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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淡星加大音量：「到底是左手，還是右手？」

私心讓他留下她，愛她的心卻讓他放她走。兩個聲音在他的耳邊糾纏，吶喊，他神情痛苦，慢慢抬手捂住了耳朵。最後終於，愛她的聲音佔了上風。

陽光燦爛地灑下，就像透明的水一樣，沿著成淡星的眼睛、鼻樑、下頜……俊朗分明的容顏滑落。她屏息看著他的右手，看他輕輕打開，只見白皙寬大的手心裏，一枚硬幣在陽光中發出耀眼的銀光。

「放開我，我不要去……」夏水希奮力掙扎著，一隻手不自覺地扳住了旁邊的石柱，雙腳磨蹭著不肯前進一步，「如果我跟炫在一起，撇下淡星哥你，你一定會感到傷心落寞吧？我只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不想陪我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嗎……淡星哥——」

這時，機場大廳內的廣播聲適時響起：「華航編號101班機將於十點三十一分在五號登機門登機，請還未到達的乘客迅速前往。再通知一遍……」

「在想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辦理好登機手續的成淡星站在她面前，高挑頎長的身段加上絕美的容顏，引起大廳里不小的轟動。

腦海里瞬間浮動著千百種見面的版本，想著想著，她禁不住輕笑出聲。

她倒吸口氣，猛地退後一步，不敢置信地瞪著那枚硬幣！

機場落地窗外的m.hetubook.com.com天空是湛藍色，很清爽，陽光穿過落地窗照在地板上，鏡子明晃晃地反光，地面也反光，一片璀璨的耀眼。

第二天上午十點。

「沒有如果！」他打斷她，將她拉倒大廳僻靜一點的地方，「希希，你怎麼了？以前的你，是不會這樣的。」

不等成淡星出聲應答，她已經低頭匆匆朝前走去。由於走得太急太快，三番兩次和身邊的人撞到，她幾乎是倉惶地想要逃離，卻在走到大廳門口的時候，被一隻大掌拽住了手腕！

「這是你的選擇……」成淡星努力微笑，目光里卻飛快地劃過一抹深邃的憂傷，「你應該相信它。」

打定主意，他抬起頭來，發現站在眼前的夏水希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

夏水希回神過來：「沒什麼，只是在想炫變成了什麼樣子，會不會變化太大認不出來……」忽然她想到了什麼，手摸上自己的臉，「淡星哥，我怎麼樣？是不是變了很多，是不是變得很難看？！因為生病，臉色一定很蒼白對不對……」

「嗯。」她將硬幣收進兜里，朝他肯定地點了點頭，「淡星哥，謝謝你，謝謝你幫逃避的我做出決定……」

坐在長椅上的人紛紛拿好自己的行李，往通關口處走去。

「希希……」成淡星擋在她面前，「你還m•ｈetｕboｏｋ.com•ｃｏm記得嗎，小時候我們一旦有意見分歧，就用硬幣來決定。如果你猜中了硬幣在哪只手，就登機去找風夜炫；如果你沒有猜中，就放棄一切，讓我陪你走完最後的路程……」

忽然眼前一黑，一個頎長的身影擋住她的去路。

夏水希抬手遮在眼睛上方，看玻璃窗外的飛機起起落落，一顆心彷彿早已經歡呼雀躍地離開了身體——六個小時的飛行后，飛機將會在風夜炫所在的那座城市降落。她就要看到他，隔了三年漫長時光，他變得怎麼樣了呢？是不是更有男子氣概，更加英氣俊朗……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心好亂，雖然全身上下每個細胞每滴血液都尖叫著想要見到風夜炫，她還是害怕，有太多太多的擔心和害怕……

越說越擔心，越說越後悔，她猛地站起，眉毛都擔心地擰在了一起：「我們還是回去吧。我這個樣子……不想被他看到這個樣子……淡星哥，我們還是回去吧！」

時間流逝了三年，一切事物都面目全非，她只剩一具日益腐爛的軀殼。也許風夜炫也變了，再不會是那個因為她一句話而生氣而歡笑的單純男孩！

夏水希淚濕的眼慢慢變得清明，眼底也彷彿有希望的火光在燃燒，她張嘴，幾乎就要答應他了，然而下一秒，眼底的火光湮滅，她搖頭：「不ｈｅtuｂｏok.cｏｍ.ｃom……我還是害怕……」她飛快搖頭再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我怕我見到他，就再也捨不得離開了啊……」話音一落，一滴碩大的眼淚砸下，染著陽光摔碎在地。

請告訴我我能做什麼？你想讓我看見微笑的你，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你的笑臉了……這些你都知道嗎？你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吧。

成淡星這才從怔忡中清醒過來，輕輕鬆開一直緊握的左手，一枚硬幣滑落掌心，蹦跳在地。他垂下睫毛，嘴角用力彎成一個微笑的弧度，然後抬腿，朝站在前方等他的夏水希跑去——

夏水希咬住下唇，看著那枚熠熠閃亮的硬幣，內心天人交戰。不知道什麼時候硬幣已經被放進了她的手中，她抬起頭，看著陽光下成淡星堅毅的面龐，力量在心間一點一點地凝聚。

知道嗎？希希。

是的，他想陪她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想撐滿她所有視線的那個人是他。可她喜歡的人不是他啊，即使距離她那麼近那麼近，她的視線都越過他看向大海彼岸。他不要再這樣下去，看著她因為思念風夜炫而傷心痛苦，他會更為痛苦。

就在這時，大廳里響起廣播聲：

成淡星拽住夏水希的手腕，不容分說地跟著人流往前走。

他輕輕將她額間散落的一縷頭髮勾在耳後，柔聲說道：「我們不一定要將你的病情和-圖-書告訴他，只是見他一面就走。或者，不驚動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見他一面。希希，不管怎樣都好，求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

「我見到他，又能怎樣呢……」良久，她抬起頭，目光悲傷地看著成淡星，「讓他看著我慢慢死去嗎？他也許已經習慣了沒有我的生活……如果我又貿然闖進去……殘忍地給他帶去不屬於他的傷痛……」

成淡星已經將兩隻握成拳的手舉到她眼前：「告訴我，左手還是右手？」

她深吸口氣，飛快地折身朝大廳走去。聽著那個廣播聲，步子越來越急，越來越快，走到大廳門口忽然驚覺成淡星沒有跟上來，她趕緊回頭，朝站在原地的成淡星揮手：「快一點，淡星哥，時間就要來不及……」

小時候每當我想讓你，而你又執意要聽從我的決定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猜出硬幣在哪只拳頭。你有沒有發現，不管你猜的是哪只手，每一次贏的都是你呢？而你又有沒有發現，從一開始註定贏的就是你呢……

成淡星的身體猛地怔住，面容漸漸變得灰白。

「至少，你不會有遺憾。」

「希希！」成淡星抓緊她的手腕，「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不是一直很想見他嗎？這三年，你不是天天都在思念他嗎……」

成淡星踉蹌著差點站不住腳。

在他逼迫的視線和聲音中，她根本是不受控和*圖*書制地說道：「右手……」

夏水希一愣。

對，以前的她是不會這樣的。以前的她只會為別人著想，不懂什麼是喜歡……所以當愛情距離她那麼近的時候，她都沒有看見，沒有珍惜。她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眼睜睜地看著愛從指縫間溜走。

就好比，我一直知道你臉上的腫痕是你媽媽扇的，卻相信你說不小心碰傷或根本當作沒有發現。就好比，我一直知道你就站在某個黑暗的地方受著折磨，卻只能站在同樣黑暗的地方看著你遭受折磨。

夏水希更為愣住，目光遲疑地停在他的兩隻拳頭上。

那麼，我除了陪你痛苦、陪你哭泣、陪你傷心和難過我再也不會別的什麼。

「可是我害怕！」她掙扎著，想要甩掉他的手，「我害怕，淡星哥，害怕見到炫不是我預想中的那樣美好。如果我突然發病了怎麼辦？如果他有了喜歡的女孩怎麼辦？如果他很討厭我不想看到我、冷漠地驅逐我離開怎麼辦？如果……」

夏水希咬住下唇，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你的痛苦、你的哭泣、你的傷心和難過都不想讓我知道。

「華航編號101班機將於十點三十一分在五號登機門登機，有小孩或者需要特別協助的旅客請到登機櫃檯，其餘的乘客請迅速登機……」

機場前是一個很大的廣場，陽光柔柔地灑落著，夏水希披著陽光腳步沉重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