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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會使以綾緞為劍的天罡劍法？」軒轅澈握紙的手一分分攥緊，發出沙沙聲響。

「別將軍來將軍去的，聽著彆扭。」花無歡斜靠著門板，懶懶出聲道，「這女人如今改名叫風蘊，以後叫她風姑娘就行了。」

「餓啊！」唐柏的注意力被轉移，摸了摸肚子做愁苦狀，「趕了幾天路，天天啃大餅，餓死我肚子里的饞蟲了！」

黑衣侍衛聞言收勢，毫無贅言地退下。

貓腰盤踞在青瓦上，唐風華明亮的眼睛眯緊成一條線，俯頭下望。

素手輕巧地掀開一塊青瓦，她凝目眺望下方。廂房內，一道人影負手而立，挺拔如柏樹。如此英挺，如此眼熟，似是時光不曾流轉……

「陳老，今時不同往日，不必拘禮。」唐風華帶著兒子在桌邊坐下，示意小老兒起身：「金陵有何動靜？」

軒轅澈猛地振臂，收回黑緞，面色一片鐵青，咬牙低喝道：「你走！」

「你是何人？鬼祟潛入行館有何企圖？」沉厚的嗓音立時響起，軒轅澈踏出房門，面容肅冷，直視來人。

「有何良策？」軒轅澈抬手一揮，眾侍衛訓練有素地退離幾步。

唐風華眯了眯明眸，神色不動。

時隔七年和圖書，終要再相見了。

「重建河堤的草圖在此，請陛下過目。」話落，唐風華衣袖一震，一紙飛出，如電迅捷，襲向軒轅澈的面門！

「大胆刺客！」

「咦？我們不是要去金陵嗎？」唐柏扭頭看向他娘，一臉不解。

黑衣侍衛剎時大喝，拔劍齊齊攻向唐風華。

「朕並未——」軒轅澈衝口而出，旋即緊抿薄唇，眸底閃過一絲痛色。

「金陵那邊的兄弟傳來消息，近日蘇河潰堤，災情嚴重，賑災銀兩去向不明，『那人』微服出巡，應該已至蘇城。」精瘦的老人站到一旁，恭敬稟道。

僅一晃神，呼吸稍有紊亂，房內男子已敏銳察覺，倏地揚聲厲喝：「何人？！」

「住手！」軒轅澈驀地出聲喝止，右手上已接住那張薄薄的宣紙，「統統退下！」

軒轅澈大步跨近唐風華，墨黑眸子浮現隱晦的激動，一貫沉著的聲音亦略有些不穩：「你究竟是何人？」

唐風華慢慢舉眸，終於把視線定在他的臉上。濃眉如劍，薄唇似削，輪廓分明，他沒有變，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但是她變了，樣貌不同於從前，心境更是迥異。

陳老並不理他，直直地看著唐風華m.ｈeｔｕbｏｏｋ•ｃom.ｃｏｍ。唐風華揚起一手，陳老即刻會意領命，垂首道：「是，風姑娘。有事請儘管吩咐，小老兒先告退了。」

幽暗夜色里，唐風華勾唇一笑，嘴角弧度如刀鋒銳利。言猶在耳，天地卻已變色。

軒轅澈的瞳孔微縮，目光如芒似刺，劃過她絕色的臉龐。沉寂已久的心為何無端的痛？眼前這個女子根本不可能是「她」！可是這雙明眸出奇的相像，清冷睿智，與「她」如出一轍。

等到陳老離開，唐柏坐不住地從凳子上跳下來，興奮地摩拳擦掌：「蘇河在哪？『那人』在哪？咱們去殺他個落花流水！」

腰間的束縛漸緊，她回頭淺笑，慢悠悠地道：「原來陛下是民女的同門。」

「站住！」電光石火間，一抹玄色如潑墨般擊向她的背影！

「小白，你餓不餓？」花無歡突然冒出一句無關的話來。

「不急，遲早會去。」唐風華淡淡一笑，單手抱牢兒子，縱身下馬。

這裏，曾經是她與那人的最後一站。七年前的此處尚是一片荒野，軒轅軍剛剛攻下蘇城，紮營駐兵。她與那人在營帳中挑燈鑽研地圖，欲要一舉揮軍攻入金陵。

唐風華頷首，隨他和*圖*書步上旁側的木梯。

「有何稀奇？梵天派弟子遍布天下。」唐風華揚眉，不冷不熱地回道，「民女今夜冒昧來訪，是想為蘇河水災出一份力，陛下若無心看修堤圖，那麼民女就不叨擾了。」

「哎呀，都差不多嘛！」唐柏完全不覺得羞恥，笑嘻嘻地牽住他娘的手，大搖大擺地走入他口中的窮客棧。

「走，師父我帶你下樓吃好吃的。」花無歡屈起手指，朝他勾了勾。

劍光搖動，森森冷寒，唐風華卻未看在眼裡，手腕輕旋，白緞揮舞出一層罡氣光圈，護己周身。

「好哇好哇！」唐柏樂顛顛地跑過去。

「你是否認識……」軒轅澈張口欲問，但那深埋於心的三個字梗在喉嚨，痛得他無法吐出。

唐風華微笑點頭，目送他們離去。

花無歡領著唐柏出房門，一邊回頭望向唐風華，用唇型無聲道：「萬事小心！」

軒轅澈站立原地，僵然地抬起右掌，覆在左胸。空蕩了七年的心，今日又痛。

唐柏溜下地，抬高腦袋看著前方客棧的牌匾，喃喃自語：「元窮客棧，莫非這是姓元的窮人開的客棧？」

當夜幕寸寸籠罩大地，黑暗中一襲白衣勝雪，一頭烏髮如瀑，唐風華ｗｗｗ•ｈｅtuboｏk•ｃｏm•cｏｍ御風而行，玲瓏身姿疾速掠過座座屋頂，目標明確地奔向蘇城行館。

身後輕微的風聲掠動，唐風華不驚不懼，任由那玄色錦緞捲住她的腰。梵天派的獨門武功不外傳，當初是她一時興起，隨口說了幾句口訣，沒想到他資質極高，竟也學了三五分。

唐風華微微垂眸，輕嘲地低笑，騰身躍起，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房內清寂，她走到窗口，推窗遠望。夕陽西下，天邊那抹胭脂色漸漸淡去，夜色即將降臨。

「啪」的一聲爆栗子，花無歡毫不留情地彈指在唐柏飽滿的額頭上，「平日叫你讀書，你給我偷懶！這字是『蒼穹』的穹，不是『窮人』的窮！」

正值晚膳時間，客棧外堂座無虛席，熱鬧嘈雜。一個其貌不揚的小老兒靜悄悄地迎上來，低啞地開口：「幾位客官，打尖這邊請。」

「陛下是問唐師姐？」唐風華唇畔的笑容加深，像山花爛漫，眸色卻如萬年冰雪永日不融，「唐師姐死於陛下之手，全梵天派皆知。陛下何其狠心，殺人放火，唐師姐屍骨無存，民女想去祭奠師姐，也無處尋冢。」

唐風華凝眸望著他，捕捉到他轉瞬即逝的痛楚目光，心中陡生一陣窒悶hetubook.com.com。當初他既然能狠下殺手，如今又何必再流露情深痛苦之色！

她還記得，當夜，那人英俊的臉龐在燭火照映下格外傲氣惑人，他一手指著地圖，一手握住她的手，朗聲道：「風華，待到天下大定，你便是我軒轅澈的皇后！我的江山，予你半壁！」

語畢，她轉身便走。

「陛下莫驚。」唐風華並不看他，不疾不徐地掃向從暗處湧出的黑衣侍衛，緩緩道，「民女風蘊，知曉蘇河河堤坍塌，淹沒良田，災情嚴重，故而特來獻策。」

「丟人！這天底下不是女人就是男人，你大驚小怪個什麼勁？」拉韁並騎的花無歡狠狠瞪眼，恨鐵不成鋼地教導道，「還有，這裡是蘇城，不是帝都！」

唐風華收斂心神，躍身飛入行館苑內，站穩腳步靜待。

「將軍，您有何打算？」陳老抬目看她，一雙老眼中透著軍人特有的堅毅，「百勝軍三千五百人，任憑將軍調遣！」

「哇！帝都好繁華！」唐柏窩在唐風華懷裡，東張西望，咋呼呼地道，「好多人！好多女人！好多男人啊！」

一行三人，兩匹駿馬，直奔帝都方向。

進到二樓最偏角的客房，那小老兒謹慎地關上房門，突地單膝跪下：「將軍！您終於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