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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咸陽城已經很近了，他拍馬趕到了咸陽城，先找到了自己的家，但是那鎖鏈上已經有了銹跡，十有餘年不曾歸家，他自己已經而立之年，更未成家，沒有子嗣妻兒，老母和祖母都已經去世，只是因為作為大秦銳士的家人，她們最後仍舊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他已經三十歲了啊。

不再年少的淵閉目。

他唱著，並不好聽，只是蒼涼，那有著一雙黑色眼睛的小姑娘卻乖巧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安靜看著他，似乎還在思考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到過，最後淵醉倒過去，隱隱約約聽到一句呼喚——

他去打了獵物，燒烤食物，那年紀最小的小姑娘似乎對他很好奇。

一場大醉，酣暢淋漓。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鐵鷹銳士。

身穿布衣，腰佩大秦戰劍的銳士低下頭。

時常盯著他看。

淵不答。

手臂上小型秦弩射出。

他撫摸戰劍劍柄上的鐵鷹紋路，轉身離去。

他拍馬，持劍，雙目幽深。

始皇帝欲要天下一國，但是現在，這個世道再度彼此爭鬥起來。

淵訝異，盤腿于地，回答道：「淵活過三十年，見到過的女子不少，但是沒有能夠和夫人相提並論的，姿容端莊，天下無二。」

連最後可能翻盤的機會，以及在這亂世當中的棲身之所也就此消失，淵幾乎如同一葉浮萍，在這亂和_圖_書世之中起伏，只是最後仍舊朝著咸陽城的方向奔去，沿途靠著獵殺獵物充饑果腹，若是見到潰兵亂流，也會拔劍衝散，以免其掠奪尋常百姓。

而鐵鷹銳士則是緩緩拔出了背後的劍。

那時候滿身的氣力，滿心的勇氣，放眼看著天下，像是剛剛出生的虎豹，對這世界都不入他眼。

珏？

這少年時同袍的選擇給了淵最後致命一擊。

淵將那酒一飲而盡，其中滋味，清澈如晨露，卻又有難得的意蘊，彷彿能夠連魂魄都醉倒，讓他在這亂世當中，難得地感覺到了些許寧靜，他拍打著膝蓋，敲擊著秦劍，嗓音沙啞，放聲高唱：

距離上一次離開這浩瀚的土地，才不過過去區區三年不到。

淵駕馬狂奔，背後的鐵鷹戰劍錚錚鳴嘯。

不懂得兵法，不懂得軍政，況且遠離中原十余年，中間只回來一次，沒有根基，也不是世家大族，在這亂事當中，單人獨劍，又有何裨益，個人的勇武，終究扭轉不過這天下大勢。

大秦最後的銳士手拍馬背，翻身而降。

一切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至少他知道自己該要去做什麼了。

讓他心中的殺機都變得無力。

看到那一雙黑瞳安靜純粹，像是九天之上盤旋的高風。

「小姑娘，你現在也才十三四歲吧，你剛出生的和*圖*書時候，我都出海在外了，怎麼可能見過呢？」

那位自稱來自西方山上的女子遞給他一個銅壺，裏面是撲鼻的好酒，不知為何，淵本能察覺到對方對於自己並沒有殺機，那女子道：「將軍外出海外誅敵，當飲酒。」

已經三十歲的鐵鷹銳士淵騎著戰馬，心急火燎地奔走在大秦的土地上，他不明白，大秦銳士去了哪裡，不明白那位始皇帝陛下為何會死去，不明白扶蘇公子為何沒有繼位，天下名將蒙恬將軍又去了何處？

八月的時候，淵已經快要抵達咸陽城了，沿途卻見到了一夥兒流寇亂匪，手持刀劍，圍著幾位女子，口中吹著口哨，揮舞兵器，大笑著說這些不入耳的腌臢話，淵本不欲多管，可見其中還有孩子，仍舊不忍離去，拍馬走出：

他雙腿夾了下馬腹，這匹戰馬沉靜往前邁步。

堂堂大秦黑冰台精銳，竟然像是百年前窮困潦倒，流轉各國的遊俠兒。

那小姑娘搖了搖頭，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黑冰台的鐵鷹銳士，不單單擅長單對單的廝殺，情報的打探，防線滲透都是必須要掌握的素養，於是淵很快就通過不同的途徑知道了現在的局勢，各國諸侯四起，大秦土地不斷丟失，現在各國諸侯居然彼此約定和-圖-書，先入關中者為王？

最後讓淵停下腳步的，是章邯投向于項羽，被奉為雍王。

淵沉默許久，翻身進入自家院牆裡面。

……

那女子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道：「可卻有人認為，我不過是虎齒，擅長大叫，蓬髮戴勝的女人，還專門寫了本書，裡頭就把我描述成這個模樣了。」

女子笑著問他，道：「將軍覺得我容貌如何？」

淵忍不住手拍膝蓋，大笑道：「那他一定是有眼無珠之輩。」

淵沉沉睡去，等到他蘇醒的時候，周圍已經空無一人，篝火也早已經熄滅。

將會率領二十萬秦軍，反向攻秦。

在他離開中原的十三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淵身法迅捷，站在那匪徒和小姑娘之間，將鮮血肆虐的一幕遮掩住，未曾讓這惡徒驚嚇到那孩子，可是這似乎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那看上去白凈稚嫩的女孩眼底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淵詢問道：「你在看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對於老秦人而言，這幾乎是莫大的恥辱。

「若我得見，當飽以老拳，為夫人出一頓氣。」

那眼角雖然帶了一絲絲皺紋，卻無比雍容華貴，姿容端莊的女子微笑道謝，神色從容到讓淵覺得，哪怕是自己不出手，這些匪徒也不可能奈何得了這女子，他退後一步，以大秦軍禮相還，道：「當不得將軍。」https://m.hetubook.com.com

淵放聲大笑，道：

真是一個好名字啊……

「兄弟若是看上了哪個，儘管開口，等到完事兒了，咱們分你一個半個的也不是不行。」

女子微笑道：「但是你身上兵戈之氣卻很濃郁。」

原來，他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初也是最後的大秦銳士。

為首匪徒先是被淵的戰馬戰劍嚇了一跳，可看到來人只有一個，更是只穿著布衣，就放下心來，嗤笑道：「秦法？大秦都要亡了，還有個屁的秦法，怎麼，這是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嗯。」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他得知了自己少年時候同袍章邯舉兵對抗諸侯，打算去找到章邯，自己一身劍術神通，投入軍中為將，縱然不能統帥軍隊，至少能做一員斗將，但是伴隨著趕路，沿路所見，竟是民不聊生的災年場景，有的地方甚至於十室九空。

「多謝將軍。」

洞穿了那匪徒的心口，鮮血濺射。

神色卻寧靜。

他將烤好的兔腿撕下來遞過去，摘下水囊，大口灌了口水。

淵眉心溢出一股殺氣。

淵本來說自己哪裡算是誅敵，可酒氣撲鼻，索性也就接過。

區區三年，大秦的土地竟然已經殘破至此，烽煙四起。

接下來的亂世，十年數十年的廝殺戰場，對於百姓來說，真的是好事嗎？肉眼所見，hetubook.com.com不過一場苦楚。

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滿意點頭，起身離去。

「珏，該走了。」

將這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一點一點洒掃了一遍。

說罷彼此對視，哈哈大笑。

他下意識抬起手摸了摸，卻只是在自己的臉上摸到了皺紋，微怔，旋即自嘲，或許是因為踏上這片熟悉土地的緣故，他有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覺得，自己仍舊是十七歲時候。

劍柄上的鐵鷹伴隨著劍鋒的震顫，如同振翅搏擊長空。

鐵鷹映入了流寇眼底，伴隨著此刻才後知後覺浮現出的驚愕，旋即恐懼，口中喊道：「鐵鷹銳……」森寒的劍光斬過流寇人群，毫不留情，輕易地切割咽喉，刺穿心臟，斬殺性命，最後一名匪徒最後似乎是走投無路，紅著眼睛衝殺向其中一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此身至此，投身過六國的戰場，庇護過帝王的威嚴，而後十年有三，搏擊于汪洋，斬敵于外域，這是體力和經驗結合地最為完美的時候，是一名武者真正意義上的巔峰，不會因為缺乏經驗而冒進，也不會因為體力不支而失誤。

他去了原本黑冰台的駐地，連塵埃都已經積累地極厚，據說是被丞相趙高在一年前取締，諸多鐵鷹銳士或死或傷，已經四散流亡，散落於天下，大部分追隨章邯，現在的雍王，成為雍王禁衛。

「大秦治下，安敢如此，不怕商君之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