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觸不到的戀人
俞驍陽也沉默著，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夏家其他人都沉浸在除夕的喜悅中，只有夏加林一人記得母親的忌日，可想而知她是什麼樣的心情。
「和我說說你的事。」她要求。
她又把手機扔給了朋友：「微信的卡包裏面找找。」說罷，便朝洗手間走去。
她給手機插上耳機：「在商城裡面我一個人對著手機講話，別人會覺得我很奇怪的，他們又不知道我手機裏面養了個野男人。」
「我背了！」她辯白，「只是……我背完又忘了……」
「哦，這樣。」他笑不出來。
「不奇怪，而且……很好看。」
夏加林露出疑惑的表情：「我高中……學過這個嗎？」
「你是誰？」俞驍陽冷靜地問。
這會兒，夏加林表示要去洗手間，朋友卻拉住她：「你走了誰來買單呀？」
她點點頭：「聽得到，這遊戲的語音系統好著呢。」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你還要……」
「呵。」夏加林嘲諷地笑笑，「這話得我問你吧？錢呢？」
夏加林打開應用市場，刷了一下近24小時APP下載排名，發現榜首是一款名為「定製戀人」的遊戲，便點了下載。
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貼上了大紅對聯；街上的人滿面笑容，說著吉祥話，處處都洋溢著春節的喜悅，夏家也是一樣，除了……夏加林。
在十五分鐘前，夏加林鬥志昂揚地搬出了大一上學期所有課本，正要大展拳腳一番，奈何書本似有催眠功效，她不過才看了三頁，就已撐不住自己的眼皮。
夏加林震驚不已。
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又舒服。
他甚至開始自省，是否給了她太多壓力。但給她減輕了課業后，她依舊沒有變化。
她搖搖頭：「現在換我不高興了，哄我。」
複習持續到了十一點，夏加林挨不住困意，又一次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在夢裡，她看到俞驍陽走出了遊戲……
「去看望我的母親。」
「什麼？」
她母親過世沒兩年，她爹就有了新歡，並且這繼母還帶了個拖油瓶進門，成了她的便宜妹妹。偏不巧，這妹妹長得漂亮，學習又好，個性乖巧，懂事禮貌，夏加林每次見她都覺得無比晦氣。
她本就五官精緻，去掉了濃妝后，露出了原本清秀的模樣；一頭雞窩樣的頭髮經過造型師的手，柔順地披在肩上；一身素色襯衫裙，搭配復古風格子大衣；腳上穿著最簡單的帆布鞋。
「我在那個世界過了許多年之後，有一天終於死了，我才得到解脫。」俞驍陽想到這一段的經歷，十分不愉悅，「安嘉魚掌控了我的人生，我不想再莫名其妙進入書里的世界，所以我回到三次元之後就想殺死她。但我的摯友救了她，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已經結婚了吧。可惜了……」
她當下有些遲疑，忍不住跑去了俞驍陽說過的小區，結果真的用他給的密碼打開了公寓的大門……
「裝了你呀。」
初識夏加林的時候，他只覺得她異常任性，想著利用她回到三次元后，以後也不會有交集。但相處之後，才發現她的內心善良而柔軟。
「至於嗎？」
好在垃圾簡訊的提示音將她吵醒，她揉揉眼睛，伸了伸懶腰，看看課本，又看了看手機，終於還是忍不住向手機伸出了手，並自我安慰道：「我這是勞逸結合。」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緩開口：「我明白了。謝謝。」
此前，夏加林聽到過很多誇獎，但是大多褒獎實際上都與她無關，「你爸爸好厲害」「你妹妹好漂亮」「你媽媽對你好好啊，完全看不出是繼母唉」「你家房子也太大了吧」「你的衣服包包好多啊，我好羡慕你啊」……
看著她瘦弱的背影，他忽然覺得，如果是她的話，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她也無妨。
前台的小姐姐戰戰兢兢地開口：「或許……您是要找我們的所長？」
他「嗯」了一聲，說道：「但是作為交換，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看著夏加林耷拉個腦袋，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俞驍陽很想摸摸她的頭，給她一點安慰，可惜他現在只是個紙片人。
「不行！」註銷了之後，他極有可能消失，不，他要回到三次元，求生欲讓他快速進入了「男朋友」角色，「你只能有我一個。」
俞驍陽的內心充滿了無力感，只想一個人靜靜，奈何身邊有一個嘰嘰喳喳的「殺馬特」，不停地叨叨叨。
購物結束，吃飽喝足后，幾個女孩便各自散去，獨留夏加林在商場里瞎逛。
「我陪你複習。」
在夏加林不斷充值之下，俞驍陽在《定製戀人》遊戲中已經通關了大半，他的級別逐漸升高，許多隱藏副本也被開啟。他卡槽里放滿了裝備，背包中有大把的獎勵。為了放下更多的東西，夏加林給他升級了卡槽和背包，容量是全服最大的。
夏加林一離https://wｗｗ.hｅｔuboｏk.ｃｏｍ.com開，幾個女孩就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了。
「換個髮型，換身衣服。」她的殺馬特造型嚴重影響了他的審美。
「因為我不想變成沒有朋友的奇怪的人。我媽去世后，不到兩年我爸就再婚了，我多了一個繼母，還多了一個妹妹，妹妹和我一個班級，大家都很喜歡她，覺得我可憐又可笑，同學也會私下議論我。我很努力地融入她們，可是她們還是不喜歡我，但是她們喜歡我給她們花錢，後來我也有了朋友，我也顯得合群多了。」
「嘁，大叔眼光。」她拉拉袖子，又整了整領口，有些局促，「我這樣子穿會不會很奇怪？要不我還是換回原來那身吧？」
夏加林翻了個白眼：「你們都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你們的老大呢？」
夏加林知道，遊戲中的台詞大多是設定好的，而《定製戀人》如此個性化的遊戲，戀人肯定都是智能機器人，就像Siri那樣。所以她認為，天真的玩家要是信以為真，就會為了通關而充值。
但她又不傻，小說和現實還是可以區分清楚的。
她抬頭看到一把傘，微微一愣。
夏加林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我逗你的，一個手機號只能申請一個戀人，我要是把你註銷了，我還要再開一個手機卡，怪麻煩的。」
她眼睛一閉，心一橫，進了屋子。整個房間都充滿了俞驍陽生活過的痕迹，他的相冊里記錄了他從小到大的模樣，最後一張是他和衛風一起爬山的合照。
「你對『好看』二字有什麼誤會？」
趁著升級，他整理了自己在遊戲中所擁有的物品，大多都沒什麼用處，但有一張卡片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張異次元旅行券，限時三十分鐘。
原型！絕對是遊戲原型！
「喲嚯，這反應就和真人一樣，不錯啊。」
「你在幹嗎呀？」
俞驍陽摸了摸牆壁，企圖尋找出口，但當他的手觸碰到牆壁時，牆壁上自動出現了許多數字和符號——儘管他學的是經濟學，但還是可以看出牆上那些是C語言代碼。他微微一愣，這個場景明顯不科學啊！
「啊——」夏加林苦著一張臉，「我最近真的有很認真學習，你給我畫的重點都幾乎都記住了，你就讓我休息一天好不好？」
夏加林帶著俞驍陽回到書桌前，絮絮叨叨道：「我一個月後要補考，所以最近學習強度會比較大，沒多少時間陪你。」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很好看！」她試圖掩飾自己的緊張和害羞。
夏加林朝著彩虹的方向，堅定信念：俞驍陽，我一定會讓你回來！
俞驍陽看著笑到滿床打滾的夏加林，深感自己回歸三次元的路滿布荊棘。
「你怎麼不說話了？」
她坐在商城的長椅上，畫著濃妝的臉看不出神色，用渾然不在意的語氣道：「反正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但是，不到三天的時間，她就打臉了。
夜裡，夏家二樓夏加林的卧房。
這天，她一改往日睡懶覺的毛病，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下樓。還沒走到一樓，她就聽到了笑聲，似乎是繼母正在打趣夏加林的父親，逗得妹妹忍俊不禁。
夏加林滿不在乎地把自己的卡遞給朋友：「自己刷，沒密碼。」
「沒關係啦，她那麼有錢。再說了，就她那點智商，哪能發現不對勁。」
前台小姐姐正要往所長辦公室打電話，所長的聲音洪亮地傳來：「夏小姐這是鬧哪樣？」
那些話，都是真心的，可是沒有哪句是在誇她。
她撇撇嘴：「說得跟真的似的。」
「我要去複習了，你是要一個人待著，還是要陪我？」
「什麼錢？」他反問。
兩小時后，夏加林脫胎換骨。
「你的人設難道是看多了網文的大叔嗎？」
在他還沒有變成明旌之前，曾經對創造了自己的安嘉魚充滿了感激，一度對她心動。他以為屬於慕容曜的災難已經結束，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再次進入書中的世界，變成衛風的好友明旌。
夏加林這才止住了笑，拿出了《近現代史綱要》。
她啞口無言，並且覺得他的話似乎有些道理。
夏加林泣不成聲，最終只有她陪著母親走完最後一程。
「你要是不樂意和我談戀愛，我就把你註銷，換個男朋友。」夏加林不耐煩道。
「不喜歡了。」自從屬於慕容曜的記憶被刪除之後，他對安嘉魚一點愛意也沒有，在人魚文中他們雖然是朋友，但他更想得到自由，「後來她寫了另一本書。有一天，我突然暈倒了，沒想到竟然進入了書里的世界，並失去了全部的記憶。我在書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配角，如果不是小說世界崩塌，日子並不難過。」
可惜，他被困於遊戲之中……
「喂。」俞驍陽忍不住出聲。
「這個課程，雖然是你們本科期m.hｅtｕｂoｏｋ•coｍ•com間的必修課，但是它是高中知識。」俞驍陽恨鐵不成鋼道。
「我畢業於×××大學，回國后收到朋友的邀請，加入新銳廣告公司。我的摯友是一個眼光很差的人，他叫衛風，他的妻子叫作安嘉魚。我的家在×××小區2703，大門密碼是652896。」
「五四運動具有偉大的歷史意義。第一，五四運動是一場偉大的群眾愛國運動……從此，無產階級登上了政治舞台。」
「嗯……」夏加林小聲回答道。
「你說話啊。」她催促道。
不知道哭了多久，夏加林覺得雙手一空，再睜眼時，俞驍陽已消失不見。她撿起落在雪地里的傘，擦乾了眼淚。
律政界的精英們許是從未受到過如此猛烈的視覺衝擊，竟一時間啞口無言。
他生於安嘉魚的小說世界，被她的文字所掌控，他厭惡了這樣的日子，為了擺脫自己的命運，他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但此時此刻，他明知自己的命運被夏加林掌握著，卻還將唯一通往三次元的機會用在了她的身上。
俞驍陽並不願意一個人待在封閉的房間里，更何況他還有太多東西需要了解。
結合前兩次離譜的經歷，他懷疑這裏又是安嘉魚的某本小說中的世界。
大雪紛飛的臘月，某律師事務所正井然有序地運營，每一位律師都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投入工作，氣氛嚴肅莊重，直到夏加林的出現……
「我是認真的，我需要你的幫助。」俞驍陽一臉嚴肅，「我必須通關所有遊戲，才能回到三次元。」
俞驍陽不解，怎麼會有這種人，明明知道別人喜歡的是她的錢，卻還是願意維持這種虛假的友誼？家庭的破裂明明不是她導致的，為什麼她卻因此自卑？
「啊……為什麼啊？」夏加林失落道，「我覺得我的打扮很好看啊，而且很酷。」
俞驍陽的內心充滿恐慌，生怕自己回不到三次元。他並不後悔綁架了安嘉魚，也不後悔起了要殺害她的決心，因為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但沒想到，他再一次陷入了命運的玩笑。
「我幫你複習。」
多年前的除夕，夏加林的母親病危，她的父親卻還在公司加班。她很害怕母親就這麼去了，打了很多電話給父親，得到的回復是「等我忙完了就馬上過去」。可是直到夏加林的母親咽氣，都沒能見到丈夫一面。
夏加林低下了頭，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兩人就這麼靜靜待著，誰也沒再吭聲。
夏加林轉過身，身後之人身材挺拔，五官深邃，眼眸清亮，風採氣度均是不凡，更重要的是，他有血有肉，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
「我以前叫慕容曜，是一本書里的惡毒配角，死後卻來到現實世界，佔用了俞驍陽的身體——當時他已經變成植物人好幾年。後來我喜歡上了創造我的人，但她喜歡別人。如果沒有後來的意外，在她結婚之後，我應該會慢慢忘記她，找個可愛的姑娘談戀愛。」
俞驍陽嘆了口氣，將方才的錄音播放給她聽。
她的第一反應是遊戲公司盜用了俞驍陽的肖像權，推出了二次元戀人俞驍陽。可是俞驍陽言之鑿鑿，甚至連大門密碼都說了出來，實在讓人生疑。
他希望她可以哭出來，也好過於強撐。
「真的嗎？那些課程你都會？」夏加林驚喜道。
「胡說八道！」夏加林初中時，母親過世了，她當時哭得死去活來，哪還記得遺囑上寫了什麼附加條件。
某日，陽光晴好，雪逐漸融化，氣溫驟降。號稱「學習強度大到沒空陪伴戀人」的殺馬特大小姐在自己的皮衣皮褲外面套了一件貂毛大衣，背著五顏六色的雙肩包，踩著純白色雪地靴，和朋友逛街去了。
俞驍陽曾經對異次元旅行券的使用有很多設想，但沒有任何一種是關於她。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願意將唯一的卡片用在她身上，只知道，如果是她的話，一切都值得。
他不動聲色地將卡片放回背包，淡淡道：「我在考慮，今晚上要不要給你出幾份試卷？」
女孩似乎有些糾結，喃喃自語：「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吧，算了，不註銷了。」
「俞驍陽，我今天碰到我爸了。」回到卧室后，夏加林對遊戲里的俞驍陽說道，「他……沒有發現我的任何變化，他甚至不知道我期末掛科。」
「小說世界怎麼會崩塌？」她發出疑惑。
他對著卡片想了很多，思緒萬千。假如他無法離開這個遊戲，那這個卡片是他返回三次元的唯一一次機會。卡片只有一張，但他想做的事情卻有很多。他想看看父母，也想和衛風好好告別，最好還能把安嘉魚帶到二次元來，讓她再也不能掌握他們的人生。
當俞驍陽睜眼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空曠的房間，第一反應是自己被綁架了！或許飛hetubook.com.com機失事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計劃周密的綁架？
暴風雪已過，烏雲散去，天空出現一道白色彩虹，彷彿為不同次元架起了橋樑。
夏加林自然是記得母親的字跡，惡狠狠地將遺囑拍在桌上：「你給我等著。」
忽然間，雪不再落下。
俞驍陽嘆了口氣：「怎麼哄？」
俞驍陽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大致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相比于困在安嘉魚的書中，被困在手機遊戲里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背一下五四運動的意義。」他說道。
這個遊戲名為《定製戀人》，裏面設置很多關卡，關卡過了會有一定獎勵，但是要通關全部關卡，需要耗費大量的遊戲道具，全部通關之後，會有一顆彩蛋，彩蛋的內容是——解鎖並通過所有的關卡，他就能通往你的世界。
「你們老大呢？」
「等一下等一下，你是不是有這家店的會員，有會員的話，今天滿一萬有送一個手包唉。」
俞驍陽一個激靈，怕夏加林膩了這個遊戲，趕緊哄道：「我了解遊戲設置，才能更好地幫助你通關。」夏加林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她放棄了他，那麼他將毫無機會，所以他必須牢牢抓住這根浮木。
等夏加林父親到醫院的時候，夏加林已經哭暈了。等她醒來，她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之後性情大變，從一個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變成了老師家長口中的反面教材。她本想一直這麼渾渾噩噩下去，但俞驍陽出現了。
「所以你喜歡的是男人？」她驚恐道。
偌大的卧室，五顏六色的床鋪，但床上卻不見人影。因為此時的夏加林正伏在書桌前，呼呼大睡。一大堆課本散落在書桌上，但除了夏加林枕著睡覺的近代史課本上畫了幾行字，其餘課本都嶄新得如同剛印刷出來似的。
「可惜什麼？」夏加林打翻了醋罈子，「可惜她沒有選擇你嗎？」
「說的也是，但凡她有點智商，就不會把自己打扮成那個德行，明明一身名牌，卻穿出了濃濃的田園殺馬特風。」
俞驍陽氣得想摔課本，儘管他沒有課本可摔。
俞驍陽看著佔據整個牆壁的大臉，心中充滿了疑惑。安嘉魚又架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故事？而且，三十歲的他怎麼就成了老男人？
夏加林沒有說話，因為她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你早就知道了？」
夏加林愣了一下，捧腹大笑。她笑得紅了眼眶，濕了眼角：「這是傳說中的雞湯嗎？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這麼安慰人的？這也太好笑了吧。」
她頂著一頭粉色爆炸捲髮，化著濃重的眼妝，穿著皮衣皮裙，踩著黑色靴子，嘴裏還嚼著口香糖，氣勢洶洶地推開了事務所的大門。
商場有點吵鬧，為了聽清楚俞驍陽的聲音，夏加林拐進一家手機配件店，買了音質最好的耳機。
「那個世界的男女主角死亡之後，所有人都變成了雕像。只有我一個人活著。我不缺食物和水，也很安全，但我過得十分痛苦，甚至連求死都做不到。我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也找不到回到現實世界的辦法。」
她每天都偷偷給小區里的流浪貓餵食，但是又不敢讓家人知道，便將貓糧貓罐頭藏在了自己的卧室；去超市的時候，碰到被誣陷的中學生，她會第一時間站出來做證；被同學冷嘲熱諷的時候，也不計較。
清脆悅耳的聲音打斷了俞驍陽的思緒。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在意，自母親去世后，在這個家裡，她一直都是局外人。
等到夏加林再次登錄遊戲的時候，俞驍陽仍舊一言不發。
夏加林聽得一愣一愣的，她設身處地想了一下，覺得書里的世界太可怕了。
「我沒有不高興。我們繼續吧。」
俞驍陽似乎明白了點什麼，繼續問：「你是誰？這是哪兒？」
她經過幾秒的「慎重」考慮，決定不惜一切通關遊戲，呃……在通過補考之後。
所長遞上一份材料：「這是遺囑的原件，您應該還認得出您母親的字跡吧。聽說下學期開學前，你們學校會組織補考，補考過了，您今年的零花錢自然會打到您的卡上。」
「行吧，我答應你。但是，要是我這次補考沒過，那我以後要怎麼打扮你都不能攔我。」她思索道。
「夏加林，你不是奇怪的人。就算你沒有朋友，沒有媽媽，你也不是奇怪的人。因為你的錢和你成為朋友，那不是友誼，是利用；因為你的家庭嘲笑你的人，她們沒有體驗過你的人生，你的痛苦，她們抨擊你的每個字都毫無立場。你聽明白了嗎？」
然而，十五分鐘后，夏加林趴在課本上睡著了。
他氣極，一怒之下將遊戲退出。
「遊戲？語音系統？」俞驍陽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五四運動的重點昨天都畫了，你是不是又沒背？」
但對俞驍陽來說，這是他深思熟
和_圖_書慮后的決定。通過他的觀察，夏加林並非表面那般任性刁蠻，她的內心柔軟善良，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嘗試找個外援。
「想哭就哭吧。」
好笑嗎？笑點在哪裡？
正當他在心裏詛咒安嘉魚的時候，牆壁上的代碼消失了，變成了一張巨大的臉。那是一張青春的臉龐，儘管濃妝艷抹，也掩蓋不了它的稚嫩。
「什麼所長？」夏加林不屑一顧，「哦，你們都喊所長是吧？成吧，趕緊把他給我叫出來。」
但是這話他沒說出口，畢竟他還要靠著她通關遊戲。
「我叫夏加林，是你的金主爸爸。」夏加林因為俞驍陽真實的反應，對這款《定製戀人》的遊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至於你，遊戲說你的名字叫俞驍陽，使命就是哄我開心，讓我心甘情願地充值。」
他應該感謝安嘉魚刪除了他腦子裡屬於慕容曜的記憶，淡化了他對她的感情。如果不是衛風，他已經殺死安嘉魚，獲得真正的新生。他不是衛風，無法信任安嘉魚，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她。
「這麼貴！今天我們都買了衣服了，要不就不要買包了，回頭讓夏加林發現我們拿她當冤大頭，得不償失。」
這下輪到夏加林沉默了。
俞驍陽笑笑，不與她爭論，只是催促她趕緊回家複習。畢竟她只有好好複習，通過了補考，才能全身心投入遊戲。
北風呼嘯，吹落了樹梢上最後一片葉子。光禿禿的枝丫在風裡搖曳，召示著嚴冬的到來，本就冷清的墓園在這個時節，顯得更加凄涼。
原來那身才奇怪吧……
幾個女孩子用充滿惡意的語氣說著。
俞驍陽小心翼翼將她頭髮上的雪花拂去，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那一瞬間，夏加林積壓了七年的悲痛化作一顆顆豆大的眼淚，無聲地落進雪地。
自從多了一個「定製戀人」之後，夏加林的生活變得有趣了許多。學習累了有人打氣，不開心了有人哄著。俞驍陽不但顏值高，學識淵博，還風趣幽默，簡直是完美戀人。
夏加林回來時，幾個女孩已經人手一個包包了，並且將一個手包給了夏加林：「特意給你選的。」
但他注意到了一點，這幾個女孩全部的消費，都是夏加林買單，即便當時她在忙或者不在收銀台前，朋友們依舊會在原地等她來買單。
雖然是除夕，但是天公不作美，外面陰雲密布，彷彿這天隨時都要塌下來。
「就是因為學習了，所以才要檢驗一下學習成果。」他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她撇了撇嘴，皺了皺眉，幾次張口，卻愣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他扶額：「開始複習吧。」
夏加林找了偵探社調查，調查后發現，俞驍陽所說的都是事實。
她有一個經常不回家的父親，一個每天操心著親生女兒教育的繼母，一個優秀得人神共憤的妹妹，一個偌大空曠卻毫無人氣的家。她的內心敏感脆弱，她的表現有多囂張，她的內心就有多不安。
他看看天，又看看她，有些擔心：「我們要去哪裡？」
那個手包，正是消費滿一萬送的贈品。
考慮到夏加林的水平，卷子出得並不難，所以小測之後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夏加林對課本內容掌握得越來越多，她的笑容卻越來越少了。
夏加林無意中在客廳看到一本過期雜誌，雜誌封面寫著《商業精英俞驍陽遭遇空難，生死不明》，她震驚不已，而封面配圖中的俞驍陽，和遊戲中的俞驍陽一模一樣！
夏加林經過餐廳時，俞驍陽看見了餐桌上的三張笑臉，對比夏加林失落的神情，他忽然有些難受。
他會因為她不好好學習而生氣，也會因為朋友對她虛情假意而不平，還會因為她熬夜打遊戲責罵她，除去剛開始幾天的溫柔，更多的時候他對她是管束和教育。
夏加林有些發怔，不自然地將耳後的頭髮捋到了臉頰邊，遮住了發紅的耳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捧腹大笑，「這老土的台詞很符合你和人設唉，畢竟你三十歲了。」不過這款遊戲人物好智能，跟她以前玩過的戀愛養成遊戲完全不一樣，居然可以和玩家直接對話。
俞驍陽平日里見到的夏加林總是笑眯眯的，見多了，自然也沒多大感覺。可這幾日，她不愛笑了，也不愛說話了，他的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
「我過幾天要去聯誼，這個包剛好搭我的新裙子。就是貴了點，居然要五千塊。」
俞驍陽不由得一笑：「可惜了我的摯友，安嘉魚何德何能，可以成為我摯友的伴侶。說來遺憾，我兩次都沒能好好和他道別。」
「你好？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俞驍陽再次問道。
俞驍陽強打起精神，笑著點點頭。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被這樣子的人威脅。但為了更了解自己的處境，他和夏加林聊了很多關於這個遊戲的事情。
俞驍陽擔不起這聲「謝謝」hｅｔｕｂoｏｋ.ｃoｍ.com，因為他幫助她的同時抱著私心，他希望她可以心無旁騖地通關遊戲。
夏加林冷下臉來：「別給我裝傻，我的零花錢呢？為什麼今年沒有到賬？」
俞驍陽自詡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她們的對話仍舊讓他覺得不堪入耳，他忍著怒火，靜靜聽完。
他苦笑，說也無妨，反正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天色越來越暗，暴風雪隨時可能來臨。但夏加林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沒有流一滴眼淚，因為她知道沒人幫她擦眼淚。
墓園。
俞驍陽本以為殺馬特的朋友也都是殺馬特，沒想到她們不過是幾個正常的大學生。逛街風格也和普通女孩子相差無幾，無非就是吃吃喝喝，走走停停，買買逛逛。
她站在樓梯上，往餐廳方向看去，一家三口正在用餐的畫面和諧美好，彷彿他們三人從一開始就是一家人。畫面外的夏加林，一身素色連衣裙，黑色外套，靜靜地站了許久，然後徑直經過餐廳，走向大門口。
夏加林嗤之以鼻：「嘖嘖嘖，現在的商家為了騙錢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種濫大街的套路都敢拿出手了。」
背完了五四運動的意義，他才淡淡回了一句「嗯」。
「你腦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
俞驍陽十分滿意自己的改造：「終於有點人樣了。」
通過半個多月的相處，俞驍陽對夏加林熟悉了許多，或者可以說，她太透明了，透明到他一眼就能看穿她所有的想法。
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夏加林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又一片雪花，讓它們在自己的掌心慢慢融化。
所長淡淡道：「您要是忘記了您母親遺囑上的條款，我可以提醒一下您，在您大學四年期間但凡期末考有一科不及格，當年的零花錢都會被取消。」
「你的戀人俞驍陽，年紀三十歲，性格溫柔睿智。三十歲的老男人？我選擇的難道不是小奶狗嗎？」
這三十分鐘對他來說太有限，也太珍貴了。
因為他，夏加林時隔七年，再一次感受到被人關心、被人在意的溫暖，讓她突然有了勇氣，做回以前的自己。
她上課不好好聽講的時候看了很多網文，最近尤其流行「玩個養成遊戲，卻發現遊戲里的紙片人男友其實是真人」這種小說。
夏加林的寒假在學習和遊戲中過去了一半，忙碌卻充實；俞驍陽則是在輔導和遊戲中度過，忙碌而……煎熬。
「你的隱藏人設難道是遊戲設計師嗎？為什麼一直問這款遊戲？這戀愛好無聊啊。」夏加林抱怨。
「夏加林，你今年才十九歲，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以後你會有想做的事情，想愛的人，想去的地方，你現在覺得很重要的東西，到那時候很可能不值一提，你現在為『不值一提』浪費的感情，都將是你未來的遺憾。」
無論他是慕容曜還是明旌，都無法接受這一點。
夏加林覺得自己的嘴巴快合不攏了，她從未想過小說里的橋段會在現實里發生，而且當事人是個顏值身材俱佳的商業精英啊！這是什麼神仙劇情！
這句模稜兩可的話給了俞驍陽極大的希望，他推測，只要全部通關，他就有可能回到三次元。
「在我進入這個遊戲前，我生活在三次元。」
這是她和俞驍陽認識以來，他第一次發脾氣。她委屈地看著黑黑的手機屏幕，認命地打開課本。
夏加林見他一點都不配合，嚴肅道：「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就一直養著你，我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但你要是敢變心，我就刪了你。」
夏加林握住把手的手心微微出汗，她不知道自己是緊張還是激動，但是心臟總是不安分地跳，對門后的世界充滿了好奇。
難道安嘉魚這次寫的是科幻小說？
夏加林消化完他的話，心頭微微泛酸：「那你現在還喜歡那個人嗎？」
「我背完了，你怎麼還不高興？」夏加林也有點脾氣了，「要是沒過，也就是少了一年零花錢，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那你後來是怎麼回到三次元的？」
作為一個單純的大小姐，夏加林不但信了俞驍陽的話，還覺得他很貼心，打從母親去世，他是第一個為她考慮的人。
俞驍陽默然，再怎麼奇怪也比不上她的打扮引人注目吧。
夏加林在聽到這句話后，決定收回「完美戀人」這個評價。一個遊戲人物，居然會說出這種跨次元的台詞，設計師的腦袋是被門夾了嗎？
夏加林在墓碑前放下一束潔白的百合花，之後，便一直站在墓前，一言不發。
人魚文的經歷讓他明白，他的命運掌握在安嘉魚的手裡。
然而，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完全找不到一點經歷過空難的痕迹。而這個所謂的「房間」既沒門也沒窗，天花板上只有偌大的英文單詞「Please wait……」，這讓他排除了被綁架的可能性。
因為你掌控著我的命運，他在心裏回答。
只是不知道他這一次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