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半壁晴天半壁陰
第二十章 抑制情動
路映夕低眸思索，以皇宮地形來看，朝南的宮殿均是皇帝的政殿及居所。也就是說，皇帝是可助她渡劫之人？
「皇后唇畔含笑，似乎甚覺歡快？」皇帝側眸看她，輕嘲道。
皇帝挑了挑長眉，略有無奈，開口道：「韓淑妃有何事要見朕？」
路映夕自是不知皇帝在鬱悒什麼。她棄攆車不用，獨自閑散地于月光下漫步。
路映夕靜默旁觀，最是清明。雖然皇帝足智多謀，但對女人的小心思卻也未必捉摸得透徹。以韓淑妃的脾性，倘若皇帝真是埋首政事，她也不見得會使性子，可偏偏眼下情景，讓她誤以為皇帝在風流廝混。
「夜深了，皇后自行回宮吧，朕打算返宸宮。」皇帝的面色變得冷淡，語氣疏離。
「是，臣妾告退，皇上夜安。」路映夕懶得深究他的善變，一欠身便就徑自離去。
她猛地轉頭，不由一愣：「師父？」
被他掐中腰肉，她感覺癢，悶聲一笑，輕巧旋身掙脫他的手臂，身姿宛若狡兔www.hetubook.com.com靈敏輕盈。
路映夕頓住腳步，舉目望去。
顧自仰望天邊皎月，她微微淺笑。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便是師父，就連父皇都不知，其實她任性頑皮，經常不受教。幼時她剛剛學得一點拳腳功夫，就愛攀樹翻牆，自詡女俠。但無論她再淘氣，師父都不曾打罵她，也不對她說重話。可不知為何，她一看到師父面露些微不悅，就會乖乖聽訓。
「今夜不平靜，似乎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殺氣隱匿密處。」南宮淵依然眉目清雅淡定，不疾不徐說道。
似乎已經很久很久，她沒有散步賞月的閒情逸緻。記得從前在鄔國，她住在自己的公主殿內，無人管束，逍遙自在。有時師父前來教她辨認珍稀草藥，她起了玩心便就說，良藥釀酒，補身益氣，非要煮酒下棋附庸風雅。師父棋藝奇差，每次不出一刻鐘就輸得狼狽不堪。但她總懷疑，師父是故意讓她。有次她不滿地問師父，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否小覷她，才不肯展露真本事。師父笑答，她野性難馴，若贏了她，她定會糾纏不休，不鬥到贏，不罷休。
皇帝聞言一怔，抬手拍額，歉意道：「看朕這記性，竟都忘記日前與韓淑妃約好了。」
皇帝攬著她纖腰的大手略一使力，似在懲罰她愜意看戲的悠然態度。
韓清韻抿緊紅唇，臉色益發難看，沉冷出聲道：「皇上今日應該不會去臣妾宮中了，臣妾備的桂花釀只好自飲了。」
步行良久，下意識地經過太醫署，忽覺有道極淺的呼吸就在身後。
「略懂皮毛。」路映夕點頭，疑惑看他。不期然間憶起，曾有一次，父皇新納的妃子帶著討好的笑容來找她，問她想不想學歌舞。那時她尚年少，對一切新鮮的事物都好奇不已。用心學會了一支驚鴻舞，她就獻寶似的跳給師父看。師父看完之後，卻臉色凝重，如臨大敵。她失望而困惑，可師父只說了一句話——「映夕，記和圖書住，除卻你將來的夫婿，切莫再在其它男子面前跳舞。」
路映夕悄然揚唇，暗笑於心。這段時間皇帝奔忙於國事軍政，還要安撫各宮妃嬪，難免分身乏術。
「皇上政事繁忙，臣妾當要體諒。臣妾就不擾皇上和皇后了，臣妾告退。」韓清韻曲膝一禮，冷冷折身離去。
抽回遠望夜空的視線，她低低一嘆，不禁聯想到這皇宮裡至高無上的那人。他，是否是另一個能夠克住她的人？
路映夕淡淡聳肩，以表無辜。
路映夕知其生了誤會，大抵是以為她和皇帝在御書房雲雨纏綿，故而髮髻散落。
皇帝嘴唇一動，本想留她，但見她怒氣沖沖，便也沒了耐性。
韓清韻並未馬上答話，目光掠過路映夕披散的長發，再定在皇帝扣在她腰間的手，眼神驀然轉冷。
路映夕頷首，心下更覺不解。如果她沒有看錯，他眼中的神色是掙扎？可是他在掙扎什麼？
路映夕驚詫，疑道：「莫非是今日未得手的刺客，潛藏宮中，伺機而動？」
她惦記著時辰逼近，步伐疾速，沒有回頭。因此她沒有看見，南宮淵沉寂的眼眸中掀起層層波瀾，痛苦之色再無遮掩。
「映夕。」南宮淵微笑望著她，語聲溫潤如玉，「遠遠便看見你，你卻兀自出神，不察附近有人。」
夜色濃重，月懸天幕，如水光華灑落大地，照得兩人身後的琉璃殿檐流光四溢。
皇帝眸光微閃，神情有些奇異，盯著她半晌，卻又道：「罷了，此處不宜，改日吧。」
「臣妾參見皇上！」清脆的嗓音似乎蘊含冰雪冷傲，且還帶著隱隱惱怒。
皇帝定睛凝視她，見她頰畔露出小小梨渦，趣致動人，而清美眸子在月光下閃著明亮光澤，狡黠俏皮。他的心頭倏然一窒，竟感目眩神迷。他早知她絕色傾城，可卻不知，即便朝夕相對，仍亦令人深受吸引。她的魅力，不是驚鴻一瞥的片刻美麗，而是經得起日月磨鍊的恆久絢彩。
「映夕，亥時已過，子時將近。和-圖-書莫回鳳棲宮，速去宸宮。」南宮淵溫聲催促，黑眸寂靜無波。
皇帝佇立原地，眸色深沉，緊鎖她修長玲瓏的背影。她如一朵罕見奇花，引人遐思，想要趨近細賞。但是，這朵花他只能摘折，不能鍾情。
「映夕，你可會跳舞？」他忽然問道。
「在此處？」路映夕詫異莫名，環顧周遭。就在這殿前台階下的空地？他的興緻來得也太突然了吧？
南宮淵未答，沉聲靜篤道：「映夕，我早前卜了一卦。今夜子時，你或許會有血光之災。能替你化解此劫的人，近在朝南十里內。」
天下萬物生生相剋，也許師父就是那個命數里能夠震住她的人。
「是，師父。」路映夕對他的建議從不置疑，向他告了辭，便前往宸宮。
「為朕跳一支舞可好？」皇帝直直地望著她，深邃眸子熾光閃耀。
才剛出了殿門，就見前方一道娉婷身影迎面走近。
「方才在想一些事，未留意到有人。時候不早了，師父怎麼還未就寢？」她赧然一笑，不便直說自己沉浸於往昔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