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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上的雪化了嗎

作者:野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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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愛,成為一個永遠被愛著的人。

第四章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愛,成為一個永遠被愛著的人。

陳雙朵打掉她的手,拿到自己的畫架上補了幾條線。
那天,柯小跑得腳都要廢了,她一邊跑,一邊擦眼淚,可是每次都擦不著,她想,可能是因為她跑得太快風給吹的。
柯小其實很生氣,換作平常,她早已經揭竿起義跟洛明朗正面相對,可是現在她不敢,因為齊璐就站在她旁邊正看著她。那個第一天就問她洛明朗有沒有女朋友的女生,如果不是因為喜歡,誰會這麼八卦地向一個陌生女生說出這樣的詢問?
劉月香聽聲兒一看,人已經滾在陳雙朵的床上。她掉轉方向,背對著柯小,左手拿著奄奄一息的母雞,動作沒剛剛那麼利索。
柯亮拍著胸脯保證:「不會的,成先生至少還要一個月才能回來,到時候他們的傷都養得差不多了,沒問題的。」
為此,成錄被請去了學校。
洛明朗抬高了下巴看她,所以從柯小的視線看過去,她只能看見洛明朗的鼻孔。
不只是班主任,連語文老師老何也加入了控訴大會,添油加醋地描述了洛明朗的種種惡行,整個辦公室里十來個老師輪番對成錄進行了轟炸,以如此如此開頭,又以這般這般結束。成錄看著茶杯里打著旋兒的茶葉,靜靜聽著,不反駁不辯解,等老師們說得口乾舌燥之後,臉上還是掛著笑,禮貌有加。
柯小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柯亮像棵老松般站在院子大門外,雙手緊握成拳,抿著嘴角看她。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齊璐平淡地回了教室,平淡地上課,中途還問她借了一支筆,並且她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偷偷告訴她答案。
田美合把柯亮床上的棉被翻掉,鋪上新的,說:「要是沒錢了你就給我打電話,當初我就不同意你回來,回來就受委屈。」
後來的一整節晚自習里,同學們挨個兒上台自我介紹,不管是之前本班還是新分來的同學,無一例外。新的班主任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穿著粉紅色並且綉著枚紅色蝴蝶結的羽絨服,站在台上的時候像只吃多了把翅膀給撐沒了的天鵝,所以後來的兩年半時間里,大家都偷偷叫她——粉天鵝。
柯小驚訝于齊璐的大胆,搖了搖頭。
他站起身,向各位老師一一鞠躬,語氣謙卑但是讓聽者再開不了口。
柯亮聽得出她語氣里的故意。
腫!柯小想明白了。
柯小不管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裏面的聲音:「二嬸在裏面?」
她合上眼睛,好像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讓他走,儘管她不願意。
洛明朗看著齊璐,他撐了撐腰,抬手打著招呼:「齊璐?好巧啊,怎麼在這兒碰上了?」
柯亮沒弄明白,一雙眼睛茫茫然地看著她。
洛明朗閉上眼睛不看她,他心裏澀澀的,苦得讓他想放聲大叫,可是他根本不能動彈。
塵土飛揚在空中,不少女生被嚇得花枝亂顫,驚叫連連。
「黏糊糊的,你放衣服里做什麼?」她說話的時候皺著眉,想著到時候洗衣服又得浪費皂角粉。
田美合撇著嘴跟收拾行李的柯和平抱怨:「你看,女兒也不貼心,還是我寶貝兒子最聽話。」
陳雙朵點點頭,然後叫了一聲柯小。
柯小點點頭,記得他之前是在文科班。
她說:「沒有。」
齊璐之前就在本班,朋友很多,男生女生都有,跟她玩得最好的,就是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兩個女生。她們坐第一排倒不是因為成績好,而是因為太糟糕還愛說話,粉天鵝要時時刻刻盯著她們兩個。
他說:「我們家明朗從小就不讓人碰他的頭髮,之前就是因為這事兒打了人留了級,我勸過也打過,孩子說他身上的東西都是他過世的媽媽留給他的,割不掉也捨不得。」
她伸手去搶麵包:「你還我。」
柯小從樹叢里鑽出來,腳軟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除了她,地上還躺著洛明朗和于康樂,柯亮也被打得臉上一片瘀青。
洛明朗不管不顧,繼續戳著柯小氣鼓鼓的臉:「水泡魚,你的臉越來越腫了。」
沒有預料到的是,柯小沒有跟他抬杠頂嘴,她的目光在他和于康樂之間來迴流轉,裏面的關心好像下一秒就會跟著眼淚一起出來。
柯亮抬著頭,說:「學校那邊不會追究的,當時是他們一伙人衝下來,我們沒有跟他們發生衝突。家裡……家裡就說康樂在明朗家住,反正離得近,不會起疑心的。」
柯亮低下身想去撿,風一吹,往後颳了一段距離,他直起身走過去,抓在手心裏。
在那樣的笑容里,柯小沒辦法說出一個不字。
陳雙朵側過頭,看見她拿著那張紙躊躇不定,提醒她:「明天就得交了。」
齊璐扯她:「他有女朋友嗎?」
柯小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從他衣兜里把糖衣拿出來扔在地上。
旁邊的小護士見她這樣,捂著嘴笑她。她聽見了,自己轉身出了病房躲在樓道里埋頭痛哭。
柯小簽上名后遞給齊璐:「七班。」
期末考試前的一個月,班主任給每個同學都發了文理分科表,要求在考試前家長簽字后交上去。
柯小捏著棉被的一角,心裏真委屈啊!
柯小從兜里掏出一顆薄荷糖扔給他:「回家。」
前排的男生遞過來一張紙,是報到確認表。
生來就是自由的靈魂,是沒有人能夠將它更改替換的。
洛明朗指著嬉鬧的那邊,說:「去那邊湊熱鬧去。」
「喜不喜歡,小樂被我都折磨瘋了,我們在商場里逛到打烊才出來。」
這些,都是在醫院的樓道里,柯亮告訴她的。她看著病房裡的洛明朗和于康樂,兩個人的身上都纏著繃帶,臉上掛著彩,樣子明明滑稽好笑,可是柯小卻笑不出來。
陳雙朵握著畫筆的手停頓了下,黑色的印跡點在紙面上,她拿橡皮擦掉。
「剛好路過,聽見聲音在想是不是你出來了。」柯亮鬆開手,背在背後,怕她看見手心裏的汗。
「洛明朗。」
解巷其實沒那麼長,從柯小家到陳雙朵家,只要經過七棵大樹就能到。可是就是那麼偏偏的,她總能遇見洛明朗。
後來在醫院里,柯小哭得更狠,她看著醫生給洛明朗和于康樂包紮、打石膏的時候,她特別不放心地問:「醫生,他們的腳會好的吧?這可不能斷啊……要是……要是www.hetubook.com.com斷了,我怎麼跟他舅舅交代啊!」
問題來得太突然,陳雙朵手裡的筆在紙上拉出好長一條線。
田美合見他不收,折好放進他口袋裡:「你姐她有錢,前天晚上我還看見她柜子里有件新衣服。」
火苗隨風擺動,好幾次映在柯小的皮膚上,她揪著眉看著洛明朗的動作,希望他快一些,再快一些。
柯小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田美合在屋裡喊:「沒看見我這兒手忙腳亂的嘛,不知道過來幫幫忙啊!」
柯小歪著頭,靠在陳雙朵的肩上,柯亮拉著她,洛明朗和于康樂就站在身後。
她覺得不好意思:「可不可以給我一個?」
齊璐回頭看她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睛腫腫的,關切地問:「柯小,你眼睛怎麼了?」
洛明朗伸手戳她的腦袋:「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過年的前一天,柯和平跟田美合終於從沿海的一座小鎮打工歸來,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囊括特產、奶奶的衣服、柯亮的衣服……派發到最後,柯和平指著桌上唯一一個沒有打開的包裝袋說:「小小,看喜不喜歡。」
這屋頂,可能就被掀翻了。
柯小在不經意間瞥見齊璐畫的是洛明朗。
新的一年,平安如意。
她喃喃地問:「怎麼辦?家裡怎麼說?學校怎麼辦?柯亮,你們為什麼打架啊?」
柯亮嘆了一口氣,聲音輕輕的:「不該讓你擔心,不該害你難過。」
那天的作業讓成錄很滿意,他甚至誇獎了柯小的進步,陳雙朵輕輕扯了扯柯小的衣角,看見她笑得合不攏的嘴。
柯亮把床腳靠牆挪了挪,聲音冷冰冰的:「我能受啥委屈啊。」
那個時候柯小還不知道,在高一乃至高三的男生心裏,陳雙朵已是個不同尋常的存在。
那年她剛嫁過來,沒事的時候就四處串門。一敲門,就看見被抱在懷裡的柯小哭,她回娘家問自家嫂子借了口奶水,這下才沒把孩子哭出什麼毛病來。
「很美好啊。那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你有病啊!」聲音很響,連柯小都暗嘆于自己至少還是有那麼一點東西遺傳了她媽媽,好比她的嗓門。
柯亮剝開糖,喂進嘴裏,太涼了:「學理,開學重新分班。」
柯小點頭聽著,可是不敢太明目張胆,拿著筆在空白紙上寫著等會兒該說什麼。
「洛明朗。」
牆壁上的時針指向晚上十點,柯小摸了摸肚子,是有點餓。
收拾好以後,田美合掏出一沓錢給他:「這些錢你好好收著。」
他轉身走開,一步一步踩著青石板,低著頭,又走回了洛明朗家。
齊璐縮回手,為了剛剛的魯莽,向柯小提出邀請:「去吃東西嗎,好餓。」
台上的同學介紹得很快,再有兩個,就到柯小了。
柯小終於知道讓孔黛黛和林一亢奮不已的原因,因為從她們的方向看過去,陳雙朵就像古時候的大家閨秀,三個男生彷彿就是大小姐出遊時的護花使者。
不只是洛明朗,還有于康樂,家世好、樣貌好、品行好的「三好」學生。兩人並肩而行,就是一幅吸引眾人的山水畫,山是洛明朗,他高大俊朗,水是于康樂,他浟湙瀲灧。
她拿腳踢了踢地上的人:「哎。」
她說:「他們現在這樣怎麼辦?家裡瞞不過去,學校當時那麼多人看見了,肯定也會追究。」
柯小一隻手背向後背:「我……我幫朋友買的。」
當時柯小跟在齊璐三人的後面,她撕開一個麵包正啃著,心裏正痛恨著剛剛把她擠出櫃檯的女生,讓她現在連一口水都喝不上,噎得人說不出話。
一直到「五一」放假前,柯小和陳雙朵依然在每個星期天的下午在成錄的畫室里練習畫畫,直到晚自習前才離開。
後來柯小才知道,成錄的家鄉在地圖的最南邊,那裡靠海,沙灘上還有急浪衝上來的海螺,放在耳邊的時候,能聽見來自大海另一頭的聲音。而成錄回去,是為了安葬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就是洛明朗的父母。
柯小埋著頭,閉上眼睛想了想,好像沒有很偉大的目標。她將深深淺淺的希望圈在一起,說:「想得到很多很多的愛,成為一個永遠被愛著的人。」
齊璐把新發的課本立在書桌上,頭藏在課本後面:「你不用理她,到順序的時候上去就是了,她就是想打發時間把今晚混過去。」
田美合站在梯子前,倒沒柯亮想象中的生氣,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現在換作柯小,就不一樣了。
「我啊,我想做一個健健康康,能夠活到一百歲的人。」
柯小聽了,覺得特別新鮮。初中的時候她念的是封閉式學校,一個月只放一次假,平常時候都不準學生外出,像這樣的打架現場,她是第一次碰見。
這學期他在學校鬧騰的事兒可不少。聽班上的女生說,他經常下課的時候抱著吉他去其他班給長得好看的女生彈吉他唱情歌,整個高一教學樓,他差不多給跑了個遍。
這一下,柯小更接受不了。
後來,成錄托關係把洛明朗送進一所住宿學校,洛旬從此更加自由,他整天窩在房間里寫歌,在天橋下唱歌。後來,他碰見一個音樂製作人,答應他出唱片,可就在樣本唱片錄製完后的一周,唱片公司因為經營不善倒閉。
說起這個事的時候,於二嬸一臉自豪,扯著小兒子的圍兜,說:「我們康樂從小就聽話,不像曉露,說不得罵不得,愁人。」
於二嬸聽了不樂意:「這時候想著管孩子了?當年把孩子抱來的時候一身烏紫,連她人都看不見,孩子哭得停不下來,把我急得啊。大娘,我們小小命不好,真的。」說著,扯開衣襟擦了擦眼角。
柯小點點頭:「是啊,可是我根本沒想好。」
柯亮沒動,柯和平拱了拱他:「你媽叫你呢。」
成衫從小身體就不好,先天性心臟病,每天就躺在病床上,除了窗戶外的風景,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每一天,她睜開眼就是白色,閉上眼就是黑色,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這兩種顏色在相互交替著,所以她無比地嚮往另外的顏色。後來,等待了三年的心臟終於來了,她可以真正地去看外面的世界。洛旬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是她見過的最耀眼的顏色,所以她不顧一切地跟著他,結婚,生下洛明朗,她愛這個男人,愛他的所有。
哭著哭著,柯小覺得,才沒有那麼多的狗屁原因,她哭,只是因為她的朋友受傷了住院了,僅此而已。
新的一年,磕磕絆絆。
正當她準備接受這樣平淡的結果時,從正門那邊傳來厚重的跑步聲,中間帶有罵罵咧咧的氣憤之聲,轉眼的工夫,就從她們面前跑過三個人,緊隨其後的,是七八個手舉著西瓜刀、面部猙獰的混混。
他張開手,有些滿足地笑了。
齊璐在跟兩個女生的說話間,把柯小手裡的書翻回了封面,撇了撇嘴,說:「這些都是假的,哪裡有愛到死的兩個人啊?」
柯小站在原地不動,最後蹲下身,看著洛明朗裝蠟、點火。風很大,點了好幾次都點不燃,柯小圈起手,把風擋在外面。
她又問:「是你自己選的嗎?」
她想,她會哭,是因為大家住在一條巷子里的,多多少少也是有感情的,況且,她看見洛明朗替柯亮擋了一刀,不然,躺在地上的就是她弟弟了。
齊璐跟兩個女生站在外面等她,見她手裡的兩個麵包,齊璐旁邊的孔黛黛問她:「柯小,你很餓嗎?」
齊璐點點頭,好像已經得到了滿意答案,不再跟柯小說話,她扯出一張紙,在上面塗塗畫畫。
她想,洛明朗的自由,是生來就有的。
于康樂丟著響炮從他們身邊跑過,瘋得沒個正形兒,他扯著戈曉露的棉衣搶她手裡的仙女棒,苦苦哀求著:「好妹妹,給哥一個,明天給你買一箱。」回頭沖柯亮喊,「站著幹啥,過來幫忙啊!」
柯亮沒有說話,他自始至終都埋著頭,柯小不知道,他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關於一個女生,關於他的朋友,而這些,都不能說。
柯小翻了個白眼。
「等會兒扔。」
「小小姐,朵朵姐,我們去那邊玩。」戈曉露扯著柯小往亭子里走,回過頭喊,「哥,你等會兒再放,哎呀,你等會兒嘛!」
洛明朗不依不饒:「哎,跑什麼,哥不輕易彈曲子給人聽。」
「你給她買的?她給你買啥了,你傻不傻啊。」田美合的眼珠子翻得快上天,心裏想著生個兒子怎麼這麼傻。
柯小坐回位置上,心裏煩悶,線畫不直,重新來過好幾次,本來白凈的紙上被她用橡皮擦擦得髒兮兮的。
柯小從失落中抬起頭,看見的就是成錄的笑容,他還是戴著金絲框的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里藏著黑夜裡的星星,一笑,就燦爛得好像有萬丈光芒。
她躲在樹叢里,粗著嗓子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柯小眯著眼,她想起小時候看過一部神話電視劇,裏面的男女配角,一個是力大無比的大妖怪,一個是下凡尋愛的七仙女,七仙女送給大妖怪一個牛鼻環,還說「這真適合你,你戴著真好看」。現在想想,七仙女可能不蠢,早知道了大妖怪就是牛魔王。
被換下來的舊棉被被扔進了柯小的房間,柯和平在臨走前,從兜里掏了兩顆大白兔給柯小:「你媽說天冷,特意給你多加了床棉被,你要注意身體啊。」
柯亮問她:「我姐的呢?」
先是謊報了軍情,后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在經過兩天三夜的反省和自我檢討之後,柯小將洛明朗的事情全部告訴了齊璐,因為她覺得,比起洛明朗,她更願意跟齊璐做朋友。
「新年快樂!」
柯小瞥了一眼柯亮,見沒她什麼事,又轉身回了院子。
醫生見她哭得凄凄慘慘,安慰她:「沒事沒事,住兩天院就好了,小姑娘別擔心。」
柯小並不意外從一個在今天之前素未謀面的女生嘴裏聽到洛明朗的名字,因為,他曾經背著吉他從校園裡經過時,迷倒了學校里的很多女生。
那一天以後,柯小本來以為齊璐會在她倆的課桌上畫一條涇渭分明的三八線,並且肯定會理直氣壯地剝削她的領土佔為己有,以此來懲罰她說過的謊話。
有些東西,一多就顯得刻意,反而讓人覺得生疏。
劉月香坐在院子里摘雞毛,柯小站在門口,輕輕說了聲「新年快樂」就跑進了屋。
柯小聽了,心想他倆才不是這種關係。
一個月?整整三十天,不能偷偷地在窗戶邊偷看,不能光明正大地坐在成錄的畫室里,她覺得,這同樣讓她很難過。
奶奶把衣料翻面:「也有不省心的時候。這不,她媽讓她學理,非不,昨天晚上還在打電話教訓她。」
從那個時候起,柯小開始有一點點理解洛明朗了。
因為老何的熏陶,柯小在課間的幾分鐘里,也捨棄不了閱讀。雖然,那些書的封面上,是緊緊相依的一男一女,但是對於這個年紀的女孩兒來說,那些懵懵懂懂卻又牽連不斷的感情,總是讓人嚮往又望而卻步。
可是她嘴上倔強:「以後別亂花錢。」
柯亮找到她的時候,柯小蹲在地上起不來。柯亮拉她,她搖搖頭,最後他也蹲下,抱著她:「姐,對不起。」
孔黛黛撇著嘴,扯齊璐:「哎,洛明朗之前不是還特意來教室門口給你彈吉他,怎麼一個暑假就跟別的女生走一塊兒了啊?」
明明前幾天還說自己跟洛明朗一點兒也不熟。
柯亮打著水,柯小問:「我生日的那件衣服是你買的?」她剛剛在樓梯邊上偷聽到的。
洛明朗被她的反應逗得直笑,然後打開吉他包,說:「哥彈首曲子給你聽。」
成錄說:「『五一』后我要回家鄉一趟,這中間可能沒辦法上課,你們能自己練習嗎?」
到期末前,她們已經從美術基礎練習到了素描單體。畫廢的紙大概有上百張,可是成錄絲毫不介意,一直耐心地講解點到線的勾勒。
齊璐在聽完柯小的全部陳述之後,只問了一個問題:「你的朋友,就是那個陳雙朵,洛明朗喜歡她嗎?」
田美合把編織袋打開,裏面還有一床嶄新的棉被,翻了翻說道:「哎呀,說了這個就不要帶了,到時候又用不上,多麻煩啊。」
但是,那首曲子真的好聽。
可惜,下一秒就癟了下去。
那天中午放學,柯小跟齊璐在後門的小賣部里吃著零食等還在測試的陳雙朵,當時林一https://m•hetubook.com.com還特地去正門的燒烤店裡買了烤串回來,她火急火燎地跑回來,說:「我們等會兒從小路走吧,正門口停了三輛麵包車,上面的人都提著西瓜刀呢,嚇死我了。」
于康樂跟沒聽見似的,放在院子正中的煙花被點燃,竄到半空中炸出好幾種顏色。戈曉露的叫聲甚至比炸開的煙花還大,震得柯小耳朵發疼。
陳雙朵繞過齊璐,從柯小的手裡拿過還沒拆的麵包:「剛才去你教室找你,你沒在。」
陳雙朵看了他一眼就走開了。
風吹起來,把樹枝吹得晃晃蕩盪,葉子掉在柯小的腦袋上,她伸手扒拉掉,轉身就走。
柯和平蓋上行李箱:「那不然怎麼辦,媽特意去買的棉花。」
詩人的夢想被丟進風裡,洛旬整夜流連在各個酒吧,欠了一屁股的債,最後拿樣本唱片抵了酒錢,只落了一個作詞人的名銜。
兩個簡單卻需要努力奔跑才能實現的願望,兩個十七歲的女孩兒,突然覺得真的要實現,好難。
後來有一天,她忍不住問,成錄明顯地愣了一下,說:「以前習慣抽煙,後來戒了,可是總覺得嘴裏少了什麼東西,後來就變成吃糖。」
雖然新班級不像之前的理科班有明令上的男女不可同桌,但是柯小的新同桌依然是個女生,看著挺高冷的一個人,其實特話癆。
柯小雙手掛在畫架上,撇過頭看陳雙朵:「想做好多事啊,去環遊世界,去看紅色的蒲公英,聽說,因為跟薰衣草共生,只有法國的普羅旺斯才有。」
可是,她的生命卻早早結束了。那一年,洛明朗只有十四歲,追求自由的爸爸一心撲進他的創作里,一夜裡寫了四首曲子,可惜沒有人賞識,他在酒吧里做歌手,聲音低沉喑啞,熱情奔放的年輕人將他趕出酒吧,他醉倒在街上,是成錄把他送回家的。
孔黛黛點點頭:「是啊,沒意思。」
大年三十的晚上,田美合手裡拿著兩個紅包,發完之後,柯小就出門找陳雙朵去了。
雖然柯小聽來是嗤之以鼻,並且強烈地要求把洛明朗踢出山水畫中,以免破壞了整體美感。而她的堅持現在又被澆了一盆冷水,這盆冷水來自她的新同桌,齊璐。
陳雙朵漂亮,光是舉手投足之間就已經足夠讓人魂牽夢縈,而她清清冷冷的性子,像極了金庸筆下那個一身白衣深居在古墓里的女子,雖有病容,依然不可方物。
「其實,明朗他爸以前也是小有名氣的……」
她說:「好巧。」
柯亮跟在她身後,想問問她那件衣服合不合身,還沒開口,就聽見柯小問他:「你學文還是學理?」
齊璐點點頭,眼珠子一轉,又問:「那你認識洛明朗嗎?好像也是七班的。」
柯亮沒有聽出來她語氣里的失落,解釋著:「成先生這次回去,是為了明朗爸媽合葬的事兒,聽說光是手續就要等上好久,沒那麼快回來的。」
柯小搖搖頭,死扛著繼續沖洛明朗瞪大了眼睛。她也想給洛明朗鼻子上套個鼻環,相稱他蠻牛的身份。
柯小恍然大悟,哦,打架都靠吼啊。
最後,柯小沒了力氣,人癱坐在地上。
柯小握著鋼筆回了房間,她從書櫃里抱出一摞字帖,翻一翻,裏面連空白頁都被她寫得整整齊齊的,標準的行楷。她給鋼筆灌了墨,貼著紙的時候才發現筆尖是鈍的,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她從筆筒里拿了一支筆,下筆利落——凄凄慘慘戚戚,說的就是她啊。
「他爸媽不在了?」
柯小低頭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女生來說,不好看就算了,要是還胖,那隻能是沒救了。
糖是洛明朗給他換的,裝在一個小小的鐵盒子里,滿滿當當的,好像永遠都吃不完。
那一巴掌,剛好甩在柯亮青紫的臉上,他埋著頭,任由柯小扯著他的衣服將他來回晃動。
「柯小。」
老何是個感性的人,聽到此也倒戈相勸。
可是,現在再高興,也不能泯滅掉從前的不快樂啊。
柯亮背靠著牆,像聽了不得了的事,不,是天塌下來的事,壓得他心口喘不過氣,呼哧呼哧地吐著氣。
等他們走了,柯小坐在洗衣池邊,兩條腿在半空中晃啊晃。她聽見奶奶在二嬸家看電視看得入迷笑得樂呵呵的聲音。
一直到洛明朗放假回家,伏在桌案上的男人身體已經發臭,開始腐爛。
腫?柯小想。
柯小挑挑揀揀從一堆燒烤里抽了一串土豆,問:「我們不去看看嗎,我人生第一次看見打架。」
而讓三個女生反常的那個人,一隻手插著兜,一隻手正從陳雙朵的手上接過樂譜,說說笑笑著。
柯小抽著氣,鼻子里哭出鼻涕泡,全碎在了柯亮的衣服上。她推開柯亮,惡狠狠地盯著他,最後還是氣不過,一巴掌甩在他臉上:「你為什麼不學好!還跟人打架!你在幹什麼啊柯亮!要不是洛明朗,今天就是你躺在醫院里!我怎麼跟奶奶說,我怎麼跟爸媽交代呀!」
柯亮叫她:「媽。」
柯小的腦子裡簡直跟炸開了鍋一樣,現在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她不敢去看齊璐,甚至在想,完蛋了,齊璐肯定覺得她是個騙子。
所以,柯小覺得自己太齷齪了。
洛明朗把她手裡的麵包拿走,把她咬過的麵包掉個頭,沒皮沒臉地就吃掉一大口:「小沒良心的,我們惦記著你,你自己倒先豐衣足食了。」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于康樂就要每天去市郊學畫,每天凌晨六點半的首班車上只有他跟司機兩個人,一直到下午五點結束講課,背著畫板坐最高峰的公交車回家。
柯小發現,成錄有個小小的習慣,他喜歡在握筆前吃顆糖,她偷偷看過,是種薄荷糖,味道很清涼。
於二嬸喋喋不休著:「朝氣是好,也要有個限度是不是?前兩天,跑去她外公家,把她外公最喜歡的那幅畫給潑了,氣得我,唉。要是像小小就好了,天天去成先生家學畫畫,討人喜歡。」
陳雙朵橫筆在半空中,不咸不淡地說著:「你要是真喜歡他,就跟他說,藏著掖著的,真讓人著急。」
「新年快樂!」
他終於,能去見心愛的人,再為她唱一首歌。
柯小還發現,她的聲音也好聽,像剛出生的百靈鳥兒,婉轉悠揚,似水如歌。
m•hetubook•com.com小搖搖頭:「不喜歡。」
柯小想裝作沒看見他徑直走開,雖說是同班同學,可是一個學期下來兩人在學校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柯小覺得,如此淺薄的情誼應該繼續保持下去。
柯小臉紅,桌子旁兩個女生的笑聲像耳光一樣呼哧拍在她的臉上,她的手緊緊摳著紙面:「我……我就是隨便看看。」
齊璐還想跟柯小問些什麼,柯小低著頭說:「其實我跟他不太熟。」
她哭著喊:「你們怎麼樣啊!你們別死啊!你們不要嚇我啊!」
兩人到于康樂家時,柯亮和洛明朗都在。戈曉露已經點燃了仙女棒在半空中揮舞著,女孩子嬌氣,不敢碰大件兒的,見著她倆,一人發了兩支仙女棒。
回病房的時候,陳雙朵和齊璐各自坐在於康樂和洛明朗的床邊。
等火終於點燃,于康樂手裡的仙女棒已經燃光了。幾人向他們走來,一人拿著一角,風一來就撒手。
兩位軍師鉚足了力氣,齊璐聽著卻不為所動,說:「女生太主動了,男生就不會覺得你可貴了。」
幾個混混嚇蒙了,刀也不要就跑了。
她抵著牆,問:「怎麼去那麼久啊?」
「3……2……1……」
柯小反駁他:「再過兩天成錄就回來了,到時候怎麼說?」
柯小把新發的課本遞給她時,發現她的手指特別纖長好看,不自覺地輕輕念出聲:「一雙十指玉纖纖,不是風流物不拈。」
洛明朗又咬掉一口,像個無賴一樣把麵包遞給她:「還你,小氣。」
他伸手扯著柯小的馬尾,柯小隻覺得頭皮發麻,真疼。
他在暗示她胖了。
院子里傳來關門聲,他站定,靜靜等著。
柯小站起身,她覺得,她是姐姐,所以現在只能想辦法解決,而不是再去責怪誰,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沒有辦法回頭,只能盡最大的可能去挽救。
新年過去沒幾天,就是開學的時間。
奶奶頂著針,腳上不敢用力,回頭勸著:「孩子嘛,就是要鬧。哪像我們那個時候,天天被關在院子里,想出去看一看玩一玩都不行,現在的孩子就是要朝氣一點兒。」
齊璐從文具盒裡取出一根皮筋兒紮起頭髮,自來熟地問她:「之前是理科班的?哪個班啊?」
其他院子里的煙花同時被點燃,整條巷子被天空中的火花照得通明,有人歡呼,有人高喊,更小的小孩兒繞著解巷跑了一圈又一圈。
洛明朗看都不看她:「做什麼?」
背著吉他的少年臉上是藏不住的桀驁,頭髮依然留長。對了,期中的時候班主任為了良好的班風班貌,在對洛明朗勸說以及訓斥數次無果之後,親自帶著剪刀來教室請洛明朗到辦公室坐一坐。
那天晚上,柯小跟田美合睡一個屋。聽著樓上兩個男人擠在一起床板發出的咯吱聲,田美合抱怨著:「怎麼能讓小亮睡那麼小的地方,你當姐姐的怎麼不知道體諒他一下啊?」
從這一天開始,他們之間的糾葛,像藤蔓一樣生長,彼此纏繞,彼此交錯。
那張紙被柯小夾在畫本里,名字是寫上了,可是到底學文還是學理,她沒想好。
柯小「石化」在原地,光是他開口的那幾個字就足以讓孔黛黛和林一也懷疑她跟洛明朗的關係了,而且她已經感受到了來自齊璐探究的目光。
田美合把棉被抱出來,喊著:「小亮,去樓上把燈開開。」
柯小解釋:「我跟同學出來買吃的,還想給你帶來著。」
小賣部里人不少,柯小好不容易擠進去買了兩個麵包,還沒等開口再要兩瓶水時,就已經被擠了出去。
對於十七歲的柯小來說,「喜歡」這樣的字眼,太沉重了,可是她總覺得,她對成錄,不只是喜歡而已。
出了院子,柯亮叫住她:「姐,去不去康樂家放煙花,十炮的。」
他說得雲淡風輕,可是在齊璐的心裏早已經翻江倒海。齊璐沖他笑著,笑得花枝招展、風情無限,使出了渾身的力氣。
她想,字寫得好看其實也不招人喜歡。
陳雙朵走在前面跟于康樂說著話,洛明朗和柯亮跟在他們身後。
柯亮又掏出來:「那是我給她買的。」
孔黛黛扯了扯一臉八卦的林一,笑得特別曖昧。
兩人說著話,沒注意站在門口剛回來的柯亮。
柯小站在亭子外,看見洛明朗蹲在地上窸窸窣窣地倒騰著什麼,她走過去,是紅色的孔明燈。
而柯小索性哭出了聲兒,她丟掉烤串,連書包都不要了,跟著跑在西瓜刀混混後面。
柯小想,齊璐說得對啊。
柯亮慢吞吞地走上樓梯,陳年的木頭髮出沉悶的聲響,一腳踩著,叫人心裏不踏實。
柯小翻個身,窗外的光透進來照在棉被上,她伸腳蹬了蹬。田美合一巴掌拍在她背上:「睡覺就老實睡。」
林一有些興奮:「柯小,叫你呢。」
「沒,我自己想學,那些歷史我背不來。」柯亮把糖衣揣進衣兜里。
陳雙朵拉著柯小坐下,一間小小的病房裡,六個十六七歲的男生女生,心裏突然開始各自藏有秘密,不能被人挖開,也不想找人傾訴。
「你呢?」她問陳雙朵。
一路上除了紅燈籠,每家每戶的樹上還掛了彩燈,紅紅綠綠的,好看得緊,除了陳雙朵家。
奶奶聽著停下手裡的活兒,一雙混濁的眼睛望著木頭架子上晾的衣服,破破舊舊補了好幾次,可是即便她手藝再好,舊的就是舊的。她聲音哽咽:「是,我們小小啊,連她媽的一口奶水也沒喝上就被她爸抱給我。那時候才出生三天,我正收拾著東西去醫院,聽見門響,我那兒子就抱著床小棉被走進來。我一看,淚珠子就止不住。」
柯亮抬頭望天,因為被發現,心裏有些竊喜。
緩緩往上的孔明燈像一顆啟明星,指著哪裡,光就在哪裡。
睜開的眼睛又閉上,柯小害怕淚水洶湧而來。
柯小打開他的手:「你能不能不要動手動腳的!」
聽說那天,洛明朗「血洗」了高一教師辦公室,能扔的都扔了,能砸的都砸了。
這一聲在院子里炸起,柯小擦擦手,還沒走進屋子,就見柯亮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完好的包裝袋。
可是事實證明,她跑得不夠快,不然,她也能把洛明朗和于康樂給救下來。
「你在這裏幹什麼?」柯小把披散的頭髮紮起。
於二嬸哄著小兒和_圖_書子睡覺,在院子里來回走著。
柯亮點點頭。
柯小的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沒好氣:「對不起什麼?」
柯小覺得齊璐心胸是真的很寬厚,從頭到尾沒有多提一句關於她說謊的事,同樣讓她覺得奇怪的是,齊璐怎麼會問這個。
每個周日的下午,柯小和陳雙朵都準時坐在成錄家二樓的畫室里。
是挺喜歡的。
田美合坐在院子里吃端午節時候包的粽子,一邊吧唧著嘴一邊說:「你沒事兒就多練練字,字寫得丑沒人喜歡。」
新學期開始,學校將文理分科后的分班情況張貼在公告欄上。
齊璐搭著她們兩人的肩:「你們太八婆了,走了。」
洛明朗艱難地扭過頭,開著玩笑:「該不會是因為擔心我所以哭得這麼厲害吧?」
洛明朗站直了身子看著柯小,她實在太矮了,然後一巴掌拍在她的腦袋上。
那一刻的時間重複相加疊起,甚至變本加厲,演變成今天這樣。那些來自田美合刻意的偏袒好像一副屏障,把他和柯小隔得越來越遠。
柯小問她:「朵朵,你有喜歡的人嗎?」
當然,這話是柯亮說的。
于康樂已經看見柯小,叫了她一聲。
陳雙朵扯了扯柯小的衣角,跟她說:「新年快樂。」
女生輕輕撞了撞她:「我叫齊璐,你叫什麼?」
于康樂加入聲討:「是啊,就沒見你哪次正正經經跟柯小說過話。」
重疊的兩個聲音,分別來自柯亮和齊璐。
從小賣部回教學樓只需要經過一片空地再轉個角兒,兩分鐘的路而已,碰巧,迎面而來的都是柯小的熟人。
柯小她爸媽坐當晚的火車去打工的城市,用過期的報紙裹著臘貨,一層又一層,但還是有油脂滲出來。
好奇心促使她的膽子變得莫名地強大起來,齊璐卻努努嘴,說:「裝腔作勢而已,沒人會真打起來,都是看誰帶的人多、誰的樣子最狠而已,嚇一嚇對方。」
他這一生只愛過一個女人,在那間破舊漏水的地下室里,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依然在為他的愛人創作情歌,儘管她再也不能聽見。
柯小拆開來,一層塑料墊,再拆,還是一層塑料袋,本來就不大的一包東西拆了又拆,終於見著實體了,一支印著不知道什麼花瓣的鋼筆,連個墨水瓶都沒有。
所以,當她坦然經過洛明朗,並且成功用背影跟洛明朗說再見的時候,完全沒想到洛明朗並不想讓這份情誼只停留在淺薄的層面上。
女生停下抄課程表的動作:「你是不是在誇我?」
突然,孔黛黛扯著林一一副興奮的樣子,然後齊璐停住腳步,柯小正好撞了上去,可是齊璐毫無反應。
柯亮剛跟洛明朗從音像店回來,路過洛明朗家時,還特意往樓上看了看,窗戶里傳出此起彼伏的笑聲,他聽得出有一陣是柯小的。他本來還想,柯小現在應該很高興吧。
零點的倒計時響起。
「新年快樂!」
齊璐拉她:「走吧。」
以此,事情總算結束。
柯亮看著柯小漸漸模糊的背景,手心裏的糖衣上還殘留著糖漬,和汗水混在一起,果然黏糊糊的。
孔黛黛被她嚇了一跳,撿起她的書包:「柯小你去哪兒?」然後看見齊璐也跟在柯小後面追了過去。
那天下午各自報到之後,就要去新的班級。柯小從三樓搬到了一樓,在經歷了半學期的理科殘酷壓迫之後,她如願分進了文科班,柯亮和于康樂在她之前的理科班。陳雙朵原班不動,學校分科之後,她的班級變動成了理科班,而洛明朗,在二樓的藝體班。
以後的好多年再回頭想一想,那一天,好像是解巷裡的孩子最快樂的一天,也是他們,唯一沒有隔閡,彼此毫無顧忌站在一起的一天。
那是在成錄走後的那個星期,在學校後門的巷子里,發生了一場惡意鬥毆事件。
柯亮說的以前,不過是五年前。那時候,洛明朗他爸洛旬是個小有名氣的詩人歌手,創作的歌曲也被不少人傳唱過。聽說,大部分的歌都是為了他最愛的女人寫的,那個女人,就是洛明朗的媽媽,成錄的姐姐,成衫。
那個時候,她們已經從素描單體練習到了素描幾何體,一張紙畫下來,差不多要三四個小時。有時候柯小偷懶,躲在窗戶邊看成錄在院子里修剪盆栽,她貓著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看見。
柯小望了望,低聲跟他說:「我去找朵朵,晚點兒再回來。」
就這樣,柯小在去陳雙朵的短短路上白白浪費了半個鐘頭,最後天色暗了下來,她只能雙手插兜回家。
這條巷子里,誰跟誰都親,當然,這肯定是件好事兒,不是說「遠親不如近鄰」嘛,解巷裡的每家每戶都把這條俗語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是,總會有個你承受不了的點,譬如——柯小實在受不了於二嬸因為她的身世而對她時時展露的關心。
柯小泄氣,她常常在課間聽著孔黛黛和林一為齊璐出謀劃策,怎樣才能吸引洛明朗的注意,怎樣才能接近洛明朗卻又顯得矜持不刻意。
柯亮就站在柯小的身前,聽了這話,不敢回頭看柯小。
陳雙朵手裡勾勒著線條:「喜歡什麼就念什麼。」她問,「小小,你以後想做什麼?」
柯亮想,現在不是說這個事兒的時候,再一想,兩人總是不對頭,至少有一方,要妥協一點兒,所以他把洛明朗的事全給柯小說了。
所以一到下課的時候,兩個人就像從監牢里刑滿釋放的自由人,奔向了齊璐。
柯小哼哧著點頭,連打了好幾個嗝兒。
柯小一邊跑一邊喊:「去,我先去找朵朵。」
那條巷子是通往學校後面的山上的,半坡的地方有個亭子,她順著樓梯往上爬,這下不敢哭了,她看見了血。
齊璐和孔黛黛也向柯小投來目光。
「我是說,你想念什麼就念什麼,別聽別人的。」柯小解釋著。
陳雙朵把自己手裡的麵包扯開一半,拿給洛明朗:「你別逗她了。」
柯亮想起小的時候,親戚來串門,家裡的香蕉不夠分,田美合把屬於柯小的那部分偷偷塞給他,說:「別叫你姐看見了。」
柯小揉著額頭,從齊璐和孔黛黛兩人的縫隙中看過去,迎面而來的,就是洛明朗、陳雙朵幾個人。
柯亮點點頭,他聽見昨晚媽媽打來的電話里對她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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