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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宋真宗封禪泰山以後，這本來是神州古代君王最大功業和自傲的儀式，就有點……」

這裏也是道門神府。

「如你所說。」泰山之神道：「我曾斷斷續續俯瞰人間兩千余年，後世的帝王里，再沒有比你更特殊的人物了……我用特殊這樣的話，他們曾有過武功帝業，也多有豪情萬丈的英傑，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走在你的背影之後……」

「嬴政……」

「原來如此……」始皇帝頷首，道：「更遠的不知道，周成王必然不曾登頂，管夷吾曾說，齊魯之地曾經封禪者七十二，也是不實，至少他們不曾登上泰山的山頂，朕登上泰山封禪的時候，山道都需要重新開闢修繕。」

始皇帝自嘲不過是夢幻虛影，而王翦王賁也是死者殘留在兵器上的真靈，娥皇女英是死後為神，也就衛淵自己，就算是轉世了不少，每一世也都是經歷過生離死別，遺憾痛惜的人。

老道士遲疑了下，轉身去了裏面，取出了一壺酒，是用來祭祀的時候的酒，其實說起來，大部分地方祭祀神鬼之類的用的，都不是什麼好酒，始皇帝親自接過酒，順口道了一聲謝。

「天以高為尊，地以厚為德。」

「你是怎麼封禪的？」

這能在祭祀諸神的時候說出，要庇神州風調雨順，諸神當知的君王，一怒之下都能讓凡人去討伐神，你要他下跪拜見後世道家子弟的神，簡直是是在開玩笑。

年輕道士撓了撓頭，道：

始皇帝在見過泰山之神，似乎是終於放下了什麼，沒有了那種平淡間沉重的壓迫感，道：「既然如此，自可來此，此地有酒，可以用來祭祀，你們可以隨意取用。」

「既然是來到泰山的神，是為了拜見泰山神么？」

始皇帝道：「無妨。」

娥皇道：「神道崑崙，人道泰山，自古如此。」

他道：「終究是有些不習慣了。」

女英心底還有一股不忿和怨氣。

「焚香為煙祀，升煙以祭天，其餘諸神ｗwｗ.ｈetｕｂook.cｏｍ.coｍ沒有資格享受。」

雍容男子略有些愕然，旋即帶著一絲無奈的淡笑，道：「香客？」

「我亦越覺得人之可怖。」

他轉而看向旁邊更年輕英武些的青年，道：

這在歷史上是很尷尬也很有分界線的一件事，在宋真宗后，帝王們來泰山，就只是祭祀，再好大喜功的皇帝都絕口不提封禪這事兒了，等到衛淵幾人走到山巔之上的時候。

無聲氣機爆發。

少年，或者說半月之前的泰山之神看著前方，嗓音緩和含笑道：

「不只是華夏神州，在一整個東方，你就是皇帝這個稱謂的源頭。」

可能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想過這事兒。

一眾數人往泰山而去，可嚴格算起來，只有衛淵一個是人。

可轉眼間還沒有等到他徹底再問，眼前幾人就都已經走遠了。

無論是秦代的帝王，去拜東漢時代才誕生的香火祭祀；還是說以第一位鎮壓神性凝聚玉璽的開創者，去拜見後世帝王屢次加封的東嶽天齊仁聖大帝，都未免前後顛倒，叫人覺得心裏嗤笑。

始皇帝等到那少年的樂曲停頓，才往前走去。

「我聽說，黃帝軒轅，顓頊帝他們都曾經封禪泰山，我的父親和丈夫也曾經來過這裏，約見諸神以封禪，最後隱約傳聞周朝也有王封禪，可在他後來就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有名氣的人上山，直到你為止。」

「神州廣大，我也一直希望著，在我身後的英傑之中，能有功業超越朕的人在，而現代的時代和治世，證明了朕的期望，若是兩千年中，還不能有功業在朕之上的，那這偌大神州，未免寂寞！」

雖然因為佛門西來，十殿閻羅信仰的興起，受到了部分的衝擊，但是自古受到各大帝王的供奉和在意，這也導致了東嶽府和泰山這一位天神的地位越來越高。

雍容男子笑問道：「上香，祈願，祈什麼願？」

但是在山巔之上，仍舊是平靜的模樣，或者反倒是ｗｗｗ•h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com因為山腰這一個高度上的雲海，讓山上的景緻越發開闊，而山上傳來了清脆悠揚的曲調，青石之上盤坐著一位少年人，身側放著一枚被墨色金紋的布料所包裹著的印璽。

而帝王登上了泰山的頂峰，秦始皇道：

始皇帝詢問道：「當年我的問題呢？」

始皇帝詢問道：「這裡有酒嗎？」

老道士不知為何，心中有種受寵若驚之感，遲疑了下，還是勸說道：「居士還是不要在廟裡飲酒的比較好。」

「至少都一兩千年的傳統了。」

老道旁邊弟子插嘴道：「香的話，有線香，盤香，塔香，香丸，香粉，香篆，就看香客您喜歡什麼了，祈願的話，東嶽大帝法力無邊，有什麼願望都可以許下的。」

始皇帝手中的酒碗瞬間破碎。

況且。

衛淵沉默了下，答道：「這個的話，倒不是因為其他皇帝沒有這個心思，只是最後一個封禪泰山的是宋代真宗，簽訂了澶淵之盟，其實他不能說是很糟糕的皇帝，只是放在封禪這樣的事情上，就有點配不上了。」

熾烈的酒順著帝王的手掌滑落，沾濕衣袍。

以洪武的性格，估計一下就沒興趣了。

泰山位居東方，萬物發祥之地，主生，主死。

對於神靈來說，那樣的話幾乎等同於告別。

「此為封禪。」

他第二句話是對著旁邊的衛淵幾人說的，老道士訝異不已，這而還是泰山腳下，這幾個人，除了那條彪形大漢意外，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提著酒水上山的那種體力，要是上去了山，結果在山頂上喝酒摔下來，追究起來，牽扯到他們怎麼辦？

衛淵此刻才突地恍然，秦，原來已經是那麼遙遠的過去。

嬴政道：「你們當時是來這裏見諸神的嗎？」

嬴政端酒以敬天地，嗓音平緩：「告訴天地，我已經來過。」

有道人眼光毒辣，一眼看到了衛淵一行人，尤其是走在前面的男子，顯然是身居高位很久了，主動迎上前來，和_圖_書行了一禮，笑著道：「幾位居士是來這裏上香祈願的嗎？」

祂看著年輕的帝王，許久之後，才複雜嘆息道：

而在這個時候，又有幾道身影衝破了雲霧封鎖，踏上了泰山，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壯漢，其餘也都氣勢凌厲，娥皇女英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幾人身上浮在表面上的神性，衛淵持劍踏前一步，始皇帝卻制止了他。

泰山府君，亦或者說是摻雜有泰山府君主掌生死，以及東嶽的信仰。

「故增泰山之高以報天，附梁父之阯以報地……」

刻碑記功，是李斯主筆。

往年也沒見過這樣的啊。

為首的大漢只是冰冷地看向衛淵，通過法術神通認出來了這個被真正窮奇所記恨的史官，心中暢快，聞言獰笑一聲。

那他來這裏，是為了……

但是，不知為何，端酒敬神州的帝王，看上去卻最像孤獨寂寥的凡人。

「五名？」

衛淵幾人都明白這樣的選擇。

神州對於生死最古老的信仰之一。

始皇帝走在山道上，沿途看到的風景都已經和當年大不相同，女英遲疑了下，好奇詢問道：

始皇帝搖了搖頭，道：「不必。」

「……好。」

嬴政和泰山神共飲一杯。

女英怔住。

「去泰山頂。」

你要是趙匡胤來，也能說得下去啊。

「在他之前其餘幾位，是漢唐兩代的君王。」

來了泰山，不拜一下東嶽大帝，反倒提酒上山頂是個什麼道理？

已經抵達了齊魯之地，再去泰山就很快了。

「但是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有皇帝了。」

「現在居然變成客人能買的東西了么？」

下一刻。

「彼時人神都還沒有分離，彼此都牢牢守著契約啊。」

在現代這段時間，他多少已經開始習慣。

「人間已經沒有了皇帝，你我當年的約定，結束了。」

少年答道：「若是說那位老者的話，他要我和您說，祂入人間這座大山採藥而去，雲海翻騰，早已難以再見，半月前我在山下結廬修道，那位老人突然和*圖*書出現，將這東西交給我，說本來就是您的東西，也該還給你了。」

那少年轉過身來，約莫十六七歲，模樣氣度瀟洒，見到來人，怔住了下，而後詢問道：「您是來泰山會客的吧？」他笑了下，指著山上涌動的雲霧，「普通人可沒有辦法走過這雲海。」

秦始皇走在前方，衛淵行走在一側，看著這很基本上已經很現代化的景點，在古代的建築裏面，充斥著的其實已經是現代的內核，這曾經由帝王祭祀泰山的地方，也已經是向所有人開放的景點。

遙遠到比現在的人所熟知的古老神靈都要遠。

「現在去哪個道觀寺廟裡不用燒香拜神的啊？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尤其是衛淵和王翦王賁三人。

老道士古怪看了他一眼，道：「有是有……」

她看了一眼始皇帝的背影，道：「哪怕是自始皇帝你開始了封禪，後世的兩千年，也只有五名皇帝封禪過而已，並且基本每一次都會伴隨著對泰山東嶽大帝的封敕。」

始皇帝微怔了下。

「而今，甚是欣喜。」

東嶽廟這一脈的修行者和符籙派不同，和全真派也不同。

他和泰山之神的關係更類似於知己。

「高者加高，厚者加厚，明天地之所命。」

五嶽之首。

娥皇想了想，輕聲道：「魯國欲封禪，被孔子所制止，齊桓公稱霸后，也想要封禪，被管仲阻止；除去擔心以人的王去封禪，惹來神靈的怒意外，恐怕也有擔心山路崎嶇，多有妖魔吧？」

大概就是含金量直接跳水到大海溝里的程度。

「畢竟過去封禪的君王都是摻雜神話傳說的程度了。」

出乎于娥皇女英的預料，嬴政並沒有生氣，只是倒酒在杯中，輕聲答道：「這是自然。」

他們是供奉著東嶽大帝泰山府君的。

泰山之神怔住，道：「果然是嬴政。」

泰山之神放聲大笑，靈性逐漸消散，不知歸於何方，而那少年道人則是仍有些恍惚，因為剛剛術法的影響而落入了沉睡之中，始皇帝轉身，站在和圖書泰山的山頂，遠遠俯瞰人間，道：「你不是問我，當年是如何封禪的嗎？」

泰山之神嘆道：

始皇帝道：「正如你們所說，過往是來這裡會見諸神，而在朕的時代，哪怕是齊國的儒生之間，也沒有一個確切的封禪規則，所以朕是自己選擇了自己的方法。」

「要一壺酒。」

在山下佇立著被歷代帝王所修繕擴建的神州四大古代建築群之一的東嶽廟，周環三里，各類古建築一百五十余間，完全是宋代宮殿風格，來往的遊人有許多，也有道人在裏面清修洒掃。

「這是自周文王開始的傳統。」

少年怔了下，而後雙瞳下意識恍惚，轉瞬恢復沉靜的時候，眼底的神色已經變得多出一縷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滄桑寧靜，這是一種留訊留念的法術，是過去的人殘留下來的情緒。

可馬皇后一提，你上一個是宋真宗。

他將印璽遞過去。

衛淵沒好意思說下去。

老道士古怪看著這男子，道：「居士可要入內，祭拜東嶽大帝？」

趙匡胤沒能收復燕雲十六州，不曾來這裏，你簽了個澶淵之盟，每年給遼國打錢，就跑來泰山封禪，當年朱元璋對於宋真宗的評價就是以澶淵之盟為分界線，而前者分明是恢復華夏的帝王，卻根本沒提封禪。

老道士心中劇震。

「哪怕雄才偉略如你，你所開闢的道路，已經被後人所超越。」

娥皇女英心中震動，在這個帝王第一次封禪之後，在宋真宗之前，這樣簡單的儀式，卻是整個神州帝王最看重的儀式，在他之前千百年無人封禪，在他之後唯獨雄才偉略的帝王才可以封禪。

從後面追趕過來的老道士突然止步，看到半山腰裡起了陣陣雲霧流風，將整座泰山籠罩起來，普通人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繼續登山的心思，只是看著這突然騰起的雲海，拿起手機拍照。

始皇帝頷首，道：「祂在哪裡？」

周圍一瞬死寂。

「漢武帝，漢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

始皇帝道：「祂曾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