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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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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皓腕素手彈指間 三 故人悲歌

第四章 皓腕素手彈指間

三 故人悲歌

西秦國師葛仲遜。
我淡漠道:「自然是從傾城苑要來。」我給她的琵琶還有我口袋裡的銀錢,都取自傾城苑。做賊也不是一回兩回,早慣手了,何況還是個熟地兒。
一百多年前的黎是一個小國,人口不過五萬,黎為國姓。黎依附西秦后成為屬國,最後沒落到只剩幾百畝地。繼承黎這個姓氏的皇族被稱為黎族,黎族脈分兩支,一支好文一支重武,好文的黎族都居住在領地上,重武的則少部分雲遊四海,因此族長多由文的一支擔當。九年前,我的父親正是黎族的族長。雖然黎族的領地很小,但人口也不多,仰仗著先祖們留下的財產,黎族眾人的生活與西秦的貴族無異。
出現在京都的女子叫做黎,當我重新穿上西疆服飾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有這一個名字,一個字,黎。
我先護住她的心脈,緩慢輸入氣勁,讓氣勁逐漸遍布她四肢百脈。第一次以天一訣救人,我的手法是生疏的。救人應有的感覺,沒有。
我沉吟道:「不用來世,我只要你過一陣幫我做件事即可。做完后,你就走吧!」
西秦人說起葛仲遜都帶著敬意,可以說西秦能有今日,與葛仲遜脫不了干係。他輔佐了兩代西秦帝皇,以卓絕的智慧率西秦人擋住了大杲西進的步伐,而他本身也早入武聖境界,七十古稀卻孑然一身,無妻無子,唯一所好便是閑暇時分聽上一曲琵琶。
「少說幾句,把葯吃了,等好些了我們再說話和_圖_書。」
黎!
「我是絕不會再彈它了!」香蘭堅定地道。
「這原本就是你的。」
「殺!」
「這……你怎麼得來?」
我奔回家中,房宇坍塌,肢體散落,空氣中四處飄蕩著血腥。我喊不出一個字,除了驚恐就只有天崩地裂的感受。我披散的長發救了我一命。
但就是這個人,雙腳踏在我黎族的血泊上,我永遠都忘不了當日他白髮白眉下的猙獰面容。
她嘆道:「多謝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香蘭只有來世結草銜環再報了!」
「跑來個女娃!」葛仲遜的手下道。
「是姑娘救了我?」
我走上前去,道:「讓我看看她!」見他們驚疑,我補了句,「我是彝人,興許可以救她!」西疆彝族多土醫,打著彝人的名號,我掀開了被單,看見了香蘭。她只罩了件薄衫,露出的肌膚儘是青紫塊,雙目閉合嘴角溢血,渾身冰冷全無一絲人氣。
我在街角默送媽媽肥胖的背影鑽進苑內后,慢騰騰地牽馬繞到了傾城苑後門。與正門的富貴堂皇截然不同,京都最負盛名的姬坊後門陰風颼颼,以往不聽話被打死的小丫頭和病死的姬人都會從這裏被丟出傾城苑,而後運出城外拋屍荒野。
她茫然道:「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又有誰要?」
我本聽二人罵我有些不舒服,但聽到他們要埋葬香蘭多少有些安慰,傾城苑也不是全無良心之徒。
我請大夫看了香蘭,按大夫hetubook.com.com的方子抓藥,等我煎完葯,香蘭幽幽醒轉。
我心神不寧地信馬由韁,西秦的臨川河道比大杲的狹窄,難怪那年西日昌走的是水路。一條河川尚有兩種走法,我不過想走自己的路罷了,即便是不歸路,也是我的選擇。
「不是什麼麻煩事,只需你坐在船上,坐幾晚即可。」
我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果然看見媽媽用紅帕捂著嘴,打開了後門,兩男人一頭一腳抬著床單包裹的香蘭走了出來。
「她已經死了,姑娘有心了。」香蘭的情況將二人僅存的一點期望都打消了。
形貌兇惡的嫖客惡狠狠道:「下次給大爺找個皮肉緊實的,別砸了你們傾城苑的招牌!」
香蘭抱著琵琶,潸然淚落。我能理解,大多傾城苑的姑娘從小就習一樣樂器,而香蘭與我一般,練的是琵琶。琵琶凝聚了我一生的仇恨和抱負,同樣也浸泡了香蘭二十年的血淚。
我找了家僻靜客棧,抱香蘭入房。完全除去被單后,才看見她下體一片血污,慘不忍睹,姬人最慘的下場不過如此。
媽媽迭聲應下,送走瘟神后壓低聲罵了句。苑裡急跑出來一丫頭,慌張地喊:「媽媽,媽媽!香蘭姐不行了!」
「我死了嗎?這在哪兒?」
距離西日昌給我的三年之限只剩九個月,我沒有時間靜待香蘭自己複原。每隔三日我便輸她一些氣勁,這樣一個月過去后,她基本康復,只是眼神依然一片死寂。
我只和-圖-書是順路看到了這一出,順手救她。能救活固然好,不成也無所謂,反正她本來就是個死人。傾城苑的人都道我連累了她,可我一點都不覺得。沒有李雍,她還可以籠絡別的高官貴人。媽媽沒有號錯,香蘭是她的心肝尖兒,不過,是以前。曾是傾城苑紅牌的香蘭往年只接最上等的客人,即便這幾年她長了幾歲,但姿色猶在,輪不著什麼爛人都接。既然她身為姬人,就該有姬人的智慧,死吊一個男人吊不住,應趁早另謀出路。
我收手,即便沒用一絲氣勁,但在我手中的樂音是不同的。香蘭驚駭地瞪著我。
我放開氣勁,厲聲道:「對你們來說,她已經死了,如此而已,記住了嗎?」
媽媽面孔扭曲起來,號一聲:「哎喲,我的心肝尖兒啊!」
我望著氣色迴轉的香蘭,又想到既然我救活了她,她就欠我一條命。挾恩圖報的心我倒沒有,但稍微利用下她,我覺得理所當然。
我給她換了身素衣,不加修飾的香蘭倒添了分楚楚動人。當我把一把琵琶放她面前時,她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人都道女大十八變,我自十四歲離開傾城苑,轉眼四年過去,面容和身材都長開了,加之一身西疆裝扮,刻意收斂的精神氣,香蘭沒能認出我。
「姑娘?」
「是的,國師!」
傳說天一訣上記載著最高深玄妙的武學,傳說得到天一訣的人就會成為當世第一高手。但黎安初死了,而我修鍊多年至今不過乘氣中期https://m.hetubook.com.com。有時我甚至想,如果傳說獲得天一訣的人能獲得天下,會不會天下大亂,三國亂戰?
天下即將戰亂,不是因為天一訣,而是因為同樣的野心。
西秦是個崇尚歌舞樂音的國度,西秦的京都更是聲色犬馬之地。當年我入傾城苑之所以選擇琵琶這種樂器,另有一個重要原因,我的仇人他喜歡琵琶曲樂。
「晦氣,還指望著她再掙幾年錢,這會兒倒好,被個蠻子弄死了!」媽媽轉身回苑,「你們手腳利落點,辦完事趕緊回來!」
二人惶然地跌坐地上,我牽馬走了。
我又問:「那麼給你些銀兩,尋個地方獨自生活如何?」
她應下。我讀出她的心思,也正是我的想法。世上沒有白占的便宜,沒有無償的恩德。只是香蘭不知,以她的能力和姿色,我就沒指望過能派上大用場。
我路過傾城苑,門口的袖女換了新人,空氣中傳來甜膩的胭脂香粉味。我看見媽媽送一位客人邁出門口,媽媽已經不認得我了。
天色漸漸暗淡,我獨自踏上了前往京都之路。西秦黎族的黎姝死在九年前,傾城苑的姝黎嫁入大杲成了姦細死在三年前,大杲只有位李貴妃,卻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
對很多人而言,香蘭確實死了,但對我來說,她還有一口氣,她的心脈尚存一絲生機。
香蘭忽然丟棄琵琶,我手一伸,鉤入懷中。
那位給黎族帶來滅頂之災的武聖名叫黎安初,雖然他的年齡遠大於我,可按輩分卻與我同輩。黎安m.hetubook.com.com初生性聰穎,自小勤修武道,在他五十六歲的時候,終於修武入聖,成為了黎族幾百年間的第一位武聖。所有黎族人都為他的成就歡欣自豪,可黎安初本人卻不滿足。接下來的幾年他各方遊歷,追尋更高更強的武學境界,結果他得到了天一訣。
「不說這些個了,找個地方把香蘭埋了吧!」
我瞪大雙眼,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上我胸膛,我倒彈了出去。在空中,我看見西秦人尊崇的國師白眉打結,唇線歪斜,我聽見我兄長眼眸中迸出的字。
另一男人介面道:「還不是那殺千刀的姝黎害的?一琵琶砸跑了李將軍,進了李府還不安生,鬧到大杲去當什麼不好當個姦細。麻雀怎麼折騰都變不了鳳凰的,人家昌帝的貴妃也是咱西秦人,而她姝黎只會累人害己!」
「沒叫你彈。」我信手撥了一弦,很清脆的音色,「我彈。」
我的父母親人慘死,我的兄長在葛仲遜手中。我那可憐的哥哥正在代我遭罪,他微合的雙目睜開一線,沒有任何言語也無法任何動作,他已失去了手足。
門關上了,一男人嘆道:「這香蘭好生命苦!沒了李將軍那樣的恩客,淪到什麼客人都接,到今天竟硬生給折磨死了。」
她的眸色更黯,「姑娘請說。」
「你命大,且有的活了。」葯已溫,我端了過去坐她床頭。
我將香蘭裹進被單,放上馬背。
從死門關打轉回來的香蘭溫順極了,但目光卻是空洞的。兩日後,我問她:「想不想從良,往後嫁人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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