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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作者:安小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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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你叫向南,卻通往北方 1

第一話 你叫向南,卻通往北方

1

忍不住握緊已經沒有了知覺的拳頭。
換句話說,他是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長大的。
林向南知道,他恨她。多年的生活其實林向南並不了解林耀華到底是一個怎樣脾性的人,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恨她。任誰都不會接受一個原本屬於自己的女人拋家棄子,享受外面的精彩世界,而自己本身卻在別人的譏笑中度過這麼多年。
「你有沒有錢……」
在一聲悶響后,火車繼續前行。
林向南不禁抬起頭看向他。
但是林向南知道,就算遇到了長相、性格百分百和他一樣的人,也絕對不會是他。
「你是不是林向南?」少年低下頭,冷漠地打量著蹲在雪地里的她,眼神和此時的距離高度都像是在看一個小丑的樣子。
很帥氣的短髮,看得出用髮蠟抓過,有點不良少年弔兒郎當的態度。她只是驚訝,這個人怎麼會這樣像顧簡。
她的手指那麼涼,恐怕早麻木了神經。他知道她是從南方小鎮過來,長途顛簸,衣著單薄,又在這樣下著雪的天氣里站了這麼久。他本以為未謀面的她會害怕得痛哭流涕,可是沒有。她甚至沒有說多餘的話。
楊芝芝是向南的母親,可是林耀華,從來都不似正常家庭里的男人,對女兒說到自己的老婆便用「你媽」這個稱呼詞,繼續說怎麼樣怎麼樣。他只不帶www.hetubook.com.com任何感情地叫她的名字,楊芝芝。
以前在小鎮的時候,林耀華贏了錢心情難得好時,她有問過,北城到底是什麼樣的?林耀華邊數著手上那些皺巴巴的錢邊不屑地說,「北城?」接著冷哼,「不過如此,只有楊芝芝那種賤女人才會去的地方。」
「是的。你是?」
她終於順利到達了北城。
一陣輕微地晃動。
少年正準備拉開車門,而轉過頭時,林向南面色蒼白、身體發抖地站停在離他一米左右的距離。她睜著大得空洞的眼睛,表示倔強的方式是凍得通紅的手指緊緊攥著箱子的拎手。
或者說,像極了無話可說了便擺擺手說「你走吧」的顧簡。
車廂內唏噓聲斷斷續續地響起來,本來準備在這一站下車的人也只好不情願地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原路重返。
「我是向南。」一片雪花正巧掉落在她的睫毛上,瞬間融化成液體,她吸了口氣,「我到了。」
電話撥通時,她不禁做了個咽唾液的細微動作,不知是緊張是生澀還是周圍的人聲太過於嘈雜,那邊「喂,哪位」說了三遍她才反應過來。
「親愛的旅客朋友們,現在播出晚點通告。很抱歉列車出現故障暫停,並沒有到站。請旅客們不要騷動,等待進一步通告……」
和-圖-書嗯。我們準備走。」依舊是不咸不淡的語氣。
問話的人是輝叔,景家的司機,人很老實敦厚,在景家做了好多年,具體的年數已經記不清了,只是頭髮隨著歲月已漸白。
「向南,向南。」
起初她沒有在意,長久地待在冰冷的空氣里讓她的聽覺也變得遲鈍,只是本能地以為交談的對象並不是自己。直到有一步步踩在雪上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時,她才緩慢地轉過頭。
「我是。」同樣的冷漠語氣,並沒有感到窘迫地把快要流出的鼻涕吸回去。
林向南旁邊坐著一個很邋遢的男人,油膩的頭髮上可以看到一片片白色的頭屑。她略顯反感地緊緊身,卻不想在車廂的過道里,有人不小心絆倒了誰的腿上,衝著她這邊直倒了過來。
她按照楊芝芝說的,原地不動。這個過程不想再詳加描述,只是大概近一個鐘頭后,火車站前的人越來越少。她被雪花覆蓋,像個雪人似的蹲下來抱著發軟的雙腿。劉海兒滑落下來,柔軟粘溺,附在臉上的是有些傷感的影子。
「要不要去接她下?」輝叔有些擔心地說。
輝叔在少年說話間不禁側過頭,見他身後不遠處一頭黑色長發的女孩子吃力地拎著箱子,搖搖晃晃地向他這邊走來。
「你怎麼搞的啊?走路都不長眼睛的。」身旁的男人粗暴和-圖-書地喊。
熟悉的臉孔越發模糊地慢慢向她靠近。
「你……」不確定的拖長音,林向南的身後突兀地響起好聽的男聲。
「請問是楊芝芝嗎?」
多年後的景昔再回想到這樣的情景,和當時林向南漸漸模糊的神情時,他秀氣精緻的臉上依舊是鋪撒了一層薄霧般說不清的倒影。是不是在那個時候,於他而言,這樣的她,無論做過什麼,都可以被原諒呢?
林向南身著樸素,在無數行李箱滑輪不規則的前行的響聲中顯得有些落伍。她身上的全部家當也就是提在手中的柳條箱子,似文化大革命時期遠赴他鄉的少女。拎著它時,箱子里的衣服、書籍,還有一個大大相冊的全部重量加起來,使她的一側肩膀不自覺地向下傾斜。
剛剛的肇事者穩了穩身:「誒?我不是故意的。」口氣是事不關己。
忽然間,有說不清的東西打入少年的心裏。他微微一震,放下準備拉開車門的手,轉而朝著相反的方向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觸碰到箱子拎手上她的手指的那一瞬間,明顯感覺她敏感的往後一縮,箱體晃蕩。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脫離了沉得向下墜的黑色,已經有些微微泛藍,遠處的路燈散發著橘黃色的光暈。三月的天,玻璃窗外明顯可以感覺到濃濃的霧氣。林向南想,她要到的北城,一定和_圖_書比她所在的南方小鎮要冷很多。
林向南快速轉過頭。
頓時有人側目。
林向南從沒見過長得這樣乾淨清秀的男孩子,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身上散發著的沉靜氣質。
當然,還要帶著一個拖油瓶的女兒。
林向南迷茫地站起身,身體發抖的同時暗自咬了咬嘴唇,腿酸楚地打了晃。
那個女人抓了抓凌亂的頭髮,長時間的旅途叫人提不起精神。她微睜著眼睛看了看手錶,剛張開口要說「沒有」的時候,車廂的廣播器忽然發出特有的「嘶拉」聲,於是她彆扭地轉換口型,用手指了指:「聽廣播。」
這個時候北城正在下雪,林向南沒有因為長久地在南方生活,偶遇這一場雪而產生過多興奮的情緒。她只是安靜地站在車站邊的公用電話亭前,小心拉開上衣兜的拉鎖,取出不大的紙片。那張摺疊整齊的紙片上好似有濃烈的煙火味兒,林向南看著上面的一排電話號碼走神了幾秒鐘,忽然鼻子一酸,便模糊了視線。
林向南想起無數次難以形容心情有多糟糕的那些夜晚,是林耀華喝醉酒邁著跌跌撞撞的步伐大喊:「你還是早點滾出這個家,去找那個該死的女人好了!你賺的那點錢還不夠我玩一個晚上的,我哪有錢養活你?」說到激動時,更不忘把手裡剩餘不多的液體的酒瓶狠狠砸向牆。劇烈的撞擊hetubook.com.com下,橘黃色的液體隨著酒瓶的玻璃碎片在空中轉化為透明,噴洒向下。那時的她只是把頭埋進雙手,緊緊環抱在膝蓋里,躲在床邊一言不發,連柔軟的長發上,都沾滿了酒精的味道。
坐在駕駛位上的人聞聲后迅速降下一半車窗,聲音略有些沙啞:「接到了?」
林向南揉了揉眼睛,還來不及去回想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便連忙試探著問對面一個看似年過四十的婦女:「阿姨,到站了嗎?」
少年垂下眼瞼,不願將目光再次放在她身上:「跟我走吧,楊阿姨叫我來的。」簡單的一句話后,接著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到路邊的私家車前,俯下身,食指骨節輕輕地敲了兩聲駕駛位的車窗。
和雪一樣乾淨的板鞋,深藍色牛仔褲,再往上一點點——她仰著頭,看到她面前的少年,如同雕像般站立在那裡。他穿著黑色薄棉襖,衣領鏈接的帽子上有一圈厚厚的深棕色絨毛。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像光圈般籠罩著他,讓他的容顏越發耀眼。
男生似乎沒有座位,直直地站在過道中,手裡「啪啪」地按著手機鍵字,漸漸感覺到身後似乎有目光緊盯著他,便微微轉過頭——只是很小的一個動作,便輕易捕捉到目光的主人,繼而眼神裡帶著不解。
這樣的畫面比三九的天氣看著還要讓人覺得寒。
火車急剎車一樣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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