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佛的國度
佛堂正中端坐著一尊四面佛像，渾身披金，盤腿端坐的身姿十分尊貴高大。四面佛有四面，正面平安，右面事業，後面姻緣，左面財源。按照規矩，他們應該先拜正面，再依次向右轉，直到把四面拜完。
她訝異地回頭，看見領隊舉著小旗，笑容滿面。
夜已漸漸深了，越來越少的人從酒店出入。在這個虔誠的佛教國度，恐怕很多人已經安然如夢了吧。
今天要去佛寺了吧。
戴依彌十分彆扭地等領隊走到自己前面。她已經打好了小算盤，等孫昭走到前面，自己再偷偷溜到隊伍後面。
她報膝坐在酒店的草坪上，燈光噴泉正噴出好看的造型。回憶像是裂開一個小口，不斷地向她心中傾倒剪不斷理還亂的憂愁。
戴依彌的思緒飄回現實。入眼先是熙攘的人流和刺眼的陽光，然後是一張被墨鏡遮去小半的男子的臉，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開始向前走的步伐忽然停下，回頭，笑得無比燦爛，「晚安。」
她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站著一個落寞的身影。他背對著她，抬頭望著明月，思緒紛亂。也許，身在異國他鄉，再見那輪熟悉的月亮，更容易想到未來，想到人生。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該怎麼回答？
他邁開長腿，緩緩走到她前面。她一臉不情願地盯著他的背影，悻悻地和圖書跟了上去。
她看了看孫昭。他若有所思地半低著頭，輕輕捻著手中的燃香。
她倉皇避開他的目光，呼吸驟然紊亂，「好吧，是什麼？」
她閉眼在心裏默念，佛啊，我希望，我在乎的人一生安然無恙。如果這需要付出代價，請拿我的平安來換。
他沉默片刻，一笑，「也許。」倘若，舉頭三尺真有神明，那麼在他最痛苦無助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神明憐憫他？不過也好，他終究成為了今天的模樣，也許，這才是神明的期盼吧……
「那，晚安？」
他驀地轉身。她也恰好站起。四目相接，兩人的目光都閃過一絲驚訝，又恢復深沉。
今天的星空很美。沒有污染的夜空彷彿一顆純凈的黒玉。星星點綴在遠方的屋頂之上，一閃一閃地，相互呼應著，又像人事一樣若即若離。
他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邊？
原來領隊很擔心自己啊，她是表現的有多傻，讓她不放心……還有他們照顧她是什麼鬼？她明明會照顧自己的啊！
「不算信吧，但是總覺得，佛學里的話，有時很有道理。舉頭三尺有神明，說不定還真是這樣的呢。」
不經意間抬頭，孫昭看見了她，她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時而蹙眉，時而展顏一笑。她總是這樣，讓他無比好奇，只想接近。
她把香筆直和_圖_書地插|進香爐。香爐中的香參差不齊，有的香還在悠悠燃燒，有的已經燃燒殆盡。香灰的痕迹已然斑駁，一層一層的積淀不知是多少世事滄桑的證明。
「……」他是怎麼發現的，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又是一個艷陽天。還沒有出門，戴依彌就感覺到了陽光灼熱的溫度。
他的笑容里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他是否也想到了什麼？會不會也想到命運？
每個人都有心愿，卻有多少人可以如願？
戴依彌皺了皺眉，這算什麼？反覆無常？難道他是個傲嬌？不是吧……他的性格還真是捉摸不透……她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看來要增進了解啊。
她的嘴角也綻開一抹複雜的微笑。
她的面色有些凝滯，縱使半信半疑，在氛圍的感染下下心情也變得鄭重。忽然想起在佛像前是要許願的。地導說四面佛很靈，一定會實現人們的願望。她的心愿很小。她握住香，行佛前的合十禮，然後認真地一拜。
「你怎麼不走了？」眼看隊伍已經走了一半，她有點急了。
「沒什麼，只不過是胡思亂想。」
「你不是想走隊伍後面么？」他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
佛寺中人山人海，濃濃的燃香之氣飄入鼻中。戴依彌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笑了，「我走了，早點睡吧。」
啊，他們什麼時候超過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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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這樣看著我？」他拉了拉她的背包帶，「別看了，快走。」
那笑容使戴依彌錯覺，那是天邊的一顆星在閃爍，那麼快樂那麼熱烈。
「說出來反而有實現的可能。如果不說，」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眼睛，「我一定後悔終生。」
坐在大巴車上，遠遠就看見寺廟周圍車水馬龍。佛寺的外觀金碧輝煌，飛檐鑲金嵌寶，琉璃瓦閃閃發光，端坐屋頂的小佛像精美絕倫，鮮艷的彩漆描繪著一幅幅瑰麗的壁畫。「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佛寺將這句話演繹到了極致。
「這樣啊。我還擔心她一個人沒有獨立生活的經驗，在國外會出差錯。有你們照顧就沒問題了。」
此刻，她和孫昭站在佛像的正面。周圍的人群喧囂，許多人舉著三炷香，鄭重地俯身一拜，雙手合十成花苞狀，懸在眉心。
像是做出某個決定一般，他忽然抬起頭，手緩緩地舉至眉心，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的笑容依舊，「算了，」他輕輕搖頭，「現在還是太早。以後告訴你。」
「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他問。
佛堂離開的途中，孫昭突然叫住她。
孫昭憑藉身高優勢，輕鬆地拿到兩束香，遞給她一束，「拜完佛我們快點離開。這裏的煙對身體不好。」
「抱歉，不小心走過了。」身旁的ｗｗw.ｈeｔｕbook•ｃｏm•cｏｍ他開口解釋道，聲音溫潤。
戴依彌剛想開口解釋，孫昭搶先一步，「之前的確不熟，現在她跟我姐是很好的朋友，所以跟我也比較熟。」
可是那樣的地方，也充斥著她和爺爺奶奶的回憶，想起一次心痛一次。
她搖了搖頭，「願望說出來就真的不靈了。」
戴依彌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天空。依稀還記得兒時去爺爺奶奶所在的鄉下，那裡有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田野和池塘，在她的記憶里，那裡是永遠不會被凡塵玷污的世外桃源。
她不是虔誠的佛教徒，但對於這種神佛之事她始終抱著一種敬畏的態度，畢竟善惡在哪裡都一樣鮮明。也許神佛並不存在，但是佛學里的輪迴報應，總是在人間上演著。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等你先走，再跟著你。」
「這裏的星空很美。」她答非所問，「你不也是一樣嗎？」
她在一片鬱悶中看見他微微一笑，禮貌地點了點頭，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這裏的遊人好多啊，而且好多是中國人。」她甩了甩頭髮，像是想甩開不快，「這裏的第二母語恐怕是漢語呢。」
不想，他遲遲沒動，在原地十分愜意地靜立。
他看上去有點悲傷。「你不想知道么？」
「沒事。你們很熟嗎？我看戴依彌是一個人出來的，原來是跟朋友一起啊。」
風靜靜地吹著，ｈttps://ｗｗw•ｈｅtｕbook.ｃom•ｃom夜幕低垂。
「你信佛么？」他彷彿思考了一會兒，又問。
「然後呢？」她等待他的下文。
「在想什麼？」他輕輕問。
「那，走吧。」
他笑著，肆意而熱烈，那一瞬間，就像被點燃的火苗，「我希望，每一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每一個偶然的遇見，都是為了沿續前世的緣……」他突然停頓。
源源不斷的供奉香火的人與戴依彌擦肩而過。佛說，千百次回眸才換來來世的一次擦肩，那麼這些連正面都無法得見的陌生人，也許在前世與她有深深的羈絆。冥冥之中，到底是什麼決定了一切的相遇與分離，她覺得奇妙，全身像是籠罩在了一種神秘的氛圍中，無法自拔。
「我許下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他的表情帶著自嘲的意味。
想到這裏，她的呼吸忽然一窒。他的命運，或者說他的經歷，她一無所知。他們不過是暫時同路的陌生人，最終逃不過離別。在他的生命里介入太多，有什麼意義。淡淡的苦澀在心中蔓延開來，想潑灑的墨水，愈染愈濃。
酒店門前的佛龕色彩鮮艷勾勒著金線，上面供奉著她不認識的某個佛像，點燃的香在空中逸散開裊裊青煙。
「中國是這個國家最大的遊客來源。等下進了寺廟，還會有專門的中文解說員為你們服務。」領隊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點哪門子的頭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