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會面
按照之前的診斷，陳老太太復明的可能性極低，即便痊癒了，頂多也只能恢復到感光的程度，視力基本不能指望了。可是現在，種種檢查得出的結果都表明陳老太太的眼睛恢復到了正常的程度。坐在病床上的陳老太太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不住地對周圍的醫生護士道：「快去告訴我兒子，我眼睛好了，我要見孫子。」
李崞瞪眼：「那倆可是大美女！追她倆的人哪個系都有，還有校外的呢，都能排到樓門口！你竟然說不是你的菜，你眼光是多高。」
一出診室，門診樓已經是準備下班的狀態，掌機玩了大半天也快沒電了。張一楊最後看了一圈，沒見到徐菁，果斷回學校覓食去了。
李崞本來是看他一眼就打算走的，現在卻有些捨不得。
陳老太太還是懷著這樣的希望，只是這次她把這種卑微的求不得埋進了心底，再也不折騰了。
「在呢。她兒子不讓她出院，醫院也要觀察……哎哎，小徐，你去哪兒呀，葯還沒上完呢！」
徐菁恍若未聞，扒拉開張一楊就要過去撿手機，張一楊趕緊制止她，自己跑過去幫她撿。手機飛出去挺遠，直接掉到了機動車道上，好在路上車並不多。眼看著就要走到，一輛公交車突然駛了過來，「噼里啪啦」，手機瞬間被碾成了碎片。
說不清是悲痛還是氣憤的情緒擠壓在心頭，她始終覺得胸口憋著一股氣，心裏的酸意、恨意、悔意都堵在那裡。
李崞看了眼手機，確定女朋友沒有來消息，然後把手機調成靜音，果斷打開了張一楊的筆記本電腦。
這護士大姐是個熱心腸，也有個上大學的女兒，聽說徐菁差點兒被電動車撞到，又念叨了一通徐菁肯定是因為最近太辛苦才精神恍惚險出車禍。言語之間很是心疼，還提到了自己在外上學的女兒。
徐菁抹了把臉，露出笑容：「你還要在這兒住一陣子的吧，現在眼睛好了，你想看什麼，玩什麼，我都帶給你。」
手機的殘骸躺在路中央，徐菁捂著青紫的胳膊盯著它們，本來臉色就白，現在更是整個人搖搖欲墜。
張一楊被護士擋住了門，只得道：「是。你是醫科大的吧？」
張一楊邊吸溜邊說：「那倆奇奇怪怪的，不是我的菜。」
他又開了剛才那個遊戲，新建了一個存檔，開始刷記錄。
光團在撞到陳老太太的眼睛時迅速破裂，炸出刺眼的光芒。
見陳老太太這麼開心，徐菁也被她的情緒所感染，道：「隨時都可以。」
徐菁靠在她膝頭，陳老太太枯槁的手攏著她散亂了一天的頭髮，幫徐菁編了一個整整齊齊的麻花辮。
「等什麼，你快給她打電話叫她回來，她現在還折騰什麼呀。」護士大姐十分著急。徐菁本就疲勞過度，現在還有外傷，必須趕快回家休息。
張一楊捂著臉：「沒事兒，沒事兒，我的眼睛有問題嗎？」
「你還不去追！小徐去住院部了！」護士搖晃著他的右胳膊。
張一楊被念得心煩，一口咬斷一截鴨脖子，將殘骸丟進李崞剛換完垃圾袋的垃圾桶。
徐菁白著臉皺了下眉：「你不願意？」
「小徐大夫？」護士很是意外，徐菁不是暈倒在陳老太太病房，被院長准假回家了嗎？「你怎麼還沒回家，都暈倒就別上班了，你主任老師又不在，沒人說你的，趕緊回去休息。」護士催著徐菁回家。
陳老太太笑了，而後，她們像祖孫一樣聊起天來。她們一會兒聊聊H市的天氣，一會兒聊聊徐菁的學業，一會兒又偷偷說幾句醫院里醫生的八卦……
她看得出來，陳老太太是沒了法子才選擇妥協。
不到一分鐘，倆人又重新回到了醫院門口。
徐菁對著打開的車門，身子僵硬，注意到司機在看自己才趕緊下了車，並小聲對司機道：「謝謝師傅了。」
張一楊和徐菁都呆住了。
電腦屏幕發著熒熒藍光，張一楊快速點擊著滑鼠四處瀏覽，一邊發出嘿嘿嘿的笑聲。萬幸宿舍只有他一個活物，不用擔心這副詭異的模樣嚇到其他人。
徐菁突然跑出去的時候他正在遊戲的緊要關頭，徐菁和護士的對話他也基本沒過耳朵，耳朵里似是聽到了護士呼喊徐菁，但他正在關底Boss（首領）手底下騰挪，只覺得到了醫院總有人去管徐菁，於是連頭也沒有抬。
慢慢悠悠走到門診區，一進張大夫的診室，徐菁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啊？」司機看看前方不遠處H市第一醫院巨大的燈牌，感覺門口的人流都能看清楚。開了這麼久車，第一次見打車去這麼近的地方的。但當他透過後視鏡看到徐菁青紫的胳膊后，瞭然一笑，按下了計價器。
徐菁站起來就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張一楊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徐菁幾下把白大褂脫掉，塞進張大夫的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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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菁的手機脫手，划著弧線飛了出去。張一楊努力穩住身體。
李崞邊收拾邊沖他道：「你呀，真應該和我們一樣，趕緊交個女朋友。不然這才一天，你看看這些垃圾，我要是不來，你今天非得讓垃圾埋了不可。」
徐菁忍著上藥的疼痛點頭，張一楊也跟著點了點頭，從背包里掏出掌機來玩兒。
張一楊眨了眨眼，道：「那先打著吧。」
「好呀好呀，哥們兒我還缺個腰墜呢。」李崞興緻勃勃換上衣服，奔赴下一個副本了。
許多光點從徐菁身體里飛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顯，那光點沒有立刻匯入陳老太太的眼睛，而是在徐菁身邊越積越多，徐菁有些著急，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竟沒有作用。
視線移到徐菁手中的老式手機——這東西現在不是只有當板磚打人的功效嗎？怎麼還有人用？好不容易有個長相正常討喜的好孩子，行為舉止卻又不正常了，這世界上還有可以好好接觸的女孩子嗎？
如果她沒有那麼自以為是就好了，如果她沒有提出那個可笑的建議，如果她沒有不知分寸地摻和陳老太太的私事，那陳老太太也不會從懷有希望到遭受打擊，最終一點兒希望都不剩，讓這件事變得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
張一楊可是高級玩家，一起組隊那效率是很高的，而且和女朋友同居后，李崞才發現女朋友其實特別討厭他打遊戲，從前只是憋著不說，現在見他開電腦就不高興。為了討女朋友歡心，他已經兩天沒打過遊戲了。
「我知道，可是小徐很少和男孩子一起，我還以為你是來找她順便看眼睛的……可為啥今天老是看到你呢？」
「也只能這樣了，先回醫院處理一下再說。」她努力打起精神，捂著胳膊就要掉頭往回走。
張一楊跑過來拉起徐菁，另一手迅速取下背包，掏出掌機來查看。發現限量版的機殼沒有一絲損傷，他放下了心，才又去看徐菁。這邊徐菁右胳膊磕到地，撞出一片青紫。
她不想再給這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帶來任何傷害了，這些傷心事提都不要再提才好。
徐菁打開儀器，調了一下位置，道：「把下巴放上來吧，盡量不要眨眼。」
病床上，光芒正淡去，陳老太太似有所感，慢慢睜開了眼。她眼中的渾濁已經散去，眼皮一掀開，一雙如年輕人般黑白分明的雙目，映著窗外灑入的陽光，明亮有神。
「如果有不舒服就趕緊喊我，有任何異常的感覺都要說。」徐菁叮囑道。
徐菁驚訝地看著這一切。張一楊全無所覺，只在那兒慌慌張張準備背包，只是背包的一邊背帶扭了好幾個麻花，怎麼也背不上。
「張大哥，張大爺，你太牛了，再給你收拾幾天宿舍我也願意。」李崞看著上衣直樂。
「嗯？」李崞不太相信，張一楊已經自顧自地開了右邊那個箱子，裏面是一個精鍊武器用的高級材料。
見到張一楊，李崞有些尷尬：「今天起得夠早啊，哥們兒給你帶了點兒吃的。」李崞討好地遞上一個塑料袋。
李崞拿起手機一看，六個未接電話，一排未讀消息，臉上的表情瞬間從興高采烈變得苦不堪言：「完了，一打遊戲就忘記時間，我回去后肯定要被女朋友罵死了。」
陳老太太點了頭，徐菁隨後讓她靠著床背坐好，並微微睜開雙眼，露出一線渾濁且帶有傷痕的眼球。徐菁盯住那眼球，集中注意力，心裏默默祈願這被刀劃過的傷痕趕緊痊癒。
「等下。」張一楊打量著來往車輛，一輛亮著空車燈牌的計程車遠遠開了過來。
徐菁以為對方不適應這樣的檢查，關了燈，關切地問道：「怎麼了？眼睛難受？」
張一楊回過頭，就看到門前站著一個清麗的姑娘。她鬢角的頭髮有些凌亂，臉色蒼白，眉頭微微蹙著，正有些防備地倚著門框。
徐菁拖著仍感到疲憊的身體去了門診。主任不在，她目前歸張大夫管，張大夫被院長緊急招去圍觀陳老太太，她現在應該幫他坐診。
人們行走在燈下，影子投射在同樣白色的牆壁上，彷彿鬼影幢幢。徐菁的氣血直往上涌，沖得她臉色從煞白變成潮|紅，被那些影子一晃，更覺天旋地轉。
徐菁笑起來，她往走廊里看了眼，然後鎖上了病房門。
兩人組好了隊，進了一個雙人副本。才進去，張一楊就「咦」了一聲。
「角膜切片？」一聽就很疼，張一楊問，「會打麻藥嗎？」
李崞用胳膊肘推了下他，煞有介事地小聲問道：「早上那倆你沒看上？」
徐菁在醫院里奔跑。天色已近黃昏，走廊里亮起無數白熾燈，門診快到下班時間，人少了很多，住院部走廊里卻正是家屬們往來送晚餐的時間
www.hetubook.com.com。張一楊擺擺手：「那算了，我現在覺得自己挺好的，謝謝你，我先走了。」
徐菁輕輕推門進去。陳老太太正靠在床頭，見到來的人是她，還揚起一抹笑容。她把手機里的戲曲調至靜音，招呼道：「小徐大夫，你來啦。」
遊戲打著打著，幾個醫生走來，浩浩蕩蕩的白大褂隊伍里，醫生們交頭接耳，似是出了什麼大事。
「真的不用，不至於！」徐菁猶在掙扎。張一楊根本不理，自己坐到副駕駛位置上，淡淡地跟司機說：「去H市第一醫院。」
徐菁很想說，不是的，是他害你成這樣，他出爾反爾，他不來看你，他連孫子都不讓你見一面。然而看著陳老太太眼睛里柔和的神色，這些話她根本說不出口。
兩人進了屋，李崞條件反射地幫張一楊收拾起垃圾。
張一楊半晌沒反應，李崞看過去，見他正在愣神中。
張一楊看到她慘白的臉色根本不敢拒絕，趕忙說：「願意，當然願意。」
護士十分驚訝，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不是她男朋友？」
徐菁彎著青紫的胳膊，費勁地要去掏錢付車費，張一楊早遞了一張十塊過去，又下了車給徐菁開車門。
張一楊招手，徐菁張大眼睛，想要擺手拒絕，奈何手動不了，只得道：「不用了，不至於要打車啊，這才幾百米路。」
宿舍里又只剩了張一楊一個，他還在回味剛才遊戲里開寶箱時看到的畫面。他先去洗了把臉，然後關掉遊戲，打開了幾個網頁。
不過萬幸，電動車擦著兩人過去了，沒人受傷。
「我女兒也要實習了，她那專業也累人，我老和她說不要太拼。錢這個東西夠花就好，一家人和睦健康才最重要。」
李崞握緊滑鼠，顫顫巍巍地把游標移動到中間的箱子，仍不放棄糾結：「為啥不是右邊，全憑直覺嗎？」
給陳老太太送飯、打掃的保姆還沒有來，病房內明亮整潔，比往日多了一點兒生活氣息。徐菁緩慢地關上門，有些膽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眼科儀器的強光晃過來，晃過去。透過那些光，張一楊清楚看到徐菁漂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專註又認真地盯著自己。
徐菁：「沒有，你的眼睛非常正常。」
張一楊跟著徐菁出了醫院大門還是有點兒懵，結合早上李娜郭婷婷那兩個姑娘的事件，他不由得懷疑起李崞到底交了個什麼女朋友，難不成觸角已經伸到了幾百米外，連醫科大的學生也是她閨蜜？又或者，他眼睛其實有什麼特別的、被隱瞞的病情？
「進來吧。」陳老太太的聲音傳了出來。
徐菁又疼又氣，覺得自己站都站不穩了，然而事情已經這樣，也沒有別的辦法。
再於是，一雙帶著藥酒味道的手推了下他推著搖桿的手。剩一絲血皮的Boss（首領）一個大迴旋完成了絕地反殺，張一楊的角色吐血三升倒飛出去——Game over（遊戲結束）。
徐菁也在低著頭走路，心裏思索怎麼和張一楊套近乎。
張一楊在門診樓一直待到下班。
張一楊又問了下角膜切片的事兒。對方顯得十分意外，又重新為他做了外部檢查，確定他眼睛連半點兒炎症都沒有。他被對方用「小小年紀不要疑神疑鬼」的眼神看了一會兒后，被護士趕了出來。
李崞：「怎麼了？」
「我是病人，剛才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人叫號。」說完，張一楊趕忙舉起雙手，展示了一下手中病曆本。
張一楊用力抓緊掌機，防止它被搖晃出去，同時心裏默默流下兩行淚。
張一楊起床時剛過中午。帘子一拉開，原本昏暗的宿舍立刻布滿陽光。張一楊伸了個懶腰，準備出去買個早午晚三合一的飯。
「不該啊，你小子是不是宅傻了，我女朋友說，她倆聽說你張大少的威名，可是早上六點就起來挑衣服化妝卷頭髮了。肯定是你宅太久了，已經和社會嚴重脫節，缺乏基本審美了。」
張一楊往路牙子的方向一推徐菁，自己借力朝相反方向退開。徐菁毫無防備，腳底又因脫力原本就虛浮，被這大力一推直接摔倒在地，右胳膊狠狠磕在了水泥路面上。
兩人副本的通關寶箱是三個，按理說拿到好東西的概率是很大的，但李崞還是不太敢開。這個副本里他有一件特別想要的上衣，摸了多少次了都摸不出來，選擇恐懼症都要犯了。
經過一晚的思考，徐菁現在已經有些明白過來，自己的能力應該是加速生長——加速對象僅局限於有生命的物體。她也給自己做了幾項檢查，都沒發現什麼異樣，於是猜測這種神秘的力量大概是一種目前無法探測到的超能力，只是不知道為何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徐菁醒來的時候，身邊圍著幾個面帶喜色的護士。護士笑著讓她回和*圖*書家去休息，說小徐大夫自從來了醫院就接手病人，從沒休息好，現在陳老太太復明了，小徐大夫也累倒了；還說陳老太太把徐菁一通誇，說能復明都是徐菁的功勞。徐菁問了陳老太太的恢復情況，聽聞一切都好，才放下了心。她估摸著自己就算過去也說不上話，便打算等明天再去。
她重新回歸成了一個平常的陳老太太，和藹勤勞，沒有臭脾氣，不討人厭煩。徐菁知道，這是一種妥協和卑微。
徐菁的溫文有方寸讓張一楊覺得靠譜，怎麼看都覺得她都很專業的樣子，便道：「你直接幫我看了吧，看完我還要回學校。我就是想做個檢查，看看眼睛有沒有毛病。」
車子停在眼前，張一楊不由分說給她開了車門，把身體僵硬還試圖抗拒的徐菁塞進後座。
張一楊莫名其妙：「她手機今天壞了，而且我沒有她手機號碼啊。」本來是要給她留號碼的，奈何突發意外，手機也被車碾碎了。
「哪兒有，是我要謝謝你們。這錢賺的，哈哈。多好的小夥子啊，知道心疼女朋友，小姑娘有福氣啊，百年好合啊！」司機笑得合不攏嘴，一踩油門兒開走了。
「快點兒呀，讓她的傷痕痊癒，重見光明。」徐菁不住地在心裏催促。那光點仍是不疾不徐地聚集著，等到它們在徐菁身邊漸漸凝聚成一個足球大小的光團時，突然山呼海嘯般地沖向陳老太太的眼睛。
李崞憤憤不平道：「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都快畢業了，你連個女朋友都沒交過，你知不知道咱們樓好幾個宿舍都沒人住了，大家都和女朋友出去合租了！外面美女那麼多，你整天扒著電腦，什麼時候能脫單！」
「跟妖怪似的，這都算美女的話，那我們學校要完蛋了。」
張一楊打開台式機，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話陪我打一局遊戲。」
「沒什麼區別啊，這副本不就這樣嗎？」李崞湊過來看了一眼他的屏幕，「這不是一樣嘛。」
張一楊沒聽，繼續遊戲。兩局過去，已經快五點，顯示號碼的電子顯示屏上，他掛的那位張姓大夫一個號都沒看完。他有些納悶，看了看診室門口，護士不知去了哪兒，於是他徑自溜進了裏面的診室。
徐菁在口袋裡摸著筆，道：「病曆本給我。」
徐菁來到那間高級病房，陳老太太精神狀態特別好，邊聽廣播邊招呼她落座，絮絮叨叨問她什麼時候可以恢復視力。
告別了護士出來，張一楊又縮在門診大廳里的長椅上打了會兒遊戲。他總覺得徐菁有什麼話要說，也不知道和自己的眼睛有沒有關係，反正現在也不太餓，先在這兒等等，能等到其他眼科大夫回來也可以，等餓了再去吃飯，然後回宿舍。
乾脆先問他要個電話，之後再仔細詢問吧！
張一楊回神：「開中間那個。」
兩人又回到了張大夫的診室。診室的護士看到徐菁又回來了，還負了傷，趕忙拿了藥酒過來。
零死亡的遊戲記錄啊，竟然就這麼被破了！我為什麼以為回到醫院就萬事無憂了？我為什麼不送她回來就直接回學校去？我為什麼……張一楊在心裏如祥林嫂般發出悔恨的哀嘆。
周圍路人早就看傻了，一切又迅速又巧合，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那電動車也早就跑沒影了，連速度都沒減。
陳老太太倒顯得十分隨意豁達，一改之前的苦悶，招呼她坐在床邊：「吃飯了嗎？沒想到你這麼瘦，一看就沒好好照顧自己。」
「唉，也只能這樣了。女朋友和遊戲怎麼就不能兼得呢。」李崞戀戀不捨地又看了眼背包，終於退出遊戲，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這遊戲沒有Roll點和自動掉落，副本盡頭是幾個寶箱，每個參与者可以開一個箱子，開到什麼就拿什麼。這樣既可以避免手黑手紅的「非歐玄學」，也不會因為沒需求的人亂Roll點或隊長分配不均而導致玩家之間發生爭執。
眼科大夫陸續回來了，張一楊在臨六點的時候看了另一個大夫。經初步檢查后，對方和徐菁的結論一樣：他的眼睛並無問題。
張一楊把下巴放在儀器上，努力睜大眼睛。
「嘀嘀嘀——」一陣汽車喇叭聲突然響起，張一楊回頭，一輛闖紅燈的電動車驚險地與鳴笛的轎車錯身而過，順勢一拐，失控地奔著自己的方向來了，而徐菁還在專心打著字。
陳老太太打斷徐菁的自責：「我的兒子是我自己養大的，他現在變成這樣，難道不是我的責任嗎？你很好，是我不好，教不好自己的兒子。」
護士繼續說道：「就像陳老太太，她兒子那麼有錢，結果卻是放她在醫院自生自滅。她眼睛能好據說是兒子承諾眼睛好了就讓她見孫子，誰曾想陳老太太還真看見了，簡直就是奇迹。現在大家都在為她高興，結果她兒子竟然還是不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陳老太太，真太不是東西了。」
張一楊說著就要起身去背背包。
陳老太太繼續道：「而且你還把我的眼睛治好了，我現在看東西比原先還清楚呢。」
徐菁幾乎是飛奔地來到了陳老太太的病房門口，她扶住走廊的牆壁，在陳老太太門口捂著心口喘氣。
還沒到下班時間，H市的街道上人不算多，兩人就著微風慢慢步行。張一楊也不知道和徐菁說什麼，心裏十分想利用好碎片時間，想拿掌機出來邊走邊玩兒，但又覺得真這樣做有些不禮貌，最終整個人沒精打採的。
她租的房子就在醫院旁邊，其實早已經走過，她找借口同路主要還是因為見到熟悉的光點，想問問張一楊是否也有某種能力。可是這話不能就這麼開口，徐菁並不想暴露自己有能力的事兒。本來她該是能應對自如的，但是此刻她依舊感到疲累，越走越抬不動腳，總覺得懶懶的，反應也不如平時靈敏。
把掌機放進包里，張一楊站了起來：「要不，我去外面等她？」
從下午到晚上，兩人的遊戲事業如火如荼，收穫頗豐，等李崞想起來還有女朋友這回事的時候，他們的背包已經塞滿了腰墜、武器、衣服和一些還算不錯的高級材料。
徐菁誠實道：「打的，算是一個小手術。但化驗結果會十分詳盡全面。」
張一楊接過袋子瞅了瞅，鴨舌鴨胗鴨翅膀等，都是他愛吃的，果斷放行：「進來吧。」
陳老太太說：「那就現在吧，治好了眼睛，咱們立刻就給我兒子打電話。我終於能見到孫子咯。」
和兒子的關係終歸是陳老太太一樁傷心事，曾經的她煎熬了小半輩子。經過這次，她看似一朝釋然了，其實到死也不會痊癒。
徐菁看著他扭曲的身影思索了一下，開口道：「我只是實習醫生，也許你的眼睛有我看不出來的毛病，我建議你等張大夫回來後去做個角膜切片。」
醫療資源已經這麼緊張了，就不要再沒事兒找事兒了好嗎？
「不是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的魯莽，這件事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可是現在……現在……」
對自己兒子，也對那個倔強要強的自己。只要活著，也許多年以後關係總會緩和的吧。
保姆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徐菁道了別出來。
容不得她多想，徐菁只知道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現在可以做的哪怕只是對陳老太太說聲沒有用處的「對不起」。
手放在門上，徐菁調整著呼吸，五秒鐘后，終於敲響房門。
「因為中間那個是你想要的上衣。」
幾個網站輪番看了一會兒后，張一楊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徐菁看他一眼，把筆和病歷一起接過來：「他在後面住院部有急事。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可以先幫你看一下，等張大夫回來再做詳細的診斷。你是哪裡不舒服？」
張一楊還盯著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不在焉地道：「那你趕緊去買個禮物哄哄，啥時候自由了再一起打吧。」
這姑娘是怎麼回事？剛才要和他一路走，現在又突然問他要電話號碼？
「你是誰？」徐菁站在門邊發問。
先給了再說，這姑娘奇奇怪怪的，要是拒絕了，別突然再掏個手術刀出來。
遊戲里的寶箱他能一眼看穿裏面是什麼東西，現在網頁上加密隱藏，需要登錄和許可權的部分，照樣能一眼看穿。這事兒可太有意思了！他莫不是開了天眼？不過為防萬一，他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為妙，可別是什麼稀有病症導致的基因突變。
張一楊：「哦哦，那沒事了。大夫再見。」
張一楊蹺著腿坐一邊看他忙，拿了根鴨舌出來吸溜，特別專註，好好一個小夥子也顯得特別猥瑣。
同時，眼看著副本時間進入倒計時，李崞眼一閉，使勁按下了左鍵。箱子里蹦出一件金光閃閃的上衣。
張一楊過去開門，門外赫然站著李崞。李崞大概以為他還沒醒，敲門只是意思一下，正要去掏鑰匙。
眼看她慘白的臉色變來變去，張一楊小心翼翼出聲打斷她的思緒：「要不，我再送你回醫院？」
徐菁一頭黑線，一咬牙，沖張一楊道：「車錢我一會兒給你。」
張一楊擺擺手。這點兒錢，在他看來根本沒必要放心上。
陳老太太輕撫了下她的頭髮，看到她胳膊上的青紫，很是心疼：「你是好孩子，又漂亮又心善，一定要愛惜自己，怎麼才半天就弄成這樣？你為我操太多心了，又怎麼會對不起我，是我老太婆要好好感謝你。」
張一楊把掌機放進背包里，掏出一支筆，和著病歷遞過去：「張大夫幹嗎去了？」
大概是李崞收拾宿舍的那專業勁兒太像家政公司的人了，他對著保姆狀態的李崞總是缺少共同語言。
先前守在診室門口的護士此刻走了進來。她才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就聽到診室和_圖_書里有聲音，還以為張大夫從住院部回來了，結果一進來看到坐診的是徐菁。
護士：「可不是，院長打電話過去，說陳老太太復明了，可她兒子一點兒高興勁兒都沒有，壓根不提要來探望，和院長打官腔，然後就說開會，丟給秘書處理了。」
謝過了路人，徐菁捂著胳膊悶悶不樂。
徐菁只覺一陣乏力，瞬間失去了意識。
「陳老太太現在還在病房？」
兩人一路廝殺，十分順利地過了副本。副本盡頭，三個寶箱閃爍著金燦燦的光芒。
門裡傳來戲曲的聲音。徐菁有些意外，陳老太太是還在聽手機里的廣播嗎？她只有心情還不錯的時候才會聽這個，往常她都是自己發獃的。
那手機雖然不值什麼錢，卻是她拿到第一筆獎學金后仔細規劃著買的，那個月她恨不得一分錢分成八瓣兒花，為此吃了倆禮拜饅頭就菜湯。她一直非常珍惜這部手機，何況上面還有很多日常記錄，手機沒了，記錄沒了，她勢必要再買一個，這個意外帶來的損失和憑空多出來的開銷怎麼想怎麼讓人生氣。
徐菁看看張一楊，問道：「你是工商的？」
李崞以為他不願意搭理自己，焦慮得都快哭了：「喂，你倒是幫我選一個啊，副本時間快到了。選錯了我也保證不怪你行不行，張大少，張大哥，張大爺。」
因為要開儀器，眼科的診室一般不會選在很明亮的房間，這間診室沒有窗戶，失去儀器的燈光后十分昏暗。剛才張一楊捂著臉，徐菁沒注意到，現在隨著張一楊捂臉的手放下，他眼角散出一點點光芒，並順著起身的架勢，像是微塵一樣抖落而下。
「當然不可能了，那就是哄陳老太太的。」護士語氣十分嫌棄。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徐菁坐到床頭，像之前一樣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我剛聽護士說了才知道，對不起，都怪我，是我太魯莽了。那通電話根本就不應該打。」
徐菁下定決心，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抬頭看張一楊，懶得再遮掩，直接說：「我留一下你的吧。」
張一楊吃鴨舌吃得帶勁，沒理他。
張一楊頭腦飛速轉動，評估著這些可能性。仔細算來，他一個「死宅」一學期出門的次數也沒有幾次，由於新學期課少了許多，他基本只待在宿舍，很少去別的地方。除了室友的女朋友和商務英語系的「妖魔鬼怪」，張一楊已經很久沒和女孩子接觸過了。
徐菁鬆開眉頭走了進去，坐到了張大夫的椅子上，同時示意張一楊在對面坐下。張一楊看了眼對方的胸牌，字最大的那一欄寫著「徐菁（實習）」。
陳老太太因為眼傷入院，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徐菁。
一對正在周圍散步的老夫妻走過來安慰了徐菁幾句，還說讓張一楊帶徐菁去不遠的H市第一醫院看看。
張一楊捏著鴨舌趕他：「收拾完了你快走吧，陪你女朋友去，別瞎操心我。」
張一楊眼睜睜看著這個一言不合就脫白大褂的秀氣醫生和護士姐姐道了個別，然後朝自己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道：「我們順路，一起走吧。」
張一楊看了他一會兒，也高興了起來，道：「趁著運氣這麼好，要不多打幾把？」
這下輪到張一楊驚訝了：「我是今天來就診的病人啊。」
張一楊：「系統出問題了嗎？這副本今天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不是吧，這也太倒霉了。」張一楊喃喃。
「哎呀呀。」張一楊把頭挪開。
徐菁聽得一呆，問道：「是她兒子親口說不來的？」
兩人停在路旁，張一楊報出號碼，看徐菁一下下按著鍵盤，在手機上輸入數字。
「啊？」張一楊震驚地停住腳步。
因陳老太太奇迹般的復明，眼科的醫生們經受了巨大的震驚和突如其來的忙碌。整個科室在院長的帶領下緊急給陳老太太做了全套檢查。一些有經驗的醫生對著陳老太太入院以來的病歷和片子仔細研究，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是一場生命奇迹。
「啊啊啊——」李崞尖叫。這箱子里竟然真是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那件上衣！
張一楊說：「我也不知道……」
「我的手機飛出去了！」徐菁根本顧不上疼痛，著急地看著遠處路面。
那細碎的光在這暗室里猶如螢火。
「這次不會又摸不出來吧，你說我開左邊那個怎麼樣？」李崞已經發展到求己不如求人，開口徵詢張一楊的意見，「不不不，還是別開左邊的了，上次開左邊就沒出好東西。」
「沒事兒，就你那手機，幾層樓摔下來都照用。重點是你這手沒事兒吧？」
徐菁心裏生出一陣恐慌，連忙追問：「那讓陳老太太見她孫子的事兒呢？」
張一楊是第二天下午四點抵達H市第一醫院的。他昨晚就發信息讓李崞今天出門時幫忙掛眼科，此刻張一楊正坐在二樓的長椅上玩著掌機等叫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