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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天琴座

作者:花舞陌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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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Chapter 4

「我比你聰明,既然已經註定是程家的人,那麼再怎麼討厭也沒有用。」程君傲字句錚錚,「與其活在逃避與厭惡里,不如就利用這個身份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但是,你不可以受到傷害。」方佑澄扶住她的雙肩,認真地看著她清澈的雙瞳,「你不會受傷的,對不對?」
「聽說你從來不參加這種比賽。」尹寶藍在他的前座坐下,盯著他表格上飄逸俊秀的字體,眼神中有些朦朧的疑惑,「但是,為什麼又突然同意要參加了?」
「嗯……小白……」方佑澄好不容易讓自己的嗓子發出嘶啞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凄慘,讓他自己都覺得想笑。
「別吊人胃口啦,快說,不然我們不聽了哦!」長發女孩撅起嘴巴,似乎是吃定了好友一定沉不住氣。
四周漸漸地喧鬧起來,尹寶藍也從怔忡的發獃中回過神,她站起身來走到教室後面丟掉了被手心汗水浸濕的紙團,轉身回到座位的時候,看見方佑澄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地填寫著參賽表格。
程君傲沒有攔她。
直到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她才直起身子,回過頭去。
聽他提到莫黛,程君傲的手指又是一緊,眼中的怒氣更深了幾分。
尹寶藍帶著小男孩向附近的住戶要了一盆水,慢慢地灌進了滑梯前面的洞口裡。
班長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連忙從中抽出一張表格遞到方佑澄的手裡。
「哎呀,你們都沒看到當時的場面!」小螢一跺腳,揚起了聲音強調自己的正確,「方佑澄根本就不是在敷衍,他看尹寶藍的眼神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含情脈脈了,尹寶藍的笑容也幸福得不得了,整個人都亮起來了,兩個人看起來居然很和諧,像是交往了好多年的戀人耶!」
他所有的改變,都只因為一個人。而他被喚醒的回憶里,也永遠只有那一個人。
「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很開心的笑的人嗎?」把問題再踢回去給對方,未嘗不是件逃避疑問的好方法。
模糊的場景,四周都是朦朧的白色,手背上依然是冰涼的感觸。
「我馬上就走,你不需要花力氣瞪我。」程斯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邁開步子往樓上走去。
方佑澄屏住了呼吸,他怔怔地看著尹寶藍攤開的掌心,裏面似有星芒流轉。
「真的?」尹惜白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她顧不得自己是還在生氣的角色,連忙轉過身去,伸出手要和他拉勾,「這是你和我的約定,不可以反悔喔!」
「喂喂,下節課到體育場上!大家不要遲到!」
班裡說話聲的分貝立即小下去一半。
「喂,臭橙子,你在喊誰啊?」
「對。」尹寶藍點了點頭,走近他一步,抬起頭來。
他的眼神漸漸地炙熱起來,所有被封禁的回憶全部湧上心頭,被壓抑了那麼多年的思念全部化成了想要再見她一面的執念。
程斯傲猛地抬起拳頭用力往牆上摜去,麻木的疼痛順著他的指節一直遊走到心髒的深處。
沙坑的中間有個矮小的滑梯,也許是因為年久失修,滑梯的底部已經凹陷出一個又深有窄的大洞,足球不偏不倚地滾進了那個黑呼呼的洞里,小男孩焦急地跑了過去,睜大了眼睛往洞里瞧著,可是光線太暗怎麼也看不到,他害怕地蹲下來,試圖伸手去摸,卻依舊什麼也夠不到。
「上課了。」尹寶藍忽地站起身來,丟下這句話,便沒有預兆地就這樣朝班級外面走去。
就在七點半的鐘聲即將敲響之際,尹寶藍背著書包走進了班級。
「對不起……」她的臉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環抱住他的胳膊更用力了些,在他的視線中,恍若有一些星子般晶瑩的光芒在她的身上騰起,閃爍著,凝聚在她背後宛若蝴蝶拍打的雙翅。
「咦,可是今天小螢說,她昨天晚上看到你有很開心地笑耶。」程斯傲吃蘋果吃得腮幫子鼓鼓,困惑又清亮的眼神看起來就像個無邪的小孩子。
薄薄的雙唇一啟一闔,愉悅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我知道。」方佑澄這才露出笑容,「只是想再仔細看一看,你們有多少不一樣。」
「再哭的話就不幫你拿球了。」她站在小男孩的面前,看著他的頭頂說道。
「我為你的夢想而擔憂。」方佑澄笑著嘆了口氣。
他頓了頓,調勻氣息,揚起了聲調:「但是,你憑什麼管莫黛姐?」
方佑澄看著眼前嬌小的女孩一步一步地走近她,澄凈如海的眼神中竟然帶著一抹緊張與惶恐。
「我的天,你知道我在上學路上看到了什麼嗎?」叫做小螢的小辮子女孩一邊喘著氣一邊拍打著胸口,睜大的雙眼像是在證明著她的所見所聞有多麼的不可思議。
自從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出現開始,他就從一個拒絕回憶的人變成了一個無時不刻被回憶包圍的人。
路旁是一個小型的公園,公園四周亮著光線很暗和圖書的路燈,勉強能夠看清楚公園裡老舊的遊樂設施。
輕快的,銀鈴一般帶著調皮味道的笑聲。
「小白,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歡魔術,而魔術對我來說又有多重要吧?」方佑澄小心地撐起身子,與尹惜白對視著。
他露出雪白的牙齒嘿嘿笑著:「你別看我一副樂天的樣子,其實如果發起脾氣來很可怕的哦!」

3

方佑澄呆住了。
「請再,多給我一點點時間。」他低下頭去,將臉埋入自己的掌心,「一會就好。」
這麼嬌小的女孩子,他的一隻胳膊就能夠圈住她單薄的肩。另一隻手猶豫許久,才悄悄地落在了她的頭頂,順著她長及肩膀的頭髮緩緩地滑落下去,一次,又一次。
因為失眠的關係,他的眼睛四周出現了淡淡的黑眼圈,上課時打呵欠的頻率也稍嫌高了一些,但是,他的精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振奮,唇角始終保持著向上微翹的狀態,有神的雙眼也似乎充滿了前進的動力。
「並不是每天都會去的。」方佑澄拿著大毛巾擦著頭髮,邊解釋邊在沙發上座下來。
「什麼?」他沒聽清。
他在警告。
當方佑澄抬起頭來的時候,夜色最濃,也許是因為下過雨,夜空中已經沒有一絲雲,能看到很漂亮的星星。
「有什麼好笑的?」她不滿地伸出手,惡作劇地去捏他的鼻子,「有夢想的人,就是可以挺胸抬頭去驕傲著的人,難道你不為我的夢想而驕傲嗎?」
「姐……你在哪?」她喃喃地低語道。
「你的自由也就是這幾年的事,等我去了美國接手海外的分公司,父親勢必會讓你回來接管國內的事業,勸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因為他比我還要不擇手段。你是少吃一點苦頭乖乖現在回來,還是要等他派人把你抓回來,自己好好選擇一下吧。」程君傲沒有停頓地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客廳。
——尹惜白,她的親生姐姐。
「為什麼不會?」程斯傲卻沒有肯定地回答,「其實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潛在的另外一種性格,只是平常不表現出來而已。」
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她的笑容會這麼哀傷,這麼無奈,這麼蒼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這樣的話,她也會微笑的吧。
雖然只是一瞬,卻足以讓他覺得震撼。
雖然奇怪這其中的變化,但方佑澄要參加畢竟是個好事,這次出馬必定會拿下很好的名次。
下課時間,班長捧著一疊表格走進班級,站上講台,高聲詢問著有沒有人要報名這一次的A市青年才藝選拔大賽。
「少給我轉移話題啊。」尹惜白儘管嘴上不饒人,卻乖乖地把帽子摘了下來,「我說你呀,真是奇怪,你的魔術表演得那麼棒,大可以去參加比賽呀!比賽的獎金可是比你打工的工資要高出很多倍呢!何必要這樣累死累活的呢?」
她淺淺地笑:「如此而已。」
小螢扁了扁嘴巴,佯怒地瞪了好友一眼,才慢吞吞地開口說道:「我昨天晚上從打工的地方回家時,看見方佑澄和尹寶藍一起坐在蛋糕店裡吃點心!兩個人超級親密的樣子,方佑澄替她倒咖啡幫她抹果醬麵包,而且尹寶藍還笑得很開心,真的不敢相信她居然會笑!」
聽到她輕輕的聲音,方佑澄抬起頭來,接觸到她清亮幽深的雙眼,呆怔了好一會兒。
猶豫地,閉上了雙眼,將自己的雙手,與她的交握。
早讀鈴打響的十分鐘后,方佑澄才匆忙地跨進班級,大家對他的遲到已經習以為常,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和平時一樣,所以女生們更加確信,昨天晚上小螢只不過是看錯了人而已。
對於他,她好象什麼都知道。
「臭橙子,你終於醒了啊!」
「傻小白,即使是相信你,卻還是會擔心。」方佑澄伸手拉住她皓白的手腕,「因為我無時不刻都在牽挂你,你知道的。」
這個選拔大賽是A市傳統的比賽項目,通俗來說也就是選秀活動,每一年都會舉辦一次,只要有才藝的人都可報名參加,比賽過程會在電視上播出,能從其中脫穎而出的人就有機會站上更大的舞台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不過是為了等待你回眸的一瞬
看著你的雙眼
假如尹寶藍真的跟方佑澄在交往,那麼為什麼尹寶藍會自己一個人提前到教室,而不是和方佑澄一起來呢?退一步說,如果是尹寶藍在追求方佑澄的話,那麼戀愛中的女生應該會更加註重自己的形象,起碼笑容也會稍微多一些吧。
失去了足球的小男孩一下子跌坐在沙坑裡,傷心地哭起來。
原來漫長的流年
看著方佑澄轉身的背影,一絲疑惑不禁浮上了他的心頭。
「請給我一張。」和_圖_書他微笑著朝班長點了點頭。
想到這裏,班長心情輕鬆地在記錄本上記下領過參賽表格的學生名字。
「會笑的那個肯定是她。」尹寶藍回答得很快,「而臉上永遠只有一種表情的那個人,就是我了。」
——奇怪,去年的比賽,自己幾乎說破了嘴皮方佑澄也不肯參加,說什麼他的魔術只在Lyar酒吧里表演,就連班主任出馬也沒能改變他的決定。
「那麼……可以馬上開始?」尹寶藍試探地問道。
寂寥的一生
方佑澄愣住了。
「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的。」尹寶藍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
可是今年,方佑澄居然主動領了表格要求參加比賽?
「那麼,握住我的手,我需要靠你來找到她。」尹寶藍伸出了雙手,緩緩地閉上眼睛,「每一個星之精靈,都有一個心心相印的人,只要她聽見了那個人的呼喚,露出了悲傷的表情,我就可以找到她,請求她,住進我的身體里,與你見面。」

4

「所以,對我來說,魔術是不可以拿來比賽的東西。」方佑澄溫潤的笑容如同化開的雪片,他的手輕輕地覆上尹惜白冰涼的手背,「就像你,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你比較。」
感覺到手心忽然傳來的冰涼,方佑澄也詫異地睜開了眼睛,發現面前的尹寶藍正艱難地皺起了雙眉,表情中似乎有難以捉摸的矛盾。
懷中的尹寶藍輕輕地笑出聲來。
那種海底一般靜謐的眼神,令他覺得似曾相識。
當身邊沒有另一個人可以取暖時,有星星們的一路陪伴,她也可以不覺得寂寞。
不管他怎麼掩飾,尹寶藍還是看到了他眼底的失望。
就像為迷途的孩子照亮前路的星星一樣。
小男孩獃獃地忘記了哭泣,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還是乖乖地擦去了腮邊的眼淚,用兩隻小手用勁地揉著方才還濕濕的雙眼,生怕不小心再流出一滴淚水,他的寶貝足球就回不來了。
意思是,你一定看錯了。
水族箱安安靜靜地冒著泡泡,各色的熱帶魚在清澈的水中悠然地遊動著。
「是嗎?」尹寶藍裝作興緻缺缺的樣子,垂下眼帘轉過頭去,把有鉛筆印漬的那張草稿紙撕掉,慢慢地柔成了一團。
一旁的傭人急忙退下,連莫黛也有些擔心地走了出來,看了看程君傲的神色,默默地向程斯傲搖了搖頭。
「寶藍?」他小心地搖晃著她的雙肩,生澀地喊出她的名字,「寶藍,你還好吧?」
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記得,她笑過的。
「今天誰值日啊?黑板那麼臟還沒有擦哦!」程斯傲的雙手重疊在腦後,一腳支著桌邊,椅子兩腳著地地朝後仰著。
這裏的氣氛已經讓她無法呼吸,如果繼續呆下去的話,她也許會就這樣窒息而死。
「莫黛是我的未婚妻。」他壓下聲音,挑起下巴,暗示程斯傲不要挑釁他的威嚴。
「是狗打架嗎?」程斯傲興奮地舉手搶答。
「我是尹寶藍。」她幫助他找回方向。
更接近,只要再近一點,就可以傾聽你的心跳。
雖然還未到早讀時間,大家都喧鬧地聊著天,她那過大的音量也成功地吸引住了班上大部分同學的注意。
一切重新回歸安靜,水族箱發出輕微的嗡嗡聲,一個個氣泡上升至水面后快速地破裂。
可是,小白又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尹寶藍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仰頭看著稀疏的星星,眉頭輕輕地蹙起,眼神里有困惑也有哀傷。
「……」尹寶藍覺得滿無語的,這傢伙的問題水平是始終不會有長進的。
聽著她鏗鏘有力斬釘截鐵的說辭,方佑澄心底一暖,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連蒼白的病容也愈發地顯得紅潤健康起來。
感覺到手背皮膚上微微的冰涼,方佑澄的筆尖一滯,忽地覺得時間似乎正不斷地倒轉後退,那曾經被他遺忘掉的一幕幕,像被風吹起的書頁一般「嘩啦啦」地翻開,出在他的眼前。
「如果只是單純的發燒也就算了。」尹惜白氣鼓鼓地在他的床邊坐下來,「只不過那個白痴就連自己發燒了還要強撐著身子去打工,吃得消才怪!」
腳下是石子鋪成的小路,凹凸不平,只要稍微不慎就有可能摔跤,但尹寶藍還是執意地看著天空,慢慢地往前走著。
其實,班裡的大多數女生也是這麼想的。
就在那一晚,她為他動用了星之魔力召喚尹惜白之前,就曾經露出過淡淡的笑容。儘管那個笑容如此的哀傷,但他卻覺得面前女孩的容顏和尹惜白的笑臉忽地重疊在了一起。
「男孩子不可以這樣哭哭啼啼的。」尹寶藍打斷小男孩的抽噎,聲音輕輕的卻頗有魄力,「再哭的話球就回不來了。」
女孩果然聞聲抬起頭,把目光投向這裏,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醒來的少年,驚喜地叫出聲來。
「假如不行的話……」方佑澄用力握緊了她的手,眉頭輕輕地蹙起,「不要勉強自己了,是我不好,我原本就不該奢望自己……可以再見到……」
場景重新變回喧鬧的班級,他抬起眼帘,看到尹寶藍探究的雙眸,再一低頭,發現筆尖的墨水已經在紙上悄悄地暈開,變成一個模糊的小點。
……
也許是因為程斯傲在她的眼前被足球砸到鼻血直流,尹寶藍對足球其實沒什麼好感,就在她正要轉回視線時,卻發現小男孩腳下的球忽然失去了他的控制,骨碌碌地朝沙坑的方向滾了過去。
這個懷抱,她終於回來了。
班上幾個會唱歌,會彈琴的女生舉手領了參賽報名表格,班長再次環視一下全班,發現方佑澄默默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他的方向走來。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喊著他所記住的,她的名字。
「你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被抬進醫院?」尹惜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所以,他想繼續實現和她的約定。
「不會吧?小螢你一定是看錯了!」長發女孩搖頭說道,「誰都知道佑澄對莫黛學姐有好感,他怎麼可能和那個什麼尹寶藍在一起。」
「你這是歪理邪說耶!」尹惜白卻不領情,撅起嘴巴反駁他的說法,「拿魔術來比賽有什麼不可以?我就是想讓大家知道我的橙子有多棒,他值得站在那麼高的舞台上讓所有的人為他喝彩!」
他不由自主地張開了雙臂,將她迎進了自己的懷中。
「呃,至於比賽的事情,我會考慮看看的。」看她沒有反應,方佑澄搖著她的手,又貼心地加了幾句,「好啦,我知道了,下次的比賽我一定報名參加……因為我知道,你也會擔心我,對不對?」
程斯傲腳步一滯,撇過頭去:「你想說什麼?」
「我是……誰?」尹寶藍重複了一遍。
「天哪天哪——大八卦!」一個梳著滿頭小辮子的女生大喊大叫地衝進了班級。
「對不起。」尹寶藍在他的懷中呢喃出聲。
「那個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嗎?」她的聲音淡淡的,清亮稚嫩而不著痕迹的,就如深海魚的游水動作,「你們相愛嗎?她一直在你的心裏嗎?」
女孩把飯盒放在了手邊的桌子上,不住地對雙手呵氣,似乎外面真的很冷。
這個問題,其實他想了太多次,也問太多次。
「小白……」低低的聲音消失在他的喉間,「小白,我真的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你……小白……」
「咦?」正在說著什麼的小螢聽到他的話,像想起什麼事似地回頭看了看牆上的值日表格,「啊,糟糕,我忘記今天是我值日了。」
她悄悄地深吸一口氣。
「我警告你!」剛剛還微笑著的尹惜白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兇狠地板起了面孔,叉著腰大步走到方佑澄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他,「要不是看你病怏怏的樣子,我真想好好修理你。」
莫黛雙唇一顫,低下頭去,轉身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手提包。
隨著水一點一點地填滿這個洞,一顆足球逐漸冒出洞口,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錯了啦。」長發女孩堅決不相信。
我才漸漸開始明白
「我說過,我會讓你再見到你的愛人。」她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小螢風風火火地去取黑板擦,幾個女孩子也開始做自己的事情,這個話題終於告一段落。
「如果我說我這輩子有什麼討厭的事,那就是這個可笑的姓氏。」程斯傲挑起了眉毛,「看來,你因為姓程而很驕傲?」
「喂,寶藍寶藍。」自習課時,程斯傲又耐不住寂寞,他邊啃著蘋果,邊拿著尺子一下一下地輕戳著尹寶藍的背。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

2

然而,他卻無法參透她的一分一毫。
她,真的要這樣做嗎?
其實大家並沒有發現,方佑澄今天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小男孩一愣,抹去眼中的淚水抬起頭,才發現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個像個瓷娃娃一般可愛的小姐姐。
忽遠忽近,卻彷彿是屬於現實中的聲音,在方佑澄的耳邊響起。
尹寶藍靠在方佑澄的胸前,雙手自然下垂,輕輕地環抱著他的腰際。她顫抖地呼吸著,他有力卻紊亂的心跳聲不規律地在她的耳旁響起。
就算,一面也好。
尹寶藍手中的自動鉛筆一斜,筆尖崩斷在稿紙上。
在小男孩的歡呼雀躍和一迭的道謝聲中,尹寶藍將足球還給了小男孩,轉身走出了小公園。
尹寶藍皺了皺眉頭,只得停下筆來,轉過頭去。
冰涼的感覺來源於手背上細細的針管,吊瓶里的液體緩慢地滴下,以冗長的節奏一點一滴地流進他虛弱的身體里去。
交握的剎和_圖_書那間,一道熱流彷彿從兩人的手心騰起,尹寶藍閉著雙眼,腦海中漆黑一片,卻有微微的鈍痛一下一下地擊打著她的神經,漫天的星辰,流光閃爍的銀河夜空……
「跟那個沒關係。」尹寶藍嘆了口氣,「我不喜歡笑。」
「怎麼了?」他猶豫地出聲。
尹寶藍出神地看著那抹漂浮的水草,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想要觸碰魚兒斑斕的尾鰭。
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下課了。
尹寶藍的雙眼亦是閃亮如星。
就算是借用別人的身體也好,就算這樣的見面無法長久也好,但是,他真的感覺到,她在。
尹寶藍鬆開了他的雙手,膝蓋一軟退後了幾步,勉強站住了腳步。
女生們繼續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而男生這裏卻有一個人沉不住氣了。
雖然這個姐姐並沒有笑,但他卻覺得在她的周身,似乎包裹著一層溫暖的光芒。
聽罷,男生們大多都很不感興趣地轉過身去繼續自己原來在做的事情,而班上的女生卻是炸開了鍋。
「沒什麼,沒什麼。」她調勻了氣息,緩緩地回答道。
「是嗎?」方佑澄挑了挑眉,低下頭去繼續把表上的空格一欄一欄地填滿。
「一定。」他拍拍她的腦袋,唇邊的笑容恍若有光。
「這個球是媽媽給我的生日禮物,媽媽生病很久了,卻一直堅持打工掙錢……好不容易才買了球……都是我不小心……」小男孩說著說著,扁了扁嘴巴又要哭。
莫黛一怔。
「今天可以不用去酒吧表演嗎?」尹寶藍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七點剛過一分。
這個女孩,就這樣突然來到他的身邊,闖進他的生命,包括他的過去,甚至要挽回他不願意去回想的曾經。
尹寶藍吐出一口氣,伸出手將浮上水面的足球拿了上來。
「也許是尹寶藍單方面追求佑澄也說不定啊。」另一名女生髮表著意見,「佑澄人那麼好,一定不忍心拒絕,就答應陪她吃了一餐飯,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才不是。」小螢白他一眼,賣關子般地掃視了一下全班,似乎還在等著別的答案。
「要是是真的話,那尹寶藍這個人也太奇怪了吧?」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子撐著腮幫,疑惑地歪著腦袋,「平時一副陰沉沉又不愛說話的樣子,在男生面前卻可以笑得那麼開心,這是不是太兩面派了?」
「看看你是什麼樣子,你好歹也頂著程家的姓氏,請注意你的言行舉止。」程君傲打量著他沾著泥污的制服和貼著創可貼的臉頰,毫不掩飾話語中的挑剔。
……
「什麼嘛,你根本就是不相信我。」尹惜白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轉過身去背對著方佑澄,看起來好象是真的生氣了。
「只是一個想被你記住的人而已。」尹寶藍走近她,周身似籠罩著星辰一樣微弱的光暈,「只是希望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抹去自己的記憶,只是希望自己是能在你的腦海里留下回憶的人。」
「可以問,你到底是誰嗎?」
而尹寶藍根本就沒有一丁點的變化,很難相信她在感情方面出現了什麼轉折。
就在少年混沌的腦海還來不及反應他為什麼會躺在這裏時,一個戴著絨線帽,穿著長大衣,圍著厚厚圍巾的少女提著一個飯盒輕手輕腳地打開了病房的門,閃身進來。
「好嘛,我錯了。」方佑澄的雙眼涵滿笑意地看著面前瞪著眼睛的女孩,乖乖認錯,一股暖意流過心間,「快把帽子摘下來,上面都是雪,小心一會著涼了。」
方佑澄的臉色微微一僵,隨即又恢復了柔和的表情。
請讓我再看到她的笑容。
「大概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吧……」方佑澄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的肚子真的開始餓了。
密密麻麻的疼惜在尹寶藍的心底泛起,她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抬起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肩膀。
尹寶藍抬起頭,看見面前的程斯傲面帶微笑地注視著她,眼神中恍惚有和白天不一樣的柔和。
「為什麼你還是不笑呢?板著臉不會很累嗎?」程斯傲一副非常困惑的表情,「我以為我們應該有變熟一點了耶。」
尹寶藍終於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笑靨如花地看著他。
方佑澄苦笑。
晚上,因為方佑澄有Lyar的表演邀請而早早地離開了學校,尹寶藍一個人慢慢地收拾著東西,在教室里做完了所有的功課,才背著書包走出了班級。
「程氏不會考慮把公司傳給程家以外的人。」程君傲揚起聲音。
「我怎麼了?」方佑澄蒼白的面孔綻開一個虛弱的笑容,看得尹惜白心底又是一痛。
說完,尹寶藍再一次執起他的雙手,輕輕地閉上雙眼,眉心卻還是微皺著,似乎有這麼矛盾的痛苦在撕扯著她的心。
「我要先回去了。」莫黛擔憂地皺眉看了看程斯傲,輕輕地咬住下唇,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程家大門。
「我才不像你那麼勢力虛偽。好吧,既然你叫住我,那和-圖-書麼我也有些話想要跟你說。」程斯傲轉過身來,目光銳利,毫不畏懼地與程君傲對視著,「就如你所說,就算我再怎麼不願意,我也好歹是程家的人,你管我、限制我的自由、替我安排出路也就算了。」
「為什麼道歉?」方佑澄的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想要將她從懷中拉起,去查看她的表情。
「你也知道是未婚妻。」程斯傲冷笑一聲,「既然未婚,就沒有一切事情都要聽從你安排的義務,莫黛姐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你不能逼她做出決定。」
富麗堂皇的大客廳內,兩個少年面對面站著,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
「程斯傲。」程君傲沉下聲音,臉色亦是。
正站在講台上擦著黑板的小螢獃獃地看著尹寶藍面無表情地走向自己的位置,又看到自己的好友對她聳了聳肩。
「莫黛。」程君傲放柔了聲音,轉向一旁的莫黛,「告訴他,我有逼你什麼嗎?」
「慢慢來,不要太著急……」方佑澄眼中期待的光芒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憐惜的關切,「就算不行……也沒關係的。」
尹寶藍深呼吸,抬起眼帘凝視著他。
「是。」方佑澄沒有猶豫地回答。
春季的夜依舊來得很早,在她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時,頭頂上已經有星星在微弱地閃著光。
閉上雙眼,終於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溢出。
少年本想開口叫她,卻因為生病發燒而覺得喉頭堵得慌,喉嚨乾澀,只能艱難地動了一下身子,病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她並沒有回答,依舊深深地將臉龐埋在他的懷中。
就在她踏上石子小路的那一瞬,一抹斜長的影子躍進了她的視野。
由於這個比賽的藝術性和參与性高於娛樂性和商業性,許多學校的領導也鼓勵學校的學生髮揮自己的特長去為學校爭取榮譽。
四周很靜,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睜開了雙眼,他透過半拉開的窗帘,看見窗外已經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鵝毛大雪,夜晚的街燈逐一亮起,連雪片都綴上了暖黃色的毛邊,滿滿的都是童話的氣息。
一個小男孩獨自在公園的空地上踢球,雖然只有一個人,可嘴裏卻不住地為自己喊著加油的口號,腳下的動作也格外漂亮,玩得似乎很開心。
看著他時而溫暖時而憂傷的表情,她想,她是明白了。
偌大的程宅,光芒萬丈的水晶吊燈,價值連城的古董名畫,看起來卻是那樣的空虛。
那匪夷所思的魔力,令他覺得不可置信。
「啊,我知道了。」程斯傲的手指一敲桌子,眼神變得亮閃閃,「是量變和質變的原理對不對?因為你跟我還沒有熟到一定程度,所以你不肯對我笑,是吧是吧?」
方佑澄怔了一下。
「再試一次。」尹寶藍執拗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定可以的,我不會讓你再也見不到她,不會讓你永遠活在遺忘當中的。」
尹惜白沒有動,仍舊背對著他,唇角的笑卻不受控制地越擴越大,就是不想讓他看到。
幾個女孩子互扯衣角地說著悄悄話,交換著眼色。
「可以,更接近你嗎?」她的聲音在顫抖,手指在顫抖,連睫毛也因為他的目光而微微地輕顫著。

1

「小螢,出什麼事啦?慌慌張張的樣子。」另一個看起來跟小辮子女生很熟的長發女孩出聲問道。
原本他以為,自己與小白的約定,已經永遠無法實現。
被濕氣浸染的窄街瀰漫著濃濃的夜霧,每個公寓的窗口都散發著溫暖的橙橘色光芒,悠悠地彷彿可以聞到如同剛剛烤出的奶油蛋糕一般香甜的氣味。
已經換下制服的方佑澄淡淡地朝她笑了笑,剛洗過的頭髮柔軟濕潤,晶亮的水珠順著發稍滑下,碎裂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5

他說的是實話,這幾乎都快成了他的一個心病了。
她是故意要等到這個時刻,才踏上回家的路的。
他的聲音漸漸地低落下去。
「哈哈,快去擦黑板倒垃圾,不然等等班主任一來就麻煩大了。」長發女孩揶揄道。
「我只是回來拿東西,你大可以裝作沒看到我。」程斯傲撇開視線,徑直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尹寶藍看著小男孩衣服上的補丁和他大顆大顆落在沙坑裡的眼淚,終於於心不忍地停下了腳步,轉身朝著小公園走去。
「當然知道啦!我吃醋死了!」尹惜白沒好氣。
方佑澄慢慢地收攏了手臂。
但是,也許因為小白回來了,所以他不再認為回憶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可以開始了。」方佑澄輕輕地說道。
唇角緩慢地上揚,綻出一朵淺淺的笑顏,乾涸的眼底漸漸有了濕氣,彷彿月光下的海面一樣盈滿著動人的光芒。
尹寶藍依舊穿著那套過大過長的校服,劉海依舊垂在眼前,表情也仍舊像是萬年雪山上的堅冰一般沒有任何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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