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敵
顧博旭沒有辯駁，甚至一句話也未說，他站在那裡，笑容懶懶的。
卻在看到夏箏的那一刻，笑容變得有些浮夸，「喲，原來女朋友也在呢，怎麼跑這兒來約會？」
路過窗邊時，她聽到有女生問馮漾：「今天看到你和夏箏坐同一輛車來的，你們倆什麼關係呀？」
「謝謝你。」夏箏道。
一早，便有人來接馮漾和夏箏二人去學校。
勝輝中學是千城有名的貴族學校，而夏箏即將轉入的二年一班又是勝輝高中的重點班。能在裏面的孩子若非成績頂尖的好，或者有什麼特長拿過全國級的獎項，就是家裡巨有錢。而在這些富二代裏面，除了身上有「星二代」光環的馮漾外，就數顧博旭最引人注目了。
這樣的家庭，親情很淡薄吧。就算是顧博旭這樣的人，也會有不如意的事情。夏箏想起他那雙總是遊離于這個世界之外的眼睛，或許他早已習慣，已經不在乎了呢？
「她呀。」顧博旭抱胸，換上一副慵懶的姿態，淡淡道：「和其他女生沒有什麼分別，家庭優越，揮金如土，每天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打扮得更美一些，就算她喜歡我，我也不會正眼去瞧她。」
「馮漾暗戀的一個男生，對我很照顧，所以——」夏箏思考著用什麼樣的詞解釋會比較委婉，溫宇宸卻已經一拳頭砸在桌子上，引來了店員的頻頻側目。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你奪走我的媽媽，讓我的家庭造成威脅就算了，現在又要奪走我喜歡的人，既然你這麼過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馮漾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狠戾。
「那個時候，他們給我拍了這些照片，馮漾指使的，她害怕我奪走她的一切。可後來，我爸媽先後去世之後，我來到千城，馮倩對外說我是她收的義女，並沒有要將馮漾打回原形，所以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馮倩把你接到了身邊，也沒有趕走馮漾，一切相安無事，馮漾為什麼還要把那些照片放出來？」顧博旭接著問。
「好，一起去嘗嘗。」溫宇宸說著就丟下夏箏，跟林施施她們走出店裡。
那男生如實回道：「從勝輝高中的論壇上流傳出來的，現在論壇被封了，但是照片卻被人搶先一步下載下來了。」
夏箏怔忡地立在原地，聯想到了一些她不願回憶的場景，眉頭蹙成了一團。顧博旭伸出食指，揉了揉夏箏的眉心，笑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在表白呢。聽不出來？」
自從上次的「搬書」事件后，顧博旭其實也不怎麼主動跟夏箏說話，但每次有意無意的碰見，夏箏總會產生一種恍惚的熟悉感。他像只華貴優雅的貓，她卻不記得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碰見過這隻貓。
沒有人同情她，大家都只是指責她，夏箏一夜之間成了眾矢之的。原本以為換一個地方，能遠離那些以往的困擾和喧囂，可其實，命運該是如此，去往哪裡都逃脫不了既定的宿命。
那男生往後退了一步，與其他幾個男生對視了一眼，表情很為難。
顧博旭靠在桌邊，一隻手轉著筆，眼角的餘光一直停留在夏箏臉上，當他看到夏箏放下手的臉部有著鮮明的紅指印時，眼眸一緊，他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唉，真是好命。」另一個女孩兒插嘴道。
「你又不是小女生，怎麼也那麼八卦。」夏箏聲音很小地嘀咕了一句。
「恩？」顧博旭將目光收回，重新定格在夏箏臉上。
「你說話不算數！」夏箏「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馮漾窩在駕駛座后的位置，望著窗外，吹著冷風，並不跟夏箏說一句話。夏箏坐在她旁邊，一身的名牌讓她感覺全身不暢快，連坐著時都緊繃身體，生怕衣服出現一絲褶皺。她絞著雙手，緊張兮兮的。
他不管夏箏是要上課還是要幹嗎，一點都不考慮她的立場，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事情。夏箏聽得出來溫宇宸話音里隱匿的怒火，她也能猜出這腔怒火來自哪裡。
她的話還未說完，馮漾就揚起手給了夏箏一個響亮的巴掌，清脆的聲音落在空氣里，夏箏都還未反應過來，左臉上就起了紅通通的五根手指印。
勝輝中學的公共論壇上出現了一組不雅照片，主角是夏箏。她被綁在椅子上，被潑沙，被打耳光，她面目猙獰，她渾身顫慄。這件事在學校裏面炸開了鍋，雖然校方在事情鬧大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刪除照片封鎖論壇，可那些照片還是被幾名學生下載到了手機上，然後私下流傳。
她側了側身子，與顧博旭保持了一點距離，才驚訝道：「你們家居然還有達芬奇的作品！」
所有人好奇的目光立刻掃至她身上，大家也都熱情地給予了掌聲。這掌聲里還夾雜了男生的口哨聲、起鬨聲，和女生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聲音。
夏箏不好意思推辭，端在手裡，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恩，我周末去看你。我想去看電影。」
真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無論喝咖啡還是品茶，都是優雅的。
夏箏覺得自己是個不幸的人，她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幸，那就不要再拖累別人了吧。
比細菌傳播速度還快的流言一波又一波地鑽進夏ｈeｔｕbｏｏｋ•ｃom.coｍ箏耳里，終於在一天放學后，她看到顧博旭家的車停在校門外，顧博旭懶散地坐上車的後座，她趕緊追了上去。
「這些照片從哪裡來的？」溫宇宸的話音裡帶著一些顫抖，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夏箏驚得神經一下緊繃，身體朝下滑了滑，皮椅發出「吱吱」的聲響。
馮漾唇角揚起一絲冷笑，一下關了水龍頭，手掌掬起的水瞬間向後潑去，全部灑在夏箏臉上。
原來他在台上並非專心致志地表演魔術，而是將台下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一夜，夏箏躺在顧家客房的床上，徹夜無眠。
「顧博旭從小到大見過的漂亮女孩子若干，他怎麼會看上相貌最多只能算清秀的夏箏呢？」
——「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今天茶茶過生日，還邀請了我晚上去她家呢。」
六
「沒事兒，對了，我叫顧博旭。」少年很自然地介紹自己。
一日，溫宇宸看到素日交好的幾個男生神神秘秘的，湊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麼。他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背後，看到他們竟然在瀏覽一些不雅照片。
「我知道。」
他一定會逃避，他不怕危險，不懼敵人，就怕保護不了她。
「你真的很——」無賴這兩個字落到嘴邊了卻又吞咽回去，她心中懊悔為什麼要上他的車。
他的話每一秒就有一個轉折，夏箏永遠不知道下一秒他會說什麼，於是乾脆緊閉了嘴巴。然而，顧博旭可沒打算放過她。
張媽先是帶夏箏去沐浴，客房的隔壁就是沐浴室，沐浴室的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按摩池，夏箏置身其中時，感覺有一陣陣的恍惚，她問正在替她準備浴袍的張媽：「這麼大的房子，只住了顧博旭和你們嗎？」
——「也說不定是她去修電腦，照片被泄露出來了吧哈哈。」
藏手機的那男生猶豫了一會兒，上前一步將手機交給溫宇宸道：「可能是我們看錯了，那天也只遠遠地看見一眼，可能只是長得像吧。」
夏箏並沒有刻意抗拒，因為她是真的快抱不動了。
「你沒戲咯。」男生又抓了抓顧博旭的肩。
「比起你是怎麼被綁架的，我更有興趣聽你和馮漾之間有什麼過節，苦大仇深到她要找人對你做這樣不堪的事。」顧博旭幽幽地來了這麼一句。
「你們不要亂說，夏箏有男朋友的，她男朋友是高材生，在千城大學讀珠寶設計專業。」
他的那種俊秀與溫宇宸截然不同。溫宇宸是陽光俊朗，帶著男子氣概。可這個少年五官精緻，一身華服，根本不是能在大街上遇上的等閑之輩，這樣的人，生來就是活在豪宅或者漂亮的蘋果光下。
說著他自己往屋內走，一回頭，夏箏卻依舊愣在原地。
「仿的，真正的原畫現藏在倫敦國立美術館呢。」顧博旭微抬唇角，輕鬆一笑。
顧博旭帶著夏箏穿過一道長廊，來到他們家平時聚會用的小客廳，吩咐僕人給夏箏沏了一杯普洱茶后，他徑直坐在了夏箏身邊。
夏箏否認道：「我沒有刻意接近他，是他自己要——」
夏箏眼睛不知道望向哪裡，只好盯著掛在牆上的一幅油畫出神。
「你們居然在瀏覽不雅照，遇到這種事，怎麼可以不叫上我？」溫宇宸說著就要去奪男生口袋裡的手機。
「原來就是她呀。知道你媽媽收養了一個女孩兒，但是沒注意是誰。」一個女孩兒說。
男生起鬨的原因是：這個花花大少顧博旭下手可真快。他們望塵莫及。
她的性格原本就比較討喜，又開朗又仗義，後來一連串的事故才讓她變得沉默寡言，換了一個新環境，大多數同學都對她比較友好，夏箏以前的活潑性子又重新顯現了出來。
「你跟馮漾之間的恩怨。」顧博旭道。
盛情難切，夏箏想著，豁出去了，喝就喝吧。酒杯剛端至唇邊，馮漾走過來，奪過她手中的酒杯，朝茶茶殷殷笑道：「她是個喝Rio都能醉倒在地上的人，你還敢讓她嘗試龍舌蘭嗎？」
「你在乎這個？」
顧博旭和夏箏都追了過去，顧博旭只隱約看到那人穿著碎花的裙子，夏箏卻在空氣中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她蹙起了眉頭，她想起一個人，酷愛用這種味道的香水。
「那為什麼——」
夏箏感覺自己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心中懊悔：剛才不該賭氣一口喝下那杯高度數雞尾酒的。
夏箏微微一驚，顧博旭慵懶的眼眸就這麼狀似不經意地掃來掃去，似乎就了解了別人全部的心思。
一個男生手一哆嗦，手機掉在地上，他慌慌張張地撿起來，又迅速塞進口袋。
七
而當他和她並排走進教室的那一剎那，整個二年一班都沸騰了。
溫宇宸打了一個電話給夏箏，沒有寒暄沒有問候，只有冷冷的一句：「我在大學旁的奶茶店內等你，你來。」
女生震驚的理由是：顧博旭自己的書本都是別人代勞搬的，現在他居然會幫這個新來的女生搬書？
——「恩，我知道，我不會待太晚的。」
「我以前還在鼓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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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們議論你，還議論得那麼難聽，我就不能不管了。」顧博旭話音突然一轉，他的臉靠夏箏很近，空氣里漂浮著曖昧的因子。
「那——」夏箏的目光在司機身上來回掃。
課間，夏箏從教務處領著校服和新書，正艱難地抱著它們往教室走。
明眼人都知道氣氛不對，一旁的女生拉住那女生道：「施施，我們去別的店裡，我知道這附近新開了一家奶茶店，味道也不錯。」
顧博旭的表情沒有顯現出一絲驚訝，他早就知道，就是那個拖著她走齣劇院的男孩子嘛。
夏箏看著馮漾面上若隱若現的諷刺的笑，再看著茶茶驚訝的模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端起那杯雞尾酒，居然一飲而盡。
「你終於醒了。」他面無表情地道了一句。
「我是馮倩的親生女兒，馮漾是抱養的，長大后，馮倩開始尋我，馮漾很怕我取代她的地位，也很怕被打回原形，所以才對我做了那樣的事。」
「張媽，帶這位小姐去客房。」顧博旭朝走廊盡頭喊了一聲，然後他對夏箏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后就徑直走向自己的卧室，而夏箏則由那個叫張媽的僕人帶著離開小客廳。
「明明就不會喝酒，為什麼一定要逞強呢？」顧博旭皺了皺好看的眉頭。
顧博旭抬眼，看到是夏箏，眼底泛起絲絲的溫意。夏箏繞到車門前，顧博旭搖下車窗，夏箏急急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果然，顧博旭抱著胸，有些好笑地望著夏箏道：「住在這一片的人家，都不會坐公交這種交通工具。」
夏箏咬了咬下嘴唇，最後還是將真相托盤而出了。
——「恩，同學都很好，都挺照顧我的。」
夏箏在躊躇了幾秒之後，坐了上去。
夏箏這才知道顧博旭為她做了一件事，他動用自己的權勢和關係，強硬地搜查了勝輝高中每一個學生的手機，將那些照片全部刪去，甚至，他還安排人手在其他學校里做著同樣的事。這件事傳開之後，大家都在猜測顧博旭究竟和夏箏是什麼關係。
那人也曾輕輕回道：「Chanel coco。」
一直到黃昏時刻，夏箏才背著包走到千城大學的奶茶店內。她遠遠就看見溫宇宸一個人坐在裡間，看樣子似乎是坐了很久。
夏箏發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大家雖然依舊對她指指點點，但是話題已經不再是圍繞「不雅照的女主角」，而是在分析她身上究竟有什麼魅力能征服別人。
上英語口語課時，馮漾舉手要去衛生間，夏箏也趕緊跟著去了。
「這些人都愛得太自私了。」顧博旭突然插播進來一句感嘆。
既然來了，就打算將一切坦白。
有些事註定是秘密。
「喂喂喂，我們可是一句話都沒跟小美女說過呢，你就立刻下手啦？」一男生走過來抱住顧博旭的肩膀，嘻嘻哈哈的。
周圍同學們為什麼表情都那麼激動呢？他們應該比自己見的世面要多得多了吧。夏箏再望向台上，想要將台上的人望得清楚一些，可是眼前卻晃出兩個影子，一時間，天旋地轉。
五
——「誰知道呢？平時看上去挺清純的一個女生，骨子裡什麼樣子我們又不知道。」
顧博旭是顧氏集團董事長的幺子，備受寵愛，可是他過夠少爺的富貴生活，也對被安排的人生感到厭倦，居然愛上了魔術。他買了很多這方面的書自學基本戲法，後來變本加厲，居然透過家裡的關係，師從著名魔術師湯米。
顧博旭緩緩說：「你回家還要面對馮漾，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少見一次不是挺好。」
「那顧博旭呢？你都已經有溫宇宸了，為什麼還要接近他？你別不承認，我親眼看到他守在你床前，又抓著你的手的，你也沒有拒絕不是嗎？」馮漾眼底的厭惡神色很重。
這一刻，顧博旭倒有些看不明白夏箏眼底的擔憂了。
直覺這種東西永遠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驗。夏箏的擔憂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夏箏和溫宇宸兩個人開始冷戰。別人都說，熱戀中的情侶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可他們倆之間這場曠日持久的冷戰已經持續了一星期。
茶茶家的傭人和廚師們早就忙開了，一盤盤精緻的果盤與壽司盤和著其他西餐被擺上桌，茶茶甚至從酒吧請來了一位調酒師，現場給他們調製各種雞尾酒。
夏箏沉默。
溫宇宸沉默不語，其他人已經從他的表情上知道了答案，也都識趣地不再問。
顧博旭凝視著她回道：「假的面具是用來糊弄世人的，真心只讓一個人看見就足夠了。」
真是有些諷刺，夏箏扯了扯唇角，拼湊出一個苦笑。
偏不巧這句話鑽進了顧博旭的耳里。顧博旭眯了眯眼眸，手指輕敲了一下她的頭：「我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人力財力都花費了不少，就當買你一個故事聽吧。」
「好哇，你們這些傢伙。」溫宇宸叫起來，嚇了那些男生一跳。
「試試看和-圖-書這個，龍舌蘭日出，很好喝喲。」茶茶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夏箏身後，端起眼前的一杯色彩艷麗、輔以橙角的高腳杯酒塞到她手中。
鏡子前，馮漾慢悠悠地沖洗著手，夏箏就站在她身後。馮漾從鏡子里看到她，嗤聲一笑：「你跟著我做什麼？」
「老爺和夫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基本上很少回來。」張媽恭敬地回道。
顧博旭先是怔愣了一會兒，接著眉目染笑。
剛入口時是甜的，而後高濃度酒精麻痹了她的舌頭，喉嚨火辣辣的，夏箏感覺有一股火焰就要從她的口中噴薄欲出。
顧博旭每個節假日都會化作另一個身份去劇場作表演，居然在圈內已經小有名氣。他雖對長輩叛逆，卻對同齡的男生大方又義氣，對女生溫柔又多情，所以人緣頗佳。很多女生喜歡他，包括馮漾。他的眼睛像座迷霧森林，他交往過很多任女友，卻在看到夏箏踏入班級門時，幽深的眼裡突然迸發出光亮。
大約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夏箏就完全適應了勝輝高中的新生活。
「原先在鼓鎮的時候，我被綁架過一次。」
林施施走上前，挑著眉毛問溫宇宸：「要跟我們一起去不？」
身子搖搖欲墜，終於一下子向後栽去。
卻在這時，一道刺耳的聲音打破沉默。聲源來自門外，兩人立刻扭頭朝門外望去，只看到一個人影在不小心打翻窗台上的盆栽后就跑走。
「你要幹什麼？」顧博旭問。
溫宇宸僵硬地站在原地，進退兩難。奶茶店在這時已經熱鬧起來，幾個穿著時尚的女生走進店內，其中一個看到溫宇宸，臉上浮起笑容：「嗨，宇宸。」
夏箏邊說邊觀看顧博旭的臉色，顧博旭一直很平靜，夏箏頓了頓問：「你不相信我的話吧？反正事實就這樣。」
溫宇宸這時才感覺到不對勁，他問：「你們都怎麼了？」
「沒喝過，所以想嘗嘗，誰知道這酒這麼烈。」夏箏撇過頭說。
「這，這不會真是你女朋友吧？」
一開始，夏箏還一切正常，還能站著跟其他同學說說話，看看表演。茶茶家裡很有錢，請來了歌手、話劇演員來助興，表演精彩紛呈。
「夏箏，來，自我介紹一下。」班主任朝她招招手。
「馮漾一直都是這樣的。」夏箏黯然道。
在意識還未完全喪失的前一秒，夏箏終於知道他們為何看到魔術師那麼激動，也終於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顧博旭似曾相識了，他們原本就是同一人。
顧博旭笑道：「喝了茶，我再讓他送你回去。」
夏箏緩緩走上講台，看著台下一片黑壓壓的腦袋，心中的緊張情緒更甚。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溫宇宸說話的間隙已經翻開了手機相冊，剛才看得模糊，這會兒卻看得清晰了。他原本還是笑著的，此時他臉上的笑意和後半句話一起隱沒在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四
「那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夏箏不忘囑咐他。
馮漾在這間房前站了多久呢？她是看到了什麼才失手打破了窗台上的盆栽？夏箏的腦子在飛速運轉著，她很快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就是我媽媽收養的孤兒啊，你沒看新聞吶？」馮漾解答得特別自然。
「我來了。」她悶悶地說。
「叫夏箏，你不是介紹過自己了嗎？」顧博旭的嗓音透著一股莫名的蠱惑，夏箏不禁怔怔地望著他。
「不行，你走了之後一定會不理我。」認識溫宇宸這麼久，夏箏了解他的。
「放心吧，我只是單純地邀你喝杯茶，想要聽聽你的故事，沒有不良企圖。」顧博旭站在台階上，眼眸一深，悠悠地朝她說道。
顧博旭笑道：「看你表現。」
「還不是因為你，她喜歡你，卻眼睜睜地看著你那麼照顧我，以為你——」
她在輸液，掃了一眼袋子，她輸的是葡萄糖，解酒用的。
馮漾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這裏，一巴掌拍在男生的後背上。
——「你說那些照片是她自己傳的嗎？她是想紅嗎？她玩的是當下流行的行為藝術嗎？」
夏箏原本還有顧忌，現在她什麼顧忌都沒了。一個人失去了所有時，她就不怕再失去。她走上前兩步，直視馮漾，一字一頓地說：「什麼該是你的？馮倩本來就不是你媽媽，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這點你比我早清楚不是么？走到這一步也並不是我想要的，是老天爺這樣安排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顧博旭與夏箏相對站立，他的手還抓著她的手腕，並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這夜也未免太黑，白日里掩藏得妥善的情緒，在這樣的黑夜裡也即將盡數瓦解。
「我哪有什麼故事可以講給你聽。」夏箏眼神躲閃著。
「我還是明天找機會和你說吧，我要回家。這裡有公交車坐么？」夏箏打量著這四周，顧家的豪宅是一棟獨立的別墅，他們所站立的地方是顧家的前花園。能擁有這麼大面積的住宅一般都不會在市區，這裏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夏箏根本不知道是哪裡。
「那你今晚就回不去了。」顧博旭痞痞地輕笑了一聲。
幾個人笑了笑，話題扯到別處。
這下輪到顧博旭語凝和-圖-書了。他頓了頓，然後伸手輕彈了一下輸液管，小聲道：「看來這藥水作用挺大，你是真的恢復精神氣力了。」
「沒啊，就算是仿的作品，也是我們國家一位很出名的畫家仿的，所以這幅畫才有資格掛在我們家的牆上。」顧博旭道。
「我不管做什麼，大事還是小事，他們都會關注，也都會議論，我早就習慣了。」顧博旭笑得無所謂的樣子。
「我要回家。」夏箏邊低頭找著自己的鞋子邊回道。
一個身材挺拔的俊朗少年走上台，他戴著禮帽，穿著燕尾服，手上拿著一桿手杖。夏箏心中嘆道：原來茶茶還認識劇場里的魔術師呀，挺好，又可以看到他的表演了。
司機鳴了一聲笛，夏箏擋在了車頭前。
她曾經在那人身上聞到這股味道，覺得香甜，便問她：「你身上擦的什麼，這麼好聞？」
兩個人說話的間隙，車子已經開到了顧家的豪宅內。
「那你怎麼不回去？」夏箏問完這句話后就後悔，因為她下意識得已經知道了答案。
「夏箏你真的很無恥。」馮漾說完這句話后就離開了洗手間。
「哦，我叫——」
「信任跟認識時間長短無關，跟這裡有關。」顧博旭扣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左心房。
「說什麼？」夏箏緊張兮兮地反問。
所有人的興緻都被調動起來，目光齊齊落到舞台上。
夏箏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心跳慢了一拍，心中也突然騰升起一種很奇異的感覺。當她漸漸意識到顧博旭望向她的眼神里的專註類似曖昧時，她突然清醒了。昔日的少女一夜長大，早就明白了人世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
她趕緊撇過頭，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說：「你都不問問我那些照片是怎麼回事嗎？」
夏箏看著他，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剛剛成年的年紀，不知為何懂得這麼多的道理。
「你那麼幫我，我很感激你。可是你這麼做也相當於把你也拉下了水，他們，他們都在背後議論你。」夏箏說。
「顧博旭。」夏箏喚他的名字。
一轉頭，他又裝出很正經的樣子對夏箏說：「你可要小心啦，顧博旭可是我們班，或者說是學校聞名的採花大盜，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馮倩？她去美國了，馮漾待我還和以前一樣，為難我倒不至於，就是不怎麼說話罷了。」
掛了電話之後，她微笑著轉身，看到顧博旭倚靠在牆上，正在望著她，他維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多久，夏箏的笑容怔愣在臉上，有些微的尷尬。
說到最後，一絲酸楚浮上了心頭。照片剛流出來，出事的那一刻，因為夏箏早有準備，所有很冷靜。可是現在，當她直面馮漾時，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本來她都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已乾涸了。
「看你那可笑的樣子，裝可憐是么？繼續裝吧，不就是靠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吸引男生的么？」馮漾靠在洗手池上，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男朋友都不信我，就算我解釋了，他還是不能接受。倒是你一個才認識了沒多久的人，居然這麼信我。」
大約進行到一半時，茶茶上台，對台下的人說：「下面我要請出特別來賓咯，他將為大家帶來一出精彩的魔術表演。」
「嘗嘗。」茶茶很熱情地向她推薦。
顧博旭的回答驗證了夏箏心底的猜測。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流光溢彩的建築物之間，夏箏猶豫了幾次，最後還是沉默。顧博旭開口道：「你可以不用在意司機的存在，他是我的心腹。」
兩個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溫宇宸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我想知道那些照片是怎麼一回事。」
夏箏沒料到，她只是猶豫了一刻的想法也會被顧博旭看穿。
夏箏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懸空，呼吸有那麼一剎那的靜止。
他也毫不避諱地直直看著她，夏箏先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目光。
夏箏怔怔地望著他，心想這個人還真是聰明一世，卻糊塗了這一時啊。
「還有你那個男朋友，溫宇宸？我沒有記錯名字吧。他對你的愛也很自私。不能忍受別的男生送你玫瑰，更不能忍受你被別人羞辱。其實最好的愛不是佔有，而是成全和寬容吶。」顧博旭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發現茶早就冷了，他便丟下放在一邊。
「就是，而且那個夏箏是馮倩從鼓鎮帶來的吧，聽說原來家裡很窮。」
「家裡能來接的同學都回家了，回不去的都已經在茶茶家裡歇下了。」顧博旭拉住她。
夏箏這才放心地邁開步子，進了顧宅。
「這樣，我真是一點眼力見識都沒有。」夏箏覺得此刻的自己很丟臉。
「對吧？」馮漾朝夏箏微抬了抬下巴。
「我幫你吧。」少年說著就去幫她分擔了一大部分的書。
他突然理解了之前那一夜為何夏箏會一個人流落在學校門口不回家，她說不出口的秘密原來是這個。他後悔自己那一夜沒有選擇和她在一起，送她回家，要不然現在的她一定不會是這樣。可那麼多的後悔也無法挽回事實，溫宇宸怎麼能容忍夏箏被旁人欺負，自己居然被隱瞞到今天。
「說不定顧公子是肥肉吃多了，突然想吃蔬菜了，我反正是不看好他們。」
m•hｅｔｕｂoｏk.cｏｍ.cｏｍ從回來到現在，一直沒見到顧家其他的人，夏箏有些奇怪。
「班上是不是有很多女生都喜歡你？」夏箏突然問。
「沒有不相信，我也沒有感覺意外，我早猜到了。」顧博旭揚了揚眉頭。
「大家好，我叫夏箏，夏天的夏，風箏的箏，我來自鼓鎮，以後希望大家多多照顧。」夏箏好不容易說完這些話，後背已經激起了一層冷汗，她彎下腰，鞠了一躬。
溫宇宸抬頭看到是她，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側身讓了一個座位給她。
連空氣都靜默下來，只能聽見呼吸。
夏箏的手指滑過那些冰涼的杯子，猶豫了半天也沒有端起其中一杯。她不能喝酒，那天晚上光是喝了幾瓶酒精飲料就宿醉不醒，面前的這些都是洋酒，喝下去又會是個怎樣的境況？
顧博旭以為她在逃避，乾脆彎腰，從下直視夏箏眼裡的世界。他道：「我每天看百花爭奇鬥豔，看多了便不覺得美，突然有一天，這片花園裡長出一朵小雛菊，我覺得美極了。」
兩人先後入教室時，引起了一小陣騷動，一是因為兩人去衛生間的時間過久，二是因為馮漾身上的殺氣和夏箏低頭捂著臉快速行走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日午後，陽光懶散地灑在走廊上，夏箏站在那光影里，眯著眼睛跟溫宇宸打電話，她終於也可以給他描述她的新生活。
夏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並不是在醫院，而是在一間很簡潔雅緻的房間里，應該是茶茶家裡的客房。
夏箏突然語凝，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可是到了自己班上，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並沒有消退，討論聲愈演愈烈，直接傳到了夏箏耳里。
夏箏一下子拔掉輸液管的針，掀開被子要下床。
夏箏抱著書本走在路上時，總能感覺背後或身體兩側有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自己，她只能低著頭加快腳步行走。
「那你知道小雛菊沒有依靠，任人一掐就斷么？」夏箏反問他。
「一轉眼都七點多了，冬天天黑得早，你再不說話，估計今天就回不去了。」顧博旭看了一眼手錶，悠悠道。
「那你覺得我現在就不難過了是嗎？」溫宇宸鬆開她的手，表情是壓抑不住的痛苦。
「這是《岩間聖母》，達芬奇的作品。」顧博旭溫熱的語氣噴洒在夏箏臉上，這股熱氣直流而下，夏箏感覺脖子痒痒的。
馮倩已經替夏箏將收養和轉學的手續辦妥當，名人就是有這個好處，無論事情有多繁雜，別人也會特殊對待，從而辦事的速度很快。
二
夏箏坐下來，包丟在一邊。
夏箏點頭。
「那些照片，你為什麼要傳到網上去？」對於原因，夏箏其實早就明了，她就是想要聽馮漾親口說一遍。
「原來你不會喝酒啊？」茶茶有些驚訝。
「我知道了。」溫宇宸說完這一句話轉身就要走，夏箏拉住他，眼神哀求道：「不是我的錯，我只是不想讓你難過。」
這些不雅照傳來傳去，竟然從高中傳到了大學校園裡。
夏箏掙扎著要爬起來，卻不小心碰到床沿一個溫熱的物體，有人伏在她床頭。夏箏頓時動也不動，傻傻地看著那人緩緩抬起頭，正是顧博旭。
顧博旭回望著她，再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淡淡說道：「夜深了，你回去不安全，今夜就留宿在這裏吧。」
三
夏箏繼續往教室門口走，卻看到了從走廊盡頭走來的俊秀少年。
一
「這麼巧，我也有話對你說，上車來吧。」顧博旭開了車門，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夏箏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轉過頭問：「你家那麼有錢，你還去表演魔術？戴著假面，是怕熟人瞧見認出嗎？」
「有什麼可問的，無非是中了別人的圈套。至於是什麼圈套，你要是想說，自然會說。」顧博旭靠在椅背上，目光穿透夏箏的眼，直抵她靈魂深處。
一轉眼便到了晚上，茶茶將班上一半的同學都邀請至她家的別墅，她今晚要開生日party。
司機率先下車替顧博旭開門，顧博旭虛拉了夏箏一把：「進我家喝杯茶，慢慢說？」
有一人率先鼓掌，然後便接著又是一陣掌聲。夏箏微微抬頭，順著聲源望向那個最先起掌聲的方向，是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年。
他的眼睛眯了眯，臉上忽然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茶茶的神情從吃驚到佩服，馮漾唇角藏著的諷刺倒是越來越深刻了。
夏箏沒有跟過去，她立在那裡，看著溫宇宸和那名叫林施施的女孩兒並排走路的背影，感覺又像是回到了那個傍晚，她看到溫宇宸與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親密談話時候的心情，又自卑又難過，可是無可奈何。
「你還想怎麼樣？」夏箏哭喪著臉。
顧博旭看著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夏箏，心中暗笑：還真是一個固執的姑娘吶。
「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夏箏，以後將會和大家一同學習與生活。」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朝全班人介紹道。
夏箏搖搖頭，道：「我說馮漾呢。」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