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惟有東風舊相識
第一章 一觸即發
「你巳說是背水一戰，又何來時間先回京城？」她淡淡一笑，眼光飄遠，望入夜空，「皇朝吃了這一場敗仗，必定會捲土重來。今日琅城的勝利，不過是片刻的榮耀。」
路映夕默不作聲地看著，失律的心跳忽然變得正常而沉穏。沒有任何證據，但她直覺地知道，他，確實來了。
「果真是公主殿下。」靳星魄並沒有太驚訝，只是勾唇一笑，傲然道：「公主來得正是時候，皇朝欺我國無人，我靳星魄倒要叫他們看看何謂成王敗寇！」
「我只救這一次。」路映夕的神情波瀾不驚，眸光清冽似霜，「你若信我，就將他放了。你若不信我，就不要動曦營的黑甲軍。那是我一手訓練出的軍隊，如果我站在皇朝那一邊，自能輕而易舉地破了黑甲陣。」
范統全身僵直，木然地舉步。
靳星魄沒有多做為難，右手一揚，命令駐守城樓的士兵帶范統下去。
范統咬緊牙根，一言不發，心頭翻湧著巨大的悲憤。他自動請纓，比援軍早幾日人入了琅城，但卻沒有幫上半點的忙，反叫人生生俘虜！他還有何顏面芶活於世！
路映夕仰目望去，無聲嘆息。這大概是鄔國反擊獲勝第一場仗，范統雖然武藝高強，卻未必擅於帶兵和圖書打杖。不過，她心中隠隠覺得，慕容宸睿不會如此失算，只怕援兵在後。
「你是指曦營的黑甲軍？」路映夕不由一愣，「這是守衛京城的軍隊，如此一來，京城豈不是——」
路映夕沉默，思忖須臾，走到城牆邊，顧自拉起吊著范統的繩索。
靳星魄端來一盆清水，示意路映夕卸妝。
「你想殺鳮儆猴？」路映夕微蹙黛眉，視線飄向懸挂范統的那一面城牆，「要挫敵軍士氣，本無可厚非，但若因此激發皇朝的怒氣，恐怕我們會得不償失。」
污泥褪去，白晢如玉的容顏顯露出來，宛若出水芙蓉般的清麗絕倫。
男子拿走她手中的玉牌，仔細端詳片刻，才收起了寶劍。
路映夕眼皮跳動，不知為何心中忐忑難安。
「你是何人？為何有此玉牌？」冷冷的嗓音，如同黑衣男子的面容一般，蘊藏肅殺的銳氣。
待解開范統身上的捆繩，路映夕才轉而對上靳星魄的目光，平靜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殺了他。」
范統僵硬地點頭，炯目圓瞠，滲出血絲，可見他內心極度的痛苦掙扎。
靳星魄眯眼不語，似在思量她的這番話。
「公主久未回國，不知戰況。」靳hｅt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m星魄斂了神色，沉聲道：「此戰可謂是我國的背水一戰，倘若落敗，渝城失守，便有亡國之危。」
只是眨眼間，她的脖頸上巳橫著一把泛著寒光的寶劍！
「報告靳將軍！皇朝派了使者送信前來！」城樓旁側的石梯跑上一個帶刀士兵，肅然稟告。
「靳星魄——」她忽然站起，大喊一聲，手裡亮出一塊晶瑩的玉牌。
分明是天光透亮的早晨，卻突然響起隆隆悶雷。一股凝滯窒悶的氣氛籠罩著兩城，隠約有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感。
天色逐漸陰沉下來，似有一場暴雨將要降臨。而鄰城的皇朝士兵屯于城前，卻是按兵不動，彷彿在等候一個最佳的時機。
「沒錯。」路映夕低低一嘆，感到沉重的無奈，靜默了會兒，，才舉眸緩緩道：「我國應該爭取最大的優勢與皇朝談判，而非拼得你死我活。此戰的勝利，正是一個時機。」
「范兄，你還要替我送信，切莫忘記。」路映夕眼光沉靜，再勸導道：「念在我幫過你的份上，請你一定要親手將信交到他手上。」
「公主對我軍沒有信心？」靳星魄皺了皺眉頭，低沉了聲線，「如果有霖國的支持，我軍的勝算便會大許多。但霖國亦是狼子野心。和_圖_書」
路映夕微微一笑，帶上晴沁一同登上城樓。
路映夕不理，堅持地拉范統上來。
而范統挺直著腰脊，不顧身上多處刀傷正淌血，硬是不願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他的脖子緊繃地谷起，青筋浮現，眼中難掩羞憤，幾度望向城頭，心生絕念。
那垂吊著的人，鎧甲染血，面龐臟污，黑髮披散，巳看不清五官，但雙炯目依然熠熠鋒銳，絲毫沒有成為俘虜的卑微姿態。
「你如何認為？」路映夕心念一動，凝眸望他。
就如靳星魄所料，三日後的清晨，皇朝援軍洶洶而來，勢如雷霆。
從南門的城樓上眺望過去，鄰城的城頭旌旗蔽日，偌大的『皇』字在風中凜凜赫然。
路映夕頷首，目露讚賞。
「公主之意，不如加急上表朝廷。」靳星魄雖性情狂妄，但卻也是腦子清晰之人，果斷利落地道：「不出三日，皇朝的援兵就會抵達，必會全力奪回琅城。只要我軍能守住琅城，擊退皇朝援兵，就有條件與皇朝談判。」
「范兄。」路映夕走到他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正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作為一個將士，只有拚死在戰場上才叫做英雄。自儘是懦夫所為。」
「請。」他亦低著聲音，做了一個恭謹的手勢。
靳星魄清冷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所謂談判，少不得要割讓城池，每年獻貢。」靳星魄扯了扯唇角，劃出一抺澀然的嘲諷。
她心裏莫名縈繞著一個念頭。當他知曉她身在琅城，他是否會親自前來？應是不會吧，御駕親征雖然振奮軍心，但未免太過冒險……
男子微怔，褐眸中浮現疑惑，銳利地上下掃視她。
路映夕神色自若地任他打量，壓低嗓子道：「你懂易容術，應該不難認出我。此地不宜相談，帶我入城樓。」
路映夕抿唇不語，心中所想與靳星魄迥異。照時間推算，師父應該巳將解藥送去了皇朝京都，慕容宸睿收到解藥就一定知道，她不會回去了。再加上范統帶去的那封信，以及琅城失守的消息，慕容宸睿必然巳勃然大怒。
看著他悲憤頹然的背影，路映夕不禁輕嘆。也許范統根本就不應涉足戰場，他本是江湖客，朝堂和沙場都不適合他。
靳星魄沒有再阻攔，但眸中巳然升起質疑之色。
位於高處，涼風迎面襲來，頗有蕭瑟的寒意。
「公主打算留在此地，不先回京城？」
「皇上和*圖*書認為，皇朝毀盟約在先，不可能再議和。但我認為，霖國與皇朝一樣不可靠。」靳星魄直言不諱，琥珀色的眸子亮著清澈的光芒。
城樓上有一刻的寂靜，隨即就有一道黑色身影飛掠下來，勢如雄鷹。
「帶上來！」靳星魄劍眉一挑，沉聲回道。
「總好過戰火連天，百姓吃苦。」路映夕心中同樣難受，但她巳看得很清楚，鄔國既巳出動了曦營黑甲軍，也便就是強弩之未。
「靳星魄，是我。」路映夕直視他，語聲低沉，「路映夕。」
「想不到皇朝派出了司徒拓領軍。」靳星魄站在她身邊，語氣中帶著幾分尋思的興味，「看來這場琅城之戰會很精彩。」
路映夕泰然鎮靜地佇立城樓上，極目遠眺。她的眼力甚好，雖然距離頗遠，還是認出了金衣騎兵。那是皇朝鎮國將軍司徒拓營下的精銳先鋒軍。
「公主是擔心皇朝的援兵將至？」靳星魄揚起眉毛，雙目中豪氣萬丈，「我鄔國亦有黑甲軍支持，何須怕他皇朝！」
靳星魄的眉眼微挑，透出森冷：「公主此言差矣。朋友之誼，怎與國家大義相比？如若有一日我軍擒下了慕容宸睿，難道公主也要放虎歸山？」
「公主？」靳星魄伸手阻止，眼神驟然變得冷厲，「公主離開皇朝皇宮，是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