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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問妹妹：「晚上想吃什麼？今天不做飯了，咱們在外面吃。」

在學期的最後一天，楊鳳梅難得沒有高聲鞭策，而是溫聲笑語道：「這是你們中學時代最後一個新年，也將是最後一個學期了。過了年，不僅意味著你們高中時代即將結束，也意味著同學們大都成年了！同學們，人生很漫長，但這個階段，卻是最寶貴的。人的一生中，一定要努力學習，但又不止是學習。老師衷心祝福大家，過好這個意義特殊的年。期末成績單，我做一回主，先不發了，等過完年回來再發。」

張青笑道：「就半個月，你們快進去吧，看好包別讓人劃了。」

兩人出了火車站，往公交車方向行去，張青對張藍道：「我知道你不會糟踐錢，所以才給你那麼多。不過女孩子就該富養，將來才不會被人用小恩小惠所騙。咱們不浪費錢，也不吝嗇小氣。」

張青笑道：「當然，對咱們老百姓來說，只要沒大病，手裡還有錢，怎麼會過不好日子？」

聽著妹妹強行解釋，張ｍ•hｅｔubｏok•ｃｏｍ•cｏｍ青笑道：「好，那就去吃麥當勞。往後每個星期給你二十塊錢零花錢，你想吃自己就可以去，也可以和同學一起去。吃了同學們的請，你也要請回來，禮尚往來。」

一瞬間，九班教室內爆發出一陣直衝雲霄的歡呼聲。

在他們的樸素觀念里，人生再沒有比衣錦還鄉更神氣的事了。

雖然很高興，孫月荷語氣里，多少還帶著一絲酸楚。

孫月荷惱火道：「你還照顧你哥？你老老實實的，要是敢調皮搗蛋胡來耽誤了你哥，就趕快給我滾回家餵豬！」

「爸媽，你們放心吧，我肯定照顧好哥哥！」

張青笑道：「也就再過半個月，我們兩個就回去了，過完年再來，你們先回，路上小心。」

孫月荷如今的精氣神簡直不要太好，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來時的紅色皮衣能比的，鵝黃色的長羽絨服，腳下是一雙時髦皮靴，還燙了頭，很是洋氣。

直到人影不見了，張藍才忽地落下兩滴淚來，倚在哥哥懷裡，和圖書抽噎起來。

張藍忸怩道：「我想吃麥當勞漢堡，喝可樂。我們班張佳佳說，可好吃了……我不是和別人比吃比穿，就是想……就是想聞聞，看看她是不是吹牛。」

張藍聞言，這才放心下來，嘿嘿樂了起來。

快要檢票了，張青和妹妹張藍送父母去檢票口。

張國忠也很精神，大厚棉襖換成了羽絨服，裏面穿著羊毛衫，腳下也是皮鞋。

張藍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支支吾吾道：「哥，那個……我想……我想吃……」

九六年，元月二十號。

張國忠安慰妻子道：「前幾年都是我拖累了家裡，今年好了，以後會越來越好。」

張藍難過道：「可是我不回去，家裡的豬就得媽去喂，她還得自己去提水拿煤，也沒人幫她燒水了……」

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沒有那麼多離愁善感。

在她看來，自己可能成了逃兵。

張青笑了笑，道：「走吧，回家了，再去給你買身衣服？」

張國忠也道：「可一定要聽你哥的話，別玩瘋了。」

主要是回家這件事，太httｐs://wｗｗ•hｅｔｕboｏk•com.cｏm讓他們高興。

張藍也不是那麼好哄，搖頭笑道：「那可不敢比，我哥是世上最厲害的人了。而且，我學習不好……」

素來儉樸的他們，這一次在江京市罕見大方的買了很多土產，吃的穿的戴的老人用的甚至還有小孩子玩的，幾大包東西，先用郵政託運給運回去了。

張藍搖搖頭，一抽一抽道：「媽才買過，都沒穿完。哥，爹媽回去后，肯定能過好，對不對？」

江京市一中高三九班。

張藍重重點頭，保證道：「哥，我一定不會讓你的錢白花！」

張藍忙道：「太多了，我可不敢花那麼多，媽知道了還不把腿打斷！媽說咱們家是從苦井裡熬出來的，都靠哥你，所以要惜福，不敢糟踐錢。」

「老師萬歲！」

對於張藍能在附小內混的如魚得水，也是兩口子沒想到的。

「老師萬歲！！」

「你們回去吧，等放假了也趕緊回來，今年咱們家，好好過個年。」

張藍點點頭，也還是紅了眼。

好一陣鬧騰后，齊娟炸了明亮的大眼睛，看heｔubｏｏk.coｍ•ｃｏｍ著楊鳳梅笑道：「楊老師，您怎麼忽然就立地成佛，成了大慈大悲的菩薩了？」

……

張青笑道：「你想吃啥？」

不過也有同學目光微妙，覺得有些詭異。

這個要緊，裏面有存摺，十萬呢，孫月荷立刻顧不得傷感，和張國忠一道排隊到了檢票口，檢票後進了月台。

西疆話，勞道就是厲害的意思。

其他同學也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就聽楊鳳梅感慨道：「國家提倡素質教育幾年了，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可實際上咱們沒幾個拿這個當回事。素質教育再好，考不上大學有什麼用？可最近有些事，讓好多老師都很震撼，才覺得國家政策到底是國家政策。好了，不說這些了，總之，希望你們過個好年，將心態調理穩當，複習別落下，玩累了翻翻書，做幾道題。等到過完年開學來，我要看到你們一個個都沒了疲倦怠惰，沒有厭學，咱們高三九，發起最後的總攻！！」

張青聽著有些心酸，笑著寬慰道：「你怎麼忘了，都說好了，豬、雞都送給大舅、二舅，過年殺豬時給咱和-圖-書們家一條前腿、一條後腿、兩個豬蹄就行。回去后，爸媽都要住樓上了，不用提水，也不用燒火，樓上都有煤氣罐。」

見妹妹慚愧的低下頭，張青揉了揉她的劉海，笑道：「咱們在西疆讀的書，教育資源比不上口裡，差點沒關係。我托朋友去師範大學請個家教，過年來了后，從頭教你。我妹妹最能吃苦，又懂事，一定能學的好的。」

……

張藍崇拜的看著哥哥，道：「哥，你現在咋這麼勞道了？」

最後兩個字說的太輕了，火車站裡又嘈雜。

張青笑了笑，說了句善意的謊言：「只要你好好用功努力，將來比哥還勞道。」

看著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全是人頭，張藍卻羡慕道：「爹媽這次回家可痛快了，睡卧鋪。咱們來的時候坐可把人坐熊了！等我們回家的時候，也坐卧鋪！」

孫月荷這次不罵閨女了，靠近些叮囑道：「一定要聽你哥的話，知道不知道？」

整個班級里，也就齊娟敢這麼同楊鳳梅開玩笑。

江京市火車站，張藍不見絲毫離別凄苦，信心滿滿的對張國忠、孫月荷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