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是林向南背對他在一片煙霧之中，低著頭，手中的竹籤用力刺入膨脹起的魚丸身體里。一次又一次的反覆刺入，拔起。終於，在被憤怒灌滿的瞳孔注視下，被戳了無數次的柔軟立體物變得難以入目的千瘡百孔。趕在陳宇哲沒發現之前，林向南用竹籤最後一次插起躺著的殘缺體，張開嘴巴，面無表情地吞咽了下去。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站在書桌前，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由於沒有修剪的劉海，擋住了臉。

眼看著林耀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煩躁地在不大的房間里到處亂轉，林向南忽然想起白天班主任的話，於是強忍著疼從書包里翻出捲紙和圓珠筆。

「錢都被你輸光了啊！我哪裡有錢！」被拉扯得無力抵抗的林向南發出撕裂的叫聲。

在所有靜謐的黑色漩渦里，林向南身體無力地滑落在牆邊，整個世界，陷入沒有一絲光亮的坍塌廢墟之中。

林耀華紅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見林向南的第一眼就是快速直起身，一隻手習慣性的拉扯著她的頭髮到一邊：「說，把錢藏到哪兒了！」和圖書

怎麼可能——就這樣而已？

林向南蹲下身，握緊的雙拳鬆開，顫抖的拾起捲紙，一張一張的疊落整齊。

在青春期里盪著微笑的少男少女若有似無的望著黑板發獃。

剎那間，世界寂靜了下來，只剩下目睹這一切的小飛蟲翹著輕盈的身軀在空氣里轉了好幾個圈。

到了晚上，林向南剛邁進家門，就被刺耳的物體碎落聲嚇了一跳。

……

「哎喲，誰不知道她家那點事兒啊，還裝什麼裝。」

在男生看到所謂的表象平和的背後——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林向南慢慢地爬起來，拉開電視櫃下第二個抽屜，裏面除了廉價的打火機和一些亂七八糟過了期的生活用品外，還有兩張按著手印的欠條，上面有林耀華簽下的名字，這是他最近拆東牆補西牆換回來的，林向南知道他不止欠了這些錢。

「也好意思說忙啊，忙著打麻將玩牌？」

林向南永遠都忘不了，在那節課結束鈴聲打響后，她站了40分鐘的腿已經有些酸軟。就在她準備側身走出去想把地上捲紙和-圖-書取回來的時候，趕在她之前放下課本打算出教室的幾個女生，在路過她后，毫不留情的從那些捲紙上踩過去。然後，在嘻嘻哈哈的邊走邊聊天的過程中，回頭朝她綻放了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

明明是盛夏，林向南扔下手中的筆，卻感覺周身寒冷。

後面的話馬上被林耀華兇猛的打斷：「簽你媽逼啊簽！給我站遠點！」話一說完，便掉轉身體一把推開擋在他面前的胳膊，大步流星地推門離開了。

「死丫頭，你成天擺著一臉給誰看啊，誰給你養這麼大的？是你那個賤媽？」林耀華說著，更加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快點告訴我把錢放在哪了！耽誤了今天的局有你好看！」

儘管不約而同地翻書聲幾乎在同時配合著響起，林向南還是聽到了班主任轉身面對黑板時那句充滿鄙視的話語。

「說話啊你！」原本握在手中的粉筆，「嗖」的一下被甩了出去，不偏不齊地砸到了女生的頭頂上，留下一小塊兒白色的粉末后又掉落在地。

「為什麼你的捲紙沒有家長簽字？林ｈttps://wｗw.ｈｅｔuｂook•cｏm.ｃoｍ向南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不是壓根就沒往心裏去啊，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已經是兩個孩子媽的班主任，手裡拿著粉筆不耐煩地撐著講台說。

「咣當」一聲響，林耀華無法控制怒氣的把手中抓著的頭髮連同人用力一推，林向南撞到牆后失重地摔倒在地。

「他們？」班主任撐在講台上的力度加重，彷彿早看透了的表情，「你不就只是和你爸爸一起生活嗎？再說了，忙到什麼地步連個字都簽不了？」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筆和書本，眼睛在講台上的班主任和倒數第四排座位的林向南間來迴轉動，內心期待著戰火能持續上升，為平時枯燥的課堂帶來一點難得的放鬆。

林向南定定的站在原地，嗓子像噎了什麼東西，講不出一句話。

曾經用玻璃屏風保護起來的滾燙心臟，在翻天覆地的惡意中傷之後，被轟然破碎的尖銳玻璃碴一點一點一點的從四周滲入進去……

窗外的天空藍的發白，一架飛機沒有軌跡的飛過去，漸漸的，機身在龐大的天際幻化和圖書成一個看不清的小白點，而尾部噴射出的白色棉花狀氣體，在空中拉長了線，遲遲沒有散去。

教室里安靜的可怕。

擦不幹凈了。林向南捂著飢餓的胃，輕聲說道。

夏日的午後，陽光濃烈，操場上茂密的草叢中，蟬聲肆意的擴散開來。

「爸……」林向南撐起身體，把手裡的捲紙和筆遞出去：「你能不能幫我簽個字，再不簽的話……」

林向南咬著嘴唇的動作終於鬆懈下來。水泥地上安靜地躺著剛剛散落的捲紙，是上個星期的小測試，正中間是紅色的圓珠筆打下的醒目分數，幾近滿分。再往旁邊一點的左上角，孤單的名字的主人，寫著林向南。

在充斥著絕望的注視下，林向南模仿著欠條上的潦草筆記在捲紙的一角，寫上：已閱，林耀華。

尤其是，眾人眼中不討喜的問題少女林向南，在完全沒有朋友為她擔憂的情況下，好戲度更加重了。

——成績再好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個死樣子。

天花板上弔著的照明燈，也不平穩地震動了一下。

越來越多的人走出教室，間或還有男生朝她吹了個和圖書口哨。直到所有人都聚集在操場上等待這節體育課老師的到來，林向南一個人在空曠的教室，發怔的看著遍布在紙張上深深淺淺的鞋印，用力握在手中的橡皮一點一點的貼著紙小心的跳起舞來。

無論走到哪裡，耳邊始終都充斥著，這些沒有來由的不善意。

「我不管，這次必須家長簽字，不然你也不要來上課了！」眼看著女生啞巴一樣不說話，老師拉長著臉，抄起書桌上擺放著的教科書，因為用力過重，本來在旁邊放著的單薄捲紙被一陣猛烈的風帶起，飄落在地。「上課！」隨著鏗鏘有力的兩個字，講台下所有學生都被林向南引發來的怒氣牽累。

頭皮劇烈的疼痛，林向南用手捂著頭，用力的掰開林耀華的手掌，發出呻|吟聲：「放開啊，疼……」

「他們都比較忙。」林向南哽咽的用盡全力，這句話才艱難的出口。

林向南再次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整個身體都感覺到疼。最嚴重的是，已經快兩天了，除了一塊乾巴巴的饅頭，她幾乎沒有吃過任何食物。

一個過分沉重的石頭般，狠狠地砸落在她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