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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行崇寧在燈光下察覺葉佳楠對自己潑出來的是什麼的時候，臉色驟然一白，踉蹌地退了一步，幾乎沒法繼續垂眼打量自己。

葉佳楠聞聲吃力地抬起眼帘，無奈對方太高了角度又不對，她不得不挪動了一下腦袋，這才看到了對方的臉。

男人沒有追她，而是移動腳步去牆邊開燈。

行崇寧哪會聽她指派，壓根兒就當沒聽見。

她才邁出兩步，就踩在自己扔出去的玻璃瓶子上，腳底一滑，身體側著狠狠地砸向地面。她下意識地用手支撐。

事後，她再回想起來，都不得不佩服自己，那瓶雞血居然在她如此慌亂的情況下還潑得那麼准。

葉佳楠被攤煎餅似的抵在天井的玻璃牆上，後面這人除了那隻手沒有任何地方跟她有接觸。那隻手緊緊地捏著她的左胳膊，貼著她皮膚的掌心，溫度略暖。

似乎是——水的聲音。

「我這裡有人出了點意外，你送她去下醫院。」行崇寧解釋了下。

她飛速地在心中計算了一下，是掙脫對方跑回自己房間鎖上門打電話報警的成功概率比較大，還是衝出大門去向小區安保求助比較快，或者是撲向茶几拿花瓶繼續砸對方一次？

行崇寧的身上、臉上、胸口、手上都是雞血。

男人的聲音，倨傲無比。

「你過來一下。」行崇寧說。

行崇寧十分不悅地瞥了眼蹬在他胸前的那隻赤腳。

葉佳楠打開玻璃瓶的瓶蓋子，把裝了雞血的玻璃瓶端在手裡，小心翼翼地沿著客廳走了一圈卻沒發現任何異常。她走到玻璃天井花園的跟前，發現外面下了大雨，雨水如柱般和*圖*書從玻璃上沖瀉而下，形成一層厚厚的水簾，似乎剛才的流水聲就是來源於此。

瓶子沒砸准，「咚」一聲和另外一個重物一起落到地上。

葉佳楠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

小時候受過傷，同一個地方連續脫臼過好幾次，所以後來連游泳也放棄了。

「肩膀。」回答這句話的是從樓梯走下來的行崇寧。

「葉小姐。」方昕輕輕蹲下喚了她一聲。

此刻，她僅僅是想用另外一隻手摸摸自己的肩膀，沒想只是輕輕動了下，便疼得想要罵街。

她知道自己左邊肩膀大概脫臼了。

毛毯因為她的動作而被掀開了，行崇寧的視線又向上移動了一小截距離，在某個地方頓了頓，冷言冷語地問道：「葉小姐，你覺得你穿條裙子，再張開腿，朝我擺出這樣的姿勢，合適嗎？」

劉總監還不忘記提醒她：「一定不能不當一回事。」

可惜——

葉佳楠自己緩緩地拉著沙發扶手直起身體，又瞥了一眼對方。

吃過飯，小肖的車載著他們原路返回。

是人，有體溫的人。

葉佳楠到了新家的小區門口，下車後跟大家告別。

她心裏有了這個答案后，放下心來，但是頃刻間又開始擔憂——入室搶劫？

他匆忙地合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幾下，待自己恢復鎮定后才將眼帘打開，神色中的怒意頓時更盛。

葉佳楠陡然就被驚醒了。

「你是誰？你要幹嗎？」葉佳楠硬著頭皮問了兩句。

而行崇寧似乎有些怕血，逃似的離開客廳，飛速地走到廚房，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僵硬地沖刷自己的雙手和臉。

雖和圖書然疼痛難忍，但是那十多種法制節目里看到的死法，被她從腦子裡驅趕出去，心突然就鬆弛下來。

眼看他的臉和身體越來越近，葉佳楠的一隻手已經失去知覺，另一隻手要撐著身體避免倒下去，所以情急之下伸出右腳的光腳丫抵住他的胸口，用動作直接阻止了他的靠近。

天空的顏色很暗，只有遠處隱約一點光亮透過來。

他換了身衣服，手裡還捏了張毯子，隨手扔在了葉佳楠身上。葉佳楠覺得他根本不是怕她涼，而只是想遮住她身上的血跡。

這串擒拿的動作，一氣呵成，瞬間便讓她動彈不得。

沒了阻礙，他伸手一攬，便把她抱在懷裡。

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恍惚之間聽到一些異動。因為酒勁還沒過，她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剛開始還不確定，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

「我沒事，你來了再說。」他答。

空氣中血的腥味瀰漫開。

她們上次在山月庄開會的時候見過。

葉佳楠慌亂極了，下意識地想抓起旁邊的檯燈當作防身武器，準備迅速地進行下一輪攻擊，卻不想對方的動作卻快如閃電，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往內用力一擰，立馬讓她吃痛地乖乖扭過身去，手被反剪在背後，胸口和額頭狠狠地砸在小花園的玻璃牆上，磕得眼冒金星。

行崇寧說：「你放心，我也不喜歡這樣。完事之後，我會把全身上下重新再洗幾遍。」

方昕小心地將葉佳楠的左手放好，然後用毯子把她裹了起來，無奈毯子不夠長，葉佳楠又有些高，一雙小腿還露在外面。方和_圖_書昕起身，想找個什麼東西給她套上。

葉佳楠腦中頓時警鈴大作，想起前幾天在網上看到的殺人狂魔跟蹤年輕女性入室姦殺、分屍的新聞。

就在她盤算的那幾秒鐘，男人的手已經放開她，似乎還想要將她翻成正面。

她甚至連叫喊的聲音也發不出來，喉嚨里模糊地嚶了一下，幾乎痛暈過去。

葉佳楠睜開眼：「方助理。」疼痛緩了會兒，她精神好多了。

小汽車揚長而去之後，葉佳楠站在原地看著手裡那玩意兒，真不知道如何是好。礙於老前輩的熱心腸，她雙手捧回了家。

待視線再一次觸到行崇寧的那張臉，葉佳楠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了。

燈光亮了。

都說喝酒能壯膽，葉佳楠此刻才深切地體會到這句話的真諦，她甚至打電話給何茉莉叫她晚上不用來了，然後洗了個澡便倒頭大睡。

明顯就是電影里惡鬼即將出現的那種基調。

而在場唯一的那位男性，此刻卻一點興趣也沒有。

然後過了片刻，又有了點別的動靜。

這問答雖然沒有讓葉佳楠得到什麼安心的結果，卻讓她覺得對方心理上彷彿放鬆了警惕，而手上的鉗制也不如剛才那樣令人動彈不得。

如果不是因為她此刻也痛得身不由己，葉佳楠覺得自己肯定會當著行崇寧的面，沒心沒肺地笑出聲來。

此刻的葉佳楠靠在沙發扶手邊，赤腳坐在地上，蹙著眉，合著眼。她皮膚白，輪廓深，兩條密眉又黑又直，齊腰的黑髮散落在肩上，再加上那因為疼痛而蒼白的唇，連作為女人的方昕都覺得這樣的面目，在如此雨夜中，十分和*圖*書具有吸引力。

「行先生，您說。」對方還沒睡。

「不用了，你去開門。」行崇寧說著，微微一俯身，想將葉佳楠橫抱起來。

那聲音又輕又淺，卻好像黑暗中的一束電流，一下子觸動她的神經。葉佳楠尖叫起來，然後閉上眼睛飛速地轉過身，將手中玻璃瓶里的雞血朝黑影瞬間潑出。結果因為太情急、太害怕、太用力，連瓶子也同時扔了出去。

其實葉佳楠還沒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腦子裡沒有任何頭緒，佔據全部大腦的僅僅就是一個字——疼。她從小就怕疼，幼時打個針都可以號到整層樓都不得安寧。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豪邁，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拿起牆角邊劉總監給她準備的那瓶雞血，悄悄地開門出去。

「怎麼回事？行先生，您還好吧？」方昕疑惑道。

葉佳楠狠狠地盯著他，如果眼神可以釋放熱量的話，她估計自己的雙眼能在他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一瞬間，葉佳楠的耳朵彷彿聽到了「咔嚓——」一聲，隨後左肩膀傳來一種足以讓她窒息的疼痛。

葉佳楠壓根兒不想挨著他，臉偏開，沒必要接觸到的地方一點兒也不想接觸。

嘩啦、嘩啦。

夜裡，葉佳楠做了個夢，夢見小肖故事里的那個女同學對她說：「我換衣服是因為跳樓的時候，腿摔壞了，多醜啊，要是我穿著長褲遮起來，他就不知道了，你瞧瞧是不是？」於是，還將褲子擼起來給她看。

話音剛落，葉佳楠的臉瞬間就紅了，被烙鐵燙了似的飛速地放下腳，「你無恥！」

光線很昏暗。

葉佳楠ｍ•ｈｅｔuｂoｏｋ.cｏｍ•cｏｍ躺在地上，偏頭眯了下眼睛，緩緩地適應著光線的降臨。

方昕進門看到這一地的狼藉，心中一咯噔，然後再緩緩走近，看到了葉佳楠。

行崇寧打電話的時候，始終站在距離血泊好幾米遠的地方，手機掛斷後，他回頭對葉佳楠說了句：「葉小姐，希望你恢復精力后，能向我解釋下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語氣真是嘲諷極了。

因為是她瞬間潑出去的，所以血液是噴射狀的，有一股正好灑在他的眼下，隨後液體受到地心引力流過顴骨，一直滴到下巴，那抹猩紅配著他粉潤的唇和深邃的眉眼，居然有一種妖冶的美感。

「這問題，我覺得只有我才有資格問。」對方答。

這個入室行兇的惡人不是行崇寧，還能是誰？

那位叫方昕的助理離這裏很近，不到十分鐘就趕到了。

葉佳楠抑制住猛跳的心，抓住一剎那的機會，拚命掙脫開，朝著自己房間門狂奔去。

葉佳楠身體一縮，吐出兩個字：「走開。」

「好的。」

男人往回走了幾步，側著頭問了一句：「葉小姐？」

「傷到哪裡，我看看？」

行崇寧洗乾淨手后，回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她幾眼，發現她身上也沾了血跡之後，他迅速地移開了視線，再也不看她，然後拿起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方昕，我是行崇寧。」

有一句話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打著光腳，穿著睡裙，此刻才覺得有些冷，心裏長長地鬆了口氣，正要轉身回卧室的時候，一道呼吸聲突然從後背傳來。

高直的鼻樑，深沉的眼，還有那副微微一抿就看不見唇珠的紅潤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