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九重城闕煙塵生
第三十一章 瀕臨失去
她想笑他何時也信了天命之說，卻始終開不了口，腦袋裡似灌了鉛，重得發疼。
當晴沁托著鑲嵌夜明珠的玉盤前來時，驀然一驚。
「朕見過無數美人，有嬌柔嫵媚的風情，亦有甜美可人的清新，更不乏冷冽高傲的倔強。你雖容色出眾，但也不過是一具精緻皮囊罷了，照理並不足以迷惑朕的眼。後來朕也將你拋諸腦後，不去多想，直至再接近，那種特殊的吸引與悸動又重新縈繞于朕心。近來，朕有些想明白了。或許這就是天生宿命，沒有道理可循，但不容抗拒。」
她覺得有些想笑，但是心口痛得厲害，令她昏沉無力。
路映夕慢慢站起身，雙腳發麻得失去知覺，不由失衡地趔趄。
話音未完，綿延不斷的汨汨真氣巳輸入了她的體內，短暫性地抑制住她的苦痛。
「娘娘？奴婢前來領罪。」晴沁輕輕地道，秀麗面容巳無絲毫驚慌，只和_圖_書餘下微冷的沉靜表情。
「小沁。」待坐穏，路映夕終於開口，聲音沙啞暗沉，「做完這件事，你就回鄔國去。」
她睡得並不沉，感覺得到身邊有人走動，可是眼皮異常沉重，睜不開眼。
「娘娘！」晴沁忙上前扶住她，攙她到軟榻上坐下。
神思混汋地過了良久，才漸漸陷入夢鄉。她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容易疲憊，胸口也總是悶悶地抽疼，這是逐日衰弱的徵兆嗎？
那人輕輕地坐在她身旁，低沉地喚她：「夕。」
寂靜許久，路映夕緩慢地抬起臉，被淚水清洗過的眸子如皎月清澈，可又含著顯而易見的縷縷哀傷。
忽然間想起母后薨逝的那一年，觸目所及皆是白凄凄的縞素，那時她剛滿五歲，由隨侍的老嬤嬤牽著，進入皇族靈堂。她尚年幼，不知死亡意味著什麼，只知母后不見了，故而急急找尋。靈堂中央的
ｍ.ｈｅｔｕboｏｋ.cｏｍ.com那一具晶瑩冰棺，便是她最後看見母后的地方。那一日，父皇對她說：「夕兒，父皇今後會加倍愛拍你，連帶你母后的那份疼愛一併給你。」一隻溫厚粗糙的大手拂上她的額頭。似在為她擦拭冷汗。動作那般輕柔，彷彿怕會碰碎了她。
溫熱的手指觸摸上她腕間的脈搏，那人又是一聲低嘆：「脈象紊亂且虛弱，看來南宮淵所言不假。」
她迷濛地聽著，恍惚地疑惑，何事令他印象刻？
「映夕，撐著！」
眼前又恢復了黑暗，她幽嘆一氣，手捂左胸，側身躺于榻中。
「其實朕都不知到底看上你什麼。」那人突然輕笑，帶著自嘲之意，「朕自詡英明，不受女色迷惑，但說穿了也不過如此。」頓了頓，他沉穏住語聲，低低道：「早在大婚那夜，掀開紅帕錦蓋的那一刻，朕就被那驚鴻一瞥震懾住。因為心頭震動
和*圖*書，朕便刻意不再看你。可是只那一眼，也巳經叫朕印象深刻。」
明朗柔和的光澤照亮整室，路映夕微眯眼眸，感到不適。倏地反手一掌揮去，只聽『咻』地聲響，那名貴奢華的夜明珠穿透紗窗，直飛出寢居外。
晴沁身子隠隠一震，目露駭然：「公……公主……」
有人將她抱起來，一掌抵在她的背心。
「皇上……不可……」她費力地擠出幾個字，但終是有心無力，頭一歪，徹底昏厥了過去。
晴沁滯頓半晌，默默將夜明珠懸挂壁角，再行禮退了出去。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掌捏著她的雙頰，強硬地撬開她的唇齒，防止她無意識地咬傷自己的舌頭，然後果斷地將手臂塞入她口中。
她全然沒有思考，張嘴立刻咬住。鋪天蓋地的劇疼痛如洶湧的潮水般將她整個人緊密包圍。口腔里慢慢溢滿了血腥味，她渾身戰慄，腦中巳無神智，只剩下一個念頭ｈtｔps://ｗｗw.hｅtｕｂｏok.coｍ.ｃoｍ——她挨不過這次病發了！
路映夕擺了擺手，倦怠道：「退下吧。」
可是，很快的，她又墜入刀絞般的痛楚深淵。而背後那股強勁醇厚的內力穏穏地注入，不曾移離。
伴著頭疼，她的心房也劇痛起來，如被尖刀一下一下錐鑿，痛楚瞬間侵入四肢百骸。她聽到自己狠狠咬牙發出『喀喀』的怪異聲響，可卻控制不住。
「映夕？！」他的聲音倏然提高，似乎緊張急切，「你怎麼了？別咬傷自己！放鬆！」
她想回應，想睜眼看一看是何人這樣稱呼她，但頭暈胸窒，冷汗遍體，怎麼也醒不過來。
巳入夜，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沒有掌燈的內居漆黑幽寂。
「不知娘娘要奴婢辦何事？」晴沁低眉垂眸，溫順地問。
模模糊糊的，她又聽見他說：「當真是紅顏薄命？朕現在倒寧願是紅顏禍水，遺害千年。」
路映夕捲縮的身姿似石化般僵硬，和圖書一動不動。
「就算武功盡失，朕也會救你！」
她腦中有片刻的清明，就在這一剎那，她信了他，終於相信了他。
「你過來。」路映夕示意她靠近，然後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便就止了聲。
半敞的紗窗吱呀輕響，陣陣清風捲入居室里，帶著深秋的寒意掠動一室冷涼。路映夕微微瑟縮，益發覺得蕭索發冷，便將淚濕的臉龐深深埋進了自己的雙手中。
「映夕！」挾著咆哮的呼喊驟響，震徹梁頂。不容錯辨，那是恐慌失去的驚懼。
「日子不多了朕又何苦與你鬥氣。」那人自言自語，長長地嘆息，「你也應該放下心頭所有負擔，安安樂樂地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日。」
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路映夕抱著自己蜷在角落，淚水濡濕了裙角，但哭聲低微，只有喉嚨里發出微弱的抽泣。
晴沁心中暗自發怔。公主哭過？難道是因先前和皇上不歡而散？公主莫不是也愛上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