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哦？」程斯傲不以為然地出聲道，「那麼忙的人還有空去管世紀大劇院的某一場小小的演出嗎？」
四壁反射出短暫而不太清晰的迴音。
「希望你說話算話。」程君傲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一眼程斯傲，便轉過走出門去。
尹寶藍猛地睜大了雙眼，顫抖的呼吸瀰漫過胸腔，不斷地朝四處看著。
「你現在在哪？」尹寶藍被他的話搞得啼笑皆非，只好決定先見面再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順便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事情，一定沒有他所說的那麼簡單。
「無辜的人……好一個無辜的人……」程君傲爆發出一陣壓抑的笑聲，他握起拳頭，用力地垂上辦公桌面。
「你說什麼？」保安沒聽清程斯傲說了些什麼，但從他的表情上看出應該不是什麼好話，便立即覺得這傢伙是個來搗亂的人，正要板起面孔將程斯傲轟出去時，後面傳來了總經理秘書小姐的聲音。
「寶藍嗎？」那邊的語氣開始漸漸地生動起來，卻仍舊無法遮掩話語中疲累的氣息，「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耶。」
……「吶吶，要多吃蛋白質食物，這樣才會快高長大。」……
「是。」俞姐欠了欠身，轉身拍了拍程斯傲的肩膀，便打開另一扇門，走進總經理室旁邊的一間秘書專屬的小辦公室。
「方佑澄的那場演出，是你讓人取消的吧。」終究還是程斯傲沉不住氣，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的背輕貼著冰涼的鏡面，眼中所有的景象都是自己，無數個自己在四面八方看著她，但她卻只覺得寂寞。
不出所料，門口的保安即刻便板著面孔攔住了他，也許因為程斯傲的面孔很生，又穿著學生模樣的衣服，他說話的口氣格外地不客氣：「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
程斯傲看著前面那個嬌小的背影，唇邊大大的笑容也緩緩地融化為一個溫柔的淡笑，眼底卻迷藏著一抹留戀和哀傷。
但是，但是為什麼她無法逃脫，為什麼那些噩夢般的記憶，紅蓮般妖嬈放肆盛開的血液伴隨著程君傲的聲音，死死地盤踞著，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她牢牢地禁錮。
就在大幕即將合攏之際，尹寶藍漸漸地鬆開抱住方佑澄的雙臂，往前邁了兩步與他並肩站著，輕輕地牽起了他溫熱的手。
莫黛愣愣地握著聽筒，只覺得整個身體，似乎從指尖開始慢慢地變涼。
原來，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後呵……
方佑澄的過去漸漸地在他的眼前生動起來，還有一個名為尹惜白的少女，和他，和莫黛所有的過去，不依不撓地糾纏著。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管起他的事來了。」他把玩著手上的筆，眼神里有一抹戲謔。
鏡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不要……」莫黛一驚，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窒息的感覺忽地充滿了她的胸腔，「不要再說那件事！」
不要走。
他以為他掩藏得很好嗎？
雖然那女孩的笑容更加明艷動人青春洋溢，可兩人相似的身型和渾然一體的氣質，總會讓人產生一種恍若雙生的錯覺。
「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程斯傲直直地逼視著他，語氣里沒有一絲退讓的成分。
首先出來的是道具組的同學，他們抱著各種各樣的布景和道具，氣氛熱烈地討論著剛才的演出，顯然對那個出乎意料的結局很是驚喜。
「可以繼續了嗎？」坐在寬大辦公桌前的程君傲轉過身來，桌上堆滿了厚重的文件夾和財務報表，以及一些潦草簡略的筆記。
程斯傲怔怔地伸出手去，觸到的，卻是冰冷的玻璃。
擦肩的那一剎那。
周六，程斯傲早早地就起床出門前往坐落於市中心的程氏集團大樓。
她不忍心讓他再回頭了，不忍心讓他因為一直看著過去而將痛苦封印進自己的生命里，即使是演戲……所以，她要阻止他。
所以，她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假設了解你的過程是一條長長的路，那麼現在的我已經走到路的中央，是選擇返回還是繼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長的距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當然選擇繼續走下去。」……
「程斯傲，我倒要看看你的誠意有多大。」程君傲重新坐了下來，雙手交叉著垂在胸前，直視著程斯傲，緩緩地開口道：
程君傲放下照片，拿起打滿了鉛字的資料紙，粗略地掃了一遍，才開始重頭細細地讀起。
看著程君傲極力掩藏起自己受傷的表情，莫黛的目光瞬間軟了下來，心尖也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的雙手輕輕地撫在冰涼的鏡面，假如鏡面可以穿透，那幾乎是個近似於擁抱的動作。
「怎麼了？」尹寶藍有些著急地扯住了他的袖子，「發生什麼事了？」
「啊，二少爺！失禮失禮。」保安立刻摘下帽子，賠著笑臉忙不迭地說起了道歉的話。
寂寞得可怕。
不要走不要走。
「喂，你不覺得程斯傲最近請假得太頻繁了嗎？」後面的女生悄悄地與hetubook.com.com她的鄰桌說著。
掌聲持續了很久。
「嘿嘿，我沒有遲到喔！」涵滿笑意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尹寶藍猛地抬起頭來，陽光刺得她雙眼生疼，酸澀得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掛掉電話，他的手臂輕輕地垂下，燦爛的陽光中，他眼底的那一抹光芒卻那樣地微弱，彷彿一擊即潰。
也許是陽光太強烈。
「假如我和你離開了，那這裏的事業也就沒有人接手了。」程君傲的眼神終於落在了一旁沉默許久的程斯傲身上。
「你怎麼來了。」程君傲的眉心微微聚攏，抬起手指按上開始漲痛的太陽穴。
3
寂寞啊……
「因為接到你的電話，所以我的病就全好了。」程斯傲笑眯眯地舉起手來，擺出V的勝利姿勢，「今天我們是來約會的哦！約會！」
在這個地方，也最容易弄丟真實的自己。
「喂？」略顯疲憊的聲音，實在是不像平時那個活力十足的程斯傲。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少年寂寞的影子。
「你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么？」程君傲凝視著那人，像是想從他的表情中檢驗出真偽一般，「你的調查能夠保證準確全面嗎？」
不知何時，莫黛已經站在了總經理室的門口，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低溫的眼神在兩兄弟之間遊離著，最後終於落在了程君傲的身上。
4
「不是要約會么？」走在前面的尹寶藍轉過身來，唇邊有著櫻花一般恬淡的笑容，「快跟上來啊。」
他慢慢地轉過身去，落地窗外，便是一望無際的藍天和肆意流淌著的陽光，白雲飄蕩得那樣自由而愜意，偶爾還會看到銀白色的客機飛快地滑向雲端，消失不見。
「好。」尹寶藍緩緩地閉上雙眼，低低地應道。
莫黛已經雙腿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握住話筒的手依然完全冰涼，眼神空洞，彷彿墜入了一個深淵一般的回憶。
「假如你立刻回家，開始學習經濟準備未來接手公司，那麼我可以考慮改變決定。」
因為，寶藍想要去守護的東西，他也一樣要無條件地守護。
「是因為我吧。」
「嗯，讓他好好加油，這可是學校的驕傲。」班主任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又加了一句，「不過，落下的功課還是必須要補上來，有空的話，就麻煩你整理一份各科筆記出來，到時候託人送到他的家裡去。」
幾張舊照片夾在幾張薄薄的資料中，滑落在整潔的桌面上。
「程斯傲，你在嗎？」尹寶藍站在鏡屋的某個地方輕輕地喊著。
此刻，偌大的辦公室內，只剩下兄弟兩人。
她不再獃獃地站著了，她邁開腳步，慢慢地饒開錯障的鏡子，一步步，繼續往前走。
「同時請假的人還有方佑澄，原因是為了準備下個月在世紀大劇院的專場演出。」班長看著自己手中的小冊子，繼續彙報著。
看來……還是要打個電話給程斯傲問問他缺席的原因。
似乎是感覺到她走近的溫暖，程斯傲轉過身來，張開雙臂，直接將女孩迎進了他深深的懷抱。
他以為用撒嬌的口氣就可以遮蔽那麼難過的心情嗎？
「你……不要走……」帶著寂寞感的恐懼彷彿從尹寶藍的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根系，陡生的枝葉密密麻麻地將她纏繞得無法呼吸，「不要走……」
「我在……一個很無聊的地方。」程斯傲的聲音懶洋洋的，卻又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無奈，「好無聊……好無聊喔……寶藍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寶藍，你是怎麼想到突然改了劇本的？」仍舊穿著戲服的文藝委員微笑地問著走在最後的寶藍，而她的身邊是一直低頭不語的方佑澄。
程君傲握住資料的手指用力顫抖了一下，深深地呼吸過後，便拿起了手邊的電話，熟練地撥出了一個號碼。
「好的。」班長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再見，小白兔。」他微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邁開步子，輕輕地與她擦肩而過。
「變成替身的人……是你，是你，是你！」程君傲近乎歇斯底里一般地吼了出來。
程斯傲站在門口，厭惡地環顧著裝飾得氣派堂皇的一樓大廳，從心底抖出一聲冷笑，如自言自語一般地低聲說道。
所有的事情突然變得很順利。
身穿一襲金色長裙的少女輕輕地從身後抱住如天人一般俊美修長的少年，沐浴在玫瑰紅色的燈光里，定格成所有觀眾眼中最唯美的畫面。
程斯傲知道最近莫黛和程君傲正在冷戰，也對程君傲討厭方佑澄的事情略知一二，再加上那天他突然地出現在學校禮堂，那麼自己的想法十有八九是正確的。
「是啊，以前總覺得他很吵，沒想到這幾天沒見到他，還真是有點寂寞，感覺上學都沒意思了。」另一個女生接話道。
「程斯傲。」她用很大的聲音叫他。
怎麼可以就這wｗｗ•ｈｅtubooｋ.coｍ.coｍ樣取消。
「沒什麼。」他揚起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快跟上吧，大家都走遠了。」
偌大的辦公室。
「莫黛，現在馬上過來我的辦公室。」待那邊接起之後，他壓抑下自己語氣里所有的波瀾，沉下聲音說道。
「俞小姐，這位是？」保安疑惑地看了看程斯傲，表情變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說話的口氣明顯客氣了許多。
坐在後排的程斯傲無意中回過頭，沒有目的的眼神不期然地撞見了那個轉身走出禮堂門口的身影，隨即便微微一愣。
「我翹。」尹寶藍乾脆地說，「下午的課我翹，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在哪裡就可以了。」
「要是你來的話，就趕不上下午上課了。」電話那頭，程斯傲微微一笑，「寶藍，我知道你在擔心我，那就夠了。我……沒事。」
「你跟我談條件，你居然為了他跟我談條件？」程君傲緩緩地站了起來，一向平靜的語氣里卻微微地有了起伏的波瀾，「你不肯為我犧牲一點點跟隨我出國，卻可以因為他而放棄你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夢想？」
尹寶藍溫柔地伸出雙臂回抱著他，聽著她的名字被如囈語一般呢喃，心中忽然漲滿了酸澀的疼痛，連指尖都滲透著緊繃的顫抖。
公車精準地停在了程式集團廣場的門口，程斯傲跳下車來，一抬眼便看見廣場中央的噴泉高高地跳躍著，每一顆水珠都沾染著陽光的顏色，噴泉中央鑄著一樽象徵著王者風範的金色醒獅，沐浴在金色的泉水當中。
「劇院負責人臨時接到通知，說是劇院需要進行大規模的修整，一年之內不接納任何的演出。」方佑澄解釋著，聲音依舊如水一般平靜。
玫瑰紅色的朦朧燈光靜靜地在舞台的中央投下圓形的光暈。
無論天涯海角 我都會再次找到你
「我不會。」她輕輕地回答，「我不會只想你，我也不會在原地等你。」
「你調查他了？」夾雜著不安的怒氣開始翻滾在她的胸腔，「我不是已經答應要跟你走？為什麼還要執意牽連無辜的人呢？」
尹寶藍微微地愣了一下，差點忘了接話。
因為
如果我們在人群中走散
金燦燦的陽光流淌過A市的每一個角落，在某個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的辦公室里，一個少年背靠著落地窗，逆光站著，默默地看著黯下去的手機屏幕。
輕輕地關門聲傳來，程君傲又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伸手打開了那個紙袋，陰鬱的臉色卻一直沒有變過。
程君傲略微沉吟了一下，才伸手接過了紙袋，朝那人點了點頭：「你可以先離開了。」
程斯傲的吻如羽毛一般輕輕地掃過她的額頭。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踏進程氏的大門，那個充滿了勢利與銅臭味的地方。
「寶藍，假如我有一天不在了，你會想我嗎？」低沉而熟悉的聲音，似乎就在她的耳旁，卻彷彿也有千里之遙，「假如我離開了，你會在原地等我嗎？」
尹寶藍一遍又一遍地在鏡屋裡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總覺得他就在她的身後，微笑地看著她，有神的雙眼，如陽光一般的笑容，每每就這樣無法阻擋地闖進她的視線。
程斯傲。
「抱歉……」尹寶藍的嘴唇輕輕地碰出了兩個字，抬起臉看了看身邊的方佑澄，沒有再說話。
終於，完全閉合的帷幕擋住了所有的光線，舞台上的一切都已被隔絕在視線之外，觀眾們卻仍舊沉浸在剛才的氣氛中，用力地鼓著掌。
那麼短暫的停留，彷彿只是一瓣飄落的櫻花。
「大少爺，這已經是最全最真實的資料了。」穿著西裝的男子恭敬地答道，並雙手遞上一份文件模樣的資料，「更詳細的狀況和證據、以及一些照片都在這裏，請大少爺過目。」
程君傲收回視線，居然輕輕地笑起來。
俞姐雖然不太明白他的話，卻也略知他不喜歡程君傲，便只抿唇一笑，沒有再繼續追問。
「觀眾們的反應也很不錯呢。」小螢抱著胳膊，笑著點了點頭。
轉過一個拐角，少年寂寥的背影終於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但是，很不巧，昨天他聽到了尹寶藍和方佑澄的對話，便立刻知道了演出取消的真相，他不能夠袖手旁觀。
1
程斯傲定了定心神，穿過廣場，踏進了程氏集團的大門。
「還記得你許多年前拍過的那個電影嗎？」程君傲的手指關節處傳來麻木的痛楚，一下一地扯著他理性的神經，「還記得為你做替身的那個女孩尹惜白嗎？」
原本站在俞姐身後的程斯傲往前走了兩步，沒有溫度的眼神與程君傲的撞在一起，空氣里頓時旋上了緊張的發條。
「是。」男子又是一鞠躬，利落地轉身走出了總經理室。
電話的那一頭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只聽見略微顫和*圖*書抖的呼吸聲，敲打著尹寶藍的耳膜。
那番話在莫黛聽來又何嘗不像一個命令？
兩人一直並肩走著，陽光斜斜地從側面灑來，兩抹影子親昵地重疊在一起，彷彿沒有一絲一毫的距離。
那個，紅著雙眼，淚流滿面的自己。
「她才不是你的替身……」程君傲的唇邊牽出一抹搖搖欲墜的苦笑，「她不是……」
程斯傲忽然缺席……方佑澄的專場表演機會失而復得，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關係嗎？
「不可以。」程君傲緩緩地站了起來，彷彿當下所處的地方已經不足以供給他足以生存的氧氣，「你不想知道當初方佑澄為什麼接近你嗎？你不想知道他所有的過去嗎？」
「那麼，就在遊樂場見吧，下午兩點。」程斯傲明朗的聲音再次在話筒中響起，「我想和寶藍一起去遊樂場玩，好不好？」
尹寶藍掛上電話，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
「我？」程斯傲很無辜地指著自己。
「總經理，您的弟弟有事找您。」俞姐敲了敲門，隨即便走進了總經理室。
「為什麼道歉？我一點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啦。」文藝委員微微一愣，隨即便親切地搭上了她的肩膀，「這樣改很好嘛，又有新意又顛覆了劇本上的悲劇結局，觀眾們不是也看得很感動嗎？寶藍，你真的還滿適合演戲的喔！」
「怎麼回事？」她的聲音里有微微的波瀾。
「你不是說要守護我么，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越來越小的聲音，愈發無法控制的心情，尹寶藍發現自己在他的面前竟然無法偽裝。
莫黛原本淡漠的雙瞳忽地震了一下，手上的電話也險些拿不穩。
請留在原地等我
遊樂園內的鏡屋。
「你永遠不見他，可是你會永遠想著他，對嗎？」儘管貪戀她的溫暖，程君傲還是執拗地掙脫了她的手。
下午兩點未到，尹寶藍便早早地等在了遊樂場門口，看著面前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希望能在裏面發現某個熟悉的身影，帶著陽光一樣的笑容向她走來。
觀眾……嗎？
她想，她永遠也不會忘記他抬頭那一剎那的眼神。
但是，他的手指分明在顫抖，他的眼底分明流淌出脆弱的神色，卻極力掩藏在平靜的外表之下。
而尹寶藍，剛才就背靠在那面鏡子的背後。
那麼，到底他來這裏做什麼？
「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在電話里說嗎？」她斂了斂神色，口氣淡淡的。
剛才方佑澄打電話來，說他的專場表演又可以如期舉行，滿腔的喜悅即使是透過電話也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無論如何，他這一趟來，是一定要向程君傲討一個說法的。
「……跟你離開之後，我會像從前一樣喜歡你。」莫黛不著痕迹地避開了他的視線，「我仍舊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么？」
就能看見你的笑容
尹寶藍撐著下巴，努力不讓自己去看身後那個空蕩蕩的座位。
程君傲呼吸一窒，壓下自己所有紊亂的情緒，等待著莫黛後面的話。
永遠在記憶中 閃閃發亮
「演出很成功呢。」程斯傲調節了一下面部表情，語氣輕鬆地迎了上去。
相片里，綁著兩個辮子的莫黛清純又可愛，嬌俏的面容上滿是清麗無暇的笑容，她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女孩，也同樣笑著，親昵地搭著莫黛的肩膀。
四面八方都是鏡子的小屋，一個像迷宮一樣的神奇地方，無論朝著哪個方向，都能看到許多個自己。
「君傲，只要你放過他，我就會跟你出國，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我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他。」她的手臂橫過桌面，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柔軟的語氣里涵滿了深深的歉意。
「嗯！」程斯傲用力地點了點頭，邁開步子走到了她的身邊。
程氏集團的經營橫跨餐飲、娛樂等多方面領域，而世紀大劇院便是它的旗下財產，作為程家大少爺兼代理總經理的程君傲，一句話便可以輕易地取消任何一項原定在世紀大劇院的演出。
只是，在以後沒有她的日子里，當這份溫暖漸漸消失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支持多久。
「程斯傲，你出來。」她的手指輕輕掐住掌心，努力控制住聲音里的顫抖，「不玩捉迷藏了，我們一起走。」
程君傲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身後便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帘全部向兩邊拉開，澄凈的藍天上遊動著很少的雲彩，程君傲只微微地抬起眼帘，沒有多餘的動作，就使燦爛萬丈的陽光淪為了他的背景。
「他是總經理的親弟弟，程氏的二少爺。」秘書小姐對保安解釋道。
一個柔和的女聲忽地插了進來。
她還記得那一天，他用那麼喜悅的表情告訴她，他可以在世紀大劇院演出了，他可以站在那麼高的舞台上向所有人證明自己，他可以驕傲地讓天上的小白知道，他並沒有忘記和她的約定。
但是，他怎麼可以為了她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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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讓她擔心了。
她知道自己狠狠地傷了他。
……「你果然是小魔女，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對不對？」……
「是。」程君傲輕輕地撂下一字，語氣中充滿挑釁，「現在你知道了，可以回去了吧？因為你的擅自缺席，我必須處理更多的事情，沒有時間在這裏和一個逃兵說話。」
……
只要閉上眼
此刻，舞台上已經在上演著另外一個班級的表演劇目，程斯傲來不及多想，顧不得觀眾席上的燈光已經熄滅，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飛快地推開後門，目光四下搜尋著那個方才離去的身影。
程斯傲的雙手猛地一震，鏡中的自己瞠大著雙眸，滿臉的不可置信……還有，還有一種可以名為感動的濕氣，徘徊在他的眼角，久久不散。
「好豪華的監獄。」
她唇邊淺淺揚起的笑容，甜美得如同初雪一般。
那一刻，她只想到了面前那個離她只有一步之遙的少年而已。
「為什麼這幾天都沒有來上課？」尹寶藍的眉頭輕皺著，因為急於想知道答案，語速比平時快了一些，「從文化祭的那個周末之後，你已經缺席三天了。」
然而，這次卻再也沒有迴音。
一個修長的身影在禮堂的最後方的陰影處已經站了很久，如星辰一般眸子自始至終地鎖定住舞台上的方佑澄，微微地側過頭去，悄悄地對身後保鏢模樣的人說了句什麼。
早知道，一開始進屋的時候，就不要因為好玩而和他分開。
很無力的笑聲。
……
尹寶藍的雙眼失神地睜著，無助地退後了幾步，只感覺有一陣帶著陽光味道的風，就這樣轟轟烈烈地吹過了她的生命，卻怎麼也留不住。
但是，當她回頭時，看到的只有鏡中的自己。
方佑澄接了起來，那邊說話的人似乎是個中年男子，語速有些急，彷彿是在解釋著什麼事情。
安靜的觀眾席，不知道是誰先拍起了手，緊接著，掌聲逐漸在各個角落裡響起，慢慢地連成一片。
保安轉過身去，發現身穿著職業套裝的秘書小姐急急地向這裏跑來，在她看見門口的程斯傲時，臉上居然出現了驚喜的神色。
當視線抬升到覺得陽光直刺入眼的高度時，程斯傲才能勉強望見程氏集團大樓的頂端，再加上佔地面積頗為龐大的廣場，其氣勢和財力可見一斑。
「你……」尹寶藍居然結巴了一下，「你……」
「我不玩過山車和海盜船。」尹寶藍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徑自朝著遊樂場的大門走去。
兩人在舞台上相牽的雙手已經分開，可是表情卻是如此地相似。
程君傲坐在舒適的皮椅上，雙手撐在桌面，眉頭緊鎖，臉色鐵青地看著面前那個站在辦公桌前的人。
最後一點倔強的光芒在他的眸子里流轉著，那麼執拗的氣息，居然令程君傲也無法直視。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時間，尹寶藍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迴廊上，撥通了程斯傲的電話，過了很久，那邊才接起來。
四面八方的鏡子中，少年和少女相擁著幻化成無數個唯美的畫面，折射成記憶里永遠封存的一幕。
「俞姐。」程斯傲的臉龐終於浮起了一絲微笑，他對這位親切的姐姐還是很有好感。
「斯傲，果然是你！」秘書小姐拍了拍他的肩膀親切地笑起來，「好久不見了，你很少來程氏呢。」
程斯傲的心重重一跳，在程君傲的眼神中，他似乎已經讀到了某些訊息。
2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吧。」程君傲合起剛才在看的報表，坐直了身子，淡淡地朝俞姐說道。
「寶藍，一定要幸福，知道嗎？」程斯傲緩緩地鬆開了她，雙眼中閃動著少有的溫柔色澤，「去守護你該守護的，我也會守護我想要守護的……什麼都不要問，因為值得……」
忽然莫名其妙地意識到這件事，尹寶藍呼吸一窒，便再也無法安下心來。
因為這些虛偽的頭銜而換來的一點尊敬，程斯傲的心裏再次湧起一絲不快，卻因為俞姐在場而不好太過明顯地表露出來。
尹寶藍緩緩地垂下眼帘。
「今天他的家人已經給我打過電話。」班主任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已經了解了狀況，並用筆在名冊上做著記號。
隨著通話時間的延長，方佑澄的呼吸由緩和變得急促起來，他只低低地應了幾聲，最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回到了原來的頻率，唇角卻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來。
程君傲……他怎麼會在這裏？
程斯傲，程斯傲，程斯傲！
「寶藍……寶藍……寶藍……」為什麼光是叫著她的名字，他就覺得全身重新涌動著勇氣和力量。
「我生病了。」程斯傲的語氣突然變得軟綿綿的，聽起來像是在撒嬌，「我得了不能出家門的病，嗚嗚。」
電梯很快便到達了頂層，俞姐領著程斯傲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總經理室門口。
怎麼可以。
但是，尹寶藍發現，那個總是圍繞著她的聲音，如陽光一般無處不在的身影，忽然就這樣不見了。
尹寶藍剛要開口，方佑澄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她微微一愣，心跳忽地漏了一拍，一絲不好的預感盤踞在她的腦海中。
鏡子里依然只有她一個人。
「告訴我。」看著他躲閃的眼神，尹寶藍愈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依不撓地向他追問著答案。
就連陽光都彷彿帶上了鉛一般的重量，失去了所有的光華。
「世紀大劇院的演出通告，取消了。」他的語氣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彷彿取消的只是一班公車，一場電影，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宴席。
「請再多給我一個下午的時間。」程斯傲收起了手機，慢慢地抬起了眼帘，「這是我最後的自由了吧。」
這兩天，莫黛並沒有來學校，而程君傲也不是喜歡文化祭這種熱鬧活動的人。
程君傲猛地抬起頭，喜悅的光芒剛剛浮現在他的眼底，卻又瞬間被她的下一句話給全然擊潰。
「可是，怎麼辦呢？」程君傲突然笑出聲來。
「所以你質問我，你為了他而質問我。」程君傲閉上了雙眼，心底湧上一抹他不肯承認的疼痛。
「今天是來找你哥哥的嗎？」俞姐領著程斯傲向電梯走去，頗為親熱地和他攀談著，「總經理最近可忙了，過幾個月還要忙著接受海外的分公司，正愁著分身乏術，要是你也能幫他一把就好了。」
程斯傲還沒能好好地思索程君傲來這裏的目的，便看到了剛剛結束表演從禮堂後台走出來的同學們。
由於眼睛一時間還不適應劇院外強烈的光線，程斯傲抬起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一抬頭，才發現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等在校門外，而程君傲已經在保鏢的護送下上了車，車門隨即關上，程君傲徒勞地追了兩步，邁巴赫卻早已駛離了他的視線。
……「哈哈，今天我又知道了寶藍不喜歡草莓，喜歡蘋果，不討厭檸檬。這樣下去我就會越來越了解你。」……
「不要來找我喔。」他消失在鏡子的背面，話語卻悠悠地順著風滑落在她的耳旁。
「需要我去看你嗎？」不知道為什麼，尹寶藍總覺得不安心。
所有的女生都悄悄地擦去眼角不知什麼時候滑落的淚水，站在後台的小螢回過神來，一摸臉上濕漉漉的，狼狽地用袖子抹掉，朝著同樣發著愣的另一個同學喊道：「拉幕，快拉幕！」
「本來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出國，並且……我會和你分手……」莫黛揚起一絲寂寥的笑容，細緻的眉眼流淌出無奈的哀傷，「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暗紅色的大幕顫動了一下，徐徐地向中間靠攏，優美而略帶哀傷的旋律適時地在禮堂奏響，將氣氛推向了最高潮。
尹寶藍的雙瞳一震，抓住他袖子的手指驟然緊了幾分。
「哈哈，有人迫不及待了。」小螢一臉促狹，用揶揄的語氣虧著程斯傲，但程斯傲卻沒有理她，讓小螢覺得很沒趣。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
站在公車上，程斯傲看著面前迅速晃過熟悉又陌生的風景，愈接近市中心便愈是寸土寸金的繁華地段，不禁咧開唇角扯出一個略帶嘲弄的笑容。
「我不和你分手了，並且，我會和你出國。」莫黛很肯定地說道。
「因為我，你取消了佑澄預定在世紀大劇院的演出？」莫黛走到程君傲的面前，語氣平淡地問道，「是這樣嗎？」
尹寶藍的唇輕輕一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因為程斯傲忽然壓低的面龐，而怔得噤了聲。
一時間，氣氛安靜得有些可怕。
「我會去找你，我會找到你。」她悄悄地走近他，緩緩地開口，「看，我這不是找到你了么？」
5
「那你又何必費神去管演出的事！」程斯傲被激怒了，他的聲音微微揚起，語氣也激動起來。
程斯傲微微一怔，就連程君傲也愣了一下，手中的筆「啪」地一聲掉在了桌上。
「你騙我，你哪裡有生病。」她愣了愣，幾乎是賭氣一般地把這句話給甩了出來，自己都驚訝于自己越來越接近普通女生的個性。
不……她不要聽……不要去回想……不要再去碰觸那一段記憶了……
「程斯傲今天請假。」早讀時間，班長像往常一樣向班主任彙報著出勤情況。
「莫黛姐……」程斯傲的表情有些錯愕，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剛才的話題。
迴音反覆又反覆。
或許，他也是害怕她擔心么？
程斯傲嚇了一跳，他從來沒聽尹寶藍用這麼大的聲音說過話，只好不知所措地眨著眼睛，等待著她下面要說些什麼。
尹寶藍輕輕地一愣，唇邊隨即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轉瞬即逝。
「條件是，讓佑澄在世紀大劇院的演出可以按照原計劃舉行。」莫黛深深地呼吸著，空氣在肺里劃出冰冷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