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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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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翻雲手 第三十五章 溫泉相遇

第二卷 翻雲手

第三十五章 溫泉相遇

「好!娘子彈得極好,聽得我都忘記稱讚了。」山賊頭子忙高聲說道,其餘山賊聞言也隨聲附和,一片叫好聲。
「素素,你說害死我皇爺爺的人,會是我皇叔嗎?」昭平問道。
顏聿說完便放開了她的手。
那些鶯鶯燕燕到了近前,有人蹲下身子開始試水,有人竟脫去了外衫。
倘若她彈奏別的曲子也罷了,偏偏彈奏的這首曲子恰巧是她作的。這首《木蘭花》是顏夙走後,她為了寄託思念才作的,這曲子裏面飽含了她一腔女兒的濃烈情思。如今竟被這個女子如此糟蹋,就好似踐踏了她和顏夙之間的感情一般,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白素萱身著一襲月白色錦繡騎馬裝,這身行頭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只為了騎馬時穿。她其實才剛學會騎馬,是顏夙教她的。顏夙出麗京城辦事,他走之前,她還騎不穩當,在他離開這段日子,她日日都去馬場習練,到如今已經騎得相當嫻熟了。她從謝滌塵那裡得知顏夙今日便會回來,便和父親說要到馬場去騎馬。在馬場,她讓白綉錦引開了侍從,自個兒偷著騎馬到這裏來接他。
素萱終於扭過了頭,看著昭平,清聲說道:「水璇,假若沒有發生當年那件事,或許今日的嚴王便會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一如連城那樣。可是,有些事情發生了,所以,他變了,這並不奇怪。」
那人,不是顏夙。
戲台上,花旦輕吟淺唱,戲台下,昭平公主嘮嘮叨叨,她其實根本就不想看戲,而是想看唱戲的顏聿。
顏聿卻還不放過她,眸光一轉,落在她胸前,唇角的笑容端的是曖昧而玩味,帶著詭異的妖氣,令素萱心中一驚。他淺笑著低眸靠近,溫熱的呼吸撲至耳畔,低低說道:「那片胭脂紅的花瓣很好看。」
珍愛生命,遠離妖孽!
山賊娘子得意地一揚眉,「這首曲子你們也沒聽說過?」她掃了一眼黑衣男子的衣衫,見他衣衫雖然華貴,但卻帶著僕僕風塵,遂咯咯笑道,「也怪不得他們劫了你,看來你是從外地來的。這首曲子是聞名天下的才女白素萱的新作《木蘭花》,整個麗京城都在傳唱。」
顏夙的七皇叔,嚴王顏聿顏玉衡。
一種深深的恐懼和無助感抓住了她,她不自覺地依偎進來人的懷抱,伸手揪住他的衣衫。這個懷抱似曾熟悉,讓她的心很安定,她輕嘆一聲,墜入無邊的夢境里。
男子哼了一聲,白素萱的手早已摸到了他腰間,摸出一個錢袋子,打開將裏面的碎銀子、銅板,還有幾粒珍珠都毫不猶豫地一個個丟了下去。及至她將那錢袋子中的銀兩都撒光了,那些山賊也都被他們一行人落在後面了。但是,撒光了男子的錢袋子,逃過了追來的山賊,卻還是沒逃走,因為這些山賊本就計劃好了,這裡有人追趕,那裡有人包抄,所以當他們逃到前面山坳時,另一撥山賊出來將他們截住了。
折磨人的琴音終於停止,山賊娘子輕輕嘆息一聲,大約也知曉自己彈得不太好,皺眉道:「這破琴害得我總是跑調。」
說話間,那一眾人已經入了竹屋,到了溫泉池水邊。
方才顏聿進來時,素萱拿了衣衫慌亂中披在了身上,但外衫裏面,卻著實什麼都沒穿。若是被他拉出水面,豈不是被他看光了?這時有些後悔自己太魯莽了,她該遠遠躲開,不要惹他的。
白素萱眼看著山賊就快到近前了,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麼多山賊,你們打得過嗎?」
顏聿回京,慶帝對自己這個七皇弟顯示出了很深的感情,他將宮外的一處府邸賜給了他,並加封他為七珠親王。但顏聿的表現很快令慶帝失望了,或許是自小缺乏長輩提點的緣故,也或許是被京城的繁華迷花了眼,他很快和麗京城的一些紈絝子弟成雙結對地開始玩鬧。出入勾欄之所、入賭坊、養狗熬鷹,甚至迷上了唱戲。據說,他在麟州就開始學唱戲,所以在麗京城沒過多久,便開始在鳳鳴閣登台。因為此事,慶帝氣得不輕,差點將顏聿這個嚴王的頭銜給削了。
這一刻,素萱便下了決心。
「也好,那你過來。」素萱忽然笑道。
白素萱聞言一愣。她抬眸看去,就見山賊娘子抱著琴站了起來,忽然雙目一瞪,怒道:「都怪這破琴,讓我彈不成曲子。」說著舉起手中的琴便向桌上砸去。
素萱被他看得心頭火起,這時,她瞬間理解了昭平,她說她見到顏聿不知該怎麼說話。她覺得是對的,對於這樣弔兒郎當無賴至極的人,還用說話嗎?用拳頭來解決就是了。
「你放開我!」素萱抬頭,明明如水和圖書的眸光凝結成水霧,但還是驕傲地昂著頭,挺直著脊背。
麗京周圍多山,且林深山高,雖然離麗京較近,但還是經常有山賊駐紮。這賊頭是個身材高大的莽漢,見到屬下搶劫了一隊人馬,得了不少財物,心情極好。
山賊娘子回首,「你要幹什麼?」
琴聲錚錚,擲地有聲,似乎凌亂,又隱見纏綿,飽含著無盡的思念,好似少女一顆患得患失的心。這曲子婉轉處似流光飛舞,纏綿處如夜鶯嬌啼,高昂處若清泉激流。這曲子是如斯蕩氣迴腸,如斯纏綿悱惻,好似帶著一股魔力,將一個女子的深情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她在麗京城,還不曾被人這般戲弄過,臉頰漲紅,那紅一直蔓延到頸項,惹得顏聿低笑連連。她終於忍無可忍,沒有被顏聿握住的那隻素手輕抬,從髮髻上拔下一支白玉簪,朝著他緊握住她的手上刺去。
白素萱心中一驚,這會兒也顧不上下馬去騎她的雪花馬了,何況她的馬兒已經受驚跑遠了。她一拉身後人的袖子,急急地說道:「快、快跑!」
白素萱抱緊了琴,並不說話,只是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女子咯咯笑了起來,朝著身側的山賊一招手,立刻便有兩人過來將白素萱懷裡的琴奪走了。
「這裡是昭平公主的別院,你們到這裏,經過她的允准了嗎?」她仰著頭,挑眉冷冷望著他,「雖然你是昭平公主的皇叔,卻也不能在這裏胡鬧,請速速離開。」
中間被擁著的那個混世魔王在花叢之中好不得意閑適,風流快活。
他長眉一挑,唇角一勾,詫異地說道:「原來,你和她們一樣是做這個的啊!」
那幾個女子退出竹屋,只剩下她和顏聿兩個人。室內安靜了下來,只有泉水冒出來時咕嘟咕嘟的聲音。
昭平高興地說道:「素素,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隨即又發愁地說道:「可七皇叔變成這個樣子,可怎麼辦?我都不敢看他笑,他說話也總是那樣,都不知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玩笑。」
顏聿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雙眸凜然如火地審視著她,「姑娘,你那首曲子唱得挺好聽的,那一首《木蘭花》彈奏得也不錯,什麼時候讓本王再聽聽啊?」
「你……你……你是不是……」山賊娘子頗震驚地說道,「聽公子一曲,我方知何為天籟之音。」她將琴包好,送到白素萱手中,「這琴就還給公子,來人,送公子離開。」
原以為他由此會放開她的手,可他竟是不躲,任憑自己的白玉簪刺中了他的手腕。她極是惱怒,用的力道極大,白玉簪刺破了他的手腕,鮮血滴答落在池畔的白玉石上。
黑衣男子生得俊美,笑得好看,只可惜那語氣里的譏諷之意讓白素萱腦中血液直往頭頂沖。她十四歲出道,向來冷靜,這會兒卻再也控制不住。
山裡的夜色很美,頭頂上星河璀璨,宛如珍珠寶石。那些山賊將他們之前騎的馬也牽了過來,白素萱的馬早在山下時,便已經受驚跑了。她學騎馬時日不長,和那匹馬還不很熟悉,但那匹馬確實是一匹良駒,相信它很快便可以回去報信。
滿室寂靜,一些山賊被琴音鎮住,連大氣都不敢出。待到一曲而終,白素萱以手扣弦,一絲餘音戛然而止。
然而她彈奏出來的,卻和方才女子彈奏的,完全不一樣,讓人幾乎以為是另一首曲子。
古道寂寂,冷風幽幽,風吹野草,滿眼荒蕪。她雙手抱臂,感覺到有些寒冷。
她只得輕聲說道:「嚴王,請你放開我的手,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身後傳來男子略帶磁性的低沉笑聲,「方才那麼威風,還要調戲在下,這會兒怎麼這麼沒出息了?」
風兒吹來,送來草木清香,彷彿走進幽遠夢境。兩人在山間徜徉,一樹樹紅葉中散發著讓人慾醉的花香,藍天上白雲飄浮,青山上紅花搖曳,一切美好得讓人分不清天上人間。
素萱冷笑道:「你真的想再聽?」
女子彈奏了一會兒,不見叫好聲,冷聲說道:「怎麼,我彈得不好嗎?」
不過,這時節,他穿的卻不是黑衣,而是一襲亮珍珠白的袍服,腰間玉帶上鑲著珍珠,華貴而狷狂。
「你說什麼,你竟敢侮辱白小姐?」山賊娘子瞪大眼睛說道,「她作的曲子,我們可都是喜歡得緊。」
白素萱和黑衣男子,以及侍從被押入了山賊的議事廳中,這屋子佔地很大,裏面並放著幾張大桌,十幾個山賊嬉笑著圍坐在大廳內,將剛剛劫來的財物擺在大桌上。
山賊頭子還要說什麼,山賊娘子一把攔住了他。和-圖-書她的目光從白素萱絕美清冷的臉移動到她方才撫琴的那雙纖細的手上,再看她清麗雙眸中的鋒芒,只覺心下微微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麼,慢慢說道:「公子說得是。我們這就放你們走!」
那男子帶著十多個侍衛,不過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被幾十號山賊一包圍,竟然束手就擒。
那一日,顏夙騎著他的照夜獅子白,素萱騎著雪花馬,兩人一起到九蔓山的鏡花水域去騎馬,虎爪跟在他們身邊,一會兒躥到前面去追兔子,一會兒落在後面去撲小鳥。
這一首曲子所蘊含的情感豐富,若非真的愛過、思念過,又如何能懂,又如何能彈奏出來?
「你們先出去!」顏聿淡淡對那幾個女子說道。
殺父弒君的罪名,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更何況當年的顏聿只是一個孩子。假若換了她,或許早瘋癲了也說不定。
素萱被這些侍從,以及那主人的目光看得窘得不行,最後實在受不了了,一揚鞭子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調戲男人嗎?」
素萱沉默地聽著昭平的嘮叨。難得昭平記性好,那時她也不過五六歲,竟還記得顏聿的好。素萱那個時候還沒有入宮,並沒有見過顏聿,也不認得他。
顏聿點頭。
昭平公主這日並沒有在別院,守門的侍從見到是他們倆,忙引了他們進去。素萱到昭平的屋內找了件乾淨的衣服,抱著到了後院溫泉去沐浴。
顏夙低低一笑,俊朗眉目間,灼灼情意纏綿,他伸指捏了下她嫣紅的臉龐,含笑道:「素素的臉怎麼紅了?」
素萱聞言,只覺得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敢情人家把她和他自己帶來的妓|女當成一類人了,他莫不是以為她是事先在這裏等著他的妓|女?
山賊娘子在眾人的誇讚聲中笑得花枝亂顫,伸指在琴弦上撥弄了幾下,空靈清越如空谷流泉般的琴音便逸了出來,她嘖嘖道:「這琴確實好,琴音清越。既然你們都愛聽,老娘就為你們再彈奏一曲。」
白素萱清冷一笑,「不必了。我還有事,就此別過。」
白素萱冷冷一笑,快步走到琴案前,她容貌端莊,神色清冷,不怒卻自有一種優雅高貴的威儀,她跪坐在琴案前,伸指搭在琴弦上,開始撥弄。
那時候,慶帝病了有一段時日了,就連遠在麟州的七皇叔顏聿也回京來探望慶帝。
素萱臉越發紅了,鼓著臉拔腿就向昭平的別院而去。
「不是那種人,你又是哪種人?告訴我,你是誰?」顏聿一手拽著她,一手撐著池沿,薄唇上揚,笑意溫柔至極。
山賊頭子立刻說道:「你這個小子,放了你已經格外開恩了,你還不趕快走。娘子,這些人不能放,他們知悉了山寨的位置,會帶官兵來圍剿我們的。」
白素萱面色沉靜,淡淡一笑,「那我若彈得好,可不可以將琴還給我,再放我下山?」
最後一次,兩人看的是《夜奔》。
白素萱沒想到竟是他,忽想起那夜在鳳鳴閣和昭平公主的對話,說不定讓他聽了去。她這裏正在驚疑,來人卻也同樣驚疑,不過,他驚疑的卻和她完全不同。
白素萱暗道不行,問身後男子:「你有銀子嗎?」
那時候,她並不知這人便是從麟州入京的顏聿顏玉衡。她甚至根本沒有將這個人放在心上,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她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萍水相逢而已。所以,第二日,當顏夙從外地回來后,她也沒有和顏夙提起這件事。
山賊頭子似乎不滿,還要說什麼,卻被山賊娘子狠狠瞪了一眼。其餘山賊雖然不滿,但看山賊頭子沒有吩咐,也沒敢說什麼,徑自將白素萱和黑衣男子一行人放了出去。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王爺在說誰呢?」
便在此時,竹門忽被打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深秋的黃昏,夕陽已經落山,只余晚霞漫天。
「哎喲,王爺見了新人就忘了我們這些舊人了。」幾個女子嬉笑著打趣,但腳下不停,很快退了出去。
素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素萱心想:淹死我吧!
「這裏面真的是溫泉嗎?」
果然,待他們一行人下山走了不久,便遇見了前來尋找她的侍從。她和黑衣男子就此作別,他站在山坡上,修長身姿站得筆直,眸光如水,緩緩從她身上淌過,唇角輕挑,綻開一抹動人心魄的笑容,「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今日承蒙公子相救,改日一定登門道謝。」
就在此時,一陣呼哨忽然此起彼伏地在一側的山坳里響起。
對於在這個地方再次遇到這個人,她是有些驚訝的。她現在是女裝,她覺得他和圖書可能認出她來了,所以才會對著她這麼一笑。
眾山賊迫於山賊頭子及其夫人的淫|威,紛紛誇彈得不錯,但臉上的表情實在不敢恭維。只那位黑衣男子唇角含笑,語帶譏誚地問道:「不知夫人演奏的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唱完了最後一句,馬兒恰好從侍從簇擁著的中間那人身側掠過,她已經篤定那人是顏夙,從他身側賓士而過時,忽然側首,朝著他粲然一笑,眨了眨眼。
女子打開包裹,看到白素萱的琴,勾唇笑了,「原來是琴,老娘我好久沒彈琴了。大家想不想聽我彈琴?」
「原來你是女的啊!」那人開了口,聲音是低醇好聽的,帶著一絲磁性。
天色已向晚,西斜的日頭將最後一抹光照射了進來。來人是背光立著的,面容恰好在陰影里,看不太清楚。但素萱卻知道他並不是顏夙,她壓抑住即將出口的那聲尖叫,匆忙將手中的衣衫披在身上,整個人漂浮在水面上,眯眼盯著來人,冷聲問道:「什麼人?」
素萱從走廊走過時,發現隔壁包廂的門是開著的,她眼尖地看到了坐在裏面的人,正是那一日和她一起被抓到山賊窩中的黑衣男人。他坐在包廂內,原本是衝著戲台的,但這個時候卻回首朝著她這裏看來。
還是那一首《木蘭花》。
素萱騎馬出了一身汗,將身上的衣衫全都打濕了。山風一吹,背上又黏又涼。顏夙生怕她因此受了涼,再得了風寒,於是提議要帶她去他的別院溫泉去沐浴。素萱聞言,面上紅暈霎時蔓延開來,整個人嬌艷如花。原本,她隨著他偷跑出來踏青,就已經算是出格的事了,哪裡肯去他的別院沐浴,她瞪了顏夙一眼,「誰要去你的別院,這裏距三公主的別院近,我去那裡。」
她紅著臉鑽入了水池中。
素萱盯著顏聿俊美的面龐,直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衝過去朝著他臉上扇幾巴掌,再抓兩道。但想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外衫,只好暫時打消這個念頭。
昏暗中,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拉回到了記憶深處,那段她曾經極力想要抹去的過往。
「你要彈也可以,但若是彈不好,我就剁了你這雙手!」山賊娘子冷聲道。
「素素,你說我七皇叔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昭平看到素萱沉默不語,第五次問道。
山賊頭子看著白素萱和黑衣男子,咧嘴笑道:「沒想到生得還挺整齊,只可惜是中看不中用的。」
深秋的午後,陽光正好,照映著滿山草木。一樹樹的紅葉夾雜在綠色中,紅得那般艷麗。
「素素,你說,我七皇叔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我可記得當年,他是多好一個孩子。他見了我總是逗著我玩,可疼我了。從皇爺爺那裡得了好東西,他也都會帶給我。小小年紀,他便會作詩、騎馬、打獵,樣樣都好,怎麼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我真是不敢相信。素素,你說一個人怎麼可能變化這麼大呢?」
素萱心內冷冷一笑,朝著他伸出了手。她原本是想要趁著他沒有提防時,將他拉到池子里,再藉機走掉。可是,她的手一觸到他的手,便被他握住。她根本不能拉動他,而此時,她想要掙脫他的手掌卻也不能了。他握住了她的手,一點一點攥緊,她抬起頭,對上顏聿的眼睛,只覺得他盯著她的眸灼亮至極,仿若有火在燃。
白素萱冷冷一笑道:「這山寨我看你們搭得很簡陋,顯然是經常換地方。這林深山高,你們換個位置,官兵雖說很難找到,但若是下了決心搜山,你們也不一定能逃脫。你們若是殺了我們,恐怕就難逃圍剿的命運了!」
白素萱快活地揚著鞭子,將顏夙落在後面。寂寂的山道上,馬蹄聲驚飛了棲息在道旁綠枝上的一對黃鳥。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竹門外忽傳來一陣笑聲,嘻嘻哈哈的,外面無端熱鬧了起來。
一行人被帶到了山上賊窩。白素萱和黑衣男子一道被押到了山賊的山寨中。
顏聿哈哈一笑,在池邊俯下身子,目光灼灼,如烙鐵般落在素萱身上,那樣的目光似乎能將白素萱的衣衫灼燒掉,看到她內心深處去。
素萱驚愣地抬頭,看到他肆無忌憚的目光,邪魅俊美的臉龐,張狂曖昧的笑意。
白素萱想捂住耳朵不聽,無奈那琴音還是不斷地鑽進耳中。
黑衣男子顯然也極是震驚,他的目光落在白素萱身上,眸中光華絢爛灼人,顯出一種奪魂攝魄的美。
山賊們連聲叫好,女子命人擺上琴案,跪在氈毯上,開始調弦彈奏。
素萱腦中嗡的一聲,這才驚覺,方才一番廝打,胸前衣衫被扯開,露出和_圖_書了前胸那塊胭脂紅的花瓣樣胎記。
斷斷續續、時高時低的琴音在屋內迴響了起來。真的不是一般的難聽,簡直是五音不全。有時候一個音上去了,卻又忽然中斷了,撩撥得人想發瘋。
素萱聯想到方才有人稱呼他王爺,想起近日來初到麗京的顏聿,不就是被封了王爺嗎?霎時間,她終於知曉他是誰了!
她從不曾想到,她和他第三次會面,竟是這樣一種狀況。她本以為他是一個不錯的人,這一瞬卻將之前的好印象徹底打翻了。她一個大家閨秀,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強行壓下心頭的怒氣,伸手抓緊身上的衣衫,目光冷冷掃過顏聿,冷笑道:「如若我猜得不錯,你便是顏玉衡吧?」
「你方才彈奏的那一首曲子,我也會彈,不如讓我來彈彈!」白素萱淡淡說道。
白素萱抱琴從黑衣男子身畔走過,她惱他剛才笑話她,存心要嚇唬他,故意做出要撇下他們的樣子。但是走到大門前時,回首看那黑衣男子,見他眯眼瞧著自己,唇角笑意出塵,絲毫沒有被撇下的那種懊喪,反而看著她興味盎然,白素萱頓覺無趣,「夫人,我們是一夥的,這些財物也都被你們搶光了。殺了我們也無用,不如將我們都放走吧!」
這會兒,倘若有個地縫兒,白素萱一定會鑽進去的。
原來這女子是山賊頭子的壓寨夫人,這山賊頭子顯然是個粗人,對於琴曲更是一竅不通,一味地順著自家娘子的話頭。
這時候她便有些為自己的衝動感到後悔了,她雖然穿的是男子的衣衫,但她這身形,還是能讓人一眼便看出是女子,萬一遇到了壞人可就不妙了。她記得這附近的山中,也偶爾有山賊出沒。這麼想著,她便要撥馬回去,便在此時,她看到沉沉暮色中,一隊人馬朝著這邊行來,馬隊中間一人,被侍從們簇擁著策馬而來。
那些侍從聞言,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偷眼去看自家主子,卻也不敢笑。白素萱卻一撥馬頭,在馬身上又甩了一鞭子,便要回去。
「這……這……這……」山賊頭子最先打破了寂靜,結巴著不知說什麼。
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愁三月雨。
素萱大驚,疾聲道:「慢!」這把琴,無論如何不能讓她砸掉。這是她新得來的琴,原本是要拿給顏夙獻寶的。
他一拉韁繩,大喝一聲駕,馬兒撒開四蹄,便朝前奔去。他的侍從見狀,也打馬朝前奔去。
她沒轍了!
這人生得如此俊美,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來調戲他的吧。話說,自己方才確實是在調戲他,不過,她原本要調戲的是顏夙不是他。
她知他每次回京都會從宣德門入城,所以沿著宣德門外的官道一直向北而去。她一直打馬到了一處荒山腳下,天色漸暗,卻依然不見顏夙出現。
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昏黃的燈光下,雕琢完美的臉龐,有著修羅之魅、月華之清。一雙絕色深瞳,好似能穿透人的心靈,盯著她,朝著她綻開一抹傾城之笑。
顏聿微笑著伸出手來,想要拉她上岸,他姿態優雅,薄唇含笑,俯身之間,寬袖曳地,淡淡香氣撲鼻而來。
她並沒有過去和他打招呼,那時候她覺得就算是和他再多遇上幾次,也依然是萍水相逢而已。
她摔下的地方正好是黑衣男子的馬匹那兒,男子朝著她張開手臂,一把將她接到了馬上。白素萱坐在黑衣男子身前,倒是毫髮無傷,什麼也顧不上,便立刻掀開包裹看了看古琴,確定並無損壞,這才發現此起彼伏的呼哨聲是山賊發出的,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幾十個山賊舉著火把朝著他們這邊沖了過來。
白素萱的臉色頓時變得尷尬了起來,原本白皙如玉的臉色霎時間紅到了耳根。
「裏面有人嗎?」
那被一行侍衛簇擁在中間的是一位年輕的公子,他身著一襲炫黑色袍服,模樣俊美,好看的丹鳳眼,配上高挺的鼻樑與稜角分明的嘴唇,俊美而性感,在淡淡的夕陽輝光里,竟讓人有些不敢逼視。此時,他目光灼亮地望著她,兩道墨畫般的眉毛挑得高高的,神色有些忍俊不禁,有些好笑。
這時,素萱已經看清了這人的面容,認出了他來。又是和她一起被抓到山賊窩,後來在鳳鳴閣見過一面的那個黑衣公子。
七嘴八舌的聲音。
西天的雲霞已經黯淡下去,天地間頓時暗了下來。這突如其來的呼哨聲讓白素萱心中一驚,手一抖,雪花馬似乎也受了驚,開始尥蹶子,將素萱從馬背上掀了下來。她背上還背著一把新得來的古琴,原本打算給顏夙看的,這一摔下去,她倒是沒擔心自己會摔疼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擔心著琴要摔壞了可怎麼辦。
她一邊彈奏,一邊放聲歌唱。她的歌喉還是不錯的,但是很顯然,她唱艷曲唱習慣了,每一句的尾音撩人,生生將一首相思的曲子唱成了艷俗的曲子,再加上她彈奏的曲子斷斷續續音調不準,讓人聽得心中直發毛。
山賊娘子說著,便伸指撫在琴弦上,輕攏慢捻,開始彈奏。
從賊頭身後閃出一個女子,身著翠綠色羅裙,模樣秀麗,只是從她身上傳來的脂粉味太濃烈,直衝鼻子。那女人看到白素萱懷裡抱著的琴,嬌笑著問道:「你懷裡抱著的是什麼?」
白素萱冷眼看著,門口霎時間冒出了好幾個衣衫艷麗的女子,怕有十來個之多。這時節前呼後擁,珠圍翠繞,將那個立在門邊的男子給擁在了中間,亂紛紛地簇擁著他走了進來。
素萱洗去了一身的疲憊,想起方才顏夙說待會兒獵幾隻山雞做晚膳。她還從來沒有在外面吃過這樣的野味,心中高興。
顏聿笑了,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她,他翻手將她手中的白玉簪拿了過來,收到自己懷裡,「你的定情信物我收下了!」
她蜷了蜷身子,偎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白素萱扭頭看山賊還在追,一把摸到了掛在自己腰間的錢袋,當機立斷,便將碎銀子朝著地下撒去。
關於這個七皇叔的事情,京城無人不知。白素萱每一次聽到別人議論顏聿的事情,都當作在聽故事。她並不相信,一個八歲的孩子會去毒死自己的父皇。對於顏聿顏玉衡,她只有同情。
素萱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麼定情信物,真是無恥!
素萱心中驚疑,忙伸手去拿竹凳上的衣衫。
素萱忍不住一愣。
素萱嫣然一笑道:「水璇,你怕什麼呢?嚴王雖然看似紈絝,但說不定他心裏也很苦。」
素萱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日子流水般過去,慶帝的病情原本連御醫都認為是無力回天了,沒想到卻逐漸好轉,竟是能夠上朝了。原本一直在宮裡伺候慶帝的顏夙終於騰出了時間。
黑衣男子聞言一愣,隨即仰首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白素萱?聞名天下的才女?我還當她如何了不起,原來她便是以作這種曲子聞名的啊!哎喲,笑死我了!」
男子低低笑道:「你說得對,那我們趕緊逃吧。」
「可是那件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都幾乎忘記了!」昭平公主蹙眉說道。
黑衣男子看到她捂住了耳朵,唇角忍不住翹了起來,漾出絢爛的笑意。
白素萱和昭平公主卻沒覺得唱戲有多麼下賤,只是覺得好奇。兩人約好了,一起到鳳鳴閣去看顏聿唱戲。昭平公主包下了二樓正對著戲台的包間,兩人一連去了幾個晚上,都沒有看到顏聿登台。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老。
那一日戲沒看完,兩人便離開了。
山賊娘子斜眼看著白素萱,一笑道:「你若真彈得好,老娘自然放了你,我也是愛才之人。」
這香氣分明是女子的脂粉之氣。
白素萱心中一陣狂喜,連城兩個字方要呼出來,卻狡黠一笑,縱馬揚鞭向前馳去。她一邊揚鞭賓士,一邊放聲唱起了曲子。她的歌喉雖不是特別嘹亮,但是別有一番味道。這戲她在茶樓里聽說書人唱過,這會兒便有樣學樣地唱了出來。她一邊唱著,一邊揮著鞭子,縱馬從那隊人馬之側賓士過去,見那些侍從無一認出自己,反而駐馬側首朝她看著,眸光奇特詫異。她心中更覺得好笑,遂繼續唱道:「到冬來風加嚴、雪乍晴,摘疏梅、浸古瓶,歡尋常、樂余剩。那時節、趁心性,由她嬌痴、盡他怒憎,善也偏宜、惡也相稱。朝至暮不轉我這眼睛,孜孜覷定,端的寒忘熱、飢忘飽、凍忘冷。」
那些山賊見到有碎銀撒落在地,便下馬去撿拾。但數量畢竟太少,大多數人還是打馬追了過來。
迷迷糊糊,彷彿是在做夢,她在黑暗中不斷沉浮,身子一會兒感覺很重,連動一下手指都不能,一會兒感覺很輕,一陣風便能將她吹走。
那個時候,素萱並不知,要對付一個無恥的人,唯一的法子就是比他更無恥。
「有些事情對一個人的傷害是一輩子的。」素萱淡淡說道。
素萱輕輕一笑,「不會是他!」一個八歲的孩子,如何做得出殺父的事情。
素萱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人方才的話,顯然是將她當作青樓女子了,這時候又將別人趕了出去,莫不是要對她……她心內怒極,可是此時卻無計可施。眼下被他這樣拽住了手,上半身浮在水面上,下半身在水底,根本不能動,唯恐露了春光,而他卻衣衫整齊,自己很明顯處於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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