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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戀的迷宮

作者:沙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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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月圓之夜的夢

第二章 月圓之夜的夢

這麼美的月圓之夜,真的會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嗎?
「安……安達,你現在在哪裡?」
和想象中的猥瑣、變態樣子大不相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很端正的青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還是想不出一個好辦法,可以自然地走出去。正在這時,身後卡座里的女生撒嬌說:「我想去看電影。」
我驚喜地看著他,沒想到連我隨口說過的話他都記得那麼牢!就是因為想陪我去聽講座,所以拒絕了隊友的慶功邀請嗎?
安達太好了,我不敢想象我有那麼幸運,可以在我喜歡上他的時候,也被他喜歡。一見鍾情的幾率那麼小,愛神難道會格外眷顧我們,將這雙份的奇迹賜予我們嗎?不,我很清楚,是我先追求安達的,是我拚命努力,才讓安達回頭看我,對我笑的。我害怕,總有一天,我怎麼努力都不再有效果,安達的視線會輕易隨著另一個人移動,他的心會跟著另一個人的節奏共鳴跳動,他的笑容只會為另一個人而展開。
他似乎有點兒不知所措了,愣在原地。我盯著面前重疊在我影子上的他的影子,也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鬧得太過了?
安達真的愛我嗎?
「安達你對我真好。」我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貼到臉頰邊,他的大手暖暖的,手背有點兒粗糙,弄得我的臉痒痒的。但,這就是安達的手啊,他的手指長度,他的掌心溫度,他手上因為打籃球而長出的老繭,都和「安達」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讓我眷戀,讓我心動。
我雖然放下了一開始如臨大敵的防備姿態,但我也不想貿然跟一個陌生人搭話,正打算舉步離開。
一瞬間,我又回到剛才眼前一黑,彷彿被全世界遺棄一般的黑暗情緒中。這種負面情緒壓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抵抗,就好像一個背了一座山的人,不可能不找東西來分攤自己身上那難以負荷的重量一樣。我也不由得把眼前這個剛剛見面的青年,當作可以分擔痛苦的夥伴了。
為了這次來之不易的約會,我特地去做了離子燙,把頭髮拉直。有一次,安達贊過廣告里的女模特一頭黑髮順滑亮麗。我也想讓他一臉讚歎地摸我的頭髮。
「我保證,你忙的時候我不會煩你。」
一陣電話鈴聲響了。安達突地站起身來,一邊向四周的觀眾點頭致歉,一邊快步離開放映廳去接電話。
「噹噹當……」
我不夠可愛。聽說中文系的系花是業餘的雜誌模特,身材嬌小卻有著標準的模特身材。
我又偷偷從盆栽縫隙中望出去,安達已經坐在位子上,掏出一份文件來看。
我不夠溫柔。曾經有幾次為了安達點了我不喜歡吃的東西而發脾氣。
我趕緊縮了回去。
騙人。
周圍再次響起各種各樣的歡呼、加油聲,還有叫著安達名字的聲音。奇怪的是,我竟然可以完全不在意那些刺耳的尖叫聲了。再怎麼叫,安達也只會回應我一個人的聲音,他只會對我笑。
安達好像生氣了,他硬扭著頭不肯轉,兩眼灼灼地盯著我,似乎一定要聽到我的答案。在他的眼光下,我突然覺得今天好沒意義……難得的約會,被我搞得亂七八糟。我好想哭,但我忍住了,我不希望情況變得更糟糕。安達沒有錯,如果我在這裏哭,他會怎麼想?我強忍著鼻腔里的酸澀,故意惡聲惡氣地說:「你是要看電影還是要看我啊?不看電影就走好了。」
從盆栽的縫隙中望出去,安達進來直接走到我們平時一直坐的位置,上面還放著我剛剛點的起司蛋糕。他只見蛋糕不見人,詫異地四處張望著。
我不夠善解人意。雨柔常常說我像還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只考慮自己。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冷靜?你是想跟我分手嗎?」
可惡!安達你怎麼在場上看別的女生?我氣呼呼地想著。
程鷺的話如驚雷一般炸響在我耳邊。
我也不想變成現在這種惹人嫌的樣子,但安達,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點兒安全感?像以前一樣,把我抱在懷裡輕聲安慰,好像我就是你最重要的珍寶……
越想越心驚,我突然發現,在我和安達的關係中,忘了確定一個最關鍵、最本質的問題——
手機屏幕幽幽地閃著光,提示有一則短消息未讀。
見實在說不動他,其他人也就放棄了,幾個感情比較好的隊友一人對他捶了一拳就算放過他了。
「安達!安達看這裏!」忽然,場上東南角傳來一個刺耳的尖叫聲。
「要不,你先去吧,我等你。」我笑著建議。
隊友起鬨說:「讓女朋友一起來啊,你藏得那麼牢,我們都沒機會見識美女啊!」
「叮鈴鈴……」
是的,雨柔早就說過,我和安達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總是那麼閃閃發光,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和他在一起,我總是格外幸福滿足又惶惶不安。別人也會像我這樣嗎?面對幸福,竟然開始產生了一種恐懼感,恐懼這樣的幸福有一天會結束……
安達說:「我更想把時間都給你。」
「程鷺。」他非常克制地捏了捏我的手指,就算握過手了。我只感覺到他手上的皮手套有點兒涼。
是怪物王子,咧嘴而笑的怪物王子!
圓月一直伴著我回到家。透過窗戶看到的月亮,和我在公園裡看到的並沒有什麼區別。我不由得想到,從很久很久以前,月亮就已經存在在那裡了,它用這種形態默默陪伴了地球數千萬年,到今天,我看到的樣子,仍然和數千萬年前它的樣子,一模一樣。這是不是很神奇的事?這麼古老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神奇的魔力,在它完全展現自己樣子的時刻,同時也釋放出力量,讓一些生物,也毫不吝嗇、毫不隱瞞地展露出自己真正的樣子?
視線落到手邊的那本書——《怪物王子》上。一半露在月光下,一半還掩在陰影中,那一半暴露在月光下的,正巧是王子的臉,銀色月光彷彿在他臉上形成了反光的光暈,讓他看起來就像活https://m.hetubook.com•com的一樣。一陣戰慄沿著我的背脊爬了上來。我自嘲地笑了笑,把書翻了個面,爬上床睡覺去了。
但事與願違,我越是想從中找到可以確信的東西,我就越是不自信。我越是想在這些回憶里找到安達愛我的證據,這些證據就越是看起來不夠有力。
我打開消息。
他說他有點兒事,先走了。他說我們彼此都冷靜一下,下次見面再談。
今天的一幕幕就像幻燈片一樣不斷在我眼前重播:安達一次又一次離開我的身邊,就像一個真實的寓言。他不會再陪我到劇終,而是把我一個人留在漆黑的電影院里;即使有電話,有先進的通訊工具,他仍可以用說謊躲避我,讓我滿世界抓不到他,就像滿世界也抓不住一個實體的聲音頻率一樣。
看到這一幕,場上的歡呼變成沮喪的叫聲,我卻像被陽光照耀著的向日葵一樣昂首挺胸,追著安達不停給他加油鼓勁。
「安達!安達!看這邊!」
微妙的、帶著文藝腔的話語,如果是另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轉身就走。但這個青年,可以把這麼「超現實」的話說得十分誠懇,讓你覺得他心裏就是這麼想的,甚至不由得產生共鳴。
你知道安達是誰嗎?他是安必信集團的獨生公子,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再加上他那張臉,這種人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明追暗戀!放在我們學校,簡直就是茫茫黑夜裡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不知道有多少飛蛾奮不顧身地想靠近。理莎,你和他根本不在一個世界,和他在一起你會很辛苦的……
「那說明,他不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我哭笑不得地用手絹輕輕點過他的臉頰、下巴。
「理莎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跟我一起進去?」安達疑惑地問。
就在我發愣的時候,有人拍拍我的肩,問道:「小妹妹,你在這裏幹什麼?」
「啪!」我掛斷了手機,耳機里安達焦急的呼喚一下子被切斷。我靠著牆緩緩蹲了下來,埋首在雙臂間,淚落如雨,心痛如絞。
晨風吹在身上,有點兒涼涼的,身上起了雞皮疙瘩。我知道,這不僅僅是涼風的關係,更多的是出於一種恐懼。
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就不知不覺又坐回了石凳上。他十分體貼,並沒有坐到我身邊來,而是站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既不會太過親密,又不會妨礙說話。
彷彿從胸口被生生挖去了一塊一樣,急促的呼吸嗆到了氣管,我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撕成一片片的心臟也咳出來一樣。我掙扎著直起身,扶著牆,慢慢地向「等一個人的咖啡」那盞溫暖的店燈走去。
安達有點猶豫:「看電影?不是說好在店裡等的嗎?為什麼突然想去看電影?」
狠狠心合上眼,切斷臆想中的片段,眼前一團黑,只感覺到淚水因著地心引力的作用不斷滑落。
我們素不相識,但我對他一見鍾情,定下次日之約。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來赴約,只好從中午等到黃昏。「等一個人的咖啡」,我之所以如此鍾愛這個地方,難道也是一語成讖?註定我只能傻傻地等著安達……
「理莎。」安達緩緩地開口,「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先不要見面,各自冷靜一下好嗎?答應我,你會自己叫計程車回去,好嗎?」
猝不及防之下,我「啊」的一下尖叫起來,根本顧不上看對方是誰,像只兔子一樣從長椅上跳下來,赤著腳往回家的路走去。
因為他不像南瑾一樣會事事遷就我,他不會像南瑾一樣等我三個小時卻毫無怨言——因為安達太忙了,太好了。
路過「等一個人的咖啡」店時,我停住腳步,看向那個我們的專屬座位。潔白的桌布上現在只擺著一個孤零零的白瓷瓶,可能是經過了一天,那支玫瑰蔫頭耷腦,甚至落下了幾片玫紅色花瓣,襯著白色桌布,像傷口流出的血一樣悲哀莫名。
但天不從人願,美容院里的技|師竟然用藥水用過量了,燙完后我就像只落進水裡的加菲貓一樣,頭髮細軟無力,完全沒有健康亮澤的感覺。
我說不出是因為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糟糕的髮型,支支吾吾沒法回答,只好故作任性地說了一句:「反正我就是想看電影。來不來隨你。」
突然世界變亮了,我耳邊一下子充斥了周圍人群發出的喧嘩聲,我張嘴,想喚住他,但我不知道是聲音暗啞根本沒有發出,還是周圍太過吵鬧,他根本沒聽見。他目不斜視地走向停在咖啡店門口的跑車。
掛了電話,看到安達眉心緊皺,嘆了一口氣,我的心也像被揉成一團的紙一樣。只見安達結了賬,匆匆離開咖啡店,我也偷偷跟了上去。
「成熟?是啊,你馬上就要畢業了,就要踏上社會了,成熟的魅力姐姐們到處都是,我這個還在學校里的黃毛小丫頭根本沒吸引力了,對不對?」
證據嗎?
忽然,一隻拿著水瓶的手從後面伸到我面前,安達向我撒嬌:「手太滑,水瓶打不開。」
我就像一個最精細的技|師一樣,把我和安達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掰開、揉碎,攤到眼前一點點撿取。就像河灘邊的淘金者一樣,面對一地沙礫,想要從中找到一點兒閃耀的金片。這閃耀的金片,就是安達對我的感情。
是月亮。
「你別管啦,我一會兒就進去。」
安達驚訝地看著我,彷彿不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是的,我太不懂事了,安達他難得抽出時間來見我,我卻把一切都搞砸了。可是,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希望安達見到的我都是完美的,我怎麼能讓他看到我現在這個傻傻的樣子?安達總是說:「理莎最可愛了,理莎最漂亮了。」那要是我,已經不可愛,不漂亮了……要是我,讓安達失望了……
安達。
我的戀愛魔法時間已經結束。安達就像一輪嶄新的太陽,終於和圖書離開我,升到新的天空中,繼續發光。而我,沒有安達后,只能迎接無可避免的黑暗永夜。
剛開始的半個小時,我自信滿滿,堅信打不通電話的安達,肯定會來找我,我甚至已經想好,見到他的第一眼,我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我擔心我會哭得太丑,不討人喜歡。但很快,半個小時過去了,安達還沒有出現。我開始有點兒坐立不安。一個電話的時間,安達能把車開出多遠?他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嗎?我幾次咬著牙想把電池按回去重新開機,最終還是咬牙干坐。也許我潛意識裡,害怕安達通過電話,三言兩語就抹殺掉我們之間的關係,連最後一面都不來見我……這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如果我死等下去,也許安達會心軟,會出現。只要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又怎麼會讓他走?
一種對未知的、善惡未辨的對象的恐懼。
我們只能靠打電話聯繫,甚至,連打電話的時間都越來越少了。
「最後說一句。」他走了一段路,又回過頭來一臉認真地看著我說,「像今天這樣的月圓夜,實在不適合淑女出來夜遊。碰到我這種只是稍微有點兒控制不住情緒的人還好,萬一……遇到一個控制不了的人……」我沒聽清他指的是什麼,出於禮貌,點了點頭。
安達沖他們做了個鬼臉:「羡慕嗎?」
「真的?」
我什麼時候把天花板塗成了藍色?我揉揉酸澀的眼睛,還沉浸在夢境的餘韻中。當我意識到,這根本就是真的天空,我沒有睡在我的卧室里、我的床上時,我一下子坐起身來,心臟撲撲直跳。
裁判吹了一聲長哨,表示暫停。
「汗。」某人得寸進尺地要求。
「感謝各位的光臨,今天的營業時間已經結束,希望下次還能為您服務。」接著是一陣悠揚的旋律。
我一方面對這樣的舉動感到羞澀,另一方面我卻又感到自豪,好像一個擁有珍寶的小孩一樣,迫不及待地想向大家炫耀。是的,安達是我的,只有我可以和他這麼親密,他的頭只會靠在我的肩上!
「呵呵。」他的笑聲讓我的耳根紅了起來。笑什麼笑,我就是吃醋不可以嗎?哼,我這個正牌女朋友都沒發聲,那些鶯鶯燕燕憑什麼正大光明地叫他的名字?
我在那張幾乎可以說是專座的桌前,心神不寧地攪拌著面前的巧克力碎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黑貓風鈴時不時被搖響,可我要等的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
我沒有把握。
「10號太帥了?是誰?」
一條,兩條,三條,四條,五……我百口莫辯。我想轉身尋求安慰,而法官——安達,永遠缺席。
我猛然驚醒,安達一直沒有回來!
我們從來沒試過在人前做出這麼親密的動作,雖然除了肩膀外,安達沒有碰到其他地方,但從距離稍遠的地方來看,會覺得他是從我身後完全抱住了我。意識到這一點,我的臉「轟」的一下,像原子彈爆炸一樣升起一朵紅艷艷的蘑菇雲。
我覺得自己可能碰到一個不正常的傢伙,非常警覺地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去。
可是甜蜜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暫。
霓虹燈明滅,路人喧嘩,車水馬龍,喇叭聲起伏,四周的嘈雜聲似乎漸漸離我遠去。我只覺得自己在一片空曠的平原上緩步而行,前後左右寂無人煙,前無去路,來無歸途,沒有那個人,我就是這個孤單星球上最孤單的人。
我隨便擦了擦臉,打算起身回家。睜開眼,卻看到眼前有一條素白的灰白格子手帕。
安達還是搖頭:「你們去吧。」
看看,別人都繞過你傳球到籃下了!那隻「花孔雀」肯定是敵方的秘密武器,只有你這個笨蛋會中人家這種下三濫的「美人計」啦!
我控制不住,想撲到安達懷裡哭。
我也很想向它們眨眼示意,可我不敢合上眼瞼,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只要眼皮微微顫動一下,就會滾落下來。
沒有王子,沒有安達,什麼都沒有。
青年把自己的心情娓娓道來,我這才理解,他剛才所有完美的表現,都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製造一個無懈可擊的面具。我下意識想到了面對安達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面對他時,我總忍不住要拚命表現自己好的一面,甚至在跟他約會時,我都控制住不去上廁所。每次他送我回宿舍后,我都要仔仔細細回憶檢討自己一天的表現,看有沒有做出什麼讓他討厭的事來。
通常,他會匆匆說句「過會兒給你電話」,於是我就花一個下午的時間愣愣地對著手機,痴痴地等他的電話。有時,會等到12點以後,有時,等著等著,手機就沒電了。我有種感覺,他甚至已經不在這個地球上了,我們的聯繫,必須要通過浩瀚的銀河,到達飄渺的宇宙盡頭,從那裡才能傳來隻言片語的信息……
我摸索著來到安達身邊,銀幕上的光映在安達眼裡,一片璀璨,他看著我,小聲問:「理莎,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嗎?怎麼突然想來看電影,還……」
商店紛紛關門打烊,霓虹燈一盞接一盞悄悄熄滅,彷彿無數雙眼睛靜靜閉起。我無處可去,晃蕩著來到不遠處的露天小公園。
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這個青年明明說的是自己的事,卻在無意中解開了我的心結。是該說他故意這麼做,還是,我們之間有著不可預料的緣分呢?
「手帕!」我急忙追上前幾步,漲紅了臉說,「洗乾淨還你。還有,我的名字,理莎。」
安達果然馬上就注意到了。他跑到我面前,我又故意把頭別向右邊,他又湊到我的右邊,我乾脆轉過身不理他!
我向他伸出右手。
悲哀一點點地湧上心頭,像溫柔的浪潮漸漸沒過胸口,水霧蒙上了眼睛,遠處的燈火幻化成一個個帶光圈的模糊光點。
「好恩愛啊!」他的隊友在場上起鬨道,原來暫停時間快到了。
籃球館里,正在進行本校的傳統賽事——各院系之間的籃球比賽,安達所在的計算和*圖*書機系對陣傳統強隊政法系。現在正是比賽第四節,關鍵時刻,雙方你來我往,只見橘紅色的籃球在他們手裡神出鬼沒地傳來傳去,戰局完全白熱化了。
安達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聽話地進去了。
「我也很想在這樣的時候,找一個人來傾訴我不安的心情。」他再一次開口,「如果這眼淚,是因為聽了我的故事感到悲傷而流,那我該多麼幸福。」
我把自己放到審判席上,起碼有一百個律師站在我的對立面,向我陳述安達不可能愛我的理由——
我紅著臉把手絹擲到他身上:「自己擦。」
突然,我覺得肩上一沉。隨即,我馬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安達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本能地想逃開,內心卻太過貪戀這麼親密的相處時間。
我心中一震,仍然不放棄地問:「那如果,我就是要他呢?」
這裏最近的電影院只要步行就可以到了,安達一路目不斜視走得飛快,我在後面遮遮掩掩一路跟蹤,差點兒被他甩開。看到周圍的行人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樣子,讓我更加難過。本來明明可以是我挽著安達的手,像他們一樣,悠閑地在路上散步過去的,現在卻弄成這個樣子。
我腦中靈光一閃,趕緊撥了個電話給安達,約他在電影院見面。
怎麼辦?現在出去嗎?情況好像比剛剛更糟糕了,他看到我一定會馬上注意到我奇怪的頭髮的!
「不,我們只是彼此傾訴了一下而已。」他仍然保持著他完美的風度。
「安達!再進一個!」
安達。
我嚇了一跳,三更半夜,哪裡來的人?還有,現在誰還用手帕?最奇怪的是,這個季節還戴著皮手套,不覺得熱嗎?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等一個人的咖啡」。
「誰會說?別在意,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像我愛他那麼愛我嗎?
「不生氣了吧?」安達笑嘻嘻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說話時帶起的微小震動隨著我們接觸的地方完全傳達給我,弄得我痒痒的。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說:「在這個滿月的夜裡,我們總是特別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嗓音十分獨特,聽起來沒有什麼高低起伏,就像現在的夜色一樣陰冷低沉,但神奇的是,聽起來並不討厭,反而會讓人莫名地產生一種安全感。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完全陌生的人,我想離開,又不好意思打斷他的話。要對這麼一個讓人頗有好感的青年做出不告而別的冒失舉動,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個黑貓風鈴響了。我條件反射般地望去。
拿著手帕的手,戴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
我拚命點頭,用手帕拭去眼角不斷滲出的眼淚。淡淡的薄荷味也有鎮定心神的作用,讓我覺得稍微好受一點兒。如果說剛才的悲傷是驚濤駭浪,讓我六神無主的話,那麼現在的悲哀,就溫和多了,彷彿是一條水面平靜的大河一樣。可即使波平浪靜,我也知道,河面下仍然有著洶湧的暗流。
我的腦海中閃過這兩個字,瞬間變空了,好像一個巨大的中空的銅鐘一樣被這兩個字敲得噹噹作響。
實在氣不起來了,我用手絹擦了擦水瓶上的汗,擰開蓋來遞給他,「快起來喝水吧,你不害臊我害臊呢。」
安達皺起眉頭:「理莎,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你這樣逼我,我也沒辦法給你一個確切的時間。畢業的事還有找工作……」
受到城市燈光污染嚴重的夜空,像一匹藍黑底子的綢緞,上面稀稀疏疏地散落著幾顆猶如碎鑽的小小星辰。我根本不認識這些小星,但它們不斷向我眨著眼睛。
我任眼淚肆意流淌。忍了很久的熱淚,反反覆復滲出又拚命忍回去的熱淚,滑過嘴角,似乎連味道都變得格外咸澀。
「真的沒關係嗎?這是你最後一場籃球賽了,不和大家一起慶功沒關係嗎?」
「喂?」聽筒里傳來安達的聲音,我激動地想叫住他。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換了個問題。
我想把手帕還給他,可意識到自己剛才已經把手帕整個沾濕揉皺了之後,我也不好意思就這樣還回去了。他似乎並不介意,就向我略一點頭致意,準備離開。
我怯怯地問:「要是那個人接受不了呢?」
他似乎還有點兒不放心,再次叮嚀:「下次,千萬不要一個人在月圓的時候出來。因為,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不是分手,理莎,你冷靜一點兒。」安達繼續勸導我。可我已經完全被排山倒海的恐懼感和不安全感壓倒了。我對著話筒哭著喊道:「安達!我現在在『等一個人的咖啡』店等你!你要是不來,就如你所願,分手吧!」
「是啊。」安達點了點我的鼻子,「你上次不是說,今天有一個講座你很想去聽嗎?我們先去吃飯,應該還來得及。」
安達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我還需要厚臉皮地向他確認嗎?
一開始,我還可以忍耐,我對自己說,要像自己答應過的那樣乖乖的,不要給安達添麻煩。但時間一長,原本的不自信就像瘋長的雜草一樣,從心中蔓延開來。
不知不覺,我趴在桌上睡著了。夢中,我又回到了那一天。醒來時,對面坐著一個白衣少年,那就是讓我心臟奏出隱秘節奏的那個命中注定的人。他沉靜地翻著書,一瞬間我想到天荒地老。當他抬起臉,卻不是我熟悉的那張臉。
……
被他這麼一說,我才看了看夜空。天空彷彿被剪開一個圓孔,從圓孔上面打開探照燈一樣,今夜的月亮又圓又亮,照得周圍緩緩飄動的霧氣如同銀紗一般,通透美麗。
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我沒逼你!我在逼我自己!我每天逼自己要起床,要去食堂,雖然知道那裡已經沒有你陪我了;我每天要逼自己去上課,雖然知道這條路上已經沒有你的身影了;我每天要逼自己早點兒睡覺,因為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你……」
看看時間,已經快到約定的點了,我也https://m•hetubook•com.com無心跟美容院糾纏,含著淚,匆匆買了頂小帽子戴了,就飛奔去「等一個人的咖啡」店裡等著。
我驚慌地看著周圍,只見天空剛剛微露魚肚白,周圍的物體都沐浴在一片晨光中,而我正躺在一張長椅上,穿著睡衣。怎麼可能?我昨天明明是在自己的床上入睡的,睡前還讀了一會兒《怪物王子》,我記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搞錯。現在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地方?難道……是我不知不覺在夢中走過來的?不可能,夢中的我會飛。難道我真的是飛過來的嗎?或者……現在根本還是一個夢,我還沒有醒過來呢?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疼!但周圍的景象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安達馬上笑著向我跑來,我從地上拿起一瓶水,沒好氣地遞給他。我故意嘟著嘴,偏著頭不看他,渾身都散發著「我很生氣」的訊息。
腦海中,忽然響起雨柔的勸告:
從死刑改為死緩的犯人是什麼心情?應該就和我一樣,鬆了一口氣以後,又有一陣絕望湧上心頭吧。
「如果你已經那麼有把握,就更應該努力去嘗試一下。抱著空虛感活下去,還是賭賭看他是不是你要的那個人,你會怎麼選擇?」
我仔細打量著周圍的景色,想找出怪異的地方,來證明這裏其實是和現實不同的夢境景色。可我越看越心驚……雖然和昨晚黑夜中看起來有點兒不一樣,但我還是認出了這是什麼地方!我捂著嘴巴,控制住自己不要驚叫出來,但身體還是不停地顫抖,額頭也滲出了冷汗。是的,昨天,就是在這裏,我遇上了那個奇妙的青年——程鷺!
恐懼如浪潮一般湧上來,被遺棄在黑暗裡,這是我早已有所準備卻又最害怕面對它的結局……
一聽這話,我也有滿腹委屈。安達總說,過段時間就好了,我也因此,拚命努力忍耐寂寞。但真的不行,沒有他的日子,一天也很難熬過去,一分一秒都漫長得讓我不知道做什麼好。沒有安達,我都不知道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按時上課還能做什麼。安達把我的魂都帶走了,他說再過一段時間就好,我也一直這麼安慰自己。可我忍不住了,我想問——
「是安達!安達!安達!」
我真希望這個名字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叫!
看著我眼冒「星星」的感動模樣,安達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接下來我會很忙,所以……現在要盡量陪你。」
矇矓中,我彷彿看到怪物王子就站在我的床邊,對我微笑。他說:「跟我來。」
「不用忍耐,任何時候你覺得寂寞,都可以找我。你對我來說,永遠是第一位的。」安達柔柔的聲音,伴著溫馨的五月微風,成為我腦海中最鮮明的記憶。
正像他說的那樣,安達越來越忙了,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是,我趕到他的宿舍、教室門口,只能看到他的同學一臉抱歉地說:「他剛走。」
我……
「他們會說我管你管得太緊,不給你自由時間的。」
黑暗中,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什麼叫各自冷靜一下?要多久?」
說是小公園,但不過是個開闢出來讓行人歇腳的小小綠化帶。在昏黃的路燈光照耀下,青石板凳泛著冷冷的光。我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仰頭望向天空。
你看,他正向我招手,腕上系著一條小碎花手絹——那是我的。
我心有不甘地把手裡的手絹當成安達的手臂狠狠地掐來掐去,以泄心頭之憤。
昨天的滿月,真的有不可思議的魔力!
對,看電影。一片漆黑中,安達也許不會注意到我的樣子。
「可能,我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我趕緊買了一張票,也跟進電影院。
「不過我想,一定會有人可以完全接納我們原本的樣子,在遇到這個人的時候,我們也要更加勇敢,讓他可以看到我們真正的樣子。」
「叮鈴!」
我咬咬牙,打電話給他:「你先進去吧,告訴我幾排幾號。」
誘發尖叫聲的始作俑者,還用多說嗎?不就是學校里的「白馬王子1號」,我的男朋友——安達。
「你在無理取鬧。」安達轉過頭,表示無法溝通。
我失魂落魄地走齣電影院,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裡。反正沒有安達,哪裡對我來說都一樣。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剛才跟在安達身後的那一幕幕又出現在眼前,心裏一酸,甚至覺得那種一路遮遮掩掩的狀態,都比現在要幸福,因為,眼前有安達。
「理莎,你今天有點兒不對勁,跟平常不一樣。是因為我最近陪你太少了嗎?」安達猶豫著說,「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不過現在事情真的很多,我也沒辦法。我保證過段時間就好了。」
我毫不猶豫地跟上去了。奇怪,我似乎知道這是在夢境中,所以做什麼都沒關係。我慢慢騰空,跟著怪物王子飛上半空。我也曾經好幾次夢到飛行,但這次的感覺格外真實,失重感、風吹在臉上刺刺的感覺,都讓我覺得我真的在天空中飛一樣。
「謝謝你。」我真心地露出一個微笑。
就這樣,在和他的談話中,我的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男生熱情的加油聲不斷,愈加炒熱現場氣氛。可惜,時不時冒出的女生尖叫破壞了原本應該完全被雄性佔主導的運動場面。
不,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下次,千萬不要一個人在月圓的時候出來。因為,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我不夠體貼。安達感冒時還是室友提醒我才發現的。
安達又沉默了一會兒。
他的黑色短髮也好,比例完美的五官輪廓也好,高挑的身材也好,哪裡都挑不出一絲毛病。他的眼瞳黑而大,直直地看人的時候,彷彿要把人吸進去一樣,但也不算出格,只能說是充滿魅力罷了,更何況,他現在還戴了一副銀色細邊框眼鏡,斯文氣質蓋過了他身上的魔性吸引力。
在我不遺餘力的呼喊加油聲中,在安達明星般耀眼的表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中,計算機系毫無爭議地拿下了這場比賽。
安達愕然地抬頭看去,只見一隻「花孔雀」正搔首弄姿地向他揮手。
是安達。
「再過一段時間到底是多久?一天?兩天?一個星期?」不知不覺,我說出了心裏的疑問,口氣怨懟。
剛才的跟蹤已經讓我筋疲力盡,我現在只想在黑暗的電影院里依偎著他,我想我的口氣一定非常不耐煩,但我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了。
安達買了票在門口等。
恍惚間,我彷彿又回到了我第一次約他的場景。
這一切,就像每天都固定上演的劇目一樣,準時出現,但這個舞台上最關鍵的主演,偏偏缺席。我以為愛情魔法會始終新鮮,但原來,今天就到了保質期了。
話筒里傳來淺淺的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幾秒鐘后,安達平靜地說:「我已經在學校里了,你呢?」
賽后,其他人要安達一起去慶功,他看了看我,聳聳肩拒絕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出現在他面前。
「我也在忍耐啊,理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要成熟點兒。」
我不由自主地回嘴:「讓那些叫你名字的人去開好啦,你是誰啊,我又不認識,哼!」
他一米八的個頭在籃球場上不算特別高挑,但他完美如希臘雕塑一般的五官還是輕易吸引了99%的女性視線,連敵對方的女生都有人忍不住「背叛投敵」,時不時因為他帥氣十足的進球而發出「花痴」的叫聲。
我躊躇了一會兒,只好接下他手裡的手帕,也不敢往臉上抹,只是折起來在兩頰上摁了摁。手帕的手感很好,靠近鼻尖也聞不到什麼異味,只有一股似有若無的薄荷冷香,可能是和醒腦劑之類的東西放在一起的關係。
他帶著我穿透夜幕,一下子迎面撞上了太陽,劇烈的陽光刺得我不安地眨動著眼睛,就像聚焦不準的鏡頭在拚命調試一樣,周圍的一切忽然模糊了,然後又慢慢清晰……
不想接到解釋、拒絕、委婉告知的電話,我拔下了手機的電池,不管他有什麼理由,我準備破釜沉舟,在這裏死等。
由於我們原本沒有看電影的打算,買票進場時電影已經放了一會兒,整個放映廳黑漆漆、靜悄悄的,冷氣呼呼地吹著。
「不行,她是我一個人的。」安達假裝生氣,把我藏到背後。我卻因為他這句類似玩笑的話而紅了臉,心裏比吃了一瓶蜂蜜還甜。
「是啊,一直戴著假面具,就會產生空虛感。你總是會擔心,要是有一天,假面具壞了,要是有一天,他看到了真正的你,這段關係還能繼續下去嗎?」他繼續說著。
「我在無理取鬧……安達你根本不懂我……」我拚命咬著嘴唇,感覺到唇齒間咸腥的血的味道。我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黑暗的四周反而冒出星星點點的白光,我努力呼吸,卻還是有種吸不到氧氣快要窒息的恐懼。安達,你怎麼會這麼說我?
我心頭一涼,等我自己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躲到咖啡店的盆栽間隔處了。
我只好尷尬地站在原地,胡亂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痕。他看到我的動作,微微上前一步,正好踩在我的心理警戒線前,十分紳士地再一次遞出手絹。我抬眼一看,有點兒猶豫。他並不焦急,只是那樣站著,也不催促。他臉上的微笑,簡直像是按照商業標準定製的一樣,讓人不由得想去親近。
對著落地玻璃窗,我上上下下前後左右地調整那頂新帽子,卻怎麼也調整不好,整個人看起來真是醜死了!我真不想讓安達看到我這樣……在咖啡店裡彼此面對面,怎麼也不可能遮掩過去……我正忐忑不安時,安達已經從門口的跑車上下來了。
「理莎,你聽我說——」
我從沒對安達說過,我24小時從來不敢關機,我怕安達會找不到我,遇上另一個女生。每次聽到他說出另一個女生的名字,我的心裏就像發生了一場八級大地震,所有自信、快樂全部被粉碎,一片狼藉,可我還是要裝出很不在意的樣子,免得安達因為我隨便吃醋而不高興。只要他知道一點點,我就開始惶恐不安,害怕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與我見面。
「我的工作,會經常接觸別人看不到的事件,經常要到不會有人去的地方去。因為工作關係,我已經習慣和所有人保持距離,因為我知道,最後還是只有我一個人回到無人的黑暗處。」
好不容易,我終於跟安達約好了在周末一起吃晚飯。
比賽重新開始。
天邊,一塊蛋白色的圓形光斑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看起來就像一個幽淡的影子,一塊剝落的斑痕,牢牢嵌在天穹。忽然,我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他曾說過的話,他對我露出過的寵溺的表情,他的一舉一動中流露出的細節。我像一個數學家一樣用種種愛情公式反覆推衍,想找到最後的確定的結論。
「可以來接我嗎……」我的聲音中已經不知不覺帶上了哭音,「我還在電影院里。」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電影不知不覺放完了。
在體育館通往宿舍的林蔭道上,我輕輕牽著安達的手,像盪鞦韆一樣搖啊搖。
還有什麼比挽救我們的關係更重要的事?
我一邊趕緊掏出手機來打,一邊緊緊盯著已經揚長而去的跑車車尾,那兩盞鮮紅的尾燈像野獸的眼睛一樣,很快匯入滾滾車流中去。
我猛地驚醒過來。仍然身處安靜的咖啡店中,咖啡店裡永遠瀰漫著的點心的甜香一點點地撫平我躁動的心,冰沙已經完全變成了一杯普通的飲料,連杯壁上的水珠都已經干透。我擦了擦眼睛,對面還是空無一人。
是安達!
我惱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把他的頭掰向銀幕,也小聲回答:「先別管這個啦,看完電影再說。」
「對啊對啊,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打比賽啊,安達你今年已經大四了!」
他灼熱的呼吸就噴在我的鎖骨上,他的熱汗滴在我的脖頸上,融進我因為緊張而沁出的汗水中,一下子滑下我的後背,融入棉布纖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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