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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傾亭山的亭子里，他就是這樣閉著雙眸，懶洋洋地倚立在柱子上，就像一隻正在休息的豹，把周身的氣勢和迫人的寒意收了起來。

杏花映著初升的紅日，越發得燦爛。

自己上次那樣對待他，這次若是讓他抓住了，不知道又要受到怎樣的虐待。自己不怕死，可是還有娘親呢。

沒想到一夜春雨，竟然催開了它，今日它粲然開放，開得如火如荼，如噴雲蒸霞一般，像在燃燒著自己，映得整個窗子紅彤彤的。

「老夫人，您莫要難過，衣雲也不願意離開您，只是沒有辦法。」

似乎這麼些日子的沉寂，就為了今日的燦然開放，她默默地等待，默默地承受風雨，似乎就是為了等待今日的燃燒。

夜裡只聽得雨聲淅瀝，竟是下起了雨。這還是今春第一場雨。

昨日還是滿樹花苞，她和花影還說呢，這株杏樹怕是要錯過花期了。

出了府，衣雲和娘親互相攙扶著，衣和圖書雲已經打定了主意，先到客棧住一夜，然後再去找一處房子租，自己和娘親還是有些積蓄的，走時月老夫人又派人送了一些銀兩，想不收都不行。

那絲絲雨絲，宛若衣雲的縷縷愁思，令她輾轉難測，難以入眠。

「老夫人，院里的那株杏樹開花了，衣雲扶您去看吧。」

衣雲慌忙背過身去，幸好他沒看向這裏，否則若是讓他發現自己，衣雲嚇得不敢想下去。

衣雲驚詫地發現窗外的那株杏樹竟然開花了。

老夫人一愣，萬沒想到衣雲會說出這樣的話，心裏就像被掏空了一般，半晌說道：「雲丫頭，我知道當年你和你的娘親是來京城尋親的，這麼多年了，尋到了？是什麼樣的親人？」

「這丫頭，今日怎麼勸起我來了。只要你好好陪著我，替我解悶，我就自然不會憂愁的。」老夫人晶亮的眸子盯著衣雲說，這丫頭今日有些怪怪的。

「衣雲記下和_圖_書了，衣雲會時常來看老夫人的。」

要離開了，衣雲才覺得捨不得，才發現自己早已把這裏當作了自己的家。這裏的一點一滴都充滿了溫馨的回憶。衣雲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還是不自禁地難過。

「是我的父親和大哥。」這個衣雲倒不是扯謊，她們娘倆當年確是來京城尋親的，因為當年娘親和她夫君兒子失散了。只是這麼多年仍無下落，卻是真的。

衣雲甜甜一笑：「那衣雲就永遠陪著老夫人。」說完神色黯然，她知道自己這句話是多麼牽強。

若是其他的親戚，還可以留下衣雲，沒料到竟是至親，看來是留不住了。「衣雲啊，那這是喜事呀，你找到了爹爹和大哥應該歡喜呀。哎……」老夫人輕嘆了一口氣，「早知道你會離開我的，女孩子大了總要嫁人的，原以為我可以為你找一門好親事，把你風風光光地嫁了，卻沒想到你這麼早就要離開我www.hetubook.com.com。」

忽然似乎是被雷擊了一般，不是因為那正衝過來的月清輝，而是因為，在月府對面的街角，有一個熟悉的人倚立在那裡。

清晨，雨停了，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雲丫頭，既然如此，要走我不攔著你。只是記著常回來看看，以後若是有了什麼事，就回來找我，別看我老了，不太愛管事，可是說出話來，他們都得聽。」

這個可惡的人竟然守在月府大門口，看樣子他是剛來，否則自己方才出府時早被他抓了個正著。

衣雲撫了撫狂跳的心，生怕它跳出胸膛。

小祖宗，你是不是唯恐吸引不了眾人的眼光。

衣雲眼圈一紅說道：「衣雲恐怕是不能再陪老夫人了。昨日到我娘親那裡，娘親說我們要尋的親人已經找到了，這就要搬過去了。」

衣雲想著自己可能是最後一次替老夫人梳頭了，心中不免有些酸酸的。

衣雲邊想邊熟練地給老夫人梳了一個髻，插hetubook.com.com了一隻金色髮釵，金釵配白髮，顯得格外亮，格外高貴。月老夫人年輕時一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就是老了，依然是雍容華貴。

衣雲在心裏恨聲說道。

偏偏月清輝還在大聲的呼叫：「衣雲姐姐，衣雲姐姐，你不要走，不要走！」

衣雲站在花下，不知道應怎樣開口說自己要離開的事，躊躇了半天，終於說道：「老夫人，您以後凡事定要想開了去，莫要憂愁。」

因為隔著遠遠的距離，那個人的模樣看不甚清，但是那副懶洋洋的姿勢，衣雲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衣雲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衣雲無奈地停住了腳步，回首望去。

衣雲站在窗邊，只覺得幾日來的陰鬱一掃而空，心裏也亮堂堂的，似乎那如火的杏花也開在了她的心裏，把她的心也照亮了。

這一日過得飛快，日近黃昏時，衣雲和娘親背著包裹，戀戀不捨地出府了。

月府大門外便是大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

翠https://m.hetubook.com.com蕪軒

看到衣雲進來，說道：「雲丫頭，幾日沒讓你梳頭了，別人都沒你梳得好，看來我是離不開你了。」

打開窗紗，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雨後的濕意還有泥土的芬芳在屋內蔓延開來。

衣雲死活不讓老夫人來送，謊說爹爹派人來接，因為她知道離別的場面不太適合上了年歲的人。她離開的事讓人瞞著月清輝，因為她知道若是他知道了，不知道又會怎樣來糾纏。

老夫人坐在梳妝台前，滿頭白髮傾瀉，披在肩上。

「衣雲姐姐，等等我，不要走！」月清輝忽然從門裡沖了出來，滿臉淚水縱橫。

月老夫人也不過是五十多歲，臉上的皺紋並不深，且腰板也很硬朗，只是不知為何，卻是一頭白髮。白得無一根雜色，月府里也不乏年老的婆子，可是沒見幾個如老夫人這般頭髮全白的。衣雲在心裏猜測著，老夫人當年一定在心裏上受過重創，否則不會這麼早就白了頭。平日里也總是神色淡淡地難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