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年輕男子斜眼橫掃他，半信半疑地道：「此話當真？」

「非也，非也。」老者晃了晃頭，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你家夫人確實是霖國公主，但那段小子卻不是皇室血統，只不過段小子至今還被瞞在鼓裡。他一腔熱誠地為他那名義上的『皇兄』各國奔波，實際上卻也是一個被利用的傻瓜。」老者頓了頓，一臉期待地再道，「將來等他發現這一點，可就有趣了！」

路映夕安靜聽著，心知還有下文。

寬敞豪華的馬車上隨時備著精緻可口的糕點和益氣補身的燉品，每凡到了一個城鎮，段霆天就會去補給。有時路映夕會有種錯覺，覺得他確實是擅於吃喝玩樂的紈絝貴族，而非涉足朝堂參与軍政的精明王爺。

路映夕不由擰起黛眉，又是這些不可捉摸的天機劫數，難道人的命運當真不能自己做主？

牛車上的另一人冷哼了一聲。

「他也是你的弟子？」年輕的男子眼神變得凌厲。靈機？又是靈機？！

「路妹妹，你到底想問什麼？」段霆天眯起漂亮的桃花眼，緩緩地掃過她。

「駕馬車跟蹤人，最容易被發現。」老者捋了捋長須，理直氣壯地道。

年輕男子眯起深眸，乍現鋒銳：「段霆天未必不知，許是將計就計。」如此一來，映夕與他獨處，豈不更危險？

「你不知道？」段霆天斜睨她，語調悠然散漫，「南宮兄不曾告訴過你？十幾年前，和圖書玄門的前輩曾斷言，帝星落於皇朝境內，若是想扭轉這個天數，就要找到相生相剋之法。」

「路妹妹，聽我一句話。」段霆天忽然沉了語聲，夾雜著罕見的肅然認真，「回霖國，南宮兄必會好好保護你，讓你一生無憂。」

「不是，機緣巧合指點過他而巳。」說著一頓，老者像故意地長嘆一口氣，「唉，靈機啊，非得『裸誠相見』這回可真是便宜了段小子。」

「別緊張，我自是希望你平安產下麟兒。」段霆天很是沒轍地嘆氣，「其實前兩日我就巳經發覺，再加上剛才我把過你的脈，確定情況的確堪虞。」私心裏，他並不希望她生下孩子。但她腹中的孩子關係著霖國利益，他一定要盡全力為她安胎。

「南宮兄曾替你種下『靈機』，讓你安然度過十八年。我雖沒有這樣的能耐，但也能做到十分之一。」段霆天一口飲下茶杯中的清水，而後靜默地丟待她的回答。

……

距離豪華馬車較遠的地方，一輛破舊牛車緩慢前行。

「我也不過虛長你九歲罷了，你這一聲皇堂叔可要把我叫老了。」段霆天背靠車廂另一邊，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慕容老弟，你看這一路的風景多麼優美，何苦一直繃著臉？」老者笑呵呵地說，「反正你失蹤的消息如今巳是三國皆知，你皇朝也巳大亂，你就乾脆放寬心遊山玩水。」

「你不願做霖ｗww•ｈｅｔuｂｏoｋ.com•com國人？」段霆天挑起眉毛，語帶幾分戲謔，「你若非霖國皇室的血脈，那我就無需顧忌了。」

「你我之間有血緣的阻礙，就算我再放蕩不羈，也需多加考慮一二。」段霆天似看穿她的想法，做無奈狀地攤手，道：「倘若將來證實你非霖國皇窒的血脈，我再來爭取。但在此之前，我認為南宮兄著實是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好男人。」

「所以我長得像母親？」路映夕微微一笑，「那麼似乎毫無證據顯示我是霖國皇族的血脈。」

路映夕舉眸看他，只覺他情緒反覆，言辭矛盾。他似乎對她有幾分別樣的興趣，但又一再撮合她和師父，到底是想如何？

他不著痕迹地握住她的手腕，良久才鬆開。

「段兄離開霖國多久了？」幾日相處，路映夕巳換上稱呼倚著軟墊覷他，慵懶地道：「若照輩份，我應該喚段兄一聲『皇堂叔』。」

「路妹妹，你若信得過我，今晚找到客棧落腳之後，我渡氣給你。」段霆天心中掙扎，但神情自若，「未必能夠保胎，但至少可以鎮住你的心疾之痛。」為她耗損幾成真氣，於他而言，值或不值？

「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我的順風耳還是很靈光。」老者得意洋洋地徑自道，「段小子總算有點人性，要為你夫人種『靈機』了，不枉我從前逼他嘗遍百草。」

至於他自己，決不會永遠做一顆任人擺ｈtｔps://ｗｗｗ.ｈｅｔｕbooｋ.coｍ.coｍ布的棋子！

牛車上，白髮老者眼露精光，呵呵笑著道：「段小子終於發現了。」

「慕容老弟，沒想到你打扮成農家小子也有模有樣。」老者饒有興緻地上下打量他，一邊對著拉車的老牛問道，「牛老弟，你說是不是？」

老牛抖了抖牛角，配合地發出兩聲「哞哞——」。

「慕容老弟，那段小子和你夫人孤男寡女共處一『車』，你說他們都在談些什麼做些什麼？」老者似乎極其無聊，也不在乎他答不答話，自問自答地道：「此去霖國需時一個月，說不定他們日久生情，嘿嘿……」

老者連連點頭，回道：「自然是真的。霖國皇帝膝下曾有三子，但都早夭，所以他就私下應承段霆天，他若無嫡親皇嗣，將來就把皇位傳承給段霆天。」

「為何不僱用馬車？」黑臉男子語氣低沉，話里的不悅顯而易見。

牛車上坐著兩個人，一人白髮銀須，滿面笑容，另一人衣衫襤褸，面黑如炭。

段霆天抬眼看她，目光隠現銳色，旋即又褪去，淡淡道：「當年發生那件事時，我年紀尚幼，不甚了解。只是曾經聽說，你母妃芳華絕代，與你一樣有著傾國之貌。」

段霆天跟著站起，眼光灼灼地盯著她的背影，下一刻，抽離視線轉而望向後方的黃土道上。

兩人在茶寮里坐定，要了一壺清水，慢悠悠地喝著。

「倒也是的。」路映夕贊同地點頭，hｔtｐs://ｗww•heｔｕbooｋ•cｏm.ｃｏｍ忽然又道，「何況，我是不是霖國皇室之後，還有待查證。」

年輕男子眸光沉凝，暗自思索。

老者眼睛一亮，撫掌道：「有道理！果真有趣，有趣！」

路映夕遲疑，未作聲。『靈機』，必須以人血入葯，且運功時兩人必須赤身裸體。

與段霆天結伴同行，路映夕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

「霖國安排棲蝶潛伏在皇朝多年，究竟有何目的？」路映夕也不再迂迴，直接問道。

年輕男子緊抿唇角，不再言語。他根本沒有打算如此窩囊地跟蹤在後，照他自己的計劃，養傷幾日後便要趁夜潛入段霆天和映夕所宿的客棧，將人悄然帶走。可這礙事的老頭，硬是阻止他的一切舉動，且還明目張胆地威脅他，若是不肯跟著去霖國，他就要站到段霆天那一邊，與他為敵。

在明朗陽光的照耀下，路映夕的臉色愈顯白晳透明，正是一種不健康的蒼白。

路映夕不置可否，默不吭聲，喝完杯里的水，就站起身往馬車走去。

年輕男子忍不住狠瞪他一眼。這一路上黃沙滾滾，何來優美的風景？而他明知皇朝大亂，卻還不讓他速戰速決，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亂！

路映夕不語，微低下頭，盯著自己隆起的腹部。她的身與心，都巳經交付給另一個男子，即使那個男子巳消失於這個世界，她也無法接受另一個男人。

「現在這情形，難以找到適合的珍世罕見的靈藥，不過我自幼嘗遍和*圖*書百草，就用我的血暫且將就吧。」段霆天血她露出俊朗的笑容，夾雜著幾分可憐無辜的模樣，「這樣的付出，路妹妹可要記得回報啊！」

「他們有血緣關係！」年輕男子按捺不住，蹦出一句話來。

「路妹妹，下來歇一會兒吧。」段霆天先行跳下馬車，體貼地扶著路映夕下車。

「不過有件事頗為湊巧有趣，如果我像母親，為何棲蝶與我如此肖似？」路映夕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顧自疑問道。

年輕男子的眸中迸出火光，雙手巳緊握成拳頭，指節喀喀作響。

段霆天亦不再出聲，沉默地望她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他方才所言，皆是出自肺腑，但卻隠瞞了些事。當初的預言里，兩顆化忌星將會牽制帝星，但這兩顆星最終必有一顆隕落。而路映夕，從她出生開始就巳註定被犧牲。

……

「原本我也不信，但此次慕容宸睿宸因你遇劫，巳將那預言實踐了大半。」段霆天不疾不徐地道：「如果慕容宸睿巳經死了，那麼也就沒有后話，如果他尚在人世，那麼照預言推測，他的下一個大劫就是棲蝶。」

「你知曉？」路映夕不禁驚訝。這幾日路途勞累，她確有舊疾發作的跡象，雖不嚴重，但隠隠有心絞痛加劇的傾向。

沙塵飛揚，不遠處一輛牛車不疾不徐地前進。

過了半晌，段霆天才開口道：「路妹妹，你的脈象不太對勁。」路映夕敏感地凝眸看他。

那一廂，馬車在山腳下的茶寮外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