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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燈繩被拉響，昏暗的房間內亮起一盞泛黃的燈泡。

張青彎腰將閨女抱起，女兒小臉貼他脖子上，委屈的抽抽：「我是心疼爸爸，媽媽說我嫉妒小蘋果，她冤枉了我。」

周艷艷抬手一個瓜崩：「我說話不好使是不是！」

古衛紅都綳不住笑了起來，問道：「艷艷，你小時候抱豬幹嗎？」

周艷艷這個親媽對閨女從來不客氣，大家都說她是典型的重男輕女。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對面人多勢眾，女孩子嚇的動都不敢動。

車門打開，跳下來兩大三小五個孩子。

周洋無奈道：「不是已經抽檢過一回了嗎？」

齊娟嫌棄了眼，示意她別出聲。

李素芝對古衛紅笑道：「他就是小心。」

過完2007年的春節，一家人又乘飛機前往了川蜀。

生娃是一回事，養娃又是一回事，真的沒那麼簡單……

一行人出門，看到張國忠、孫月荷夫婦在一個碎磚壘的圈子外說話，張藍對六個侄兒、侄女得意道：「看，這是我當年餵豬的地方！」

但當下的中國，幾乎沒人會懷疑農民是不是在過那樣的生活。

齊娟沒繃住，哈哈大笑道：「古姨，您怎麼什麼話都能拐到這上面？」

齊太行聞言一怔，他忽然想起，父親寫的那本里，姆媽常愛哼唱的片段：

張藍無語的走到周艷艷身邊，小聲道：「完了，小五不僅長的像你，腦子估計也和你差不多，根本玩兒不過小六啊。」

這種人生體驗，很難用紙面上的一個「苦」字來描述……

張悅怡低著小臉，指了指照片，然後把臉埋在父親脖頸里，雙手緊緊抱住，很難過的哭了起來。

張煜浩、張煜晨哥倆直接一點，上手解柴：「快放下吧，你都站不直了。我們要是這樣站，會被我媽活活打死的。」

修了一萬棟樓，報上來一棟都沒出問題。

齊太行走到跟前，溫和笑道：「你好，我叫齊太行，他們是我的弟弟妹妹。因為我們從來都沒背過這樣的柴，我們老家在西疆，燒的都是煤炭。我和弟弟妹妹都砸過煤塊，用小推車幫爺爺拉過煤。你能讓我們背一下川蜀的柴嗎？真的謝謝你了！」

其他兩個弟弟嘻嘻跟上，只有小五張悅欣有些嘟嘟嘴，小吃醋！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五，你怎麼又哭鼻子？你還吃妹妹的醋？很煩的！」

張青點了點頭，手裡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是建學的各地相關資料，他的目光在文川映秀的字眼上凝了凝，隨後掠過……

張青微笑道：「你姑姑，在小雨點這個年紀就開始做很繁重的農活了。那個時候家裡很窮，她比現在的小雨點還瘦的多。即使病了，也沒什麼錢看病，臉上常掛著鼻涕……但即使那樣，她也每天打豬草，餵豬、餵雞，幫爺爺奶奶做事。爸爸去縣城讀書吃的乾糧，也是你們姑姑幫奶奶一起烙的。那個時候，她還得踩著小板凳才能夠得著。」

張藍笑道：「小蘋果，姐姐剛哭完，你也哭？」

周艷艷風輕雲淡的笑了笑，左手小拇指輕輕勾了勾鬢角碎發，張青的目光就已經轉了過來……

張青笑道：「那是媽媽誤會了，讓她下次調查清楚再下結論，好不好？」

周艷艷一臉唏噓道：「豬也會生病拉肚子的，不給它打針，就死了。其實豬也會咬人的，種豬吃人的事我都聽過，很害怕，但更害怕養了幾個月的豬死了，那種滋味……嘖。」

齊太行很有長兄風範，道：「小蘋果，這是爸爸小時候的照片，你都能認出來，你好棒！」

歷時七年，川蜀的助學工程，算是告一段落了……

都遠超尋常王室公主，毫不誇張。

古衛紅沒好氣道：「我也就這麼一說！你現在還擔心我欺負你姑爺？你可放心去吧，他連宋元寶都收拾了，誰還敢往他身上使壞？李老這一班，對張青的印象只好不壞。」

在蓉城機場匯合了李素芝、古衛紅、周洋一行人，並未在蓉城多留，乘坐上早已準備好的保姆車，前往了古老故土，協興鎮。

古衛紅精神一下好了許多，笑道：「這話沒錯。哎喲，剛開始也沒想著，她居然能一下堅持六七年，還真把這事兒給干成了！隋老、李老他們都誇過，說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不過，功勞大頭還是記在張青頭上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張青呵呵一笑，道：「不是和我拍桌子，是和喬太行。喬四叔在甘州大力組織農民工外出打工，解決當地過於貧困的民生問題。結果農民和圖書出去幹了一年，到頭來別說賺到錢了，連飯錢都倒貼進去，苦不堪言。喬四叔那樣爆的脾氣，親自出馬都解決不了問題，就安排農民工接受了《明報》的採訪。喬老闆是找了我，希望顧全大局，畢竟現在舉國都在為08年奧運做準備。國際上的形象很重要。喬四叔自然反對，並且還讓甘省的省報轉載了《明報》的報道。喬老闆氣壞了，就這樣。和我關係不大……」

也因此難免養成了自我為中心的性子。

古衛紅冷笑：「那個院子里對我來說還有新鮮事？」

齊太行先背，也不在意精緻的小西服，直接抓起黢黑的細繩，往背上背去。

不過在教小孩子們兄弟姊妹團結友愛時，她也不願拆台，且讓小蹄子得意一陣。

齊太行有些吃驚問道。

「姆媽，我們……我們真下車啊？」

……

李素芝寬慰道：「別想那麼多了，洋洋這幾年幹了件多大的事業？老爺子在天之靈有知，也一定會為她感到驕傲的。」

女孩沒接巧克力，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教壞小的剝了你的皮！」

張藍無語，什麼叫一力降十會，原來就是這樣……

誰能拒絕得了女兒這樣的撒嬌？

古衛紅悵然道：「那可是，國家副職啊。」

已經很好了，不然這會兒已經哭鬧起來。

「好~」

那個時候，太多人懷疑農民到底有沒有那麼苦。

帶川蜀音的普通話，腔調綿軟，聲音動聽，這一刻，齊太行臉都紅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古衛紅失笑道：「你倒是夠清醒！」

張青搖頭道：「這種事，多做一百回多不嫌多。」

張天歌從兜里掏出一個巧克力，遞給吃驚的小女孩，微笑道：「我們班有個川蜀的女同學，叫許盼盼。她老家好像就在這個地方，你認識許盼盼嗎？」

幾個侄兒侄女過來擁抱姑姑。

衣著光鮮的讓路邊的小女孩兒都不敢直視……

張天歌笑道：「她說川蜀人最熱情，愛交真誠的朋友。我們就想和你交個朋友，你不會覺得我們是外鄉的，不願理我們吧？」

而那樣苦的農民，拖著蛇皮袋遠赴他鄉，在工地上做最苦最累的工作，幹了一年後，分文皆無……

齊娟差點沒笑出來，揚了揚下巴，示意了下，就看到張青一臉心www.hetubook.com.com都要化了的模樣，抱著小女兒各種許願。

車門口，周洋對齊娟擠眉弄眼：「你兒子，好會哦~~」

還是周艷艷提醒，別養出個小喬月來，大家才一起有意識的往回糾正。

「啪嗒。」

齊太行有些尷尬，不過好在力氣很大，背上后對小姑娘道：「你家在哪？我們正好順道。」

張青讚許的看著大女兒點點頭，然後將小女兒抱起，張悅怡一手摟著爸爸的脖頸，一邊認真的看著照片，可是看著看著，居然也撇撇嘴，小聲哭了起來。

張青呵呵道：「六叔一個港島人，這些年修了三萬多棟助學樓，人家都從來不說什麼，我說什麼？學姐，我們這次來就是看看。下個月，集團將專門聘請一個專家驗收小組，進行為期半年的抽樣檢查。你不要多心，不是信不過你，是信不過建築工程的一些人性。這個驗收小組，你可以參与其中。」

齊娟過去把她推開，嫌棄的很，然後看了眼窗外路邊上走著的那個衣著破爛，背著好大一捆柴走路的女孩子，對幾個孩子道：「小朋友家裡需要柴來煮飯，絕大多數小朋友家裡都不像咱們家那樣，有天然氣，所以她們需要撿柴火，為家裡做事。你們和她，沒有任何區別。你們唯一比她走運的，就是命好，生在了我們這樣的家庭。但這個小姑娘和你們一樣，對這個世界，也有非常真實的感受。你們是平等的……」

周洋的氣質遠比七年前成熟的多，看著張青說明道。

張青納悶道：「古阿姨，您哪聽到的小道消息？」

張天歌豎起大拇指，點頭：「小蘋果好棒！」

齊娟抬手就是啪啪兩下，周艷艷嗷嗷叫著跳到一邊。

小姑娘忍不住笑了，小聲道：「你連我家在哪裡也不知道，啷個曉得順道嗎？」

車窗邊的沙發上，趴著看了窗外好久的小五張悅欣忽然指著外面問道。

這麼光鮮的報告，張青多少還是有些信不過。

小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我叫林香玉。」

古老去世已經十年了，古家子孫的超然地位，越來越淡化……

張藍想起以前的苦日子，眼睛也有些發酸，不過她生性豁達樂觀，笑道：「一家人嘛，總要相互抱緊了，才能走下去。」

李素芝也往窗外看了眼，心情有和*圖*書些沉重，那麼瘦弱的身體，背著那麼大一捆柴，這會兒小女孩有些畏懼的站在路邊，似乎在擔憂這輛從未見過的車為什麼緩緩停了下來……

張悅欣大方道：「不用謝，我是姐姐嘛！」

「呀，粑粑！」

十多年後，一部分農民還艱難隱入塵煙。

周家就不去了，教育孩子可以，不能讓他們驚恐……

周艷艷切了聲，道：「他們就算聽得懂，也聽不進心裏去。去去去，都下車，一人幫人家背二百米。小五也去，我在你這個年紀，抱的豬都比你重。」

車上，周洋抱著齊娟肩膀都在顫抖……

張藍瞠目結舌的看著齊娟，道：「真的假的？」才兩歲多，不到三歲！

張藍一時沒反應過來，齊娟面色古怪，幫忙解釋道：「小蘋果是覺得爸爸那個時候好可憐，還很瘦，衣服也破破舊舊的，她很心疼。」

古衛紅心累，也懶得再提這些，她問張青道：「去年年底你旗下媒體大範圍報導內地農民工討薪難的問題，聽說喬老闆都和你拍桌子了？」

「哎~~」

古衛紅看了眼車頭、車中、車位四處散落的張青子女，羡慕道：「小心無大錯，多子多福哦。」

李素芝白眼道：「張青什麼時候想過出風頭？」

張藍得意的給周艷艷使眼色，周艷艷翻了個白眼：切！

李素芝笑著勸道：「洋洋婚都訂了，你這會兒急什麼？也就是一兩年的事。」

張青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道：「不可能的事。且不說我不夠格，就算夠格了，眼下也不是好時候。至少等我六十歲以後，現在……擔不起。」

張悅欣這才滿意，不過看到妹妹張悅怡在下面仰著頭，月牙一樣的眼睛笑眯眯的望著她，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從張青肩上下來，對張悅怡道：「妹妹，讓爸爸抱你看照片吧！」

齊太行等人都崇拜壞了：「姑姑，你還餵過豬？」

古衛紅絕望道：「那有什麼辦法？有人都三十了，還是不肯生！」

周艷艷看了眼，莫名道：「你是傻子嗎，這都看不懂？那個小姑娘在背柴！」

齊娟差點沒笑死，張藍更是暴怒：「你最美？」

好在，這群人應該不是想搶柴的……

古衛紅笑道：「那我怎麼聽說，是你提出的兩個『凡有』建議：今後所有新開工項目凡有拖欠工程款或農民工ｗｗｗ.heｔｕｂooｋ.cｏm.ｃｏm工資問題的，一律停止辦理規劃、土地、招標、開工許可、竣工驗收備案等有關手續。凡有拖欠農民工工資現象的施工企業，不能按還款計劃落實的，將視情節予以媒體曝光、停止其新工程招投標資格、降低其資質等級等處罰，對造成嚴重社會影響的，要堅決取消其從業資格。這不是你的主意？」

幾個兄弟姊妹里，數她長的最像周艷艷，再加上爸媽還有那麼多乾親的寵愛，衣食用度甚至包括見到的大佬……

古衛紅神秘一笑，道：「我聽說，有人提議讓你進正協，當個副老闆！」

李素芝笑道：「誰說大頭都記張青頭上了？他這些年做了那麼多事，什麼時候要過功勞？安全部門、消防部門給他頒獎他都強烈要求不上會，不上報，更不上電視。從96年他剛開始賺錢起，他就給那些烈士們捐錢、幫襯工作，一做就是十年，上面也感動啊，可他就是什麼都不要。軍隊也想給他發個擁軍獎章，他也要求不露面。難道還會搶這個風頭？要不你把修學校的錢都給張青，全算你家的！」

小六張悅怡驚喜的指著她正對著的牆上的一張陳舊的全家福叫道。

趙薔因為在備孕，沒有跟著過來，所以大家都額外關注一下這個最小的。

……

張青嚇了一跳，道：「我算老幾，這種事輪得到我指手畫腳？這是喬太行的建議。」

見他沒言語，周洋笑道：「大老闆，投了十幾億，做了那麼大的善事，此時此刻有什麼心得沒有？」

張悅欣眼睛紅紅，瞟了自家親娘一眼，道：「誰吃小蘋果的醋了？我是……我是心疼爸爸！」

「媽媽，那個小朋友在做什麼？」

周艷艷莫名其妙道：「你有病吧你，一家人比什麼比？你怎麼不和我比誰更美？」

小姑娘嚇了一跳，忙上前幫他換了個姿勢，不然非弄散落一地不可。

張悅怡甜甜道：「謝謝姐姐！」

「四十三個市轄區、十四個縣級市、一百二十個縣、四千四百五十五個鄉鎮，除去一些富裕的市轄區、縣級市和縣城，我們一共修了兩千兩百座學校，將近一萬座樓。之所以遠遠少於鄉鎮數，是因為後期發現有的鄉鎮學校，一共就那麼百十人，乾脆將他們合併成一個六七百人的大校，學校包食宿，教育資源集中，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