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
坐在最前面的一號選手首先站了起來，看樣子比較緊張，嘴裏念念有詞地不斷重複著什麼，主持人走上前去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在比賽開始之前還會有十幾分鐘的其他表演，讓他不要緊張。
所以方佑澄才會一直不記得莫黛真正喜歡的是牛奶而不是咖啡。
「假設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小白這個媒介，只是因為同班而互相認識的朋友，這樣你也不能接受嗎？」她說著，微微地歪著腦袋，看起來難得的俏皮。
「比賽快結束了，你在哪？快點上台啊？」文藝委員焦急地一迭聲問道，「出什麼事了？還有什麼事情比比賽更重要嗎？」
再走一步，他就可以在這樣華美的舞台上實現他的夢想。
「寶藍，我交男朋友啦，啊，就是那天把你從天台抱回病房的男孩子，要不要當面跟人家道一次謝？姐帶你去和他見一面吧，好不好？」
4
這不是小白的笑容。
「姐，你很喜歡你的男朋友嗎？」
「不知道是誰那麼緊張一直在吃爆米花喔。」坐在小螢身邊的文藝委員很不給好友面子地打岔道。
尹寶藍的眼淚停住了，她微弱地抽噎了幾下，便疲倦地微笑起來，慢慢地垂下眼帘，濕亮的睫毛輕輕地顫了幾下，很安心地往被子里縮了縮。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很認真地向你確認。」尹寶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張報紙輕輕地落在腳邊，「你是真的不想再見小白了嗎？」
舞台上，最後一個選手正在表演著他的參賽節目，他的順序原本在方佑澄之後，因為臨時出了這樣的問題，主持人才將他的順序調到了前面。
「……抱歉。」方佑澄的腦海中只剩下道歉的話語。
「她……」方佑澄的心忽地一跳，隨即又恢復了正常的微笑，「也許還在收拾東西。」
最後一名選手已經離開了舞台。
方佑澄慢慢地走到貼滿了報紙的牆邊，抬起手將已經泛黃變脆的報紙一張張地撕下，露出原本潔白的牆面來。
尹寶藍悄悄地從安全出口走齣劇場觀眾席，又詢問了門口的工作人員，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便進入了後台，也就是參賽選手的休息室。
「小螢，你也下來幹活吧，不要總是指手畫腳的。」文藝委員啼笑皆非地看著一臉女王狀的好友，一邊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好讓教室里空氣流通。
「於是，我就理所當然地逃到了你這裏，逃到真正的小白面前，而黛學姐就這樣被我遺忘在身後，獨自去面對她那些複雜的問題……」方佑澄抬起頭來，緩慢地側過臉去，看著尹寶藍帶著擔憂的眸子，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微輕唇瓣，「你說，我是不是很混帳？」
尹寶藍訥訥地低著頭，算是默認。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正準備翹起唇角給他一個笑容時，小腹忽然一陣抽痛！
「不會。」
「我不喜歡草莓口味。」尹寶藍看了看他遞過來的粉紅色包裝棒棒糖，扁了扁嘴巴，抬起眼帘，「有蘋果口味的嗎？」
「小螢，別鬧人家啦。」文藝委員笑著用乾淨的抹布拍了拍好友的手肘，教室里的其他同學也紛紛發出善意的笑聲。
「不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過敏性鼻炎，要小心不能吸到灰塵的。」小螢對好友做了個鬼臉，隨即又用一本八卦雜誌把半個臉嚴實地擋了起來，只留下兩隻眼睛，好整以暇地看著忙碌的打掃大軍。
灑了一地的月光泛著冷寂的光輝，她漆黑的影子在身後拖得很長。
病房裡只剩下儀器運轉的滴答聲。
「不。」尹寶藍抬起眼帘，直視著他的雙眸，「太晚了，來不及了。」
而方佑澄的眸子亦是如澄凈無波的湖面，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就在檸檬的酸甜滋味在她的嘴裏化開時，比賽也正式準備開始了。
「怎麼樣怎麼樣？」小螢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馬上就要上場了吧？」尹寶藍探出頭去，順著縫隙看了看舞台上正在表演的選手。
隨著比賽的進行，接下來的幾個選手都較好地發揮了自己的水準，其中也不乏表現較前幾輪比賽更為亮眼的選手，學妹們一下子緊張起來，生怕那些選手的分數超過了方佑澄，小螢作出學姐的樣子，很大氣地拍了拍學妹們的肩膀，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既然支持他就要相信他對不對？佑澄不會輸的啦。」
只希望方佑澄可以在這個選手表演結束之前出現了！
「四年前……？」除了震驚，方佑澄眼中的迷惑越來越多。
尹寶藍安靜地聽著。
方佑澄的眼睫悄悄地沾上了夜霧一般的濕氣。
「我現在人在醫院。」方佑澄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剛才臨上場前忽然身體不舒服，工作人員就把我送到醫院了，寶藍正在陪我，別擔心。」
「不要。」
而劇院後台的氣氛，卻與觀眾席上的熱情與喧鬧截然不同。
「慘了，寶藍的手機打不通，可能是沒電了。」小螢焦急地反覆撥出同一個號碼，收到的依然是相同的訊息。m.hetubook.com.com
「你……傻……瓜……」她哭著，邊斷斷續續地說著，眼淚流進斜鬢的頭髮里，涼涼的，「小白……夢想……約定……」
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在他的懷中，永遠安心而恬靜地睡下去。
「於是，我著了魔一般地接近她，除去加入她的社團、參加少量的社團活動以外，我還在她的班級門口等她上下學，借口有問題請教站去她大部分的午休時間，為的就是可以多看她幾眼……每次見到她，我都有小白仍舊還活在我身邊的錯覺。」方佑澄的手指輕抵著額頭，唇角逸著一抹自責的苦笑。
「我也去。」程斯傲也準備站起身來，卻被身邊的小螢一把拉住。
「佑澄說沒有什麼大礙，我聽著他的聲音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勁，也許已經緩過來了。」文藝委員拍了拍小學妹們的腦袋，笑著安撫她們。
「無所謂了。」尹寶藍喘息著，波動的目光也漸漸變得平靜，「反正四年前的我，沒有在你的記憶里留下絲毫的痕迹，現在再去找，也不可能找得到。」
「你可以讓大家放心，我很好。」方佑澄和煦地笑了起來，看樣子真的是完全放鬆的姿態。
「身體不舒服？佑澄學長怎麼了？」小學妹們果然著急了，一個個皺著眉頭，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喂，你們兩個人的動作很慢喔！」小螢發現了這裏靜止的氣息，把雜誌捲成統狀靠進嘴邊，帶著調侃的笑容喊道，「方佑澄和尹寶藍，不要偷偷談戀愛，不準在大家勞動的時候摸魚！」
……
四年前的她，就不該這樣任性地喜歡上他。
寶藍……
尹寶藍的唇邊游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
她以為自己不會有那麼強烈的情緒，不會大笑，也不會大哭了。
5
「因為，黛學姐是和小白長得很像的人。」方佑澄的眉心緩緩地聚攏，充滿愧疚的聲音似在贖罪，「我剛入學的那一年，就發現了在社團招募處發表格的黛學姐，她的神韻，發獃的樣子，都和小白一模一樣。」
拆開糖紙包裝，清新的水果香味填滿了她的鼻腔，晶瑩的糖果在燈光的照射下看起來很誘人。
「你給我一點時間。」方佑澄忽地站起身來，朝著尹寶藍的背影喊道，「我可以想起來，相信我！因為你，我不再害怕過去的記憶，只要我努力去回憶，我就一定可以想起你，就像我想起和小白所有的過去一樣！」
那麼，就請允許她多睡一會，好嗎？
「嗯。我去看一下吧。」尹寶藍慢慢地站起身來。
而且據說，在今天晚上的決賽上最終拿到最高榮譽的選手，還有機會在世紀大劇院里舉行個人專場表演！
但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便如一顆小卻沉重的石頭，不經意地投進尹寶藍的心湖中，泛起的卻是一圈比一圈更大的漣漪。
「乖，別想其他事，你得的是急性腸胃炎，暫時不能吃流質食物以外的東西，要好好休息保存體力才行。」方佑澄仍舊穿著那身黑色的西裝，白色的領結鬆鬆地掛在他修長的脖頸，木質暗紋的衣扣淡雅得如同他的笑容。
尹寶藍哭了。
「喂，寶藍，你不去看一看佑澄嗎？在出場之前，順便為他打打氣？」文藝委員笑著看向尹寶藍，詢問著她的意見，「他現在應該在後台吧，有了女朋友的加油，等等肯定超水平發揮喔。」
而因為A市青年才藝大賽而被眾多女生們關注著的方佑澄，更是將同學們的胃口完全吊起，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他表演話劇的模樣。如此這般，高二一班的表演項目，自然而然地就成為了全校學生們在文化祭上最期待的節目之一。
「所以，我的人生，從小白離開我之後，就錯了。接近黛學姐是個錯誤，輕率地答應讓你幫我也是個錯誤。」方佑澄慢慢地將手掌從她的雙手中抽出，冰涼的手心輕揉著她的發頂，「趁著你還沒有捲入我錯誤的人生，趕緊離開吧。」
1
……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尹寶藍嘴唇煞白，額角逸出豆大的汗珠，呻|吟聲終於再也忍不住，她雙手緊緊地捂住嘴巴，痛苦地蹲下身去。
大家有說有笑地忙碌著，看著身邊方佑澄安靜帶笑的側臉，耳旁是同學們互開玩笑的嬉鬧聲音，尹寶藍忽然覺得，原來熱鬧也不是一件壞事情。
他相信。
舞台上眩目的燈光閃耀著琉璃般的色澤，毫無阻攔地漏了進來，流暢激昂的旋律點燃了每一個觀眾的熱情，也同樣深深震撼著每一個選手的心。
程斯傲一邊笑咪|咪地把檸檬味的棒棒糖遞給她，一邊開心地說道：「哈哈，今天我又知道了寶藍不喜歡草莓，喜歡蘋果，不討厭檸檬。這樣下去我就會越來越了解你。」
永遠，都不可能一樣。
……
一直一直地，看著他，成功。
至少，她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地欺騙他，不需要在一個人時候想著假如被戳穿了該如何收場，不需要擔心他會因為她的謊言而受到傷害和圖書。
一個被當作臨時儲藏室的廢棄教室里，幾個穿著制服的學生們正在打掃著衛生，小螢站起椅子上，神氣活現地指揮著男生們把不用的箱子挪動到一邊去，以便把這一間教室騰出來當作話劇排演地。
高二一班的學生們已經幾乎完全接受了尹寶藍，並且也對她所排演的話劇很好奇，好奇平時那麼安靜低調的她，在舞台上會有多少種不同的表情。
再走一步，他就可以兌現他和小白一生的約定。
她沒有躲開他帶著點慌亂的視線。
意識漸漸地模糊，朦朧的視線中，所有的一切彷彿又倒退回八年前，那個飄著雪的平安夜，那個如天使一般降臨的少年，他溫暖的懷抱深深地烙進她的記憶，還有她眼角悄悄滑落的冰涼淚滴。
緋雪高中的學生們基本佔滿了前兩排的座位，低年級的小學妹們不斷地檢查著自己為方佑澄學長製作的海報和橫幅，想看看是否還有什麼不夠完美的地方。也有一些小女生們唧唧喳喳地湊在一起，商量著等等為方佑澄學長加油的口號，緊張的樣子看起來比選手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裏看著我喔。」也許是因為舞台上玫瑰紅色的燈光逸了進來，方佑澄並沒有發現尹寶藍倏然變白的臉色，他留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轉身便向舞台的方向走去。
只要再經過十分鐘的緊張統計和場外支持率連線，最終的結果就會揭曉發表了。
你不是超人
「我是這麼想的啦，但是萬一真的到了要抉擇的時候，應該還是會稍微猶豫一下才對，哈哈。」
腳步聲逐漸遠去，踏碎一地的月光。
「相信我。」他揉了揉她細碎的頭髮，微揚雙眉的樣子格外迷人。
「沒辦法，佑澄在上場之前突然身體不舒服，沒辦法比賽了。」文藝委員惋惜地聳了聳肩膀，「好可惜啊。」
所以方佑澄才會喜歡莫黛發獃的樣子，因為她和小白的笑容並不相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當時我的腦海里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倒在地上你，比什麼都重要！」方佑澄輕輕地喘息著，幾乎是喊著說出了這句話。
她冰涼的手依舊被方佑澄握在掌中，人卻已經香甜地睡了過去。
2
「可是我後悔……」尹寶藍嗚咽著，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下，他甚至來不及擦，「我後悔為什麼要出現在你面前，我的出現就是一個錯誤……從一開始就是……一開始……」
於是，一行人也都陷入了沉默。
一定是太疼了，否則，她怎麼會看到幻覺。
「姐姐，今天你又要和男朋友約會嗎？」
「打掃得差不多啦，大家一起幫忙男女主角把牆上的報紙撕一撕吧！」文藝委員拍著手說道，幾個已經結束自己分內勞動，靠在一邊休息的同學們紛紛挽起了袖子，加入了撕報紙的勞動中去。
不出所料地，方佑澄的消失讓世紀大劇院的觀眾們幾乎亂成了一團。
……
你都深信不疑？
為何我要的東西
「寶藍演得很棒哦，而且她經常會自己發揮呢。」文藝委員在大家面前總是這樣評價她的。
你怎麼那麼傻呢？
她默默地站起身子，朝小路的盡頭走去。
方佑澄怔忡地望著前方空蕩蕩的小路，一種窒息的感覺忽地填滿了他的胸腔。
至死不渝？
世紀大劇院是A市最大的劇院，只有著名的表演藝術家、國際巨星、當紅的人氣歌手或極富盛名的樂隊樂團，才有資格在這裏舉辦專場表演，青年才藝大賽的總決賽能在這裏舉行，顯然是體現了這場賽事所受的關注度之高，以及選手們被多方認可的不俗實力。
這樣的話，他就不會邂逅那一個將來會讓他痛徹心扉的女孩。
……
「不會吧……」文藝委員的聲音一下子泄了氣，語氣裡帶著一絲關心和憂慮，「那現在怎麼樣？身體要不要緊？」
這幾個月來，一直在LYAR進行魔術表演果然收穫不小，他學會了在觀眾的面前收方自如，懂得如何緩解自己上台的緊張情緒，能夠在人們注視的目光下隨時調整自己的狀態。假如這場比賽真的有一個起跑點的話，那麼方佑澄顯然是已經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
「那給我檸檬的。」尹寶藍看起來今天心情不錯。
我將要實現和你的約定了哦……
「當然喜歡啊。」
隱藏起的那一絲顫抖，是她在害怕。
方佑澄看到尹寶藍的到來，眸子一亮，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這一切，一定還是一個夢。
她緩緩地轉過身，淡淡的星光漉在她的唇角，有種微笑的錯覺。
眼淚順著她的臉龐一直流下來，她哽咽地抽泣著，紅紅的眼眶讓她看起來更像一隻可憐的小白兔。
如果寶藍也可以開心地笑的話，如果寶藍這樣笑，那麼……
尹寶藍嬌小的身子倒在了地上，尖銳的疼痛和-圖-書摧毀著她的神經，視線模糊起來，耳邊的聲音也斷斷續續，遠了又近。
「不好。」
「要不要再檢查一下魔術道具是不是齊全？衣服里的小機關有沒有出現問題？」尹寶藍打量著他合身的黑色西裝，也不敢伸手幫他整理衣領，生怕觸動了什麼重要的機密。
「寶藍，吃不吃棒棒糖？」看起來最悠閑的人恐怕就是程斯傲了，他一邊吃著棒棒糖，一邊環顧著華麗輝煌的世紀大劇院，嘴裏念念有詞地感嘆著。
「不一樣。」她的聲音隔著冰冷的空氣，穿透過無法言語的哀傷，「我和小白，永遠都不可能一樣。」
隨著緊張的鼓點聲，主持人臉上美麗的笑容稍微地帶上了一絲遺憾，她再次低頭看了看手中寫著結果的鑲金卡片，清朗悅耳的聲音對著所有的觀眾和正在直播的攝象機，緩緩地說道：
MP3里傳出的旋律輕快而優美。
小白在天上過得好好的，就夠了。
「什麼喜歡寶藍……」他想辯解，卻忽然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底氣。
而奇怪的是，尹寶藍在去看方佑澄之後也沒有再回來，難道他們兩人出了什麼事嗎？
四年後的她，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給他的卻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尹寶藍順著文藝委員的手指看了過去，目光不期然地和方佑澄的撞在一起。
「沒問題，都沒問題，我自己也檢查過好幾遍了。」方佑澄終於笑出聲來，「你看起來比我還緊張，不是嗎？」
「姐，明天工作的時候要小心啊，聽起來很危險，小心別傷到自己。」
尹寶藍怔忡于手腕上微涼的觸感，只有毫無選擇地搖了搖頭。
路邊的草叢裡，花瓣上的夜露靜靜的。
「把這個大箱子挪動一下，否則等等會幹擾到演員走位的。」
大家都在勤快地打掃著，也都很愉快地聊著天，站在牆邊的方佑澄彷彿是整個教室里唯一靜止的人，沒有人發現他怔怔地捏著報紙，很久很久沒有做下一個動作。
這樣……也好。
「你昨天說的話，我一句都不贊同。」她的聲音混雜在撕報紙的細碎聲中，「過去因為小白而讓我留在你的身邊，現在又因為小白而要趕我走……我才不是這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再走一步，他就會出現在所有人期盼的視線中。
他開始為她著想，害怕她淪陷在他錯誤的人生，但是，她卻是個騙子嗎？
第一位選手的發揮並不是十分的理想，也許是因為頭一個出場，太過緊張，再加上想讓自己得獎的壓力，聲音也沒能完全地放開，支持他的FANS們儘管有些失望和不舍，卻還是給了他很高的歡呼聲。
「比賽呢？」她的喘息慢慢地急促起來，雙眉也漸漸地朝中間聚攏，一雙深深的大眼開始盈起薄薄的水汽，「和小白的約定呢？」
少年慢慢地離她遠去，平穩的步伐，一步又一步。
方佑澄摘下耳機，關掉了MP3的電源，慢慢地站起身來。
「第一名——空缺！」
……
「嗯，下一個出場的人就是我了。」方佑澄聲音鎮定，似乎勝券在握，「和小白的約定……終於可以有一個交代了。」
尹寶藍的雙手一緊，她心慌地發現，她給不了他足以溫暖他的溫度。
尹寶藍看著他得意的側臉，唇角不由得微微一挑：「傻瓜。」
6
無論是長相，性格，還是在你心中的位置。
尹寶藍模糊的視線勾勒著他細膩的輪廓，一直到她終於看清了少年溫潤的面龐，蒼白的雙唇中才輕輕地碰出短促微弱的音節。
也撈不起水裡的月亮
榜上有名的選手們依次走上了舞台，笑容燦爛地朝台下的FANS們揮著手。
果然滿腹的緊張和擔心，不是光光做出平靜的表面現象就能夠隱藏得了的。
就在他還來不及細想為什麼他的腦海中出現的是寶藍時，一身盛裝的主持人經過他們的休息室，笑容滿面地告訴各位選手，比賽即將開始了。
與方佑澄同班的小螢更是緊張地吃著爆米花，連嘴巴都沒有停下來過。
「你為什麼不怪我……為什麼不罵我……我害你跟小白的約定……約定……為什麼要跑回來……為什麼要管我……」她哭得身體顫抖，連病床也似乎在輕微地搖晃著。
她一點都不感覺到意外。
尹寶藍的腳步漸漸地慢下來。
「放心，我又不是新手了。而且姐知道，如果我不小心弄傷了自己，你會傷心，佑澄也會傷心啊，我才捨不得讓你們兩個人傷心呢。」
「寶藍才不是他的女朋友。」程斯傲不滿地插嘴。
如果可以，請讓時間永遠地停留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方佑澄的手悄悄地握緊，溫熱的手心源源不斷地湧上鬥志和勇氣。
……
休息室里的選手已經剩得不多了，大部分表演完的選手都出去放鬆透氣了，順便也等待著最後結果的發表。
就算是騙，她也想讓他真正地快樂起來，是嗎？
「你剛才是說，不要再見小白了嗎？」她的聲音里還是有一點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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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輕微的開門聲彷彿卻挑動了他的神經，方佑澄猛地回頭向門邊看去，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慢慢地推開教室的門，走了進來。
現在，就差第一名還沒有公布了。
方佑澄的手依舊停留在尹寶藍的手腕上。
方佑澄雙瞳一顫。
話語的尾音幽幽地消失在空氣中，他的大腦有片刻缺氧般的暈眩。
你會不會再來看我呢？
尹寶藍慢慢地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手正微微地向上抬著，好象想要留住什麼東西，或是留住某個人。
尹寶藍已經離開了座位，而始作俑者小螢又開始對付她的爆米花，全然不知自己無心調侃的一句話，卻在程斯傲的心裏掀起了十二層巨浪。
「只是……可惜啊，看不到佑澄拿獎了呢。」一個同學幽幽地嘆道。
可是，就在只差那一步的時候，方佑澄的腳步卻忽地慢了下來，帶著自信滿滿的微笑，回頭去看了一眼那個記憶里一直在看著他的女孩。
無論是小白還是寶藍。
「我去後台看看。」程斯傲忍不住，終於站起身來，離開觀眾席，朝後台的方向跑去。
3
按道理來說，這十分鐘應該是最緊張最牽動人心的時刻，也是各位選手的支持者們最熱鬧最沸騰的時刻，可現場卻籠罩著一種莫名的沉悶氣氛，連空氣都帶著沉甸甸的重量，絲毫沒有了剛開場時高漲的溫度。
不會來了吧……
「可不可以不要哭？」面對她的眼淚，他隱藏起自己的手足無措，只有聲音的顫抖流露出了此刻的心情，「我一點都不後悔，一點都不怪你，真的。」
她開始漸漸有正在生活的感覺了。
休息室里，每個選手依舊在做自己的事情，或是深呼吸調節情緒，或是輕輕地背誦著歌詞，或是以一些微小的動作來複習舞步。
長長的劉海，深藍色的雙眼，瓷娃娃一般潔白的肌膚，笑容燦爛得像陽光一樣灑落滿地，流淌不息。
「就這樣，我撐過了那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當我逐漸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卻發現黛學姐已經習慣於我的存在，並且……似乎已經把我當成了重要的朋友。」他的聲音輕顫，手指也漸漸地變得冰涼，「那時候，狡猾的我一心只想逃跑，而你，就出現了。」
「佑澄啊，那就麻煩你把牆上的舊報紙都撕下來吧，看起來怪扎眼的。」文藝委員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好象忽地想起什麼一般，開口問道，「對了，寶藍呢？她還沒有過來嗎？我已經讓人通知她這一節自習課要到這間教室排練的。」
她害怕，假如他不再見小白了，那麼他們兩人之間的唯一聯繫，是不是就要這樣消失不見，她是不是就沒有理由再這樣留在他的身邊了。
已經是箭在弦上了。
「我想見她，我想見她，我每時每刻都希望她在我的身邊。」方佑澄的手指微微地用力，報紙在他的掌心裏脆弱地褶皺起來，「但是，假如這樣會傷害到你，那麼，我只要知道，小白在天上過得好好的，就夠了。」
「好，反正我們還沒收拾好，等她下來也就差不多了。」文藝委員沒有看出方佑澄的不對勁，便轉身去拿掃帚和畚斗準備打掃。
「寶藍，遲到了喔！」文藝委員放下掃帚來到了她的身邊，親昵地搭上她的肩膀，「現在我們還在整理教室，你也過去幫忙佑澄把牆上的報紙撕一撕吧，做完我們就可以開始排練了！」
文化祭一步一步地接近，A市青少年才藝大賽的決賽也將在今天晚上拉開帷幕。
看著她紅紅的鼻尖，方佑澄的心忽然感到一陣收縮般的窒痛，他握著她的手用力一緊，險些想直接將病床上還在輸液的她拉進懷中。
「知道我一開始接近黛學姐的原因嗎？」方佑澄邊問著，邊輕輕地拉起尹寶藍的手腕，帶她來到小路的一邊，坐在花壇的邊緣。
「這麼肯定？」
「寶藍，你怎麼了？」方佑澄發現了她臉色不對，連忙傾下身來，抬手撥開她過長的劉海，審視著她的表情。
好久沒有這樣哭了。
離比賽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整個劇院的觀眾席就已經座無虛席，各位選手的支持者們掙搶著前排的位置，好讓自己的偶像能夠在舞台上看見她們親手製作的巨幅海報或寫著支持宣言的橫幅。
「那怎麼辦？佑澄會被取消資格嗎？」文藝委員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焦急地皺著眉頭，「佑澄的電話也一直沒有人應答，到底出什麼事了？」
聽到是方佑澄的來電，幾乎所有的同學們都轉了過來，小螢張牙舞爪的樣子像是想把電話那頭的方佑澄直接拉過來，小學妹們更是一臉的焦急，想知道現在的狀況。
那個原本應該朝著舞台走去的少年，怎麼會就這樣折返了回來，怎麼會這樣焦急地把她抱在懷裡，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手，真真切切地喊著她的名字。
「喂喂喂，人家男女朋友見面說悄悄話，你湊什麼熱鬧，是不是嫌自己不夠亮啊？」小螢的嘴巴毒得很，壞笑地看著程斯傲，又慢慢地湊近他的耳邊說道：「就算是喜和-圖-書歡寶藍也不能橫刀奪愛嘛。」
看著尹寶藍的雙眼聽她說話，真的會有一種置身海底的錯覺。
「太晚了，假如你說我和你的相遇是一個錯誤，那這個錯誤，從四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尹寶藍的語氣是少有的激動，「假如，四年前的你沒有遇見我，那麼我才不會去管你是誰，才不會注意你的一舉一動，才不會這樣不惜一切地去幫你……」
「沒關係，身體是最重要的嘛，要好好養病，才有革命的本錢繼續戰鬥啊。」文藝委員笑著安慰了他幾句之後，便結束了通話。
安靜卻緊張的氣氛，讓呼吸凝結成固體的壓力，空氣彷彿只要一個火星，就會熊熊地燃燒起來。
「可以。」方佑澄迅速地接話，雙眼中綻放出釋然的光芒，「當然可以。」
你摘不到天上的星星
穿著短款黑色西式禮服方佑澄靠在最裡面的沙發上，輕輕地閉著雙眼，表情淡靜地聽著MP3，手指輕輕地在膝上一下一下地打著節拍。
「是呀，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代表大家來看看你。」尹寶藍抬手摸了摸頭，還是選了一個最官方的開場白。
每一位選手都已經換好了服裝，化著或艷麗或淡雅的舞台妝，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她一直在騙他。
尹寶藍深深地呼吸著，適時地甩去所有的胡思亂想，面龐恢復了以往的淡漠，才抬起頭來，慢慢地開口。
千般萬般的思緒在他的腦海里如走馬燈一般地閃過，最後卻定格在一個女孩的笑容上。
只是此刻，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多餘的。
這樣的王子，應該站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上接受眾人的喝彩，而不是在病房裡陪著一個沒用的笨蛋。
「這樣不行哦，你這種討厭男孩子的個性要改一改啦，否則將來會嫁不出去的，嘻嘻。」
尹寶藍的呼吸忽地一窒，大片大片的白光湧進她的腦海。
學妹們虔誠地祈禱著。
模糊的對白彷彿耳邊忽地刮過一陣凌厲的風。
「我可以一起來做些什麼嗎？」剛剛來到教室的方佑澄放下書包，微笑地請示著文藝委員。
方佑澄猛地睜開雙眼。
十分鐘后，主持人依舊笑容可掬地出現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她揚聲開始宣布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和第二名的獲獎選手。
可是，今天的眼淚酣暢淋漓。
只有MP3里孤單的歌聲，周而復始地刺|激著他的聽覺。
「我只不過是開玩笑的嘛，別板著臉，乖，姐姐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東西。」
點頭接下任務，尹寶藍抬手挽起了袖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方佑澄的身邊。
程斯傲整個人一愣。
「醒過來了？」一個少年修長的身影迅速地從門邊的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床邊，輕輕握上她抬起的手，「想要什麼？喝水嗎？」
其實，看台上的觀眾，也不見得會輕鬆到哪裡去。
尹寶藍咬住了嘴唇，死死地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才維持了表情的平靜。這時，舞台上的選手已經回到了休息室，主持人正笑容滿面地向大家介紹下一位出場的選手——方佑澄。
手心那不斷下降的溫度，讓她心疼地反握住他的手，輕輕地來回地摩挲著。
四年前就錯了。
「你會為他放棄一切甚至夢想嗎？」
「那是因為我肚子餓不行嗎。」小螢很不滿地瞪向好友，佯怒的樣子讓小學妹們也開懷地輕聲笑起來，緊張的心情也頓時緩解了許多。
「好多了，沒有大礙。」方佑澄輕描淡寫地說著，隨即又沉下聲音，「抱歉，你們專程來替我加油……替我跟大家說一聲對不起。」
都會一直看著他的。
「如果我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那麼，至少做朋友還可以吧？」她的語速很慢，語氣也是輕輕的。
也不是上帝
「呃，只有檸檬和水蜜桃的了。」程斯傲手忙腳亂地把口袋裡剩下的棒棒糖翻出來，很遺憾地發現其中並沒有寶藍喜歡的蘋果味。
今天晚上，緋雪高中高二一班的學生幾乎都來到了A市的世紀大劇院，等待著青年才藝大賽總決賽的開始，並興緻昂揚地準備為方佑澄加油，親眼見證他摘得桂冠。
「不好意思，害你們擔心了吧？」電話那邊沒有任何的雜音，彷彿是在一個非常安靜的地方。
「嗯，那我等你回來哦。」
小白……
笑容剎那間凝固在他的臉上，前面就是光華四射的舞台，前面就是所有人夢想中的殿堂，前面就是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的階梯。
……
為何你千山萬水為我
就在這個時候，文藝委員握在手中的手機忽然奇迹般地震動起來，她想也沒想便迅速地按下了接聽鍵，方佑澄平靜溫潤的聲音在電話的那一頭響起。
因為，就在她初次在酒吧里見到莫黛時，她就知道，這個女孩就是姐姐的代替品，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一個被方佑澄賦予自己的意義的提線木偶而已。
假如贏了的話，假如贏了的話……
儘管他也許永遠也不會察覺，但她內心的愧疚從來就沒有停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