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書房裡，齊大將軍默默的注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李煦。

李煦微微搖頭：「姑父，這與朝廷是否強盛沒有關係，林昭這個人，似乎天生就不怎麼把皇權看在眼裡。」

他是寒門出身，不是鄭溫，他應該沒有資格進入大周上層，更不可能能夠迎娶丹陽公主。

聽到這裏，齊師道再也忍耐不住，悶哼道：「殿下去青州的時候，朝廷已經快要西逃成都了罷？」

他後退兩步，對著齊師道躬身作揖，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顫抖。

宋王殿下咬牙道：「他分明就是藉著這件事，來打朝廷的臉面，來立威，來達到他自己的政治目的！」

「一直到他進長安之前，他甚至都沒有見過鄭家人！」

「假設林昭他突然暴斃而亡，殿下會不會覺得，齊某也是奸佞，也是反賊？」

「他對鄭家，能有什麼感情？」

「也不要給李氏招禍。」

齊師道微微低眉：「天家真正敗落，是在潼關之戰，是在康東平身上，非是敗落在我等節度使身上。」

李煦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沙啞：「姑父，現在的朝m.hetｕbｏok.coｍ.cｏm廷，哪裡還有什麼詔命？」

「齊某支持朝廷，更支持皇室，但是……」

李煦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誠摯：「姑父您才是自己人，有朔方軍在長安，也能震懾另外兩個節度使，讓他們……不敢肆意妄為。」

齊大將軍看向李煦，面無表情：「殿下今日來尋我，一口一個姑父，那齊某是什麼態度，不妨與殿下說清楚。」

「前些日子的鄭相一案。」

李煦苦笑搖頭，對著齊師道深深低頭，開口道：「姑父，侄兒針對林昭，絕對不是因為鄭相之事，或者說……不單單是因為這件事。」

齊大將軍聲音不大，卻是字字誅心：「撇開王甫在太原，林昭在青州幽州留守的軍隊不提，他們兩個人現在在長安的軍隊，要接近六萬人，大多都是久經沙場的將士。」

「林王二人，都是外人……」

說完這句話，不等李煦回答，齊師道就繼續說道：「我殺不了他。」

「好了，殿下不要再說了。」

但是現在，當李煦在他面前說出想要和-圖-書殺避林昭的時候，當年的舊事再一次在他眼前浮現。

李煦抬頭看向齊師道，聲音低沉：「他們二人不必聽，姑父您自然也不必聽，而且這個時候您直接調兵到長安來，陛下不但不會怪罪您，反而會高興。」

齊師道面無表情。

齊師道，是李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朔方軍現在在鎮守關中的西北二關，此時無有朝廷詔命，如何能夠調兵長安？」

「老王爺新逝，我建議你還是好生在家裡給他辦好後事，安分一些。」

「殿下不說，我心裏也明白，大約是因為林昭在朝堂上，公然要替鄭師平反，公然拂了朝廷的臉面。」

「現在天家搖搖欲墜，同樣也不是林王二人的罪過。」

「可是為鄭師平反這件事，也是齊某想做的事情。」

他想說，那個時候，哪裡還有什麼朝廷。

齊師道直視李煦，沉聲道：「殿下是為什麼覺得，林昭一定就會是朝廷的對頭？」

「齊某，也是這條過河橋之一。」

「殿下要分清楚。」

齊師道沉默許久，才彎身把李煦扶了起來，然後和*圖*書面無表情：「殿下想讓我幫你什麼？幫你殺了林昭嗎？」

齊大將軍面無表情。

李煦沉默不語。

「可是他在朝堂上，卻因為鄭相的事情那麼激動，甚至不惜要當場跟天子翻臉！」

這三十年來，他用盡了各種理由說服自己，為了家人，為了百姓，他不能做出衝動的事情。

「後來侄兒去青州見他。」

齊師道看向李煦。

現在的朔方軍，還在鎮守關中背面的蕭關以及西面的大震關，齊師道只帶了五百個朔方軍進的長安城，因此現在的長安城裡，是林昭與王甫在唱對手戲，基本上與朔方軍沒有太大關係。

李煦打了個寒顫，只覺得後背汗毛倒豎。

「姑父的意思……侄兒明白了。」

「朝廷的詔命，王甫會聽嗎？林昭會聽嗎？」

「這些人馬，連長安城都可以踏平，更不要說是長安城裡的一些陰謀詭計了。」

「早在乾德七年的時候，侄兒就在越州見過林昭，那時候他才十三四歲，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安分的氣息。」

齊師道伸手拍了拍李煦的肩膀，淡淡的說道：「至於調兵www.ｈetｕｂｏok•com.ｃoｍ長安的事情，我需要考慮考慮，必要的時候，我會進宮與陛下商量此事，至於殿下你……」

因此他對鄭溫的感情是很深的。

齊師道悶聲道：「不管當初林昭舊事重提的目的何在，但是這件事對我，對於整個大周來說，都是好事。」

說到這裏，齊師道看向李煦，語重心長。

「凡事都要講究天理良心。」

但是畢竟當著李家人的面，這句話還是沒有能夠說出口的。

齊師道也不想參与進這場亂斗之中，齊家與林昭有淵源，林昭在長安一日，齊家上下都是安全的，他大可以在長安，在這座長公主府里，坐山觀虎鬥。

三十年前，鄭家一夜之間被抄家，從前風光無兩的相府，也瞬間樹倒猢猻散，在那個時候，齊師道就看清楚了天家的薄涼。

「殿下真要這麼做，未免讓我們這些人齒冷。」

李煦低頭苦笑：「姑父，侄兒不是這個意思，侄兒想請姑父……」

「這種人，絕對不會是大周的忠臣！」

聽到李煦這句話，齊師道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那時候侄兒並沒有怎麼放在眼裡，只覺得m.hetｕbｏｏｋ.com.cｏｍ是他年紀太小，等長大了，沉穩了之後自然就好了，但是後來……」

齊師道聲音沙啞：「平盧軍一路從幽州拼殺過來，驅逐康賊，朝廷不能剛過了這條大河，轉頭就要把橋給拆了。」

好在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李煦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那個時候的林昭，就已經不怎麼把朝廷看在眼裡了。」

「這件事，我需要考慮考慮。」

齊師道微微眯了眯眼睛，開口道：「殿下，不管你心裏是怎麼想的，陛下心裏是怎麼想的，齊某有一句話想說。」

李煦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想了半天，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便只能長嘆了一口氣：「姑父……這個時候的局勢，您也是看得見的，再不掙扎掙扎，李氏……就真的要垂死了。」

李煦沉聲道：「姑父您是因為師恩，所以才支持這件事，但是他林昭呢？！」

齊師道目光直視李煦。

「調朔方軍進長安。」

「殿下，莫要……給自己招禍。」

如果齊師道也不願意與李家同路，那麼未來大周即便存在，也必然名存實亡。

「他見鄭相的面都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