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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之夏

作者:清揚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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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漫天星辰都幻化成雪,而你,就是我的宇宙 16

Chapter 1 漫天星辰都幻化成雪,而你,就是我的宇宙

16

龍美驚得嘴巴張成一個「O」形,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叫起來:「哇!男友力爆棚啊!好帥啊!」
林稚子淡淡微笑著,灝主動配合,露出大男孩兒的溫柔笑容。「咔嚓」一聲,手機相冊里留下一張漂亮的照片,沒加濾鏡,也不用P圖,顯得那麼青春無敵,林稚子很滿意,卻故意挑灝的毛病:「瞧你,齜牙咧嘴的,笑得真丑!」
龍美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自|拍模式,緊靠著灝。兩張面孔出現在鏡頭裡,灝忸怩躲閃,龍美嫣然一笑,「咔嚓」一聲,一張完美的自|拍合影出爐,龍美心滿意足地欣賞了幾眼,藏寶似的收起了手機,又一把攬住灝:「你們去哪兒玩啊?帶上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灝微微一笑,對傑哥說:「幫幫忙,也治治我的毛病,我也正好愛管閑事。」
「哦!這樣啊。」林稚子悵然若失,怔怔地望著屏幕上的那張照片。
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美嗎?」
他們走的是背街小巷,正打鬧時,一個穿運動衫的身影跑了過來,後面還有人在追,待那人跑近了,他們才發現竟是龍美,而追她的正是在菜場偷林稚子錢包的傑哥。此刻,傑哥凶神惡煞,見龍美慢下來,他獰笑著亮出了一把匕首,罵道:「妹妹,哥哥今天要好好給你教教乖,治治你愛管閑事的毛病。」
「不,我已經漸漸不記得她的長相了。有時,外婆的相貌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像一輪月亮,毛茸茸的邊角輪廓,很模糊hetubook.com.com,有時鑽到雲層里,根本看不清。我,已經忘記她的樣子了,有一天,我也會忘記她。」
那句話言猶在耳,而恍惚間,已過去了數年。那把傘,外婆沒能親手送來,就生了急病去世了。她和父母奔赴葬禮,在外婆的遺物里,發現了那把紫色的雨傘。後來,那把傘被她帶回,一直使用至今。
「下次再讓我看到,我還會多管閑事的。」灝鬆開了他,站直身,一臉泰然地撣撣衣服。
一向在學校橫行霸道的龍美,此刻也面露懼色,下意識地往灝的身後躲去,諂媚地對傑哥笑道:「傑哥,你誤會了,誤會了。」
手機買回來了,是一款白色的國產手機,即使如此,灝也愛不釋手,一路上一直低頭研究。林稚子提醒他小心走路,他冷不丁地抬起頭來,對著她按下拍照按鍵,林稚子齜牙咧嘴的樣子被他拍了下來——她的嘴巴張成一個鴨蛋形,眉毛蹙著,正用手指著前面,提醒他「前面有車」,一副嫌惡的表情,又透著一種小母親般的關心。灝饒有興趣地欣賞著,林稚子也湊過來看,驚呼太丑,要他趕緊刪掉,灝不肯,兩人就爭搶起來。
她外婆家是江南制傘世家,保留著最傳統的制傘手藝,雖然傳統制傘業在現代工藝的衝擊下已經式微,但外婆和外公仍用自己的雙手辛勤養育了幾個子女長大成人。
那一年,外婆親手製作了一把紫色尼龍布雨傘,並在傘面的m.hetubook.com.com一角手繪了一朵梅花,象徵著她名字里的「梅」字,她把雨傘送給了林稚子,林稚子愛不釋手,大晴天也打著在太陽底下轉圈,心裏有說不出的歡喜。可是舅舅家的表姐也看中了那把傘,當玩具似的和稚子爭搶起來,最後得勝,撐著傘回家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外婆打不得罵不得,只好安慰林稚子,說第二天就給她做一個一模一樣的。林稚子乖巧,說行,可第二天他們就要坐火車離開了。那天,外婆竟一夜未眠,一直在作坊里忙碌著,要重新為她做一把傘。因為時間太緊,那把傘終究沒能做成。臨行前,林稚子看到了那把未成形的雨傘,傘柄和傘面還沒有粘貼合縫,傘面的那朵梅花也還未乾。外婆歉然地笑笑,說:「囡囡,等傘做好了,阿婆給你送去。」
「因為,這是外婆留下的。」林稚子喃喃地說。
林稚子雖然吃驚,表面卻不動聲色,走過去淡淡地說:「別逞強哦!」
龍美也不惱,道:「我就是美啊,我叫龍美嘛!」
林稚子登時臉色一變:「怎麼,你想和她交朋友嗎?英雄救美上癮了嗎?叫聲男神你就找不著北了嗎?還和人家合影,當自己是大明星啊!」
灝沒有看林稚子的手機,眼睛遠遠地望向天邊,說:「不用大驚小怪,我們永遠不可能同框留下照片的。我們精靈族有規定,不能在人間留下影像,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小弟,哦,不不不,大哥!我叫和*圖*書你大哥總行吧!大人不記小人過,您別和我計較。」傑哥服軟示弱。
灝抓緊了雨傘,說:「走吧!我們回去吧!」
傑哥定睛一看,他認出了灝,想起當日灝在眼前憑空消失,他的臉色倏忽變了,心裏打起鼓,表面卻強撐著:「一邊去,這是我和小美的事,別多管閑事啊!」
兩人走到一處街心花園,一簇九重葛開得正好,灝來了興緻,用新手機對著花朵拍了好幾張照片,並興緻勃勃地招呼林稚子:「你不來拍照嗎?這一株花好漂亮。」
「聽媽媽說,外婆年輕時很愛拍照片,是個大美人;後來,家裡發生了一場大火,家裡的大小物件,包括外婆的那些照片也都被燒沒了。而我,竟然連外婆的一張照片也沒有。」
灝勾勾嘴角,淡定一笑,像一陣風一般疾步向前,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已一把抓住傑哥的手腕,用力一扭,傑哥吃痛地齜牙咧嘴,匕首應聲落地。傑哥仍不甘示弱,掙扎著反手一擊,又被擋了回去。傑哥行走江湖,頗會幾招拳腳,怎甘心在一個「小白臉兒」手裡吃虧?他暗地一個掃堂腿,不料被灝靈巧躲過。灝反手一拳,幾招制敵,傑哥應聲倒地,被灝的膝蓋死死抵住。剛才還張牙舞爪的男人,像一個被捉住的大蟲子,蠕動著掙扎了幾下,最後認命似的不再掙扎,只喘著粗氣。
林稚子的無名之火漸漸地消了,也來了興緻,站在花前擺了姿勢,任灝給她拍了好幾張照。最後,她又拉著灝和自己在花和-圖-書前合影,學著龍美的口氣酸酸地調侃道:「這麼難忘的時刻,我一定要和男神拍照留念的。」
傑哥掙扎著站起來:「不敢,不敢,姑奶奶,惹不起,惹不起。」最後他落荒而逃。
兩人甩開了龍美,灝很不解,問:「其實龍美人不壞,為什麼這樣躲著她?」
林稚子矢口否認:「沒有。」
「好啊!你好好給我解釋解釋。」傑哥越走越近,目露凶光。
雨忽然下大了,兩人跑到小區里的一個涼亭下躲雨。灝收了傘,兩人倚欄坐著,像古人憑欄望,追憶一段往事。雨水落在池塘里,漣漪一圈圈地盪開。
話音剛落,她忽然發現,照片中那個被她說笑得很醜的灝瞬間消失了,屏幕上只剩下她依然在傻笑。她驚詫地回頭看看身邊的灝,又看看屏幕:「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剛才明明拍到你了啊!我們同框啊!」
雨停了,風靜樹止,林稚子轉過臉凝望著他,口吻如這陰天一般冷靜,輕輕地說:「灝,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有一天,我也會忘記你。」
「你好像在生氣?你為什麼生氣?」灝一臉茫然地問。
雖然已和龍美冰釋前嫌,但要變成親密的玩伴或朋友,林稚子還是難以做到,她躲瘟神似的拉著灝緊走幾步,與龍美拉開了一段距離,解釋道:「我們還有點兒事,先走了。」
「因為你知道這裏面寄居著一個超帥的雨傘精靈吧!」灝自吹了一把。
回去的路上,林稚子有些鬱鬱寡歡,一直把玩著手裡那把紫色的雨傘。快hetubook.com.com到家時,天空飄起毛毛細雨,灝打開傘攬著她,兩人同撐一把傘,慢慢地走著。她仰頭望著已經有些泛舊掉色的傘布,感傷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留著這把舊傘嗎?」
「可是,被愛的感覺是不會忘記的。」灝試圖安慰她。
林稚子不知為何有點兒生氣,她上前一把拉開龍美附著在灝胳膊上的「魔爪」,對灝斥道:「趕緊走了!」
他會在什麼時候離開呢?他也想過這個問題。傘靈族群有自己的法則,如果傘靈專屬的傘毀壞,那麼傘靈的任期也將結束,他將回到自己族群中去接受新的任務,失去和上一個主人有關的所有記憶。他,也會不記得她。比起失去,遺忘才是更令人悲傷的事。
唐細辛後來考進北方的一所高校,並在學校里與林厚朴相戀,畢業后兩人結婚育女。每年,夫妻倆都會攜女一起回到蘇州老家。在外婆家的那幾日時光,是林稚子一年裡最美好的記憶。她看著外婆那雙粗糙如老樹皮的手,靈巧地處理那些已經晾乾成型的竹子,製作成傘骨、傘柄,還要在傘面上作畫。這些都是外婆親力親為,每一道工序都不能馬虎,做出的雨傘輕盈美觀,收放自如,有別於普通雨傘的笨重粗糙,完全是一件藝術品。
「別急,別急!這麼難忘的時刻,我一定要和男神拍照留念的。」
這不算英雄救美?龍美覺得是。她一臉花痴地湊上來,親昵地挽住了灝的胳膊:「這可真是英雄救美啊!太帥了。」
「她會知道,你一直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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