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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檸第一次在周拯嘴裏聽到了罵罵咧咧的粗話，一向對髒話很反感的冰仙子，不知為何，並未升起什麼厭惡感。

周拯的左臂勒住了青元大王修長的脖頸，連『人』帶椅直接拖向地牢角落，用力將對方貫在地上，手中握住了仙寶盾牌。

有少年人扔來了石子，石子砸在了他的臉上，男人卻感覺不到什麼疼痛。

男人慢慢拿起手槍，摁下保險，將槍口塞入口中。

冰檸如此計劃著。

「說實話，我在制定這個計劃時，已經考慮過該如何勸你們。

還是儘快把他帶回東海吧，莫讓他再受刺|激了。

接連不斷的雷聲；

「為什麼要想不開呢？」肖笙抱起胳膊，皺眉道，「剛才班長說的不是很對嗎？只是被矇騙了，只要沒有做過仗勢欺人的事，就不會清算……」

明明、明明他半天前還是被人愛戴的『執事』。

「是的，這已經很清晰了，是欺凌者、是壓迫者！

『聽聽吧，他還能怎麼鼓動人心。』

靈沁兒微微抿嘴，低聲道：「那應該是個好人吧。」

可，真的還能走下去嗎？

他手裡握著一把手槍。

一切突然就變了。

他對周霖印象深刻，不只是因為對方那飛一般的被提拔速度；

「謝謝。」

幾道身影自牆壁中緩緩走出，卻是搬山道人用土遁法，帶了李智勇幾人跟了過來；一抹冰藍光亮閃爍，一圈橘紅色的火焰亮起，冰檸與嘯月一同現身。

他說，只要她一覺睡醒，家裡就會恢復成之前那樣，沒有什麼風波，生活還能接著走下去。

一朵白雲落下，冰檸向前欠身行禮，與三位前輩輕聲說了幾句什麼；能看出後者略有些為難，但還是點頭應了下來，開啟陣法一角，放冰檸與周拯入內。

「他是個挺溫厚的大叔。」

他側耳傾聽，腦海中浮現出了幾幅畫面。

青元大王張嘴發出怒極的獅吼。和_圖_書

「但大部分人，其實並沒有把自己當做特權階級。

「我們現在已經走出了這片黑暗。」

手沒有再抖，眼眶也不再濕潤，抬頭看著窗外那越發明亮的陽光，槍口對準了太陽穴。

光頭男人如是想著。

那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光頭大叔搬了一把椅子，靜靜坐在窗前，看著對面那滿是裂痕的公寓樓，雙眼有些無神。

他剛剛聽到了槍聲。

周霖的嗓音似乎是從窗外直接傳過來的。

雖然已經撤掉了那寫著『青影』兩個字的臂章，但手槍上的徽章是擦不去的。

這傢伙是想鼓勵他們嗎？

卧室床上，剛喝了一點酒、吃了一片助眠藥物的妻子深沉地睡著。

明明昨天的這個時候，他還帶著幾個年輕朝氣的隊員，在自己負責的片區走著，幫老人搬一些重物，組織一場還算不錯的教義宣講。

「嗯，我知道。」

砰。

雖然這樣結束自己的方式很不體面。

寅虎神將坐鎮的前線大營，被三位老天仙看守的地牢前。

他低頭避讓，緊緊地抱住妻子，走向了自己那殘存的家的方向。

「站在這裏的各位，有很小一部分，是利用特權作威作福的人渣。

周霖如是說著，嗓音有些低沉。

他慢慢仰頭，看著天花板上勾勒出的痕迹，舌尖頂起了嘴旁的肌肉。

他手臂在顫抖，眼眶迅速變紅，因為鼻孔堵塞而呼吸也有些不暢，努力想將手槍抵在牙關后，緊緊閉上雙眼，但那根手指卻根本無法扣動扳機。

周拯的身影出現在窗邊，踩著玻璃渣走了進來，看著椅子上的人影。

「是的，青影教團是外星勢力組建起來，用來監視人類、控制社會的機構，這裏面四級以上的執事，都是由外星敵人偽裝成的人類擔任。

「那些沒有用教團身份欺壓過別人的朋友，你現在就該昂首挺胸，就該得到大家的認wwｗ•heｔｕｂｏｏｋ.coｍ•cｏｍ可和肯定。

月無雙問：「是怕被清算嗎？」

冰檸輕輕皺眉，負手轉身，並未多去看接下來的畫面。

「正準備審，」嘯月應了聲，隨後忙道，「你不要亂來，青元大王身上還有很多重要的情報，你……」

卧室內熟睡的妻子輕輕顫抖了幾下，但酒精和藥力讓她一時無法睜開眼皮，繼續昏沉地睡著。

男人撕開他平常做的工作日誌，看著那些整整齊齊的記錄。

『原來我一直都是敵人的爪牙。』

冰檸道：「跟我來。」

自己為什麼聽到了他的嗓音？

肖笙有些不解地看了眼李智勇，卻見李智勇微微搖頭。

「我現在面對你們也很尷尬，就如你們現在面對這個城市其他人時的那樣。

「這個城市百廢待興，昨夜的戰鬥只是救出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還有很多人的親友失散……當你們建設好這裏，安頓好自己的家人後，可以看向外面，看向那些還在與外星勢力戰鬥的地方。

那嗓音再次傳了過來：

青元大王一怔，罵道：「本王竟會被你暗算，雷部轉世仙！你！」

肖笙還要再說，卻被李智勇的手勢阻止。

「是的，你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外星人的走狗，你們為此心生內疚。

蓬！

他們看著那個光頭男人的屍體，又看向周拯，只是能見周拯表情幾次變化，而後便是站在窗邊的玻璃渣中許久未動。

但他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人類陣營迫切需要更多光明。

砰！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嘯月扭頭看著歪坐在椅子上的光頭男人，低頭嘆了口氣，趕緊跳出窗外，隱藏身形沖向前線大營的方向。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抱歉，我之前矇騙了各位，我其實是從外面來的卧底，受命於人類陣營，進入了這座城市潛伏，收集這裏的情報，然後幫助制定作戰和*圖*書計劃。

「但我相信在場的大部分人，你們是對世界沒有惡意，對其他人沒有敵意的。

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鋪滿玻璃渣的公寓客廳。

光頭男人扭頭四顧，雙眼有些茫然。

「敵人是誰？

「人類陣營掌握了外星敵人所擁有的力量，在我刻意經營、且提前知道這些情報的前提下，我接受了他們的改造，讓他們誤以為我成為了他們的夥伴。

「哎，行。」

「我在青影教團幾個月，對教團的行事風格有充分的了解，誠然……」

周拯低聲說著，走到屍體前，低頭看著後者臉上那殘存的笑意，低聲解釋著：

忽然，遠方傳來了有些熟悉的嗓音。

「青元大王在哪？」周拯問。

光頭男人聽出了周霖嗓音中包含的情緒。

「我現在說的話，整個城市都能聽見，我不只是說給你們聽，也是在說給這個城市倖存下來的人們。

這個中年男人出神著，發愣著。

光頭男人怔了下。

金光亂閃，周拯身形後仰，但被他強行穩住，舉著盾牌朝青元大王的下巴猛砸。

「這個城市迫切需要你們的力量，你們都是青壯，你們熟悉這些區域里的所有人，你們有能力去繼續照顧好這些人，重新建設這個城市。

因為攥得太久，手槍槍柄已經多了一些溫度。

周拯喉結上下晃動了下，卻沒能發出什麼聲音。

似乎是出現了激烈的戰鬥，但他已記不清戰鬥的過程，只覺得昏昏沉沉，在跟著人群奔跑，又突然騰空而起，跟人擁擠著，然後在天空中飛翔著。

嘯月狗眼一瞪：「你們兩個不要搞事情啊！」

監視、監視，全是在監視！

之前這座城市一直被外星勢力控制；

……

「所以我很快就成為了高級執事……你們之中應該很多人都討論過我，對吧？」

周拯嗓音沙啞應了聲，緩步向前。

坐在椅子上的光頭男人和-圖-書直起身體，用衣角慢慢將手槍槍管擦乾淨，再次遞向了嘴邊。

他需要做的幾項本職工作——觀察周圍環境是否出現異樣、定時統計片區是否出現陌生面孔、為那些不安的人們送去關懷和慰問，其實都是……

男人猛地拔出手槍，身體前傾低頭乾嘔著，抱頭嗚咽了幾聲。

「教官，」李智勇突然出聲，「如果可以的話，幫這位大叔在地府遞個話吧。」

周拯面無表情，抬手解開襯衣紐扣，乾脆一把拽下這件剛換上不久的襯衣，渾身肌肉鼓脹、背後金輪顯現。

他不知道怎麼，一切都變了。

周拯雙手握在盾牌邊緣，高舉、下砸，終於有了一絲表情，而這表情只是猙獰！

哪怕是從窗口直接跳出去，他也不想再站在這有些過於刺眼的陽光中，再去面對那些滿是異樣的眼神了。

而且每次與這個傢伙一起開完會，自己總覺得精神百倍。

不知過了多久，興許只是片刻。

但他還是握起手槍。

「我們可以給教團改個名字，我們可以把教義撕掉重寫，我們甚至可以直接解散這個組織，讓大家回歸普通的生活，這些都可以去商量。

這幾幅畫面有許多共同點，比如都是在午後，在寬敞的會議室中，那個坐在主位上、名叫周霖的年輕男人，一邊與他們這些傢伙熟絡地寒暄著，一邊宣講著教義中明顯沒有的內容。

青影教團就是敵人監視、掌控這座城市的工具。

「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背叛了青影教團。

裝潢考究的家中空空蕩蕩，並沒有什麼人影。

這些自己不斷送去關懷的老人，像躲避蛇蝎般避開了自己。

冰檸輕聲道：「留他一命審問。」

夜晚突然出現的可怕吼聲；

他抬頭怒視周拯，目中滿是狂躁，面容猙獰地低吼著。

周圍那些原本熟悉且溫和的面孔，突然充滿了敵意；

……

他在附近嗎？

那天，和*圖*書周拯在地牢待了六個小時，一句話都沒問。

青元大王此刻正坐在一張鐵皮椅上，滿臉怒色，渾身閃耀著金色紋路。

周拯話鋒一轉：

光頭男人輕輕嘆息著，緊繃的肩膀慢慢松垮了下來。

「你們之中，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一級成員，百分之七十五都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你們在兼任自己本職工作的過程中，還充當了心理導師的角色，幫助身邊的同事、同學，紓解末日威脅帶來的壓力，那你們此刻為什麼又要垂頭喪氣？

不得不說，年輕人就是天真，而且這傢伙就是個標準的理想主義者。

最重要的是，這個年輕人彷彿有一種奇怪的本領，嘴邊不斷說著一些聽著就有些離譜的話，但細細品味，又覺得確實是有道理的。

「那為什麼不反過來想想——你們在外星人統治的城市裡，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了身邊的人，這不值得驕傲嗎？

光頭男人輕輕嘆息，將手槍枕在大腿上，手指摩擦著它的紋路。

「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我可太了解這種一朝得勢的心境了。

青元大王嗓音突然停頓。

等自己意識清醒，已是擁著妻子，與許許多多熟悉的面孔站在一起，抬頭看向一無所有的晴朗天空。

「各位久等。」

「我跟他開過幾次會，也暗中調查過，他是大家比較認可的三級執事，叫張海塘，我記得是這個名字。」

她素手輕划，牆壁上出現了冰雪六芒星的符印，一股仙力包裹周拯，帶著他回了前線大營。

「這些我們稍後都會做統一清算，也希望這部分人能主動站出來，接受此前被你們壓迫的人們的審判。

「除了通往黑暗的道路，人們不會到達光明。

「那些只是偷偷享受青影教團身份，覺得這是一種優越感的人，也可以原諒自己的小確幸，那只是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心理狀態。

「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