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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你。」

我這才明白原來大家誤會了，趕緊朝天青使眼色，希望他能站出來解釋。

「呃，這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玉帝面色酡紅打個飽嗝，大概剛剛從宴會上被人拖下來，話音里還帶著三分醉意。

「咳咳，大家為何在這裏擺造型？」王母娘娘端著那張萬年不變的慈祥臉，表情甚是柔和，「妖王陛下，莫非您不喜我這荷會所的風格，所以做法改裝了去？」

「莫非她是？」玉帝忽的做恍然大悟狀，面色如雪一般蒼白透明。

我渾身激靈，趕緊悄悄環顧四周，發現除了我以外，似乎沒有人留意到二郎神的突然降臨，不知是沒看見還是根本就看不見。

我站在天青身側，好奇的看著那些上仙的反應——不知為何他們在得知我有心上人後，紛紛露出一種深切的惋惜且痛恨的表情。莫非這些人都暗戀我？不對呀，平時怎麼沒見他們這麼表現積極？

三人就這麼僵持著，劍拔弩張。

「殺！！」

我感覺脖子一癢，下意識一摸，懷裡的香囊竟兀自騰空而起。寶貝藍鱗從香囊中脫出，在柔和光芒包圍下慢悠悠朝外飛去。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現在絕對不是說出誓言的好時機，如果天青有意讓眾人誤會我與他的關係，想將我從那樁烏龍婚事里解救出來，我豇豆紅又怎麼可以在此時此刻拆他的台，駁了他的面子呢？

天青終於如我所願轉過頭，他正望著我，眼睛眨也不眨。

「不管她是誰，總之她是妖界未來的皇后！誰也不能將她帶走！」他渾身的血脈賁張，整個人像顆導火索被點燃的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發。

他執著的望著我，似乎要望進我的魂里。雖然表情一如既往的凝固，我卻分明瞧見他的背後有白霧裊裊，足下道路已然凍結成冰。

「你瞧，她已經有了意中人了。」

我條件反射打了個寒顫。

「豇和*圖*書豆仙子確實有心上人。」

只要我稍有動靜，妖王身上嗜殺的氣息便如爆炸般瘋狂滋長，天青雖未再說話，望著我的眼底也漸漸有烏雲凝聚。

他瞧見我的反應，笑容的更加開懷，索性伸出另一隻手，「咔嚓」一聲脆響——那朵小金花在他手中一分為二。

「聖君，這仙子是妖王親自選中的。」他看著天青，特意強調「親自」兩個字，「新妖后誕于天界，朕剛剛昭告天下這個喜訊，此事極大的有利於仙妖二界邦交啊！」

只見他從懷裡取出一朵小小的金花，煞有其事的朝我晃了晃。

此時他背對著眾人，所以只有我看見這樣的表情。

「沒有我的允許，她不能嫁。」天青不緊不慢又重複一次。

「豆兒。」

「……是誰？」

在這孤立無援焦頭爛額的當口上，我忽然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自覺再無可以掙扎的餘地，索性破罐子破摔，雙膝跪地用手捂臉：「是的，娘娘，我喜歡上一隻蜥蜴精，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陛下。」她回頭去看玉帝，「您打我一下，臣妾是不是喝多了酒，有幻聽？」

如果說以前的天青是一尊完美光潔不染纖塵的瓷瓶，那麼現在，花瓶被誰打碎了。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絲毫的冷靜與平和，只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正從缺口噴涌而出，一股股地冒著，淌著，散亂了一地，呼嘯著將他淹沒。

「這是自然。」我不知如何開口，卻已經有人搶先替我作答。「她喜歡的是一隻蜥蜴精。」妖王的聲音忽然插/進。

他伸手摘下面具，望向我的目光痴纏沉醉，彷彿正看著世界上最重要的珍跡。

我脖子酸胳膊疼，心裏很想哭——爭風吃醋的橋段倒是浪漫，可是能不能要求更換男主哩？如果是黑無常和藍哥哥為我上演一場天地大戰，只怕我做夢都要笑醒。

他沉默和_圖_書的望著我，鳳眸陰霾，嘴唇明明半分未動，我卻分明在腦海里聽到兩個字：「說話，兌現你的承諾。」

「豆兒，來，你告訴大家。」

惡魔的聲音在我腦海里不斷盤旋，彷彿催命符一般，我只覺得頭部劇痛，千萬根鋼針扎入大腦不停攪動，整個人陷入一片血紅的魔海里。

眼睜睜看著藍鱗附上他肌膚，像別的鱗片一樣緊緊裹住他手臂，一切都剛剛好。

然後她用非常糾結非常為難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咬牙道：「原來聖君早已與這仙子兩情相悅。」這句話使用的是肯定的陳述句，語氣哀怨且帶著幾分不明來意的怒氣，彷彿我是不光彩的小偷，竊走了天上最亮最大的星星。

我腦子裡開始有雲浪翻騰，嗡嗡作響。

「藍哥哥說不願與你私奔，那是因為他發誓要呈給你，最美最好的。」

正僵持著，頭頂忽然傳來一陣低笑，極輕極輕，稍縱即逝。

我驚訝抬起頭來，目光越過重重的人群，睹見那不遠處的金鑾殿上，有墨色的衣衫在風中張牙舞爪。

於是心一橫，牙一咬，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然後我恍然大悟，唯恐天下不亂的二郎神，這是找我索要那另一半的債來了。

妖王朝我投來安撫一睹，語氣冷靜的敘述起來，彷彿在說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情。

——金秋葵！

我轉頭懵然看他，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天青直直望我，嘴唇乾裂聲音嘶啞，臉色如同臘月寒霜。

於是妖王一雙翠綠的眸子灼灼亮的驚人，似乎馬上就要血洗全場。圍觀的上仙們則統統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恨不得立刻將我生吞活剝。

「聖君，您這是……」她開始全方位多角度的使用各種射線透視我，嘴裏的話對著天青。

可……非得要在現在嗎？

是脆弱，是從來沒人見過的，脆弱。

天青並不答話，只是一直冷和-圖-書著臉，空氣里漸漸開始劈剝作響，似乎有什麼正在結冰。

「這、這仙子是什麼來頭？！」王母愣住了，指著我的手開始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驚的，「聖君，莫非她是你的……你的……」後面的名詞她死活說不出口。

天青沒說話，只是緊緊抿嘴，眼底有風雲暗涌。

妖王感受到氛圍不對，伸手拂袖擋在我面前。

我獃獃看著這群人唇槍舌戰眉來眼去，心裏也在納悶相同的問題——對呀，為啥要有天青的允許我才能嫁哩？難道他真是我戶口本上登記的父親？

「不！我不喜歡聖君！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上他！」

「王母，你來的正好。」妖王站在原地冷笑，下巴高抬，神情倨傲，「聖燈選中妖后一事，全天庭的仙人都能作證，如今這蒼南聖君突然闖來要帶妖後走，是出自哪條規矩？出爾反爾？不講誠信？」

「小豇豆，還不打算兌現你的承諾嗎？」

腦海里的詛咒聲，連同四周的所有聲音嘎然而止，一切都彷彿靜止了。

「從長計議？」妖王並不買賬，嗤的一聲從牙縫裡擠出冷笑，「你們倒是給我個理由，為什麼一個芳草門小仙的婚事，要經過蒼南聖君允許？」

——不！不對！我們並沒有兩情相悅！

我呆住了。

只見他抬起一隻湛藍的袖子，那絲滑的錦緞漸漸縮小縮緊，幻化成一塊塊幽藍的羽鱗。

「哈哈哈！」妖王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像一個凱旋而歸的將軍，愉悅到了極致。

天青忽然親昵的叫我的名字。

「殺了你。」

疼痛消失，我終於清醒，戰戰兢兢抬頭望去，一張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映入了眼帘。

王母聞言倒抽一口冷氣，轉頭開始上下打量我。

他回頭看著妖王，溫和微笑，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莫毀一樁親。」

玉帝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王母似乎不敢相信自ｈtｔｐs://m.ｈｅtuboｏk•cｏｍ•ｃｏｍ己的耳朵，伸出手戳了又戳揉了又揉。

天青將大手蓋在我額頭上，望著我，眼神柔的彷彿可以蝕骨融金。

「……豇豆仙子好大的口氣！」遠遠的，王母娘娘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恨不得抽我的骨喝我的血，「難不成我們聖君入不了你的眼，還有別的心上人了？！」

「此話當真？」王母的聲音里已經隱隱有了瀕臨崩潰的跡象，大約一天之內受了太多刺|激。

然後我聽見王母發出了一聲超高分貝的尖叫，我看見玉帝的眼睛瞪的大如銅鈴——不過他瞧見我在瞄他，馬上裝模作樣閉眼做深呼吸。

「啊！」玉帝一拍腦門大聲驚呼，整個人彷彿被吸走精氣般面露頹敗。「唉，唉，唉！」然後他開始不停的搖頭嘆氣，再也說不出其他話語。

眾人愕然，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去安撫這個一身破綻的上仙。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起來，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說話，不然你的下場就和那朵花一樣。」

我被那好聽的聲音蠱惑了，誠實的點點頭。

耳邊開始響起悉悉索索的嘈雜聲，我不敢看不敢聽，害怕的蜷著身子。正兀自發獃著，忽然有人走到我跟前，擋住我的視線。

「不過她的心上人並不是什麼天界仙君，而是一隻其貌不揚的蜥蜴精。方才選妃儀式后，她已對我全部坦白，說她寧願嫁給那隻蜥蜴精，也不願意嫁給我做妖后。」

「豆兒，你為何不去打聽一下我的名字？」妖王看著我，緩緩揚起嘴角，「霽藍其實不是蜥蜴，那喜袍繡的不準。」

我猶猶豫豫開始思考。

「妖王陛下，茲事體大，這樁婚事……」玉帝沉甸甸再度開口，神色灰黯，彷彿須臾間蒼老了萬萬歲，「我們怕是要從長計議。」

二郎神自七彩雲霞上翩然而至，他身著黑袍，單足落於屋檐之上，滿臉狂放肆意的笑簡直可ｍ.hｅｔｕboｏk.ｃｏｍ.ｃom以壓住一切的霞光。

考慮到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就在我想要咬牙朝天青奔去的時候，頭頂忽然金芒大盛，漫天響起梵天地歌。抬頭一看，原來是玉帝王母帶著一眾上仙們降臨。

二郎神的調笑繼續在我耳邊繼續響起，卻有變冷變硬的跡象。

「沒有我的允許，她不能嫁。」天青只回了這麼一句，神色高遠，表情淡雅。

「妖王陛下！」王母娘娘的臉嘩啦沉下來，「哀家敬你是貴賓，但無論什麼人，都不能這麼對聖君說話！」

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天青。

「啊！！！」

「小豇豆，有人護著，翅膀硬了啊！」

我順著她目光一看，四周亂七八糟滿地狼藉，禁不住打個寒戰——也不知這房子買了意外傷害險沒？本仙姑現在可是一窮二白身負巨債，萬萬賠不起。

玉帝開始大聲咳嗽，大概被口水嗆住了，沒能順過氣。

「其實你已經有心上人了，不是嗎？」

我只覺得喉頭一噎，不知他到底是要唱哪齣戲。

「殺了你。」

只見他伸手一捻，那朵金秋葵化為粉末，飄飄揚揚灑下。

——聖君，我喜歡誰，對你很重要嗎？

他用非常引人遐想的語氣問出這句話。

「那隻蜥蜴妖，究竟是誰？」

然而天青卻偏偏不看我，他背脊挺直，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從我的角度，只能瞧見他的胸脯高低起伏，落差要比平時大上許多。

不過那妖王倒是塊硬骨頭，他完全不為天青的消息所動，下巴緊繃，語氣不屑：「哼！你可知她的心上人是誰？你憑什麼替她亂出主意？你算個什麼東西？自作多情！」

在瀕臨崩潰前，我終於哀號著大叫出聲來。

「起！」他朝著我這個方向叫一聲，勾了勾食指。

我戰戰兢兢轉動眼珠再朝他看去，卻見那襲黑袍竟然鼓漲起來，二郎神的額頭上有刺目的紅點灼灼，滋滋往外冒著殺氣。

天青拍拍我的腦門，似是贊我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