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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妃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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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蝶戀花 第四章 風口浪尖

第四卷 蝶戀花

第四章 風口浪尖

整個清心殿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夜無煙從座位上站起來,緩步走向墨染。
「姐姐,我好喜歡你的舞哦!」澈兒抬起小臉,欣喜地說道。
「這間屋子,還不錯!」澈兒烏眸流轉,打量了一下室內,淡淡說道。奶聲奶氣的童音,偏偏語調里透著嚴肅,端著架子像個小大人的感覺。
墨染眼睜睜看著這個貴雅冷峻的男子在她面前站定,看著他俊美的臉為她卸下了那層寒霜,她的心忽然一滯。而當他那深邃犀利的眸光,散發著溺死人心的溫柔,望著她臉頰上的疤痕時。一瞬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她扮的又是誰。
春|水樓后的花海中,她隨著他的簫聲,在絢爛的花海中舞著,纖足踏在花瓣上,翩然而舞。他忍不住向她躍去,原以為會溫玉軟香抱滿懷,不想,她卻躍到了他的手掌上,翩然旋轉。
聽聲音,是那個假扮她的墨染的聲音。
可是瑟瑟一刻也不想在璿王府再待下去了,萬一,一會兒伊冷雪發現藥物被竊,事情就麻煩了,她只好硬著頭皮到殿內去尋澈兒。
「噓……」夜無煙將手指輕放在唇邊,輕輕噓道,「讓本王好好看看你。」他伸出手指,從她臉上溫柔地滑過,從軒眉到清眸,從瓊鼻到薄唇,再在她那道疤痕上流連。
初次來這裏,是在伊盈香的生辰宴上,她被伊娜推到湖中,夜無煙從湖中將她救上來,抱著她來到了這裏。第二次來這裏,是她求夜無煙放她出府,彼時他正在畫雪蓮。結果兩人打了一個賭,便是闖竹林陣。最後一次,也是在這裏待得最長的一次,便是闖竹林陣敗了后,被夜無煙抱了進來,在這裏養傷。
「民女真的是王爺的妻?」墨染遲疑著問道,眸間全是迷惑。
「是啊,王爺和王妃晚上住在一起當然就會有小公子了!」侍女們微笑著答道。
「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他執著她的手,低首,溫柔地看她。他說話的語氣極溫柔,似乎怕自己聲音大了,他就如同夢裡一般,隨時會消失。
如若,無邪真的不是他的孩子,那麼他在百官面前意味不明地承認了這個孩子,最後又將他留在了璿王府。難道說,他想要……
娉婷也不好攔著澈兒,只得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作為澈兒貼身侍衛的瑟瑟,自然也不好阻攔「主子」的任何行動,只好緊隨其後。夜無塵派來的侍衛張有,見狀也跟了過去。
「查出來了嗎?」夜無煙冷聲問道。
前院的清心殿,此時,正是酒宴正酣之時。原本以為澈兒會在外面等著她,可是,他竟然和伊良到殿內觀看歌舞了。這些日子澈兒在蘭坊住著,沒少看歌舞,怎麼會對舞感興趣,畢竟是小孩子啊。
三次,被他抱進來便有兩次。
澈兒回首看到瑟瑟,睫毛眨了眨,笑道:「你拿著吧,我在看舞呢!」
「璿王,不知,王妃是什麼身份?」一個大臣站起身來問道,畢竟夜無煙四年不曾娶妻納妾,他們還以為他會孤獨終老,乍然冒出一個妻來,沒人不驚訝的。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光犀利、深沉。剎那間,瑟瑟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這樣子應當不會被他認出來吧。瑟瑟正如是想,卻明顯感覺到夜無煙眸光一頓,那雙鳳眸毫無徵兆地眯了起來。
夜無煙並未說話,一雙深邃的鳳眸在女子玉臉上逡巡一圈,便伸手執起了她的玉手,他的動作極其輕柔,就好似執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容易碎裂的珍寶。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溫柔呵護。原本淡漠清冷的俊臉,此時布滿了不可思議的溫柔,溫柔得似乎可以將人溺死。黑眸如墨,眸底水光氤氳,令人幾乎懷疑,這個男人隨時會哭出來。
恍惚間。
瑟瑟憶起自己曾在夜無煙的手掌上翩舞,彼時,她以為找到了能托著她舞蹈的那雙手掌,卻不料,她的痴念最終化為一片雲煙。望著眼前翩舞的女子,瑟瑟心頭,忽而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墨染輕笑道:「小女子四年前不知為何失去了記憶,是以到如今,都憶不起自己的本名為何。所以,殿下就稱小女子為墨染吧。」
當年,她從崖上摔落而下,身子從崖壁上蹭過,或者被凸出的堅石所划,身上處處都是傷痕。雖然用了葯,但是卻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疤痕,到處都是。而且,後背處,因為傷勢較重,留下的疤痕也較重。但瑟瑟臉上並沒有傷痕,而這個女子,為了讓夜無煙看到那疤痕,竟然在臉上劃了一道猙獰的疤痕。
澈兒眸光一亮,轉身就向夜無煙寢居的門衝過去。門竟然沒鎖,只是虛掩著,小小的身子推開門,就那樣沖了進去。
「好哦!」澈兒歡喜地綻開笑臉。
那一瞬,他望著她飛揚的裙角,心中浮起天荒地老的感覺。他願意hetubook.com.com,伸出手掌,讓她那雙纖纖玉足在他的手掌上,舞一輩子。可,那一瞬的幸福是如此短暫,是他的錯,他的一錯再錯,將她推入到無底的懸崖之下。
夜無塵眉頭一皺,冷聲道:「不行!你一個小孩子家的,怎麼這麼不聽話!」
夜無煙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慵懶的笑意,「好啊!既然無邪公子願意,那本王也不阻攔。」
「各位見笑了,她便是本王失而復得的……」
澈兒居住的廂房很大,門前一道琉璃屏風,屏風后便是華麗的床榻。屋內的擺設,桌几櫃櫥都極是雅緻。
新月湖畔,她一襲白衣,素手執著瓷碟,皓腕輕搖,叮噹振出清脆冷澈的樂音,她在那泠泠的樂音里,如一朵綻開的白蓮,臨風搖曳。
花林中,風凄凄,雨綿綿,紅紅白白的落花滿地,伴著雨聲風聲,她踩著朵朵落花,瘋狂肆意地舞著。舞姿曼妙魅惑,似乎要舞出心中的悲痛。她整整舞了兩個時辰,最後,她如同一隻耗盡了精力的蝶,撲倒在泥地上。彼時,他便想,那是怎樣的痛,讓她如此瘋狂地以舞來發泄。
夜無煙的心驟然便似被貓爪子給揪緊了,揪得一顆心兒生生疼了起來。
娉婷站在門口,臉色尷尬,不知是不是該隨著澈兒進去。瑟瑟只愣了一瞬,便沖了進去。不管如何,她先將澈兒帶出來再說。
夜無煙在和她擦肩而過之時,腳步似乎是頓了一下,瑟瑟的心弦立刻繃緊了。不過,夜無煙的眸光只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瞬,便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出去。
那女子裊裊婷婷蓮步上前,跪倒在冰冷的地磚上,輕盈婉轉的聲音低聲說道:「民女叩見太子殿下,叩見璿王,叩見逸王,叩見各位大人!」就連那聲音,竟也有三分酷似她。
瑟瑟勾唇冷笑,她可沒有這樣的小動作。很顯然,這個墨染,心中也是極緊張的。她大約也怕被夜無煙看出她是冒牌的吧。
瑟瑟沒有看向夜無煙,她盡量避免自己的眸光和他有任何交集。只是,縱然是目不斜視立在澈兒身側,眼角的餘光還是可以感知到他。他定定地坐在那裡,眸光不知何時從澈兒身上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先是在她手上那幾朵半開的睡蓮上凝注,繼而挪到了她的臉上。
夜無煙轉身,一張冷峭的俊臉,就好似寒去春來,綻放著春風般動人的笑意。
隨著那女子的曼舞,夜無煙的眼前,走馬燈一般,全是瑟瑟的舞姿。
夜無煙笑了笑,道:「自然是了,縱然是失憶,你依然是。」夜無煙輕聲說道,臉龐藏在光線的陰影里,完美的薄唇邊,勾著似笑非笑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中隱隱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峭。
夜無塵坐在澈兒身側,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時不時用寵溺的眸光看一眼澈兒,似乎對於澈兒的任何行為都聽之任之。不過,瑟瑟看到他那寵溺的神色,心中忍不住直發毛。
「可是我嫌你小啊!」墨染說道。這個小孩子,還真沒完沒了了,不過,望著他一臉無邪的樣子,還真是無法生他的氣。
夜無煙眉頭微凝,這才發覺澈兒的留下,簡直就是一個大麻煩。
夜無煙笑了笑,側首看了一眼墨染,淡淡說道:「既然,她已經失去了記憶,本王暫時不能將她的身份見告。」
夜無煙言罷,微笑著從內室走了出來。
澈兒得意地笑了笑,道:「那好,你到我房裡去睡!我在這裏睡!」他就是不願意讓夜無煙和這個女子在一起住,因為那些侍女說,會有小公子的。
瑟瑟沒想到,夜無煙竟派了娉婷過來伺候,娉婷可是夜無煙的貼身侍女,而且,她也是有武藝的。夜無煙,對於澈兒,倒是相當的重視啊。
夜無煙眉頭皺了皺,眼前浮現出那個無邪公子的玉白的臉蛋。或許夜無塵真的在外面有一個孩子,但是不一定就是這個無邪公子。
瑟瑟垂眸,伸手去捂澈兒的眼,不想還不曾捂住,就聽得澈兒冷冷說道:「你們兩個在打架嗎?璿王,你怎麼能打墨染姐姐?墨染姐姐,我來救你了。」一邊說著,一邊握著小拳頭沖了過去。
夜無煙,對自己還有情嗎?竟然對著這個酷似自己的女子如此在意。正在此時,那女子抬高了臉。右臉頰邊一縷髮絲拂起,露出了一道長長的猙獰的疤痕。方才被髮絲蓋著,沒有露出來。
夜無煙依舊淡笑道:「好!」
「我就是不走嘛!我要住在這裏,我要跟著墨染姐姐!」澈兒從椅子上起身,奔到夜無煙身後,小手拽著夜無煙的衣襟,哀聲道,「王爺,你讓我留在這裏吧!我要跟著墨染姐姐,我還要和良公子一起玩兒!」
乍見那些疤痕,夜無煙心頭一震,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只有那雪白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臉頰和猙獰的傷疤在眼前交錯閃現。
夜無煙聞言,心頭一震。四年前失去了記憶?他大手一顫,手中的杯子無聲碎裂。
澈兒點點頭,低語道:「我方才在殿外看到了她的模樣,她長得……」不及說完,便聽得琴音忽然轉盛,那女子足尖一點,輕盈地飄到了眾舞|女的手掌上。纖纖玉足靈巧地在眾女的手掌上跳躍,腳踝上的銀色鈴鐺隨之發出清脆的聲響,殿內早已是一片寂靜。
瑟瑟定定地看著夜無煙從她身側走過,徑直走到了那女子身前,佇立!
墨染失笑地對著澈兒說道:「你今年才多大?等你娶我時,我就已經成了老太婆了。」
夜無煙放下手中酒杯,依舊沒有從震驚中回過味來。真的是她,難道是老天厚愛,終於給了他補償的機會嗎?他幾乎要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上前扶她起身了。卻聽得太子夜無塵的朗笑聲,「平身,這是哪裡來的美女,如此絕色,不知芳名為何?」
「是啊!」一眾侍女一邊收拾房間,一邊小聲交談。當然,她們把澈兒當成了一般的小孩子,是以才毫不避諱地談到了這個問題。
「多可愛的孩子,不過,王妃回府,說不定我們王府不久也會添一位小公子呢。」一位綠衣侍女笑嘻嘻地說道。
「不必,也安排到我的傾夜居。」夜無煙淡笑著說道,深邃的眸內,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傷感。
「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墨染溫柔地笑了笑,伸指輕輕摸上澈兒的頭頂。
眾人自然是十分遺憾,但是,席間還是一片道賀聲不斷。
澈兒嘟起了嘴,「我不嫌你老。」
瑟瑟心中有一絲忐忑,娉婷畢竟是認識她的。不過,娉婷的眸光似乎全部被澈兒吸引住了。「邪公子,天色已晚,該歇息了。」娉婷端著洗漱盆,溫婉地笑著道。
「哎呀,我好喜歡這個姐姐啊,姐姐你好漂亮啊,能不能讓我抱一抱哦。」夜無煙的話還不曾說完,一道小小的人影已經從席案上起身,快步奔到了墨染面前,一頭扎在墨染的懷裡。
一個「妻」字,讓瑟瑟心頭劇震。
室內打掃好后,眾侍女紛紛退了出去,夜無煙的侍女娉婷走了進來。
夜色深沉,蒼穹似墨,點點星子閃著稀薄的微光。鏤空雕花的窗門緊閉,屋內,夜無煙負手凝立在桌案前,挺拔的身影在燭火映照下,在牆上投下高大的影子。
「璿王,請自重!」墨染默默地推開他,重新坐到琴案前,冷冷說道。
瑟瑟一怔,幾乎就要發怒了。對於澈兒的反常,瑟瑟很是訝異。澈兒雖說淘氣,卻很懂事,且在她面前,一向是比較乖的。難道,那個舞姬有什麼特別之處?瑟瑟雖說心中焦急,只想拽起澈兒就走,可是,如若那樣做,勢必會引起眾人懷疑。她只得耐住性子,靜靜立在澈兒身後,心中期盼澈兒看了那個舞姬的舞后,能夠及時隨她離開。
他沒說側妃,沒說王妃,也沒說侍妾,他說的是妻。
她心中驚訝至極,這個女子究竟是誰派來的,竟然偽裝了疤痕。
夜無煙濃黑的睫毛一斂,掩住了眸間的悲慟。
瑟瑟聽到夜無煙對著墨染溫柔地叫瑟瑟,心中頓覺可笑。
他修長的手指從寬袖中伸出,把玩著手中盛滿了瓊漿玉液的酒杯,杯子是玉白的質地,玲瓏剔透,隱約可見,美酒在杯中徐徐蕩漾,猶若水紋漣漪。
真的是她嗎?
瑟瑟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墨染雖然神色溫柔恬靜,整個人看上去清冷淡定,只是,瑟瑟卻注意到她從袖中探出的玉指,正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口,將袖口處的一朵幽蓮生生擰得變了形。
「這個屬下不曾查到,據說,那孩子在一月前就已經被接到太子府里了。」
一個暗影躍到室內,低聲稟告道:「稟王爺,墨染姑娘確實是四年前出現在胭脂樓的,不過據說她當時一直病著,都是在後院里養傷,是以,樓里大多數姑娘都沒見過她。直到一年前,她才開始在胭脂樓獻藝,但是,她一直都是戴著面紗,或許是為了掩蓋臉上的疤痕,一直沒有露過真容。因為舞跳得好,所以,在胭脂樓也是比較紅的。葉大人請胭脂樓里的女子來王府獻舞,或許也並不知曉她的模樣。」
一進殿,瑟瑟便看到澈兒坐在太子夜無塵身側,他也沒有用膳,小臉上神色極是凝重,定定地望著正在酣舞的舞姬們。
「夜已經深了,邪公子最好還是不要出去了。」娉婷淡淡說道。
澈兒賴在椅子上,無辜地說道,「我不走!我要跟著墨染姐姐,她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似乎是在為方才夜無塵將墨染讓給了夜無煙而生氣。
室內只有一點暗淡的夜燭,泛著紅彤彤的柔光。地面上,放著一www.hetubook.com.com隻大浴桶,浴桶中水光曳盪,水面上漂浮著一瓣瓣艷紅的花瓣。浴桶中並沒有人,人在床榻上。
回憶起那些事,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瑟瑟至今都有些不懂,彼時,夜無煙為何抱她來這裏居住。他記得,那時他明明很討厭她的。
「可是,王爺,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影探頗為失望地說道。
大殿上的人們都眼睜睜地望著夜無煙和那女子溫柔繾綣的注視,一些文武百官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璿王竟然對一個女子如此在意,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夜無煙眸光一冷,道:「派人盯緊無邪小公子,別讓他出什麼意外!」
澈兒的小拳頭恰好砸在他的腰腹上,夜無煙皺了皺眉頭。他半蹲下身子,凝眉道:「邪兒,你要保護她?」
「王爺,如若無邪小公子不是太子的孩子,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呢?」
「我們以前認識嗎?」墨染抬眸,睫毛顫動著,水眸之中布滿了迷惑。
夜無煙,不會和那個墨染睡在一起吧。她不相信,以夜無煙的精明,會認不出來那女子是假的?怎麼說,他們也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日,彼此還算是熟悉的吧!雖然她很愚鈍,沒有認出明春|水便是夜無煙,只因他太會偽裝,連聲音和體香都能改變。而這個墨染,雖然有些像她,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間,還是和她有些微不同的。
座上眾人,皆斂住了呼吸,猶若做夢般,看著這仙女下凡般的翩舞。澈兒也一臉凝重地觀看著這個女子的舞。
瑟瑟笑了笑,壓低聲音,語氣里隱帶命令,道:「邪公子,天不早了,你和殿下說一聲,屬下護送你先行離開吧。」
他說他不叫邪公子,他叫無邪公子。如果真是夜無塵的孩子,他怎麼會讓自己孩子名字中帶著一個「無」字?就算是平頭老百姓也是有這樣的忌諱的,何況是太子。所以,他懷疑無邪小公子不是夜無塵的孩子。可是,既然不是,何以他會認下這個孩子?
她側眸望向夜無煙,只見他坐在座位上,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眸光定定地望著眼前翩舞的女子,很顯然,他已被她的曼舞所迷。只是,他的眉峰微凝,眸光雖專註,但薄唇緊抿的模樣有幾分恍惚。似乎,他正透過這個女子,在思念著誰。
娉婷微笑著說道:「邪公子,你歇息吧,奴婢就在門外,若有事情,隨時可以召喚。」澈兒眨了眨眼睛,笑著道:「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
瑟瑟舒了一口氣,真不知夜無煙再對她注視下去,是否會認出她來。
「或許不知道,但必定也是經過有心人的點撥。你悄悄去查一查,看葉大人何以會想起請胭脂樓的舞姬獻藝為本王賀生辰。」夜無煙冷冷說道,葉大人的為人,夜無煙還是清楚的,十分耿直,他不會是夜無塵的人。
是她嗎?
琴音一點一點地消退,低緩柔和得幾乎不可聞,寂靜的室內,只有那白衣女子腳踝上的鈴鐺輕靈地響著,眼前,皆是她優美的舞姿,肆意飛揚的水袖……
床榻上的帳幔還沒有垂下,墨染姑娘似乎是剛剛出浴,只披著一件純白的紗裙,酥肩半露,雲髻散亂,臉上紅暈一片,有些嬌嗔,帶著薄怒,望著壓在她身上的夜無煙。夜無煙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衣衫不整,胸前的衣衫敞著,露出一片精健的前胸。鳳眸眯起,淡然的表情看不出是何種情緒,似乎已經深陷在眼前這誘惑之中。他的長指沿著墨染玲瓏的身段描摹著,猶似不舍一般。
只是,瑟瑟搞不懂,那些人弄出一個和她相像的女子做什麼,打擊夜無煙?
傾夜居算是王府最大的一處居所了,正殿處,是夜無煙的寢居。寢居右側,是一間較大的閑置廂房,夜無煙便將澈兒安置到了這間廂房內。而墨染,順理成章地被夜無煙安置到了他的寢居。
澈兒看出夜無煙的猶豫,鳳眸中頓時漸有水霧氤氳,不一會兒水霧凝成淚珠,啪嗒啪嗒從眸中墜落。沒有哭聲,卻哭得那叫一個可憐,令人憐惜。
怎麼,會這樣?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怪不得,澈兒看到了這女子,竟然執意要留下來。
瑟瑟向澈兒使了一個眼色,方才她已經悄悄告訴澈兒了,萬萬不能隨夜無塵一同離去。原本,她想在宴會中途帶著澈兒離去,卻不想拖到了現在,若是再與夜無塵一同離去,她和澈兒的行蹤肯定會被夜無塵查到。
「王爺,那墨染姑娘,不,王妃,安排到哪裡?是不是安排到以前的桃夭院?」金總管躬身問道。
夜無煙的話被澈兒打斷,他眉頭微凝,淡淡瞧著澈兒在墨染懷裡撒嬌。
夜無煙心中頓時軟了,只是,這孩子卻無論如何不能留在他的王府。他起身微笑道:「皇兄,邪和-圖-書兒真是可愛,只是,怕在本王府內會委屈了他。」
他轉首對床榻上的墨染笑道:「瑟瑟,既然你忘記了我,暫時不能接受我,那也好。既然你喜歡這個小孩,而這個孩子又這麼喜歡你,就讓他陪著你吧!」
舞台上,一個白衣女子臉上矇著面紗,從眾舞|女中驚艷現身。因臉上矇著面紗,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她的身姿極曼妙妖嬈,輕盈地翩舞著。舞隨著舒緩的琴音,極是輕柔,好似生怕驚擾了人們的好夢。
「我只是在外面轉一轉,不會走遠。不然,你跟著我好了。」話未說完,他已經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緩步向門外走去。
瑟瑟在看到那女子面紗滑落的一瞬,心中的驚訝絕不亞於夜無煙。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女子竟和她十分相像。不僅面容相似,而且,她的舞也同樣輕靈飄逸。
「這就是你要看的女子?」瑟瑟俯身,在澈兒耳畔輕輕說道。
夜無煙聞言,微微挑了挑眉,飄然轉身,黑眸間劃過一絲銳利,「你可打探到那孩子生得如何模樣?」
「我不叫邪兒,我叫無邪公子!」澈兒似乎對於夜無煙這麼親切的稱呼沒有好感,可以說,對眼前這個人沒好感。
夜無煙眉頭一凝,眼前頓時浮現出無邪的那張可愛的小臉,或許是因為那孩子模樣和他有幾分相像吧。那孩子的一言一行不知為何,總是牽動著他的心魂。「萬萬不可!」他冷聲道,他決不能為了自己的目的,犧牲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
瑟瑟看到他漫步走來,淡淡垂首,輕輕斂下睫毛。
夜已深,宴會漸近尾聲,隨著夜無涯的先行告退,一殿賓客也開始告辭離去。夜無塵也淡笑著起身,招呼了澈兒,要帶他離去。
一陣喝彩聲忽而響起,夜無煙抬眸,只見那女子已經從眾女子的手掌上躍下,琴音也已經停歇。她裊裊婷婷地走上前來,輕輕施禮,面上白紗便在此時悄然滑落,露出一張清麗絕美的容顏。
晚開的夜花,散發著馥郁的香氣,被夜風悠悠吹到鼻尖。澈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愜意。他背著小手,在走廊上繞來繞去,始終在夜無煙寢居門前打轉。
看著他對著另一個女子說「妻」是不是很可笑,而那女子偏偏生就了和她相似的皮囊。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他親手將她拍下了懸崖,卻還當她是他的妻嗎?還有,他難道沒有看出這個女子是假扮的嗎?
瑟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了。四年前,在北魯國,她被雲輕狂騙到夜無煙的帳篷內,便曾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不過,當初的,比之今日的香艷程度,那是差得遠了。
「我要陪著墨染姐姐睡!」澈兒高聲說道,小小年紀的他,根本就沒有聽出夜無煙話里的意味。
當那女子說出四年前失憶的話語來,瑟瑟心中頓時一沉,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夜無煙派來伺候澈兒的侍女們都面帶笑意,眸光訝異地打量著澈兒。當然,看到澈兒的可愛模樣,每個人都在心中遺憾,這麼可愛的孩子,怎是太子的孩子呢,若是王爺的孩子該多好啊!
此時,他緩步而出,走到夜無煙身畔,溫潤的眸光凝視著墨染,眸光深幽複雜,有欣喜也有痛楚。半晌,他的視線轉移到夜無煙身上,定定說道:「恭賀六弟,滄海遺珠終歸時,五哥還有事,先行告辭一步了。」
「關於太子那個孩子,屬下探查了一番,太子確實在外面養著一名歌姬,也確實育有一子,歲數也就是邪公子這般年齡。」影探一字一句稟告道。
「那你答應嫁給我好不好?我保證只娶你一個夫人,就算有別的姑娘哭著喊著求我,我也不娶她們。」澈兒從墨染懷裡抬起頭來,一臉凝重地說道。
「王妃回府,就會添小公子嗎?」澈兒聞言,好奇地問道。
夜無塵望著澈兒掉淚的小臉,臉上陰晴不定。思索良久,他忽然笑道:「無礙,既然他願意,那今晚就要打擾皇弟了。」言罷,俯身摸了摸澈兒的頭,「可不要淘氣哦。」
傾夜居是夜無煙的居所,瑟瑟還是夜無煙的側妃時,曾來過這裏三次。
澈兒站在門口,睜大了一雙烏眸,愣愣地瞧著眼前這一幕,小嘴微張,似乎極是驚訝。
夜無煙看到澈兒沖了過來,深沉幽黑的眸中劃過一絲令人費解的光芒,他鬆開墨染,伸手將衣領攏好,慢騰騰地起身。
瑟瑟心頭一跳,忽然就明白了這小傢伙在打著什麼鬼主意。還不及深想,就聽得夜無煙屋內有人不高不低地呼叫了一聲。
「你,還有張有,就留在璿王府照看著小公子,」夜無塵瞥了一眼瑟瑟,和另一個侍衛張有,冷聲吩咐道,「至於其他的奶媽丫鬟婆子,本殿下想,皇弟府內應當不缺的。」
瑟瑟疾步沖了進去,繞過屏風,奔m.hetubook.com.com到了內室,眼前一亮,她看到了一幅很香艷、很刺|激的畫面。
澈兒嘟起了嘴,夜無煙再次執起墨染的玉手,淡笑著說道:「本王宣布,這個女子是本王失而復得的妻。」
「墨染姐姐,你喜歡我嗎?」澈兒睜著一雙晶亮的黑眸,一對墨黑的睫毛撲扇如墨蝶的翅,玉白的臉上帶著萬分期待的神色。
夜無塵淡笑著告辭,被侍衛們簇擁著離去了。夜無煙看了看他們,凝眉道:「金總管,將邪公子安排到本王的居所。」雖然,璿王府戒備森嚴,但他依舊不放心,只有將這個小麻煩安排到他的居所,他才有可能睡得安穩。
「邪公子,花采來了,給你!」瑟瑟將花舉到澈兒面前,在他耳畔悄聲說道。
曾經,他或許是有那麼一點兒喜歡她,現在看來,喜歡的或許只是自己這副皮囊。如若他真喜歡她的人,怎麼會連真假都辨不出?
此語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嘩然,這孩子才多大,就要娶親?太子夜無塵頗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今夜,他還真有些後悔冒充這小子的爹爹了。
「無邪?」夜無煙鳳眸一眯,似乎在品味著澈兒的名字,「不是邪公子,而是無邪?無邪公子?」
「哦……」澈兒輕輕哦了一聲,尾音拉得很長。明明是一點兒也不懂,但是卻一副瞭然的表情,好似自己十分懂一般。長睫毛眨巴著,眯著眼睛,不知在尋思什麼。
夜無煙的話,讓大殿內一片嘩然,都在猜測這個女子的身份。閨中女子的容顏,很少在男人面前展露,是以,縱然那些大臣曾在宴會上遙遙見過瑟瑟,也極少認出她來。
瑟瑟拿著那幾朵睡蓮,不動聲色地走到澈兒身後,悄然而立。
瑟瑟心中一滯,袖中的玉手忍不住捏了起來,如若這樣都能被他認出,這易容術也太不濟了。原本她還要學易容術的,那就不用學了。
是真的嗎?
正在此時,忽聽前方舞場上樂音一轉,清澈悠遠如流水般的琴音在大殿內響起。夜無煙和瑟瑟均被那清澈的琴音所吸引,轉首望向舞場。
這似乎是一個陰謀啊!
一道藍衣人影緩步走了過去,是逸王夜無涯。夜無涯今晚一直坐在那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品酒,他是這喧鬧之中唯一的一抹靜態。只有白衣女子墨染出現時,他眸間現出了洶湧的波動。
當年,她該有多痛啊!
不知為何,澈兒這次卻沒有聽瑟瑟的話,他回首道:「我要看舞,那些舞姬中,有一個生得可美呢,我要看她。」
他不是沒想過,從那麼高的懸崖墜下,縱然死裡逃生,亦會遭受怎樣的苦難。他不敢去想,因為他無法忍受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遭受著難以承受的不堪,可是,當看到墨染臉上的傷疤時,他的心還是錐心般的揪痛。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良久,她似乎才從驚愣中回神,喃喃低語道。
瑟瑟看到墨染臉上的疤痕,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說起來,墨染的臉並不完全像她,只是添了這道疤痕,卻是讓人看不出她臉頰的寬窄,倒是又像了幾分。
夜色之中,幾人各懷著心事,在傾夜居的走廊上走過。
這個女子,她的眉,她的眼,赫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澈兒望了望娉婷,很難得地,極聽話地洗漱完畢。
有點兒怪異,仿若看見夜無煙和另一個自己在纏綿,這種感覺不怪異才怪。有點兒酸澀,因為那畢竟不是自己,而夜無煙,很顯然沒有認出來。
夜無煙的手微微一顫,杯中酒液灑了一桌。可他,猶自沒有發覺,只靜靜凝視著那個女子。
看到這樣一幅畫面,瑟瑟胸口一滯,臉色有些黯淡,心中情緒更是複雜。
瑟瑟回首看了看夜無煙,只見他臉上神色變幻,深邃的眸間洋溢著深深的震驚。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墨染,眸中神情複雜。
夜無煙回身看著澈兒,蹲下身子,微笑道:「我這王府,可沒有太子府好。你確定要留下來嗎?」不知為何,對於這個小孩,夜無煙就是莫名地喜歡。可是,他是夜無塵的孩子,留在他府中,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他卻是擔待不起的。
夜無煙唇角一勾,俊臉上漾起一抹笑意,高大峻拔的身子在她面前俯身,黑眸中笑意深濃,帶著魅惑,看得她心頭一滯。她被他看到玉臉一紅,幾欲忘記了自己要做出清冷淡漠的神情。
那女子裊裊站起身來,婉轉回答道:「民女乃胭脂樓的舞姬,花名墨染。民女是葉大人召來為璿王慶祝生辰的。」
「哦?墨染,這名字甚好。不知你的本名叫什麼?」夜無塵繼續微笑著問道。
夜無煙站起身來,在室內踱了一圈,淡淡說道:「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那孩子,千萬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夜無涯離去的腳步有些踉蹌,金總管慌忙前去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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