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東白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指著早已放在一旁的喜服道：「尊主，您再不試喜服，後面想改都來不及了！」

天族尊主的婚禮，是無相山最隆重的喜事。

這才是他們的尊主。

司玉仍然閉著眼，不予理會。

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對萬事皆不在意、彷彿活在雲端的男人，有朝一日竟然會在懷裡妥帖安放另一個女人的頭髮。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從小便喜歡的人，被選做聖女，是所有天族女子都渴望的榮幸，誰不想為他這樣的男人生兒育女呢？

「尊主有心事？」瑤歌落下一顆白子，問道。

可惜，穆之這話一出口，不止司玉，連四大長老和瑤歌也變了臉色。

司玉總算沒再打哈欠，收拾妥當和瑤歌一起去了會客的大廳。

司玉睜開眼，看到瑤歌已經坐在棋盤前，正含笑望著他。

「東白去找你了？」司玉抬眸，看了她一眼。

「穆之恭祝尊主和聖女新婚之喜，祝願二位早生貴子，白頭偕老！」穆之的表情足夠平靜，笑容足夠真誠，舉止足夠優雅，她的目光落在司玉和瑤歌身上，溫柔又大方。

「無。」司玉和*圖*書的聲音淡淡。

聽到這一聲，四大長老和瑤歌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因為他終於不再失態，又恢復了慣常的神色。

聞言，穆之配合地點了點頭，她拿出一個精緻的錦盒，緩步走到司玉面前，臉上仍掛著笑：「小小賀禮，不成敬意。」

大長老見司玉遲遲不說話，不由得急了，正欲開口緩和氣氛，突然聽到一道清脆嬌柔的嗓音跟在軒轅宸身後響了起來。

司玉沉默了會兒，從軟榻上起身，坐到瑤歌對面，執了一顆黑子，落入棋盤。

「不過是婚事將近，他有些急了。」

「瑤歌，生在天族，委屈你了。」

其他三位長老早已侯在大廳，司玉坐到主座上沒一會兒，前面就傳來了兩個人的腳步聲，起先司玉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可漸漸地，他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懶散的神情早已收了起來，連背脊也越發挺直了。

真的是她！

過了會兒，又有腳步聲響起，只聽瑤歌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尊主，若是沒睡，便來下一局吧。」

四大長老急得差點跳腳，美色害人啊美色害人，瞧和-圖-書瞧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尊主，如今都變成了什麼樣了！

這日，司玉被大長老強行從榻上叫了起來，他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懶散模樣，直到聽到大長老的話，才稍微清醒了些，問道：「你說誰來祝賀？」

瑤歌的手微微一顫，抬起眼直視他。

司玉沉默地落下一顆黑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抱歉。」

不一會兒，來人已經進入大廳。

大廳里的氣氛漸漸變得尷尬起來，倒是軒轅宸率先打破沉默，對著眾人介紹道：「穆之是在下幼時走失的胞妹，曾受過尊主相救之恩，聽聞尊主有喜，特來道喜。」

無相山此時一派喜氣，主殿早已鋪滿紅綢、掛滿紅燈籠，長老殿和聖女殿也都裝飾一新，喜氣滿滿。

司玉的手微微一顫，他盯著她手裡的賀禮看了許久，渾然不覺瑤歌和四大長老正提著一顆心看著他。

瑤歌神色複雜地看著穆之，原來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穆姑娘」……

東白嘆了口氣，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瑤歌的眼神流露出一絲痛苦，聲音微顫：「尊主不能嘗試……喜歡我嗎？」

終於，他伸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接過錦盒，從喉嚨里溢出一句：「多謝。」

「軒轅世家的長子軒轅宸。」大長老道，「這是軒轅氏這一代的傳人第一次來無相山，尊主和聖女務必一起出席，以禮相待。」

「尊主！」瑤歌震驚地抬了眸。

東白走了之後，司玉緩緩睜開眼，大紅的喜服安靜地躺在那裡，竟讓他覺得有些刺眼。

他說完就轉身進了房，也不知是無情還是貼心，但終歸，沒看到她傷心落淚的狼狽模樣。

絲毫不像背了一包袱的毒藥利器來殺人放火的人……

若不是聽到他一度拒絕與她的婚事，若不是發現他偷偷離開無相山，若不是看到東白把那個裝著髮絲的錦囊給了大長老……她不會知道，原來她耐心等待的這個人，並不是她想象中那般無欲無求，他也曾生出過不應該的愛欲，只不過，不是對她而已。

而身為這一場喜事的當事人，則正睡在院子里的軟榻上閉目養神。

瑤歌知道他是為她好，可她仍然覺得自己的心隱隱發痛。

可他不懂，不懂她的心思。

可這真摯的祝福聽在司玉的耳里，卻彷彿是和-圖-書扇在他臉上的耳光，讓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終究是我對不住你。」司玉搖了搖頭。

哪怕他最終免不了一死的命運，可只要擁有過一刻，那便已經是最值得不過的事。

穆之心裏在罵娘，臉上卻繼續微笑，絲毫看不出破綻。

他亦不想與她成婚，她視為愛情的歸宿，於他而言卻是命運的束縛，是不得已的犧牲。

瑤歌垂了垂眸，沒有說話，可一向話少的司玉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死之後，你盡可以改嫁，我已交代四大長老，不得為難，並且要親自為你做主。」

所以他一拖再拖，從十五歲拖到十九歲。

見瑤歌神色怔忡，司玉落下最後一子，起身道：「回去休息吧。」

時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的演技竟然如此精湛，不枉她在神宮裝模作樣了這麼多年，也不枉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

司玉回頭，眸光溫和。

司玉一怔，沉吟片刻，終究選擇緩緩開口。

「那怎麼連喜服也不願試？」

永遠溫和又平靜。

瑤歌抬頭，看到司玉轉身，毫不留戀地準備回房，突然忍不住喊了一聲：「尊主！」

司玉的臉色ｗｗｗ•ｈetｕｂook.ｃｏｍ.cｏｍ越發白了，他看著穆之，一時竟忘了要開口說話。

他再次閉上眼，決定放任不管。

「軒轅宸恭祝尊主和聖女新婚之喜，祝願二位永結同心，百年好合！」軒轅宸清朗的聲音在大殿里響了起來。

婚期越來越近，司玉卻睡得越來越多，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制止自己去想不該想的人。

那走在軒轅宸邊上，窈窕娉婷、巧笑嫣然的女子，不是穆之是誰？！

可她並不著急，只是耐心地等待，總有一日，他會屬於她。

她亦不懂他，他這個人，從小便對什麼都看得淡然，除了背負的使命，對什麼都興緻缺缺，無事便睡覺，閑來便下一盤棋，彷彿什麼都不需要，又什麼都不在乎，好像一早便在等著最終的結局。

司玉有些僵硬地抬頭看去，這一看，他倏地站了起來。

他的聲音明明那樣溫和，卻如冰凍三尺的寒冰，無情得讓人想要落淚，只聽他說：「抱歉，此心再不能住別人。」

瑤歌的眼眶微微一熱：「能嫁給尊主，瑤歌不覺得委屈。」

天族的聖女從未有人改嫁過，改嫁，被視為對尊主的不忠不義，可司玉現在卻對她說，你盡可以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