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怦然心動
夏禾順著顧少司的肩膀和臂膀，徐徐找到了他的手，一左一右，兩個手都握住。
夏禾愣愣看著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很想問一問，到底不勝酒力的是誰啊……
「……好。」
「夏小姐，拜託了。」何袁言辭懇切。
夏禾一開始以為攝製組是想要嘉賓蹦極，可是等到她抵達崖上，她才發現自己簡直是天真。顧少司他到遊樂園不是來尋開心的，簡直是來玩命的——在斷崖的對面有兩座燈塔，燈塔與斷崖用手指粗的繩索相互連接交錯，鋪天蓋地的在湖面上行程了一張網。
「不會掉下去的。」
等到顧少司和陸箏已經走進了SE，她才悄悄折回，看著SE燈火通明的大樓發獃。手上還依稀殘留著顧少司的溫度，心跳也沒有完全平息下來，這種感覺，很神奇，也很特別。就好像……就好像只要牽著他的手，全世界的星光都踩在了腳下。
「那就用不服從開除我好了。」
一路沉默。
「……是。」
夏禾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人分N種，顧少司的酒性一般，酒品倒挺……可愛的……
她當然知道，這種節目表面上看著可怕，其實保護措施做得非常好，不僅繩索之間的間隙是仔細計算過的，而且他們身上系著的兩根防護繩也能讓性命無憂，可是這不代表恐懼的東西不存在，人類畢竟也只是一種動物而已啊……
夏禾小心地拉著他的手朝前走，眼看著前面就是一片繁華的街巷，她想了想，伸出手把顧少司的后兜帽套在了他的腦袋上，又從身上的小包里掏出了未拆封的口罩，踮起腳尖去系他的耳朵。顧少司退後了幾步，她憋笑道：「別動。」
主編笑了：「那《娛樂圈圈圈》那邊的請求，小禾你可以配合的，對么？」
何袁眯著眼睛看正艱難地相互攙扶行進的人，倏地笑，問：「剛才陶可離開的鏡頭拍下來了么？」
居然可愛得無法言語。
夏禾想了想，笑了：「大不了再去動物園拍照呀。」
夏禾吃完了冰淇淋，又被何袁一口一個「謝謝夏小姐」灌了一大杯紅酒，等到第二杯的時候，顧少司接過了酒杯。他話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朝何袁微微示意，又一飲而盡，才開口輕聲說：「小禾不勝酒力，我帶她先告辭。」
幾乎是同時，所有的攝像機對準了夏禾。
顧少司冷冷看著夏禾。
「陸大哥，顧先生他……」
「假新聞……是衛碧和顧少司？」
SE大樓門口，陸箏接到了顧少司，在大樓面前扶著大理石柱蹲下了身，邊笑邊捶牆。他在10分鐘前接到了夏禾的電話，說是顧少司喝醉了，他們是步行回SE的。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在這風口浪尖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結果，千防萬防，做了無數種可能性，沒想到……
夏禾掛掉電話，掏出鑰匙開了門。
「恭喜！」主持人興奮的聲音響起，現場彷彿也感染了她的興奮，歡呼聲激蕩在半個山壁。
「好，各位觀眾，各位期待已久的『壽司』們，終於到了我們等待已久的時刻了！你們做好準備看男神和女神哭嚎的表情沒有呢？《勇敢者》中級挑戰正式開始，這裏沒有任何虛假，這裏沒有噱頭與剪輯，這裏只有勇氣和膽量的較量！讓我們歡迎這一期的嘉賓，顧少司、陶可、杜遠、莫恬靜！」
「陸大哥……」
一陣頭暈目眩，夏禾驚慌地支起身子，才發現那個柔軟的著陸平台居然是顧少司，她正以不太雅觀的姿勢趴在他的身上，長發有一半披灑在了他的胸口……「對不起對不起……」她胡亂使勁兒，結果卻發現根本站不起身子，就像上一對搭檔一樣，好不容易找到借力點又重重栽回原處。
夏禾回到公寓已經是晚上十點整。昏暗的樓道上只有寂靜的腳步聲。
「啊哈哈哈……」
前幾天深山悲劇一場，第二天就傷了風。口罩是沈星送的，是一隻可愛的小熊，她還沒來得及用過，沒想到倒是替它找到了一個更加合適的https://m.hetubook.com.com主人。顧少司戴著后兜帽，身材纖細，小熊口罩遮去了他大半章臉，只露出一雙略略迷茫的眼睛。
「那……你怎麼辦？」
他的身後是碧藍色天空，手臂頎長，指尖白凈而纖細。整個畫面乾淨得近乎澄凈。
「……啊？」
沈星難道在家，蔫蔫的，抱著抱枕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她回來，她也只是抬了頭意思了下，又縮回了沙發上。
「……你喝醉了嗎？」
何袁和工作人員的對話聲音很輕。夏禾根本聽不見，她正在努力地克服心中的恐懼，一點一點朝前面邁進，兩條腿已經抖成了篩子。
何袁的呼吸粗重了許多，頭髮也被汗水濡濕了。他皺著眉頭在人群中探尋，最終，目光落在了夏禾身上。
「那你的選擇，還是不配合？」
「……嗯。」
囧，這到底是想做什麼？
「對不起。」夏禾輕輕說。樓梯口的窗戶沒有關，她可以看到的城市閃爍的霓虹燈，涼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心卻漸漸安靜下來。
夏禾已經在心底哀嚎了。果然，最倒霉的一種狀況發生了。她雖然不恐高，可是她怕死啊啊啊！
「哈哈哈哈……」陸箏顫抖著掏出手機，對著顧少司按下了拍攝鍵。
顧少司似乎略略遲疑了下有沒有喝醉這個問題，然後理直氣壯地扭了扭夏禾的臉。
「我……」
「少司，你……能賞光嗎？」何袁猶豫道。其實他也不過是禮貌性邀約，圈內都知道顧少司為人孤僻，幾乎從未參加聚餐邀約過，不過作為欄目方，禮數總該到的。
啊，還真有啊。
夏禾哪裡敢看，她只想快點到達燈塔，快點結束這一趟折磨，不知不覺，腳下的步伐也漸漸地變快——倏地，她的腳觸到了一根特別光滑細軟的繩索，她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就重重地朝前栽倒！她發現了，卻已經來不及做反應，只能閉上眼睛等待劇痛的來臨，忽然，一股力道帶著她翻了個個兒，然後，她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一塊柔軟的地方。
顧少司：「……」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叫不出一聲顧大哥。
「……嗯，好。」
現在夏禾終於確定了，這貨，絕對、絕對喝醉了。
夏禾在一個小時后抵達遊樂園，見到了顧少司，她這才發現之前腦補的全部都不是事實真相。樂雅是W市乃至整個南方片最大的遊樂園，它的領域邊緣是一座山坡斷崖，斷崖下是一面湖泊，崖上搭建了用於蹦極的安全繩。
沈星頓時賊兮兮站了起來，繞著夏禾轉了好幾圈：「小禾才露尖尖角，這是被蜻蜓給叮了嗎？哪家的？圈內的還是圈外的？帥不帥？」
她還在包里翻找鑰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上頭「主編」兩個字正幽幽閃爍著光芒。
「原來如此！」
「怎麼？」
夏禾點點頭。
沈星臉色稍沉，凝滯了片刻，冷笑：「不怎麼辦，老子不幹了。」
顧少司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道：「昨天，我在拍攝中途……」
夏禾臉紅撓頭：「不用客氣。」嚴格說來，應該是她要好好感謝他們才是。
夏禾嚇得連忙抱頭逃竄，卻發現這劇組簡直是隨便至極，所有的工作人員絲毫不避諱鏡頭，在鏡頭前晃來晃去，幾個嘉賓被嘻嘻哈哈挑釁著哄到了懸崖邊緣，然後，第一組杜遠和莫恬靜出發了。
「怎麼辦？」工作人員焦急問何袁，「遊樂場這一片清場的費用加上其他相關費用已經超過預計，我們不可能補拍……」
「保持平衡，不要被我拽走。」
夏禾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時候，也別無選擇了吧。夏禾乾脆放鬆了身體，任由顧少司輔助了她的肩膀，然後引著她一點一點支撐起身體，最終並排坐在了網上。
「那我懇求夏小姐的畫面呢？」
路燈下，她站在原地想了好久好久，終於偷偷地、小心地牽起了顧少司的手。
「小禾，半天假期過得還好嗎？」
夏禾點頭，咬牙又邁開一步，兩步……其實走到後來，恐ｈtｔps://ｗwｗ•ｈetｕｂook.cｏm.com懼已經漸漸成了疲軟，她猶如機械一樣，不看腳下湖水，不看對面的燈塔距離，只是看著前面一小段路，聽著耳邊顧少司的聲音……等到燈塔真正地出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禾發現自己陷入了窘境，這窘境最為尷尬的地方，是她不知道要以對待正常人的方式對待顧少司，還是應該以對待酒鬼的方式對待他。他無疑是不清醒的，只不過卻沒有像上一次一樣七葷八素，他看著她，平常淡漠的眼睛里寫滿了濃濃的不滿，彷彿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他在笑。冷淡的眉眼只是變了一點點，眸中的光亮卻燦如星辰。
夏禾卻毫無知覺，她太興奮了，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壓抑了好久的潮水忽然得到了閘口，她已經沉悶地活了太久，也許從回國之前開始，她就已經不開心了，回國後生活困頓，入職后麻煩事一樁接著一樁，許許多多的東西積壓在胸口，一直沒有得到宣洩。現在這一場大汗，一次和死神擦肩，她幾乎興奮得想要尖叫出來！
夏禾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個透。
「別慌。」顧少司輕道。
「老大打算做假新聞，雖然我平常拍照沒啥節操，可是我從來沒有發過假新聞。」
夏禾只知道自己是「被逼」的，她狼狽地抬頭看顧少司，卻發現顧少司漆黑的眼眸里居然有一抹跳脫的光彩。他似乎很愉悅？
夏禾慌亂的心跳也已經平息下來，她飛快地在周圍搜索著，鎖定了幾根處於一個平面上的繩子，挪動過去，然後攬住了顧少司的肩膀，藉著他的高度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何袁不再搭理夏禾，自顧自地去做安排了。
「沒事。」
顧少司也看到了她，皺眉解釋：「她是《娛論》記者，負責我的專訪，這一次過來是收集一些素材。」
工作人員就興匆匆地在她身上套了安全繩，把她連拖帶拽地哄到了崖邊上，還有人用力在她的肩膀上捶了一拳：「COMEON,BABY！」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現場巨大的音量響起，緊接著是主持人激越的聲音：
夏禾咬緊了牙關，握住顧少司的受，引導著他慢慢改編姿勢。等到他們兩個人都又重新站在網上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夏禾只記得自己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驟停的心跳。繩索很軟，一腳踩下去會有一點點的凹陷，她在踏出第一步的時候脊背上就出了細汗，等到整個人徹底懸空站在上頭，渾身的汗都已經冒了出來。她死死抓著顧少司的手，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陶可死活不想上，如果可以再選一遍，她壓根不想來這裏探班啊啊啊……
好在這時候所有的人都在歡呼擁抱，並沒有人注意到，向來用鼻孔看人的顧少司窘迫得想要挖地洞鑽進去的模樣。不過，幽幽的攝像機鏡頭卻記錄著這一切。
「這個……」夏禾囧到了，腦袋打了個死結。她的確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好像自然而然地就這樣了，因為陸箏看起來很善良可親啊，他講話的時候笑眯眯的，聲音溫和，好早就叫她「小禾」，而顧少司，他一直就不太說話，冷冰冰像一個雕像，看人的時候，也是一副「你們地球人」的神態看所有人，怎麼都和「顧大哥」扯不上關係吧……
那那個喝醉了的三杯顧，他還執拗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改口。
她的手還被他拽在手裡，十指交握，十分曖昧的姿勢。
顧少司的身上已經系好了保護繩，不過陶可卻顯然已經嚇懵了。她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看到保護繩她幾乎是本能地後退了幾步，邊退邊搖頭：「我要退賽……我不玩了，我要退賽！」
「……」
夏禾走了好遠，才發現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顧少司……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牽著她的手。這狀態……有點怪異啊……
在她的身體後方，傳來主持人興奮的聲音：「夏小姐，少司，你們看一看下面，風景如畫啊！」
「我……htｔｐs://ｗｗw.ｈｅtuｂoｏｋ•ｃom•com」
「還好。謝謝主編。」夏禾微笑起來，語氣輕軟了許多。這半天假期，真的讓她暢快了許多，她是真的感恩。
一瞬間，所有人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顧少司一愣，緊鎖的眉頭一點點放鬆，眼底的迷茫像黃昏的薄霧一樣，一點點升了起來。他似乎是在用力思索，彷彿把它當做一樁人生大事。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顧少司拽出了火鍋城。
「……好，」陸箏好不容易止住笑，朝小熊口罩勾了勾手指，「來，跟大哥哥走。」
「換。」
「叫……叫什麼啊……」
沈星抱住抱枕打了個滾兒，一不小心滾下沙發，灰溜溜坐直了身子：「小禾啊啊啊老子不甘心。」
「陸箏。」顧少司皺眉。
這網，是一個跌倒了就不太容易站得起來的地方。
「先別動。」
「喂，有桃花運？」沈星滿血復活。
「啊？」
果然……
「拍下來了，可是為什麼……」
沈星不說話了，她認證看著夏禾，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樣。其實，她真是算不上認識她，半年之前，主編侯靜撿到了一個專業攝影，以實習生的身份交給了她。她看她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兔子，一時心軟收留了，卻從來沒有聽她說過過往。她明明窮得只能去動物園拍照賺生活所需了，花錢卻從來沒有多少計劃。拿到第一筆大額酬金，還清了房租，剩下的兩萬多居然買了三份禮物送了……現在也是，《娛論》記者的薪酬月入過萬，還不算項目獎，可謂是小金領，她好像對這些並沒有多少概念似的。
夏禾發現自己已經跟不上顧少司的思維了。她仔細觀察他——他的臉有點紅，目光有些不集中，，額上細細的好汗珠讓一點點髮絲粘連在頰邊。怎麼看……怎麼像是醉了吧……囧，陸箏不是說他是三杯倒嗎？可這才兩杯啊……
策劃何袁的臉色微微變了：「陶小姐，我們的確是在遊樂場拍攝啊，你不會以為我們給你的高額通告費是請你來拍旋轉木馬的吧？」
「晚上慶功宴，夏小姐不如和我們一起去熱鬧熱鬧？」
三杯顧眨了眨眼，不動了。
夏禾獃獃看著，忽然覺得有時候做一個小小的娛記也挺好的。
夏禾逃竄。
「你來我家的時候？」夏禾總算把陸箏那條簡訊和顧少司現在的窘況掛上鉤，卻也更加疑惑，「顧先生，昨天你來我家……」到底是為了什麼？
「陶小姐，其實這個只是看起來嚇人……」
「不、不用了……」
夏禾看了一眼顧少司，發現顧少司也正在看她，頓時，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覺。她知道，顧少司平常在片場十分的孤僻，他幾乎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導演一聲令下要開拍，他才會進入角色。而現在，他的目光正專註地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她也在他的世界里一樣。
夏禾想哭：「可就是緊張啊……」
「好。」顧少司淡道。
何袁淡道：「做節目不過是為了收視率，陶小姐這一出好戲，我們的通告費可真是物超所值了。任何臨場的藝人都比不過一個巧合頂上的勇敢女生，一個普通的記者都上了，陶可剛才的舉措就更有爭議點了。剛才的過程一刀別切，我要直接在節目上播放。」
「啊？」
「閉嘴！我要退出！我……你們說好只是遊樂場拍攝的！你們不守合約，我可以告你們人身傷害！」
短暫的幾秒對視，他很快收斂了笑意，臉頰卻逐漸浮起一抹極淡的紅。
「拍下來了。」
「欲速不達。」顧少司輕道，「你挪動下，找到最穩固的繩索，再扶著我的肩膀一點點站起來。」
大網距離湖面足足有幾十米，恐高的人站上去恐怕馬上就會暈厥。杜遠拉扯著莫恬靜在大網上一步一步走著，一米八幾的杜遠腿抖成了篩子，莫恬靜哆哆嗦嗦，在中途忽然腳下一滑——「啊……」她的呼喊聲顯然已經帶了哭腔。還好，她穿的是短褲而不是裙子，不過她這一坐下，連帶著杜遠也被扯得躺倒在了網上，兩個人相互拉扯了好久，最終hetubook.com.com一個都沒站起身來。
「年輕人有迷惘的地方呢很常見，主編也是過來人，明白媒體工作者的年輕好勝。不過我也相信小禾的聰明才智能夠很快走過這一段迷茫，對么？」
電話那頭冷笑：「沒有觸犯規章？不服從上級命令，算不算規章？」
「去嘛，人多熱鬧，也算是我們欄目組的一片心意！」
「怎麼了？」夏禾小聲問沈星。在她的印象中，沈星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和精力，怎麼會一下子變成了這樣？
之後的記憶是有些模糊的。
「夏小姐，真是太感謝你了！」何袁笑容滿面和夏禾握手，「幸好有夏小姐在，不然我們欄目組可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夏禾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響起了那天在客廳看到的會噴火的小機器人，方頭方腦，同手同腳，一個程式就能讓它在原地打轉兒——顧少司這隻大明星現在顯然已經短路了，雖然依舊兇巴巴，不過……
夏禾在那一瞬間想了許多，想要衝回去拿起相機來閃拍十幾張，想要把太陽的光線再挪掉一點點，好讓他眉眼更加清澈，卻最終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獃獃地看著他，好像她的眼睛代替了相機一樣，然後小心地握住了那隻手。
一瞬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怦然心動。
「別怕。」顧少司的聲音夾在風裡。
還是說他壓根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
「是。」
她哭喪著臉朝前挪動了一點點，然後，就在她的眼前，顧少司朝她伸出了手。
「……會不會掉下去？」
她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按下接聽鍵。主編的聲音就在電話那頭響了起來：
在他們的身後，工作人員甲猶豫著問策劃何袁：「頭兒，臨時替換女嘉賓真的可以嗎？而且我們明明還有備用的藝人和工作人員，為什麼……」
「嗯。」顧大明星勉強答應。
「第二組準備！」
主編沉默了幾秒鐘，道：「小禾，你要知道，你是我特地從《娛樂圈圈圈》調任上《娛論》的，我對你一直很欣賞，也有心栽培。你現在的選擇，未免讓我有些失望。你真的是冷靜著的么，小禾？你要知道，你選擇的不僅僅是這一次報道任務，還有你的未來，當然，」他停頓片刻，道，「還包括你的工作。」
錄製完畢，夏禾發現在之前的拒絕推脫完全是多餘的，她幾乎是被半強迫式地被拎到了一家火鍋店裡。這劇組倒也有趣，包了一個大包廂，裡頭擺了三五個不同湯底的火鍋，還有一個放了許多酒和冰淇淋的冰櫃，把火鍋餐改成了自助式。
「嗯。」
沈星一愣，眼神漸漸凝重：「你被要求作假了？因為你是《初戀街道》的攝像？」
夏禾說不出話來，腳也邁不開距離，只是像一根木頭一樣站在繩網上。
夏禾踮著腳尖攬著顧少司的脖頸，開心地想要抱上他賺幾個圈兒，直到她的脊背被一股輕柔的力量覆蓋，她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鬆開手，抬起頭，看見了顧少司含笑的眉眼。
夏禾疑惑不解：「陸大哥怎麼了？」
「靠近些，先抬左腳，后右腳，和我反著來。」
耳邊響起掌聲和歡呼聲，她茫然看了一眼走過的漫長距離，心中忽然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給激蕩了，臉蛋通紅，想也不想回頭用力抱住顧少司——
顧少司的一僵，沉默片刻，順從地放軟了身體。
「換了。」顧少司說。
這詭異的劇組連讀秒都不用嗎？？
「那怕什麼？」
夏禾悄悄摸到了顧少司身邊，問他：「顧先生……你怎麼會參加這種節目？」
顧少司皺眉淡道：「陸箏報復。」
兩個渠道交叉宣傳是常見的互利互惠方式，這一點夏禾並不驚奇。她點點頭，瞄了一眼高懸在半空的巨大網，小心問：「這個是用來做什麼的？」
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點頭。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啊。
「我不是……不是怕掉下去……」
夏禾頓時想抱頭逃竄，慌忙改口：「陸大哥，顧……顧少司他喝了酒，麻煩您照顧一下，路上應該沒有人看到的。我、我還有事，就、就先走了……」
工和-圖-書作人員看見夏禾背著相機，頓時渾身戒備起來。
顧少司的眉頭鎖更緊：「那為什麼我是顧先生？」
何袁說：「這個啊，我們是冒險類的節目，蹦極這種老套的方式太不符合我們節目的level了，我們這次的主題是『心靈的高空凈化』。夏小姐請看，這網是不規則形，最小的孔直徑3公分，最大的空直徑是26公分，我們的嘉賓要保持身體直立，從這裏出發，走到對面的燈塔上算是完成。」
夏禾用力搶了她的抱枕：「還是說說新聞吧，你打算怎麼辦啊。」
她憋著笑，小聲說：「我有點頭暈，一下子想不好，不如，我們一邊走一邊一起想，好不好？」
夏禾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小熊面罩男，又看看已經喘不過氣來的陸箏，窘迫地低下頭。她不敢猜想，等明天顧少司清醒過來發現今天晚上的事兒會怎麼樣……
「中途怎麼？」
「姓陸的你叫什麼？」
「顧先生……你要去哪裡？顧先生……」
夏禾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什、什麼忙？」
「等著接律師函吧你們！」陶可臉色慘白甩下一句話走了。
「我知道。」
主編的聲音多了一絲猙獰，再也不是那個和藹可親的老頭兒。夏禾有些恍惚，她還記得今天中午離開之前他滿面的笑容，現在想起來實在是有點兒搞笑了。
夏禾輕道：「不配合，他們也拿我沒辦法呀。」
「喂，無關人員，你是誰？」
夏禾系完了最後一個蝴蝶結，心滿意足地看著武裝完畢的顧少司，忍無可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工作人員大大鬆了一口氣，笑了：「原來是《娛論》記者，失禮失禮，我們主要是防不入流的狗仔……我們是《勇敢者》欄目，我是欄目策劃何袁。聽少司講未來他將有《娛論》的專訪，夏小姐如果願意，我們可以仔細商談合作……」
在場所有人的臉都黑了幾分。
「小禾……」沈星欲言又止，卻發現夏禾在發獃。確切地說，是盯著自己的手在發獃，眼角帶笑，目光迷離，簡直就是踩在雲朵上稀里糊塗的樣子，頓時打消了什麼「虎落平陽」的猜想。她這樣子是誰家丟的寵物吧……
「手。」
何袁說：「代替陶可，和少司一起完成這個遊戲項目。」
夏禾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在發燒了，之前在遊樂場里的那種感覺又翻湧上來，一點點傳遞到指尖。
「網的間隙經過嚴格測控，即使一腳踩空，也不過是一條腿會陷進去。而且我們屆時會綁定保護繩。」
夏禾顫顫巍巍抬起頭來，對上顧少司的目光，然後，用力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邁開了第一步。當第一步穩穩地落下的時候，她看到顧少司的眼睫稍稍彎了起來，一抹光亮一閃而過。
「哈哈哈哈……」
夏禾瞄了一眼網，冷汗直冒。這種綜藝節目到底是怎麼得以存活的？
陸箏騙人，這分明是一杯倒。
顧少司輕聲說：「試一試，抬腳。」
沈星說：「可是這圈內……如果你今天不配合，不管你是辭職的還是被辭退的，都不太好找下一份記者工作。隨便潑一盆髒水，你就變成了違反職業道德的從業人員了。」
「為什麼，我是顧先生，他是陸大哥？」
「夏禾，如果你執意要做這樣的選擇，明天你可以帶著你的辭呈來上班。」
「今天沒有司機，我送你回SE吧。」
時間一點點流逝，對方卻始終沒有掛斷電話，顯然是在等她的最終答覆。她想了一會兒，抱著手機看遠方，一字一句通過話筒清晰地傳達給了對方：「對不起，我不會帶辭呈。在我的工作職責範圍內，我並沒有做任何觸犯道德和規章，觸犯法律的事情，我並不心虛愧疚，所以不會辭職。主編要是覺得我不能勝任工作，就請辭退我。」
「陶小姐，你放心，我們有很充沛的保護措施。」
「夏小姐。」何袁為難開口，「您是來探班的，雖然我這樣開口有些不禮貌。但是，能不能看在都是圈內同僚，幫在下一個忙？」
「我要退出！」
幸災樂禍也不用那麼迫不及待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