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界
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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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命運所拋棄的痛苦。
是的，我想要成為那個世界的神明。
「噗」沈落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溫和樣子，他還在繼續笑，甚至是像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忽然輕笑出了聲。沈瑞月感到有些尷尬，但緊接著沈落就出乎意料的出聲了：
沈瑞月沉默著。
中樞實驗室里的人鬆了一口氣。以至於沒有人聽到那邊躺著的沈瑞月的動靜。
「那伊……」沈瑞月的口中喊著那個女人的名字，他的眼中帶著無盡的不甘，大概是沒有想到所有一切最後竟然載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女孩執著地從地面上爬起來，然後再次摔倒在地上。從這裏她已經能夠看到前面的樹影后那兩個正面對面站著的男人。
女孩尖銳的哭喊劃破天空，無數細小的裂紋在絕望的悲鳴中擴散開來。
7
這一次，沒有無法喊出口的禁忌，沒有無法觸及到的痛苦，也沒有咫尺天涯的距離，但青年的影像依舊化作塵埃無數消散開來，那樣美，那樣不真實地破裂成無數的碎片，閃著點點光芒隨風而散。
青年溫和地笑著，他的目光似乎透過了重重樹影落在那個嬌小的身影上。
「如果你不動他，也許你現在就成功了。」
現在，他才是真正的神明，這個世界的神明。
沈瑞月！
無論是崩壞的世界，還是眼前這個憤怒的小女孩。
「沈落這個人，溫和的讓人討厭。」
世界的崩塌終於到了他腳下，無數的碎片在他周圍碎裂成淡藍色的數據，最終這些數據開始圍繞著那個女孩旋轉，慢慢歸入她的身體，排列在她的身後。無數的「0」和「1」看似混亂卻井然有序地排列著，它們組成著新世界的數據。
而他，沈瑞月，居然原本也是有機會成為那樣的神明的，卻被生生地剝奪了資格。
裂痕自天空中如一張網般擴散開來。空隙從第一塊碎片開始散落下來化作淡藍色地數據，露出背後未知的黑暗開始變得越來越大。周圍的空間不斷崩壞成新的空洞將黑色擴大。世界自邊緣起以肉眼可見的極端速度毀滅，無論是高樓大廈還是車流街道，樹木花草，行人過路，所有的一切都在消亡，並慢慢蔓延向他所在的這個方向。
正如花朵凋零時那漫天飛紅的華美，對於美而言，最美的永遠不是美本身，而是被破壞那一瞬間。在毀滅的剎那所迸發出的，是毫無保留的釋放，是希望在一瞬間轉化為絕望的動人心弦的悲歌。
那如果所有的悲傷，所有的不幸都消失呢？
所有的故事，所有的道路在這一刻再次被改寫。世界，正在再一次被重置。
女孩的手攀上青年的臉龐輕輕撫摸而過，她的眼中溢出著滿足。
他和哥哥相認之後，原本關係並不差的。他也曾懷著對親情的渴望，他也曾懷著像所有人一樣美好的嚮往，他也曾享受過那種家庭美滿事業有成的幸福場景。
沈瑞月越想越激動，他只覺得身下的小船也在搖晃，少女有些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沈老師，你在這樣執迷不悟，遲早是要翻船沉進著水底的。你倘若現在肯同我離開都還來得及。」
沒錯，他就是神，怎麼可以在這裏倒下！
人是包含了兩面的，在自私的同時又總是矯情地想要拯救別人。
不會被無視，不會被看不起，不會無家可歸。
簡若白不知道沈瑞月的夢裡會有什麼，但是想一想，也許在他的夢裡，他自己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完美的世界吧。
那一刻，沈瑞月再一次看到了他先前在夢境世界里看到過無數次的世界重置的畫面。
女孩伸出手捉住青年白色的襯衫，她的手還是孩子的手，那樣小，也那樣軟，像是什麼也抓不住。但她仍然執拗地捉著眼前的青年 ，執拗地喊著他的名字。
霎時間波濤湧起，小船在一瞬間被掀翻。沈瑞月只覺得自己沉入了一片冰涼的水中，然後被猛地嗆醒過來。
大家都可以幸福的世界，而他，是最偉大的神。
那你是不是也就能夠明白我的心情，明白我這許多年孤苦伶仃被遺棄在家族之外，徘徊在邊緣地帶的痛呢？你是不是也能夠明白，當我面對將屬於我的一切都搶走的哥哥的時候，當我發現他一出生就能夠擁有我千辛萬苦才得到的一切的時候，你是不是和_圖_書也能夠明白我的心情？
「哎呀，說起來沈瑞月的命真好啊，就這麼成了沈家的二少爺，這一下可以比別人少奮鬥多少年。」
是的，我想要創造那個理想中的世界。
隨著倒數計時到達最後的界限，沈瑞月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那也是唯一僅剩的信念。
沈瑞月重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很多年未見，沈落倒是還是從前那副模樣：乾乾淨淨的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像是從叢林里走出的精靈一樣優雅。當然，在夢境的世界里，像他這樣的人想要維持不變的外觀或是瞬息萬變都是很輕而易舉的事情。
「誒你們聽說沒有，其實沈瑞月當年根本不是走失，而是給故意放在外面養著的。這有什麼原因得把孩子放在外頭養啊。」
4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是兄弟相認之後？是知道自己從小被剝奪了擁有某些東西的權利之後？
世界在慢慢地構成，而在這個過程當中，那個平靜的小姑娘從始至終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染指這個世界。
唯一的神。
千曉啊千曉，原來你也會有難過的時候，原來你也會生氣，原來你也有不是那麼高高在上的時候，原來你也只不過是一個會為了心愛的人苦惱的小孩子——原來，這張面無表情的小臉也有如此活色生香，如此真實的神情啊。
是的，我希望所有人，都不再悲傷。
平凡的痛苦。
這將是個完美的世界。所有的人將在這裏找到希望。
與之同時發生的事還有夢境世界真相的曝光，由於輿論壓力，夢境世界研究被迫停止。
不會有沒有戰爭，沒有犯罪，不用為了學習和工作忙碌著，每個人都很幸福。
怎麼能夠就這樣敗給一個自私到極點的小丫頭！
沈瑞月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個數字構成的世界對自己的吸引力，他覺得自己天生就屬於那裡，所以那一日將他帶進這個世界的聞千曉就好像一個神明。
沈瑞月的身影在夢境世界里慢慢消失，這是登出夢境世界的證明，當然誰也不知道他的登出到底是僅僅離開，還是被永遠地撤銷了資格。沈瑞月只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之前，他想起了先前那伊曾經跟他說過的一段話：
明明那些外人口口聲聲說著他幸運才得到的東西，原本就是該屬於他的東西；原本那個位置 ，是自己辛苦努力學習工作才得到的位；明明那個夢境世界，也是他所想要創造的美好、幸福、安和的夢境世界。
正所謂有光就會有影，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可分割的。人生正因為有各種各樣的色彩才會變得豐富起來。
那一日，沈瑞月憑著性命去啟動的回檔程序，被一個不明程序半道攔截了。
也許永遠都不會醒來。
1
他很清楚在那倒計時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夢境世界的數量變成了兩個，那個自私的女人最終也算是自私到了底，但這也沒什麼不好在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這個自己親手創造了的世界時，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現在已經得到了這個世界的最高許可權，他才是這個世界的神。而沈落，、個將要消失的人，有什麼資格對他悲憫？
沒有悲傷的人們匆匆地走走來，匆匆地離開，人海，川流不息。
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一切選擇權的痛苦。
冥冥之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嘆息。
「大概是。她怎麼可能不留了一手。」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順便就將眼前青年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摘了下來，「不過不關我們事，現在，睡覺。」
「那麼，消失吧。」他聽著自己的聲音這麼說著。
是的，即便如此，即便被討厭至此，即使被嘲諷至此，即便逃離現實，誰也無法阻止他最終踏上這條不歸的路。
神明在看著。
從前在鳳凰花樹下，如今在這片她曾經長大的樹林里。
他已經奪得了這個世界的掌控權，他將會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管理者，只要這一次世界崩塌完成，這個世界的最高許可權將屬於他，他將會重建一個美好和平幸福的夢境世界，不會有紛擾，不會有苦痛，不會有失意與痛苦，而這個世界的最高統治者就是他——沈瑞月。
——這樣的生活，不是理所應當的嘛。他們想。
和*圖*書阿曉，只屬於她的阿曉，屬於聞千曉的聞落曉。
你知道這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呼哧……呼哧……」
來不及了。
他笑了。
是的，這是屬於他的世界，不再是承襲了別人的，不需要受到別人的左右，真正屬於他，屬於明月的世界。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所有忍氣吞聲，還有所有的不擇手段，都是為了這一天，都是為了這個世界。
沈珈陽將當年的一沓資料摔在他面前，上面滿是血淋淋的觸目驚心的內容。可是他半點也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憤怒。
而如今也是這樣。
少女的影像從屏幕上緩緩消失，周圍的藍色光芒也一點點消失，隨之替代的是一道道紅色光芒勾勒出的畫面，夢境的最高許可權被與聞千曉師出同門的那伊身上。
現實的世界之中，真實的A市，某中學門口那家開了很多年的小店裡，正在準備午睡的青年忽然察覺到什麼似的。
這是多麽的美好，只要他想做什麼，想改變什麼，就可以改變。
神明創世，與之相對的便是惡魔。然而神的無欲卻造就了無情，魔的執念往往是因為太過執著的念想。當慾望擴張到極致的境界，神與魔，到底孰對孰錯？
8
他脫力地躺在床上，聽著那邊實驗室自以為成功了的一群人的動靜，回憶著發生的一切。
2
他有什麼資格將只有神有資格使用的情緒加諸于神？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也沒有魔。
「恩……我明白的。」沈落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清爽，是讓人聽著很舒服的那種青年音，但沈瑞月總覺得聽著這個人的聲音里有些什麼不對味的地方。他抬頭細細查看著眼前這個人的神情，眼角含笑，嘴角帶弧，那雙溫潤的眼睛里沒什麼太強烈的情緒但是帶著一點點——悲憫？
在他創造出這世界的時間里，很多現實世界絕望的人在這裏找到了希望，這裏沒有戰爭，沒有犯罪，不用為了學習和工作忙碌著，現實世界腐敗的人，絕望的人還很多，腐朽的人太多了，必須有一個人去做，必須有一個可以讓這些人找到希望的場所，必須有一個人來做。
那麼，如果拋去這慾望，拋去這自私呢？
因為他是這個世界的神。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動作，他爬了起來，掙扎著看向實驗室內的人，像是要把一切阻止過他的人都印在腦海里。
6
已經怎麼樣都好了。
小船晃動的愈發厲害起來，彷彿這水下有巨大的怪物正掀起巨浪似的，少女衣服的幽香徘徊在筆尖，似乎讓人有些昏昏欲睡，但就在這時，沈瑞月卻異常堅定地說了一句：「不！」
是的，我想要拯救那些絕望中的人。
自尊被切得破碎不堪。
「啊——」
他，沈瑞月，想要創造的那個世界。
然而，由於其夢境中樞身份，千曉人格漸漸喪失，同時夢境世界也出現了一定的崩壞現象。最後，一切都以作為「千曉」掌控人，與「千曉」一母同胞的夢境主宰者沈落的死亡為落幕，陷入了沉寂。
3
這麼多年的努力，不都是為了這個世界嗎？
女人這麼問著，他眼前的青年正帶著氧氣罩，身上連接著許多維持生命的儀器。
能創造出理想世界的，不是聞千曉，不是沈落，更不是他那個已經死去多時的雙胞胎哥哥。
先前消散的數據一點一點又飛了回來，以沈瑞月為中心慢慢地鑄成一點點的景象。這速度越來越快，就像先前世界解體一樣。數據開始往四面八方擴散，他們匯聚到一起鋪成密密麻麻地平面，密密麻麻地平面疊加到一起組成一個個立體的東西。從細枝末葉到整體再到細枝末葉。創造一個世界的畫面就如毀滅一個世界同樣壯觀。
心底有一股名為不甘的情緒油然而生。
夢境核心的小樹林里，兩個男人面對面地這樣站著。
誹謗。
沈瑞月審視著這個現在只有他和聞千曉的黑色世界，滿意地鬆了一口氣。崩塌完成，他沒有陷入崩塌基本就等於他的許可權已經轉讓成功。而那邊先前幾乎發狂崩潰的小姑娘也恢復了系統的默認狀態。
沈瑞月看著眼前的一切如他預料好的一樣發生著，眼前的聞千曉哭得無助無比，讓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小姑娘也是有人的情感的。
還不能結和_圖_書束，不能在這裏倒下，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努力怎麼能夠葬送在這些人身上！
也許是剛剛輕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帶來的心理作用，倘若說記憶里的沈落還帶著點綿里藏針的意思，那眼前的人當真是一點鋒銳感都沒有外露，溫潤的像一湖翻不起漣漪的水。
「夢境世界，是因為聞千曉那份沉重的愛才會誕生的，我們不可否認這份愛限制了很多發展，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因為愛而存在的世界，在沒有愛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拿起手中的電子卡，加上自己另一手的指紋，他衝過去按下了回檔按鈕，倒計時開始。
可是？
他就是法律，他理所應當擁有隨意控制世界，支配世界的能力，整個世界都由他在維護者秩序，他是那些在現實世界絕望人的希望。
這一幕幕的場景同記憶里的畫面是如此驚人的相似。
是嗎？
那一天，他告訴她，他是她的哥哥，阿曉。
「你以為聞千曉為什麼會找上你、你以為你現在為什麼能好好地來跟我爭取這些權益？你以為是什麼才能夠保全你到今天？你知不知道，倘若當初父親沒有把你送走，按照爺爺的習慣，你我也必然是『雙子計劃』的其中一員。可是你知道雙子計劃犧牲了多少人才有了一個聞千曉嗎？倘若當初沒有把你送走，好一點的，你就是第二個聞千曉 ，糟一點的，你就是實驗室底層被廢棄的試驗品中的一個！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被奪走了所有，但這本來已經是你最好的結果了！」
沈瑞月消失的地方，一名有著紅色長發的少女出現在那個位置上，她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聞千曉，發出了和從前一模一樣的感慨。
就好像黑暗中的一縷光芒，他就是她的光，即使微弱也足以照亮她的整個世界。他的存在，就是她所有的理由，他就是她的世界，再不需要其他任何人。就算滿地的狼藉，就算雙手沾滿血腥，看到他的那一刻也是在所不惜。
如果她已經被剝奪了自己原來的名字，他便也來陪她。
直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個角落被重構完成，沈瑞月滿意地瀏覽了一遍大體的情況，他才聽到身旁的小女孩用冷冰冰帶著一絲詭異的聲音說道：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他忽然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像是受到了重擊一般疼痛，他變得無法動彈，最終暈死過去。
你以為你想拿走的是誰的世界？
9
假如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
被看不起的痛苦。
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身份。他的精神就像是空氣一樣充斥著這整個世界，感受著這個世界的每一寸變化。
「要不怎麼說投胎也要投到個好人家才有用嗎。」
明明這一切，本該他會擁有。
「瑞月，我和幾個負責人商量過了，你以後就調動到管理部門那邊，繪夢技術方面有些問題不太方便，你也是我們沈家的繼承人，繪夢那一塊交給沈落就好了。」
數十年前，沈家開始研究夢境世界，並暗中開始以人體作為繪夢中樞的秘密實驗。在一次意外中，一個名為「千曉」的實驗體在基本改造完成後意外出逃。奇異的是，在出逃之後，未被完全抹去人格的實驗體「千曉」竟然在與人類世界接觸的情況下，成長成為了唯一成功的人性繪夢中樞，並成功構架對外宣稱為「幸福樂園」的大型研究性夢境世界「荒城」。
他終於重新站了起來，使出全身的力氣蹦向擁有著許多巨大顯示屏的操作台上，只要10秒，操作回檔的時間只需要10秒。
「回檔！」
沈瑞月就這樣陷入了昏迷之中，據監測，他因為先前服用過量的夢境藥劑，在從被夢境世界強行踢出之後也沒有醒來。
他試圖爭辯，試圖拿自己的成績去說服，可是得到的卻是所謂的「真相」。
所以，請陪著我吧，永遠的。
黑色的夢境之中，沈瑞月覺得自己像是一艘無從靠岸的小船，浮浮沉沉、飄飄忽忽，在未知而黑暗的世界里遊離不定。他試圖睜開自己的眼睛，卻發現及時睜開了眼睛還是一片黑暗，只有身下搖晃的感覺和淙淙的水聲能讓他稍稍判斷一下自己現在應該是在船上。
在這個世界里所有人都記得這樣一個名字。
微風吹過，恍然間似乎有什麼東ｗｗw.hｅｔuｂoｏｋ.ｃoｍ.ｃoｍ西飄落在他的臉上，帶著清新的香氣，是女孩子的氣息。他下意識地伸手捉住一片衣角，然後得到彷彿是少女的一句嘆息。
是神明嗎？
女孩的怒火在世界坍塌開始后的某一刻忽然燃起，她的目光不再空洞，而是充滿了憤恨和痛苦地看向沈瑞月。
「沈瑞月，你以為你想要拿走的是誰的世界？」
是的，沈瑞月，在這個世界里所有人都記得有這樣一個神明，他的名字叫做沈瑞月。是他創造了這一切的美好。
歸根到底，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
「千曉」已經沒有這麼做的可能了，不過比起她，還有一個更擅長做這件事的人。
「可不是嘛，你看看，人家年紀輕輕就坐上了現在的位置，將來肯定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見慣了你平日里抱著千曉的模樣，如今見到隻身一人的你，還是有些不習慣。不過不必擔心，你親愛的妹妹已經在向這裏趕過來了，雖然有點晚，但應該還是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的。」
「沈老師，還想從前那樣不好么？」少女悠悠的說著，語調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悲憫這個詞，難道比起人不是更適合神嗎？
一個只有他自己的世界。
沈瑞月微微睜開了眼，剛剛被剝奪了一整個世界的他看著實驗室蒼白的天花板，他的指尖微微動了動。
「他不就是仗著自己現在是二少爺才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的嘛，不然就憑他，才進基地多久怎麼就能調到這麼高的位置。」
強權。
被無視的痛苦。
而此時此刻，被女孩的怒火鎖定的目標卻毫無畏懼，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不僅沒有感覺到任何恐懼，甚至有一絲得意的神情。
怎麼樣都好了。
好疼……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讓你，留在我的身邊。
不，不是。
在他打算改造夢境的時候，在他打算創造出自己的世界的時候我就是這麼想，只有他去做，不，只有他能做，只有這樣才能改變他們，只有這樣才能他們拯救這些絕望的人，只有他可以，聞千曉也好，沈落也罷，都是些自私的人，只會為了自己而去創造世界，這樣的世界根本就只是為他們服務而已，而他……
那便是神了？
怎麼樣，現在，下定好了決心么？即使為了所有人的幸福，要背負多麼沉重的枷鎖和悲哀也在所不惜么。
「阿曉、阿曉、阿曉……」
然而沒有人想到，在「千曉」巨大的執念下，這個世界在人們神不知鬼不覺間重啟了。
你不是不想離開現實里的這個世界么？你不是害怕自己會忘記自己的初衷么？
是的，很幸福。
多好。
「千曉」如是詛咒般低喃。
「沈瑞月，你永遠都不會懂。」
「他還會醒嗎？」
而他能讓這個世界擁有輝煌，能讓工作失敗的人學習成績落後的人重新迎來希望，開創出這樣的局面，他們能做得到嗎？沒錯，創造新的世界，給予絕望人新的希望，只有他能做到。
來來往往的人群走著，沒有絕望和悲傷，也沒有自暴自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給予他們幸福的神明就在他們身邊。
「我想要在這個夢境世界里創造一個美好的理想世界，本來你已經做到了，但是現在顯然出現了一些問題，我想你知道在一些偉大的事情完成的過程中總歸是要有一些犧牲品的，我想你應該也理解吧？」
這樣不是挺好的嘛，大家都幸福了。
「是她？」青年抬眼，看了看自己身側、一手撐著頭正盯著他看的人，沒頭沒腦地問道。
雖然「千曉」已經失去了作為繪夢中樞的管理作用，但是有作為人工智慧的那伊存在，夢境世界終於得以平靜地繼續運行下去，而數據體的伊塔洛也順利的回到了夢境世界，夢境里的小白也順利蘇醒過來，經由這一次，她應該不會再遭遇無限的死亡輪迴了。
「我聽說他來我們這兒工作之前就是個不學無術成天打遊戲的小混混，某天剛好撞見我們沈總發現了血緣關係，這才帶回家族裡來帶進基地的。」
世界不斷地崩壞，然而與往常的重置不同的是，這一次的數據重置最終將作為世界中樞的這篇樹林也波及到了。在他們所在的這塊地方，數據重置的進度正在悄和_圖_書無聲息地蔓延過來。但沈瑞月卻仍是一副淡定和從容的樣子，慢慢地向滿臉怒火的小女孩走了過去。
能用那種從容淡定，將事情掌握在手中的篤定，事情的一切發展都掌控在手心的笑容，那種神明般笑容笑到最後的——
就算所有人都這麼覺得，可是其他人憑什麼覺得這對於他就是好的？
女孩終於還是站了起來，她撲進周身已經開始散發出銀白色光華的男人懷裡，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要錢地往下掉。
不！他沒有資格！
「也許會，也許不會，不過他應該比較喜歡睡著。」男人這麼回答著。
「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
「拜託你了，這個……世界。」
終究是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淪為人工智慧的小可憐而已。沈瑞月這麼想著伸手揮過了一小片淡藍色的數據。
「已經沒有時間了。」
下一秒他就從小女孩淡漠的臉孔上找到了那雙帶著冰渣的眸子，那眼睛里彷彿真的是一股徹骨的冰寒。
不住地喘息，少女卻沒有停下匆忙奔跑的腳步。頭被風吹亂，連揚起的裙擺也無暇顧及。她單薄的身體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去，步伐卻異常的堅定。
女孩的手就這樣僵硬地定格在捉住他衣服的那個姿態，正如她的身體，彷彿還陷在什麼人的懷抱中一樣。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夢，再一次隨著那些微小的塵埃一點點煙消雲散。
無數次被人踩在腳下嘲笑著無能。
腦海里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問。
斟酌許久，沈瑞月終於壓抑著自己內心的喜悅開了口。按照他的計劃，在得到這份許可權之後 ，沈落這個人是一定要清除的，不論他到底是人工智慧還是其實擁有沈落本人的意識。如果沈落在，憑藉他的能力隨時口可能出幺蛾子。沈落聽著著沈瑞月斟酌許久的發言，嘴角的弧度似乎又深了幾分，但並沒有說話。後者看著沈落平靜的神情，心裏莫名地有幾分被漠視的不愉悅感，這讓他想起自己雙胞胎哥哥沈珈陽對沈落這個人的評價：
數據慢慢回歸，眼前少女的怒火也漸漸消散，慢慢恢復了那個面無表情的淡漠樣子。
所以，我為你創造了這個世界。
那不就只剩幸福了嗎？
被從夢境中強行踢出，沈瑞月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帶著劇烈的疼痛。
在無數數據組成的記憶中，青年靜靜的站在成片的鳳凰花樹下，淡淡的光暈縈繞在他周身，帶著柔和的氣息。他彷彿是在等什麼人似的，卻又並不急的樣子，只是眼神中的幾分無奈何不舍似乎暗示了什麼。
議論。
在那一刻，沈瑞月被眼前這個青年眼神里的悲憫所激怒了。
現在他似乎能夠理解他那個討人厭的哥哥大概是什麼樣的想法了，不過他還是讓自己盡量平和地對沈落陳述著：
只有人。
「瑞月，像從前那樣不好么？為什麼一定要得到你不能得到的那些東西呢？」記憶里，好像哥哥也是這麼說的。
「阿曉，阿曉，阿曉……」女孩的口中不斷地重複著男人的名字。也許有人會想起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做沈落，但這不阻礙阿曉成為他的另一個稱呼。
沒有人注意到，那相似的神情中，瀰漫著意外的荒涼。
「回檔！」
「唦——」在那一瞬間奇異的巨響響徹了整個城市。
沈瑞月。
或者說，他的對面到底有沒有站著人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在那裡。
人都是有慾望的，因為有慾望，才會產生種種執念，因為有慾望，才會有情感，才會有喜怒哀樂。
「構成。」他的口中吐出一個詞，那一小片數據立刻密密麻麻地匯聚到一起，然後聯動著旁邊的數據也慢慢向這邊而來，這些數據成型的速度由慢及快，開始勾勒出一些草植來。正如他所想，世界在他的一聲令下開始了重構。
在茫茫人海中一個人走著，看著這世界慢慢的進行。
是的，只要在這樣的世界里，只要在自己夢想的世界里，在這個夢境的世界里，一切的悲傷，一切的難過，一切的不甘，這些都不會出現，有的只有開心和快樂，有的只有那蔚藍的天空，寬廣的海洋，碧綠的大地，還有暖和的風。
沒有悲傷，沒有痛苦，沒有一事無成的憤恨。
千曉「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從她膝蓋剛剛磕破的傷口滲出，她吃力的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