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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陪著你,過完這一生

作者:林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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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妖嬈了歲月,溫柔了時光

Chapter 11 妖嬈了歲月,溫柔了時光

我當時唯一擔心的問題是:他不會就這樣背我一輩子吧?
我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向我靠近,舉起手來,擁抱我。而我,除了站著,什麼也做不了。
我白了他一眼,他說:「行啊,沒說不行。不過,你想消毒的話,放在鍋里煮一下效果可能會更好。」
「好啊!」母親回答。
左凡柯說:「伯母,您放心吧!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我早就習慣了,哈哈!」
如今,我真實地感受到了騎虎難下的滋味。
外面是耀眼的雪白色,我的心中卻是灰暗地帶,照不進一點陽光。
如果說以上的畫面可以被歸入煽情韓劇範疇的話,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瞬間就將風格定格為傳統家庭劇模式了。
我再次瞪了他一眼,他退後幾步,溜出廚房。
我不是被他們吵醒的,而是被渴醒的。我迷迷糊糊爬到他們身邊,只想求一口水喝,誰知沒有良心的左凡柯倒了一杯啤酒給我,還摸摸我的頭,說:「乖,喝完了,就快點回去睡覺吧!」
我向他和劉暄描述了一番左凡柯的反常表現后,顧西西的嘲笑聲就沒有停止過。
母親把我逼到了牆角,一隻手越過我的頭頂按在牆壁上,一隻手叉著腰。
他的欲言又止勾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無所謂啊!你怎樣想我都無所謂。但她是你至親之人,你冷淡對她,她會很傷心的。」
「哦,是嗎?」母親大人低下頭去,示意我快點走開。她似乎對胡蘿蔔汁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
他說:「我可是你的男朋友,不來送,咱們不就穿幫了?」
我從皮夾里抽出唯一的一張全家照給他看,他看了好久,才點頭說:「不會忘了,那就好。」
我答道:「我給砂鍋消消毒,放在火上烤烤,不行啊?」
她十幾年才回來看我一次,下一次又不知道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我怎麼能在她跟前丟面子呢?絕對不能!
可是我也真夠悲催的,不僅被強行灌酒,還要強忍頭痛為另外兩個醉鬼熬醒酒湯。
我忘記了他也和我一樣,空著肚子,沒有吃飯,沒有力氣,卻還要背著一塊兒肥肉在飄著雪的傍晚獨自徘徊。
她抬起食指,在我面前搖了搖,說:「NO!還是你談戀愛太少!」
我站起身來,說:「外面太冷了,我要進去睡一會兒。」
咕嘟咕嘟……一直到下午四點,他們才睡醒。
母親大人沒有聽我講話,反而是幾個轉身後,跑到廚房覓食去了。
我頂著壓力,扭過頭看著他,對面的溫度卻瞬間冷卻了下來。
「那你把男朋友帶過來,讓媽給你把把關!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愿!」說到此處,她拍拍胸口,快要滴下淚的樣子。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忍心拒絕她呢?絕對不能!
母親說:「這是當年我和你爸結婚時,你奶奶給我的。本來……想等你結婚時再送給你的,可是我看左凡柯那孩子對你很好,很包容,你要懂得珍惜,不要等錯過了再後悔。月兒,媽媽真心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找到你爸爸……到那一天,孩子,你就放下吧!」
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他總算反應了過來:「是,是。這個小區的風景真好!真好!」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睜開眼時,天都黑透了,遙遠的天空上點綴著幾顆明亮的星星,對我擠眉弄眼。
母親明明是想要借口安慰我,卻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裝作被傷害卻無所謂的樣子。明明是我想要道歉,最後卻演變成了講解烤腸品種的公益性講座。
他說:「這就是咱們的小區啊!你睡迷糊了吧?」
是左凡柯,這個答案似乎並沒有震驚到我,因為在他身旁的沙發墊子上,躺著我那正在流口水的母親大人。
「哦!」左凡柯突然拍了一下手掌,把我嚇得一哆嗦,「原來伯母您也喜歡喝胡蘿蔔汁啊!我也很喜歡啊!」
果然是榨汁機,此刻它躺在一片說黑不黑、說黃不黃的液體中,將身體暴露給我們看。
我的牙齒不好,所以很快就在滿口血的情況下敗下陣來。
我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接著是母親的聲音:「嘿,兩位小朋友,別害怕,是榨汁機爆炸了。」
我過去收拾殘骸,母親和左凡柯在身後不停嘲笑我。
她的話讓我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抖了抖身子,垂頭問:「昨天咱們家一共有……」我掰著手指頭數了數,「……五個小夥子,您說的是哪一位啊?」
我破涕為笑,看著她的身影被堅固的牆壁覆蓋,直到飛機轟鳴,載著她向著另外一個神奇的國度飛去。
不快的往事,就讓它隨著大雪一起融化吧,我這樣想著。
「媽媽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我來說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稱謂,但同時它也是陌生和隔閡的代名詞。我知道,我和母親之間的矛盾已冰封了太多年,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融解的。
我瞪了他一眼,齜牙咧嘴道:「放手!你聽到沒有,放手!」
「你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好了。」
左凡柯力氣仍然很大,沒有鬆開的意思。我的頭像被固定在兩塊鐵板中間,動彈不得。
「你太小看我了呦,月兒的男朋友。」
幾秒鐘后,我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使勁將他推開:「男女授受不親!再說,我可沒打算談戀愛哦!」
「當然不會,伯母—我在外面等你!」他很自然地把我的另一隻手交給了母親。
「什麼,我?你確定?」左凡柯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的思考到這裏時就停止了,因為母親拉起行李箱,要走了。
沒錯,我已經昏睡了三個小時了,他們竟然還在看電影!
母親突然提議說:「要不然你們出去逛逛?」
「這不就行了!既然要拉手,要接吻,那你是不是要在約會之前好好洗洗手,好好刷刷牙呢?」
審視一番后,她終於開口問:「月兒的男朋友?」
「……什麼?」他扔下手中的橘子,滿含憤怒地問我。
我只能連連附和,不敢多說,怕一時多說了,又會說錯話,讓她懷疑,這樣恐怕一整天我都會被糾纏在這個無聊的問題里無法自拔。
我的腦袋處在短路狀態,「嗯」了一會兒后,回答說:「化了吧。」
母親一點點離我遠去,這一面后,再次見面又不知是哪年哪月,何時何地了。
我打了個哈欠,發現自己滿嘴酒味,頭更加痛了。
「不用道歉!也別說抱歉,我是你媽,這樣說顯得多見外,是吧?唔,這個烤腸不錯啊,你在哪兒買的?回頭我走的時候你多給我帶一點兒!哎!我問你呢,這個烤腸在哪裡買的?」
說完,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我有種想要撞牆的衝動。
在他還沒發問之前,我趕緊補充一句:「起碼在找到爸爸之前,我絕不談戀愛!」
我無事可做,只能站在一邊傻樂。
劉暄一直悶聲不吭,眼睛看著窗外。
他聳聳肩,毫無反應,一副「那你快去死」的表情。
他們兩個人說啊說,聊啊聊,完全忽視了我的存在。母親和左凡柯在一起似乎比和我在一起的話還要多。那一刻,我深深懷疑左凡柯是不是她遺落在人間的兒子,而我和他是不是正在談一場不倫之戀呢?
很快,地板的震動平息下來,我聞到了一股焦煳味兒。
嗯,我忘記說了,我的母親不僅比我高,而且身材還比我好。最重要的是,快要五十歲的她,皮膚比我還要滑嫩細膩。在她的身邊,我就是一個十足的黃臉婆。
等等!做我的男朋友算是受委屈嗎?不算吧?
我剛剛把心放到肚子里,很快一陣爆炸聲就將我的身心全部摧毀了。
母親大人緊隨其後:「老實交代,你大半夜的跑出去是不是和他幽會去了?」
「醒了?」左凡柯的語氣中沒有不耐煩。
如今看來,只剩下左凡柯是最最最合適的人選了。他不僅個子高,長得帥,而且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這樣一個人,不相信母親大人會不滿意。
我感覺她塞到我手心一個涼涼的、硬硬的物體,低頭一看,是一個翠綠色的手鐲。
後面的一個小時里,左凡柯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體,可他的眼神一直在關注著母親大人。
左凡柯當然可以看出我的不耐煩,但他沒有絲毫的退讓,好像只要我不答應他,他就會繼續跟我僵持下去。
左凡柯回答說:「這是秘密!噓!」
母親打了我一下:「你怎麼這麼沒情趣?你不知道嗎?韓劇里標準的戀愛場景就是這樣的,下雪,漫長的似乎怎麼走也走不完的林蔭小道,男女主角慢慢靠近彼此,牽手,然後……」
我和左凡柯哆嗦著身子,徘徊在樓下的花園裡,我說:「這條路我們剛才已經走了三遍了,能不能換條路走?」
很快,外面的世界被雪覆蓋,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們三人披著同一條毯子站在陽台上欣賞雪景,我站在中間,母親在左邊,左凡柯在右邊。我們同時伸出手去,想觸碰那晶瑩的雪粒。
母親看著我,再次搖了搖食指。
我在紙上把我能想到的所有異性朋友的名字全部寫了下來。三個小時后,稿紙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角落處點綴著幾個筆畫,連起來看是:左拉、顧西西、劉暄、左凡柯。
我冷冷地問:「要不要來點啤酒啊,各位大和*圖*書人?」
「如果你今天不講清楚,我們就絕交!合同也不算數!」
我順著他的視線朝外看時,除了沾滿雪的枯樹枝,什麼也沒有。
我一想,也對哈!還是他思量周全。
「我表哥,他對你有那麼重要嗎?愛情有那麼重要嗎?值得你賭上自己的事業?賭上自己的人生?」他輕聲問。
對了,就是他了!

牙齒不好的原因

母親恍然大悟:「是領導啊!哎,不對呀,哪有領導對下屬這麼好的?難道我離開十幾年,這裏的風水又變啦?」
這時,母親的話像是春風,拂過我的臉頰。風過,但花香還在。
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搞不清這是哪裡。
那是一種比絕望更加讓人絕望的滋味,一瞬間,便覺天旋地轉,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就在那一刻,有人一把將我抱在懷裡,用雙手護住了我的頭部。從觸感大致可以判斷,這個人不是母親。
「你聽得懂嗎?」
「可顧西西有娘娘腔,還有蘭花指。要是把他帶回家,母親大人一定會為我的後半生擔憂,說不定會大打出手吧?」我想象了一下這個慘不忍睹的畫面,趕緊搖搖頭,將它驅趕走。
我完全忘記了胡蘿蔔汁和榨汁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出現在他們面前,一隻手搭在左凡柯的肩上,狠狠掐著。
男朋友風波總算告了一個段落,在這場鬧劇中,我光榮患上了重感冒。
母親大人吃驚了一會兒,慢慢恢復平靜,眯著眼睛問我:「是不是……是不是昨天那個小夥子?」
深藍的天空中,星光還在閃爍,照亮了他的眼睛,似乎也照亮了我矇著豬油的心。
為什麼呢?是因為左凡柯的出現嗎?
「嗯,伯母好!」左凡柯無助地瞅瞅我,然後僵硬地點點頭。
母親重重地朝我的掌心按了一下,我已經止不住想要流淚的心情了。
他故意避開我的眼睛,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我表哥……算了,沒什麼。」
為什麼啊,老天,這個男人還沒有向我表白,就直接求婚了嗎?為什麼幸福來得這樣快,又消失得這樣迅速?
她強行把我拉到沙發上,逼問我答案。看來今天,我不說謊話是過不了關了:「其實吧……現實情況是……昨天去機場接您,也就是跳舞的那個人,他是我的老闆,是我在出版社的領導。我的男朋友怎麼會是他呢?哈哈哈,不會。」
母親看我不懂,便扔下甘蔗,專業說教起來:「月兒,你想啊,談戀愛的話,是不是要拉拉小手,接接吻啊?」
我狠狠朝他胸口打了一掌,總算讓他恢復了正常。
還好劉暄夠哥們兒,不僅瘸著腿來捧我的場,而且沒說過一句冷嘲熱諷的話—準確來講,自從進門后,他就陰沉著臉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保重啊!」我朝她揮手,心中一下子釋懷了很多。
「所以嘍,結論就得出來了嘛!經常談戀愛的人,一定很注意口腔衛生,一天刷八遍牙都不為過。這樣的人自然牙齒好,吃嘛嘛香。而像你這樣從來不談戀愛的人呢……嘖嘖……」
一直到現在,我都不清楚那個時候的自己是哪裡來的勇氣。這是一件永遠也無法解釋的事情,它和宇宙究竟有多大一樣,只能是一個迷。
搞什麼?他在裝什麼深沉啊!
我想,母親內心深處一定自責無比。她雖然不愛父親了,但父親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能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他是我的父親,也是她的親人。
不,不!這一定是不真實的!他是哄我玩兒,還是認真的?從他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上,我完全分辨不出來。
我把玻璃杯放在左凡柯身邊,為自己的智商感到分外驕傲:「一個空空的玻璃杯加上一個熟睡的左凡柯,足以解釋這件事情發生的始末了。」
「你如果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我就……不活了!」
此時,劉暄和顧西西就像南極和北極。而我是夾在他們中間的赤道,不冷也不熱。
他嚴肅的臉瞬間便破了功,一開始是身體輕微的顫抖,後來竟蹲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
那人觸電般掙扎了幾下,又恢復了平靜。
再仔細一想,才突然醒悟過來:今天根本就沒下雪啊!
「你在看什麼?」我問。
他快要發火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晚上,母親睡著后,我一個人挑燈夜戰。想想這刻苦的畫面,好像只有高考那年才出現過。真是一個不小心,回到解放前哪!
她用充滿誘惑的聲音對我說:「小妞,不生氣了?」
然後,他用開玩笑的口吻對我說了一句話:「如果我幫你找到你父親,你可以答應嫁給我和-圖-書嗎?」
「我有男朋友!」我急中生智的一句話後來卻讓自己吃夠了苦頭,但那時我特別揚揚得意。
說到「愛」這個字眼兒,母親大人的話題明顯多了起來。
柯南那部動畫片雖然很嚇人,但裏面有一句台詞說的是極正確的:事情的真相只有一個。不管在何時何地,出現了何人何事,事情的真相只能有一個。
我仰著頭,希望這樣呼吸可以通暢些。正在無所謂消磨時光,等待母親的時間里,左凡柯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伍月,你不能對她親近點兒嗎?飛機快起飛了,你難不成要她帶著失望離開?」
隱約中,我聽到母親發問:「月兒的男朋友,你現在住在哪裡呢?」
沒關係,冷戰就冷戰,又不是沒戰過,誰怕誰!
母親狠拍了一下我的大腿:「和我還保密是不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跳舞的男孩兒對你有意思啊!」
我回頭瞪了他們一眼,母親撇撇嘴說:「咱們去看碟吧!我剛剛從國外帶回來的,原版配音,沒有中文字幕,想看嗎?」
「什麼秘密?還不是我老媽告訴你的!」我把身子側向另一邊,不想再跟他說話了。短短几天的時間,母親就被他成功「策反」,不知道現在他們兩個人還有多少小秘密瞞著我。
我猜,有關於父親出走的詳細情況,他是從母親那裡得知的。母親是一個喝醉了酒什麼話都會說的人,在國外的這些年裡,她每次喝醉了酒就會打電話給我,每次和我通話,話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父親的出走。
半小時后,他嘴角帶著微笑,勉強扶著車身站了起來。
我的鼻腔瞬間變得通暢起來,眼淚伴著鼻涕不停下墜。
「這怎麼能是咒呢?你能有男朋友,媽也就放心了,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
其實,我們都是很難說出「愛」的人,即使已經做了很多有關於愛的事。
母親抬抬眉,沒有再深究。
我站在原地,真是哭笑不得。
沒錯,這就是二十多年來,我認識的全部異性人員名單。

沒有告白的求婚

看在他已經醉了的分兒上,我不和他一般見識了。
「咣當」一聲,我一腳踢中了地板上的一個空玻璃杯,我撿起它來,聞了聞,裏面溢滿了啤酒的氣味兒。再往前走幾步,「啪嗒」一聲,我踩在了一個蒙面大俠的手指骨上。
我捂住雙眼,不忍直視:「太久沒用了,它也懶得動了。」
我的天啊!任憑我腦洞再大,也想不出牙齒不好和談戀愛二者之間有著什麼錯綜複雜的關係。
母親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完后,指指廚房說:「月兒,你別在這兒了,看你搞得你男朋友都緊張了。去,榨幾杯胡蘿蔔汁!」
「媽!」我不想把這件事搞得太煽情了,但最後還是出乎意料地煽情了一把。
「切!你找女朋友的要求就這麼低呀!」說完以後我才發現,這句話好像在罵了他的同時也罵了自己。
「那太好了!伯母,您可以喝嗎?」
透過層層綠色,我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綠巨人」,他正在朝我招手。
「什麼?」左凡柯快速放開我的瞬間,我們異口同聲喊出了這句話。
我掰開他的嘴看了看,沒什麼異常啊!
「你今天怎麼了?這麼反常?」我問他。
我不停把玩著玻璃杯,突然靈光一閃,終於記起了事情的真相。
在母親的爆笑聲中,我們一點點靠近廚房。
過了幾分鐘,左凡柯長長嘆了一口氣,摟著我的肩說:「好了,我認輸。」
我吃驚了,問:「這麼冷的天,去哪兒啊?」
隨著機器的「嗡嗡」聲,一團團橘紅色的黏稠液體漸漸出現在我的眼前。不遠處的客廳,不時傳來鼓掌聲和歡笑聲。我十分好奇,左凡柯究竟說了什麼,能夠讓生性高冷的母親如此開心。於是我偷偷把耳朵貼在門縫處,極力想從他們的笑聲中找出些有價值的東西。
我是真的累了,一整天都沒有吃飯,此刻連多邁出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我沒有和他客氣,很聽話地爬到了他的身上,恬不知恥地趴在他的肩頭呼呼大睡。

男朋友

我長出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左凡柯解決好了,我是眼不見心不煩!
「外面的雪化了嗎?」母親突然拉開被子,露出一個毛茸茸的頭來。
我低下頭,漸漸紅了臉,彷彿覺得劉暄所在的位置有一個大大的火山口,從那裡不停地冒出滾滾岩漿,染紅了我的臉頰,燙傷了我的皮膚。
母親說:「月兒男朋友,你可要好好照顧我這個女兒,別讓她有朝一日闖出大禍!」
他笑和-圖-書著說:「行啊,夠了解我的。只要再多那麼一點點,說不定我就會愛上你了!」
當我看著左凡柯漸漸遠去的背影,而我卻是孤身一人面對母親時,心中莫名緊張了起來。他在時,這種情緒倒不是很明顯,他一走,它們便如同洪水猛獸般向我襲來。
「……對呀。」他沒有驚喜,淡淡地回答我。
母親陶醉在她所描繪的浪漫中,我卻除了寒冷以外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我驚恐地退後幾步,莫名緊張起來。
「你也是啊,女兒!下次來時,希望我能當上外婆,抱上外孫了!」
「無所謂啊!」
母親已經過了安檢,再一個轉身她就要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
事情的發生,在我買完啤酒的三個小時后。
仔細考量后,我決定首先剔除左拉和劉暄。左拉因為吳樂樂事件一直悲傷至今,我不好意思打擾他。而劉暄呢,我已經親口在母親大人面前澄清了我們二人的關係—他是領導,是我上司,這成為了一個鐵打的定律,不容更改。
分別還是到來了。
「那我不寫小說了。」
我已經很克制了,但想到分別,還是抑制不住的悲傷。
見他半天沒反應,我扭身要走,他突然拉住我,說:「好,我答應你!只要……只要別讓我做飯就成。」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左凡柯沒再和我說過一句話,那時我基本可以確定:自己再一次被戲弄了!

雪地散步

母親大人和左凡柯真的是相見恨晚,情投意合啊!他們一連在客廳看了三部沒有中文配音的電影,直看得我想吐,看得我想死。一扭頭,卻發現他們一邊說笑著,一邊吃著爆米花,還看得特別津津有味。
「咦?」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為什麼不去你家呢?你家又不遠,何苦在這兒受罪?」
我不知道,所以我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左凡柯應了一聲「伯母」后,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也是,在見面之前我沒有和他溝通過這部分的問題,我以為見個面就只是簡單的見個面。看來我想錯了。
我快要煩透了,真想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讓所有的人都找不到我。
我們吃過早飯後,坐在陽台上開始「吃甘蔗大賽」。
他比我還要慘,可他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跟我說,在那以後也從未提起過。
我同樣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沒什麼啊,我就是不想再寫小說了。你今天不和我說實話,從今以後我就再也不寫了!」
左凡柯的確是一個神奇的人,他沒有動用一兵一卒就將我心中的憤慨平復了大半。
去機場送母親那日,我還保持著頭重腳輕的狀態,不停地流鼻涕,打噴嚏。
他閉上眼睛:「你聽,有風的聲音。」
他指了指前方:「你媽來了,你不想讓她看到我們吵架的樣子吧?」
我可憐兮兮地湊過去,問:「我可以加入你們的隊伍嗎?」
我趕緊點點頭,想要按照左凡柯的吩咐及時抓住這次道歉的機會:「我……我知道……」
「這是什麼?」左凡柯撓撓雞窩頭,問我。
我吸了下鼻子,說:「會認得,因為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我們有著相通的血緣,即使從未謀面,也會認得。即使我很難記起他的容貌,但我一直留著他年輕時的照片,時常溫習,就永遠不會忘記!」
第二天,我被刺眼的陽光叫醒。我沒有喝酒,卻感覺頭痛難耐。我奇怪地爬起來,想著:「難不成聞一下酒精的味道我也會醉?」
左凡柯也太誠實了吧!以母親多年的經驗和敏銳,如果我再不出去救場的話,恐怕我的詭計很快就會被識破了。
母親沖我抖眉,聳肩,我不自然地打了個噴嚏,以此來掩蓋我焦躁的內心。
嗯,好像是這個道理。
臨走前,母親終於看了我一眼。她拉起我的手,對左凡柯說:「月兒男朋友,我和月兒說幾句話私房話,你不會介意吧?」
母親接著問左凡柯的老家是哪裡的?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月薪多少?有車嗎?有房嗎?這樣一堆的「老媽見女兒男朋友保準會問的問題」。
後來,顧西西笑著笑著就睡著了,就算是睡著了,嘴角還掛著安詳的微笑。
於是很自然的,男朋友人選就落在了顧西西和左凡柯的身上。
「當然是被耍了呀!你真以為他是在向你求婚?這完全不是他的風格嘛!我早就說過,你不是他的菜,你竟然到現在還不死心,哈哈……」顧西西悠遠的笑聲加劇了我心中的怒火。
他問得對,我從來就沒覺得愛情對於我來說有多麼重要。但在不知不覺中,它似乎和_圖_書已經在我心中佔了很大的分量,為了它,我甚至可以說出「不寫小說」這樣的毒誓。
我答應母親,在她離開之前,我一定會帶來一個如假包換的男朋友給她過目。說大話容易,做大事卻難啊!
我實在不想麻煩左凡柯,因為我沒有把握他會答應我的請求。顧西西就不同了,他是我的死黨,為了我,他死都願意,更別說是受點兒委屈了。
我喉嚨中的痰阻塞了我說話的自由,我坐起身來,清了清嗓子說:「這是她告訴你的?既然這是她的心愿,為什麼她從沒對我說過?可見你在撒謊。」
我實在看不過去,捂著流血的心臟給他蓋上了被子。
我怕他在母親面前演戲太過投入,最後假戲真做了,所以故意試他一試。
我跺著腳,說:「您還是我媽嗎?哪有母親這樣咒自己女兒的?」
另一邊顧西西早已笑倒在了地板上。
已經是後半夜了,我陪著他們熬黑了眼圈,最後實在撐不下去了,便回卧室睡覺。我退場時,他們還在熱火朝天地乾著杯呢!
最後,在母親的好言相勸、威逼利誘下,我們被硬生生趕出了家門。
我補充說:「他的意思是剛剛……剛剛來的時候經過樓下,覺得樓下的風景特別好,你說是吧?是不是?」
母親大人向我解釋牙口不好的原因。我說,這個原因我也知道,不就是不好好刷牙嘛!
我收起手鐲,朝他狂奔而去。在距離他大概半米處,我突然站住,歪著腦袋,叼起手指,問:「左凡柯,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一刻,時間似乎停止,周圍的一切動作彷彿全部凝固。
我點頭,當然啊!否則還怎麼叫談戀愛?
他回頭看看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臉無辜。
在我快要崩潰和抓狂之前,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雪。這場雪及時地緩解了我們三人之間的矛盾,阻塞了想要爭吵的慾望。
我萬萬沒想到事情的進展會是如此順利,激動之時一下便跳到了他的身上,後來自覺不妥,才狼狽滾了下來。
不過,他是怎麼知道送機時間的?
我欣喜地跑到廚房端醒酒湯,卻發現鍋里的水已經全部熬幹了。
「什麼嘛,就是假裝一下,把我媽糊弄過去。她過幾天就要走了,我不想她為我擔心。又不是來真的,你用不著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吧?」我滿臉黑線,早就該料想到以他的高規格是絕不會答應我的小請求的。
大冬天的,有家不能回,有覺不能睡,殘酷如親生母親這般,生活有點兒像走到了盡頭的滋味。
為什麼人家有名字,母親偏要叫他「月兒男朋友」呢?這個稱謂可真難聽!
他震驚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不怒自威。
從飛機場出來時,天已經放晴。躲在雲層後面的一點微弱的陽光照在我高高舉起的翡翠手鐲上,閃著綠色的光芒。
我回家時,母親還在睡覺,我想湊上前去給她一個遲來的擁抱,還有一聲「對不起」,但我最後還是沒有勇氣撲到她的身上去。我只是傻傻地站在卧室的門外,像一個無頭蒼蠅,左右亂撞。
哦,我揉揉眼睛,確實是:「可能下了雪,就不太認識了。」
十年前她離開時,我沒有來送她,我恨極了她。十年後,當我站在人流穿梭不停的飛機場大廳時,我突然覺得所有的愛和恨、悲傷和快樂在離別面前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送別

這時,母親已經翻身下床,以一種很妖嬈的姿態朝我走來。
母親似乎很滿意我帶過來的這個「優良品種」。盯著他左看了看,右看了看,上看了看,下看了看。那股子鑽研的精神頗有點兒名科研人員的味道。
母親去辦手續時,我問身邊的左凡柯為什麼也跟著一起來了。
他的眼睛閃爍著金子般的光芒,使我不敢抬頭看他。
「樓下。」
「你住在這裏這麼多年了,下一場雪,你就不認得了。可你的父親已經失蹤十幾年了,你確定再次相見時,還會認得出他?」
我識趣地站起來,低頭說:「小的遵命!」然後一路小跑幫他們買回了一打啤酒。
「我沒有喝酒,怎麼就醉了?難不成我的記憶出現了什麼偏差?」我盤腿坐下,陷入冥思狀態。
他踟躕了一會兒,蹲下來對我說:「你要是累了,我來背你吧!」
我趕緊讓他把我放下,他說算了吧。我問為什麼,他說:「保持著這個姿勢太久了,胳膊有點兒僵硬了,放不下來了。」
我搖搖頭,回去老老實實幹起了家務。
我停止了反抗,像一隻溫柔的綿羊依偎在他的懷裡,看著母親帶著微笑一點點向我們靠近。
我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揭開他神秘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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