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 最後的遺產
但是在這種生死離別之際，當初兄弟二人只見的齟齬，也不值一提了。
而在這個時候，周振親自出了寢殿，在勛貴之中找到了跪著的李煦。
「大兄……！」
這位姓張的奉御，慌忙走到天子床邊，探了一下脈搏之後，從袖子里摸出一枚丹丸，喂進了皇帝嘴裏。
到最後，皇帝陛下意外暴死，還把司宮台留給了他。
兩個人雖然是堂兄弟，但是關係比親兄弟都要親近不少，這也是為什麼李煦長大之後，心甘情願替東宮東奔西走的原因。
如他自己所說，他這一輩子，的確是沒有干成什麼事情。
這位大太監眼睛發紅，低頭道：「王爺，陛下……」
李煦的確曾經想過，要扶李炎上位，而這個想法如果成功，到最後，皇帝是一定會死的。
李煦停下手裡的動作，低頭看著皇帝，大滴大滴眼淚滴在了床邊。
直到鐘聲響動。
月夜之下，林三郎走在皇城之中，面無表情。
隨著這位大太監宣布皇帝的死訊，宮裡宮外，傳出了震天的哭聲。
李煦默默起身，跟在周振身後，一瘸一拐的進了寢殿。
他跪在李煦身後，垂淚道：「王爺，陛下臨終前吩咐，司宮台……」
「總算沒有白來。」
要知道，司宮台……已經是這位皇帝陛下手中，最後的一點遺產了。
「少年時候，父皇看不上我，後來當了皇帝，也沒有做成什麼事情，到最後，兒子也要殺我……」
他看向李煦，聲音漸漸低微。
一共十二聲鐘響。
「朕這一輩子啊……」
鐺……鐺……鐺……
假如……
假如長安禁軍的戰力還在。
他的嘴角，再一次沁出血絲。
皇帝睜開眼睛，看向李煦。
李煦拉著皇帝已經有些發涼的手，哽咽道：「張奉御已經在熬藥了，大兄喝了葯，慢慢……慢慢就好了……」
太極宮門口懸挂的那口大鍾，在深夜震動，聲音幾乎遍傳長安。
就在皇宮大鐘響動的之時，三位節度使正與宰相曹松一起，坐在政事堂議事。
齊師道也默默起身，走出了政事堂。
王甫沒有搭理林昭，而是默默起身。
雖然後來，兄弟兩個人因為種種複雜
和*圖*書的原因離心離德，但是此時皇帝到了彌留之際，兩個人之間的隔閡，便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聽到這句話，宋王殿下狠狠咬牙，雙手握拳，指甲幾乎進了肉里。
皇帝微微搖頭。
「周公公，出去宣布罷……」
皇帝微微握緊了李煦的手，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假如是一百年前的大周，假如沒有康東平，假如……
「大兄……」
他淚流不止，不停的搖頭。
「不……不必，不必再忙活了。」
終於，林昭看向王甫，冷笑道：「大將軍得償所願，心滿意足了罷？」
「到頭來，總算還有個兄弟，總算……」
三位節度使你一言我一語，寸步不讓。
那幾個刺客，在他的腹部捅了一刀，傷了器官，已經嚴重內出血了。
「越王爺，千萬冷靜啊……」
「沒有，沒有，沒有……」
「大兄自小照顧我……」
他應該可以安安穩穩的做一輩子皇帝，說不定後世，還會給他一個不錯的名聲，但是很可惜……
「陛下大行，王某要去太極宮送陛下聖靈了。」
片刻之後，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再一次嘔和_圖_書血。
「您……快去見一見罷。」
「老相公放心，我冷靜得很。」
咳嗽了幾聲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氣上涌，皇帝臉上出現了一些血色，他睜開眼睛看著正在給自己嘴角擦血的李煦，微微搖頭。
三位節度使沒有辦法統一意見，也不能一直在寢殿爭執下去，只能暫時向皇帝告退，離開了寢殿。
他曾經想過殺了自己這個大兄，並且已經付諸行動，甚至已經被發現，兄弟倆因為這件事情大吵了一架。
這是受了內傷。
周振再一次流淚，但是卻默默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走出了寢宮。
宋王殿下，從床邊站了起來，然後跪在了床前，伸手拉著皇帝的手，淚流不止。
以至於這位皇帝陛下，不到十年的皇帝生涯，卻一半時間都在流亡當中。
但是此時，皇帝雖然虛弱到說不出話，但是意識還算清醒，竟然把這粒葯給咽了下去。
「之後只聽您一個人的吩咐。」
也就是說，他想過殺李洵，並且已經付諸了行動。
李煦垂淚道：「我在，我在的……」
「朕……原先畏死，恨……恨www.hetubook.com.com不能長命萬歲，但是……朕即便是活著，也不過是他人掌上玩物，列……列祖列宗怪罪不說，就連老八你，心裏也覺得不痛快。」
他們兩個人，自小在一起長大，皇帝比他年長几歲，從小到大對他都很不錯。
「陛下……大行了。」
這一刻，即便是心思深沉的李煦，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如果在平時，這粒葯是喂不下去的，一來是因為皇帝昏迷不醒，二來這種藥性沖的葯，也不敢給皇帝用。
「老八……」
「大兄，你……要保重身體。」
但是很可惜，這位碌碌一生的皇帝陛下，已經走到了盡頭。
皇帝聲音依舊虛弱，但是已經可以勉強出聲。
他淚流滿面：「我如何會殺大兄……」
李煦淚流滿面，對著皇帝陛下的龍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生死面前，什麼事情都不算事了。
「這一次殺朕的……」
林昭最後一個站了起來，兩隻手攏在衣袖裡，朝外走去。
「那……那就好。」
曹松最後一個起身，跟在林昭身後，微微嘆了口氣。
李煦察覺到了不對，用很大的聲音，喊了一聲。
一hetubook.com.com直到十二聲鐘聲響完，三個人也沒有說話。
李煦來到皇帝床前，看了一眼臉色蒼白如紙的皇帝陛下，他步伐有些踉蹌，顫巍巍坐在床邊，眼睛發紅。
宋王殿下，終於情緒崩潰了。
「陛下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但是皇帝並沒有把他怎麼樣。
「也……也挺好的。」
寢殿里，十幾個太醫都已經出去了，只留了一個奉御，處理臨時情況。
然後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回頭看向周振，聲音無悲無喜。
天子閉上眼睛，努力說話：「朕……不必煩惱，你們也不必再煩惱了。」
皇帝又咳嗽了幾聲，嘴角再一次沁出鮮血。
說完這句話，皇帝只覺得雙眼沉重無比，便緩緩闔上了眼睛。
曹松算是這場「會議」的主持人。
「大兄……」
「有你么……」
三個人不約而同的閉口不語，同時轉頭看向太極宮。
「現在好了。」
但是反過來說，他也沒有幹什麼壞事。
李煦慌慌張張起身，看向寢殿里唯一的一個太子，聲音顫抖：「張奉御，張奉御！」
「會好的……」
皇帝努力呼吸，說話都很是費力。
大太監周振，也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