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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和她

作者:她與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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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春蔭(五)

第11章 春蔭(五)

「不是,我那兒內營刑室里不是還關著那誰嗎?你什麼時候去問話啊。」
「不想看,交給江凌了。你也不要去看,這種事不適合你。」
他沒有理她,狠捏住她的手臂。
馬上的人回頭,「宋常侍要做我的人情,不好拂他的老體面。我去聽廷尉聽聽考竟,你就不要去了,回營吧。」
「成了!少在這兒叫囂,我不是陳望,有些事不跟你說,是不想給你惹事端,你也是實刀帶過兵的人,不知不漏破綻,誘敵之刀,無以反殺?別亂我的分寸。」
說完,打馬起行。
「不重要。用刑就是。」
「去廷尉了。」
張鐸看了她一眼:「殺人的時候怎麼不怕?」
「聽說還傳訊了那日被剜眼的中領軍軍士,不過他被嚇破膽了,只說在銅駝街見過郎主,其餘都沒出口。但女人們熬不過刑,大司馬大人問什麼,她們就應什麼,說了好些對郎主不利的話,好在劉常侍見過那夜行刺的女人,不肯盡信,所以讓人來請郎主,一道聽審。」
那影子一瑟,卻並沒有回話,半晌,江凌應道:「是席銀姑娘。」
「我今晚回來要擦身,你會不會。」
張鐸不言,反將鞭揚狠,趙謙道:「好歹說你去哪兒啊。」
「呸!你們郎主養了你們這群沒眼的人,也是糟心。」
「趙謙呢。」
張鐸御馬近前,「你氣性太大了,收斂些。這種事陛下會疑,但並不會信。」
「趙將軍為人,從來都只聽郎主的話,平日只有他綁www.hetubook.com•com我們的,哪有我們綁他的。再有在廷尉大獄,我們也不好造次。」
「手抬高。」
庭中燈燃。觀音相被穿戶光照亮了一半。
他說著,聲音突然一頓。一道不知是何物的青影落到他的鼻樑上席銀抬頭看時,卻見是那尊觀音相的手指。此時映照他面目,卻像陳舊結痂的傷口,十分猙獰。
「你們郎主今兒早些處置誰了嗎?」
她被他問得愣神,誠然樂府稿里也有打諢之語,帶接不住著夾帶人命的調侃。
「趙將軍聽說這件事,早就奔馬過去了。」
「回來。」
「張奚東施效顰你怕什麼。」
江凌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后話,侍立半晌,終抬頭試探:「問他什麼。」
趙謙忙抹了一把臉:「這個……沒事,沒事了,你們追去吧。」
話音一落,馬上的人卻冷然一笑,哂道:「婆婆媽媽的,想得真多。」
張鐸棄車行馬,馬鞭縱情。
門開合咿呀,一陣伶仃的銅鈴聲入耳,席銀側身走了進來。她有些咳,情緒起落,胃裡十分難受,臉頰燒燙,眼睛也有些發昏。此時雙手還被綁著,抬眼見張鐸坐在陶案前,一時羞惱,不知道自己該往什麼地方去杵著。
風裡有些細融融的草絮,趙謙「呸」了幾個口,把那嘴裏毛兒兒吐了出來,一面抱起手臂:「張退寒,變著法兒罵我啊,啊?老子看你這棵老鐵樹開了大花,會不會羞死。」
張鐸頭也沒回,反問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廷尉大獄有四個刑室,一日要死好幾個受刑不住的人,你問哪一個?」
「在什麼地方。」
趙謙拍著手上的灰,朝前面怒了努嘴。
張鐸站起身,順手取下刀架上的短刀。一把抓住她要往後縮的手,利落地挑進繩縫中,一面對外面道:「內宮有什麼事。」
見張鐸走到那棵矮梅下又站住,轉身喚了江沁過來,不知吩咐了些什麼。
門外稟道:「郎主,內宮宋常侍,遣人來請。」
一言逼淚。
馳過永寧寺塔,已追見趙謙。
「那都是你的替死鬼。」
「那你備著。」
趙謙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竟引出這一番話來,突然不忍捧腹,在馬上放肆地笑出聲來。
她還在發愣,不鬆開反而越抓越緊。
「在廷尉大獄。」
後頭的從奴這會兒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跟了上來:「哎喲,可算見到將軍了……我們郎主……」
「欸,多謝將軍。」
「不敢了!」
他只得勒住馬,遙見他獨馳入榆楊濃影。
「你咳什麼!忍著。」
趙謙忙追上道:「欸,你話說清楚啊,什麼反殺。」
白月下,趙謙勒住馬頭,劈頭蓋臉道:「大司馬是真的要你梟首棄市嗎?他明知道陛下要向東邊用兵,這個時候拿幾個女人把你和劉必扯在一起,嫌你命硬是吧!你們可是父子!你不要去,今夜我就算砸了那廷尉獄,也不能讓什麼亂七八糟的考竟證言送入宮。」
「疑也致命,你是最會用和圖書離間計的,當年陳家為什那麼會下獄,不就是因為那五百來人的部曲兵,連個闔春門都攻不下來,卻讓陛下犯疑了嗎?」
張鐸笑了一聲:「大司馬看得准。」
張鐸回身低頭,伸手摸向將才那把割繩刀的刀柄。「就問他,可是東郡故人。」
他到也沒喝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向後一扯。
趙謙還要說什麼,人已經遠了。
不知為何,這話聽起來竟有幾分不合時宜的埋怨之意。
席銀追到門口。
厚夜,銅駝道上楸影深深。
「婆媽?張退寒!」
她望著自己的手腕不敢動了。
他氣越說越火大,氣得肩身顫抖。
說完,不顧她心慌意亂地煎熬,徑直跨了出去。
席銀忍著嗽意抬起頭,見他正在燈下擦刀,白刃晃眼,分明入刀鞘,他反手將其放回架上,一面對外面的江凌道:「只有幾個女人嗎?現如今都吐了什麼。」
「啊?誰啊。」
應聲的那給個從奴見此,發了怔。
「是。」
江凌一怔,輕道「郎主……想聽他說什麼。」
「進來。」
張鐸矮書,面前窗上映著一道裊影。衣衫為風所扯,獵獵作響,好像快把那衣料里包裹的骨頭扯散一般。
江凌不敢再問,眼見著他身後的女人神色荒潰。
張鐸嗯了一聲。
從奴們摸著頭腦,又不敢多問,忙不迭地應話追自家主人去。
大司馬的名諱徑直出口。趙謙怔了怔,口氣稍平。
「怕了?」
江凌應是,而後看了一眼室內的那道瘦影,猶豫一時,方追問:https://m•hetubook•com.com「那個人已經帶去刑室了,郎主……」
春霜暗凝的屋脊上棲下兩隻翠鳥。
聽江凌說這話的時候,席銀心肉一抽,喉嚨失桎,赫地咳出生來,手臂猛地一顫,頂得刀背翻轉,鋒刃眼見著就朝虎口走去。張鐸穩住刀柄,一把摁住她的手腕。鋒刃掠過虎口,好在沒有拉出血口子。
「中領軍從外郭抓了幾個流逃的女犯。今晚要夜行考竟。」
「我在與不在都一樣,不可取人命,其餘的你拿捏。只問他一個問題。」
「我不想殺人……」
「誰在外面。」
江凌為難,拱手回道:
「公子要對誰用刑?」
一時刀刃反轉,一氣兒挑開了剩下所有的綁繩。
「會……」
初春的晚來風吹得不平,隨日落平息,又隨月升而起,高風夜,雲薄霧淡,御道西旁的永寧浮屠的寶鐸和鳴,鏗鏘之聲,聞及十餘里。張鐸坐翻《四體書勢》,博山爐中香霧在側。簌簌的落花影,斑駁窗紗。他舉書至燈下,一手做筆,在桃笙上臨摹韋誕的章草,腕壓指移,似龍蠖螫啟,伸盤復行。
他執刀喝斥她的樣子是真駭人,嚇得她忙應道:
說完,隨手拂開眼前的一道帷幕和圖書,徑直朝外走去。
雪驄蹄子踐著道上吹落的二度梅,寒香四起。
她不敢違逆,忙忍痛將手送到他眼下,忍不住還是嗽了幾聲。
「怕你看那是老子你就怯,你看看你那一背的傷。」
她沒出聲。
「是,大司馬主審。劉常侍監審。聽來的人說,幾個女人都已經用過一輪刑了。」
她提著在嗓子里的氣兒還沒舒緩,卻聽面前的人道:「你如果當時手上力足,一刀結果了那人,就沒有如今這些麻煩事。」
說完便要去追。
「呵!可那劉必是個真蠢貨啊。兵不強,馬不足,以為在樂律里找了把溫柔刀,就能一本萬利,結果呢,那是只三腳貓!給自己惹了禍不說,現在還牽扯上你。」
席銀低頭看向張鐸,他稍稍彎著腰,已經割斷了一半的綁繩。面無表情繼續問道:「大司馬去了?」
從奴們尷尬地賠禮:「奴們外面跟著的人,知道裡頭的事不多,您吶,該去問江伯。奴剛出來的時候遇著他,別的到不知道,但看他拿了帖子,像是請大夫去。我們也納悶兒呢,要說咱們郎主有什麼不好,都是經梅醫政的手,也沒見下帖子,江伯這也不知道是請誰去。」
「把手鬆開。」
「胡鬧,把他給我綁回來。」
也不知張鐸是不是為了顧忌她的感受,竟然與自己一道刻意隱去了岑照的名字,然而她顯然是聽出了端倪,見張鐸要走,忙奔近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卻險些被他帶倒。
張鐸聞沉默,稍含躁意地拂開莞席上的書,須臾后道:「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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