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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惱地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能不傷到南瑾，又不違背我自己的心意。

「可是，南瑾……我……」

但南瑾實在是太強大了，每次都能整出兩邊都是四個子的情形，讓我堵了這邊堵不了那邊，只好恨恨地投降認輸。幾次以後，我也學乖了，乾脆放棄自己的布局，專心堵南瑾的棋子，凡是超過兩個連在一起的，全部封殺！一時間，棋盤上是短兵相接、硝煙瀰漫，黑棋和白棋糾纏在一起，根本沒有辦法形成自己的隊伍。不一會兒，棋盤就被填滿了，我也得意揚揚地接受這個「零」的突破。

「我們一定也會的。」安達用力地抱緊了我。在他緊實的擁抱中，我一直懸著的心似乎有了著落，被安達這樣抱著，彷彿連不安都會被擠開一般。

我點點頭。

我一直這麼想。要是他能選擇雨柔，那麼我們三個人，甚至，加上安達，我們四個人會多麼開心、幸福！

我趕緊提示說：「對啊，你不覺得雨柔，呃……比我成熟，又很靠得住，很有主見？對了，她還比我高挑呢。」為了促成這對好朋友，我要賣力地為雨柔「打廣告」。

南瑾搖搖頭，好笑地看著我，手上利索地把黑白兩色的棋子分開，放回各自的盒子里。

我不敢出聲。我想，王子一開始也是這樣吧，不管有多痛，多苦，都不願意離開王兄身邊。那到底，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王子才會做出變身成魔的決定呢？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變成怪物后，必須離開親人還要痛苦的事情呢？老實說，我還是不懂……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略。」

「南瑾……」

我摸摸鼻子，「這就叫戰略！」

「安達……」終於，我開始吐詞不清起來，腦子像浸在溫泉里一樣，舒適得不想醒來。啊，這粉紅色的溫泉，不正是安達剛剛向我揭開的秘密嗎？不正是他濃濃的、甜蜜的愛嗎？我突然安下心來。隨即，墜入了無盡的黑暗夢境中。

「嗯。」他輕輕點了點頭，「就像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一樣。」

「南瑾，你太死心眼了，雨柔肯定比我好啊！」我仍然苦口婆心地想說服他。

南瑾已經從樓上下來了。他沉默地跟雨柔點點頭，雨柔臉一紅，飛快地朝我看了一眼，我嬉笑著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多逗留，飛一樣地逃開了。

安達的眸光閃爍了一下，認真地點點頭。

「可是，那一天，你忽然轉過身來問我：『你會摺紙鶴嗎？』

「兩個人怎麼玩？」

「怎麼回事？」安達連忙扯了幾張紙巾輕輕壓在我的手上。吸去這些血痕后，露出一個個細小的傷口。他抓住我的指尖檢查，果然，在指甲間有已經乾涸的血跡。

「搞不懂。」南瑾搖搖頭。

「只要吃了我，你就能變回人類吧……」因為烏鴉曾經說過，王兄那比任何人都還要為王子著想的「情感」能讓王子變回人類。

「這件事，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比你喜歡我還要久……你買下《怪物王子》的那天，並不是我們初次見面。」

「我辦不到……」王子的左眼流下了如血的眼淚，「讓我最痛苦的，不就是災難降臨在王兄身上嗎……然而王兄卻要我吃了你……如果王兄害怕我有一天變成真正的怪物而危害國家，那麼請王兄，在那一天，親手殺了我！」

「你呀，真是損人不利己。」

「不是邂逅。」他說，「這不是上帝安排的邂逅。」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到他懷裡。背靠著他溫暖的胸膛，我的心臟怦怦跳得極快，彷彿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安達……」

我搖搖頭。現在下棋激不起我的興趣了。安達眼一瞥，看到雨柔幫我帶來的旅行箱，上面放著那本《怪物王子》。

「不要，我要跟理莎在一起，這樣才能聽清楚。」

「你接過我的氣球，笑著換給了我一瓶水。我一下子，就被你的笑容迷住了。可我還沒來得及問你的名字，你就匆匆跑開了……」

我的心跳大大漏跳了一拍，可是，我最在意的安達的安危怎麼辦？

接下來的兩局都和這局一樣，我簡直如有神助。如果誰有「通靈眼」hｅtｕｂｏoｋ.com•ｃｏm，肯定能看到「五子棋之神」就站在我身後！

「你拿了我的棋子。」南瑾啼笑皆非地指出，「你自己的在這邊。」

「女孩間的秘密。」我嘻嘻笑著。

「坐著坐著就習慣了。」安達乾脆圈著我的腰，一雙手臂就像腰帶一樣把我圈在懷裡。他把下巴輕輕擱在我的肩上，說話的時候，呼出的氣就噴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我不管，我不能看著你這麼虐待自己！」

安達三兩步就把我抱到了一樓的客房裡。這裏似乎不是正規的客房，房間比較小，只有一張床放在正中。

我睡眼矇矓地擲出骰子，瞥了一眼后，拿起棋子就走了幾步。

但南瑾面上毫不在意，風度翩翩地站起身來，直視著安達，語帶雙關地說：「那麼，理莎就交給你了。」

「那你放開我啊。」

「相信我，理莎，今天晚上我守著你，你去睡覺。只要有一點點不對勁，我就把你叫醒，好嗎？」

「是的。在新生報到那天，我被同學惡整，穿戴著玩偶裝，在校門口發氣球。當時天很熱，我站在校門口，不斷把氣球遞給進出的新生們，他們有的人嘲笑我，有的人好奇地看著我，有的人接過氣球就隨手放掉，還有的人根本無視我，直接走過。就在這時，你走了過來。」

「我就要在這裏。」安達任性地不肯起來，他眼珠一轉，忽然提議說，「要不，你也可以換個位置啊，看不到我就能念了吧？」

讀到烏鴉使者勸王子恢復他的惡魔血統，王子卻用「可是我還是想成為人類啊」這句話來拒絕時，我沉默了一下。

「我不習慣……」我求饒。

南瑾疑惑地問：「你們在搞什麼？」

「雨柔很好。」南瑾繼續他一開始對雨柔的評價，「不過，雨柔不管有多好，我還是，喜歡你。」

啊，就是那本《怪物王子》，陰差陽錯地成了我們的定情信物……

南瑾說著，自己笑了下。隨著他的講述，我也想起了那次紙鶴事件。那時，不過是因為我是生活委員，所以理當對所有同學表示關心，沒想到……

……

他笑了，眯起眼睛，一臉溫和。不知道為什麼，看了千百次的表情，今天晚上看起來，格外讓我心安。

我和南瑾幾乎玩遍了所有的棋類，從五子棋到斗獸棋再到飛行棋，我也開始對勝負沒有什麼興趣了，只是機械地走出下一步，或者擲出骰子。

「王子太可憐了……」我抽噎著解釋。念書念到自己哭，好像有點兒丟臉，但我對王子的心情彷彿感同身受一般。因為，變成食人怪這種事，當然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那樣的我，將再也感受不到安達的氣息……那將是多麼可怕而無盡的孤寂。如果我的靈魂將在食人怪體內永存，那我要面對多麼荒涼而無望的未來！

「該你了。」南瑾點點棋盤。

安達似乎完全理解我的有感而發。他接過繪本，刷刷翻了幾頁，跳到後面去講。

「嗯，所有王子都會有個美滿的結局，就算是怪物王子也一樣。」我微微翹起嘴角。起碼，抱著期待，知道有一個美滿的結局，過程中許多痛苦，就都可以忍受，這大概就是公主和王子的童話，給人的最大安慰吧。

「啊……」我又打了一個呵欠，順從地拿起自己的棋子胡亂走了幾步。

我驚詫地問：「安達，你要幹嗎？」

南瑾搖搖頭，維持著同樣的聲調，緩緩地說：「我知道我要什麼樣的幸福。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想通這一點，我也不好意思繼續贏下去了，乾脆伸手把棋盤拂亂，對南瑾說：「五子棋有點兒玩膩了，不如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嗯？」我還等著南瑾放下棋子好繼續我的游擊大業呢，怎麼突然就贏了？我仔細看了看棋盤，才發現，我的黑子果然已經形成了兩條四個子的「戰線」。

「我會念得大聲一點兒啦。」

但我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場噩夢的開端。

安達突然臉色一變，抓住我的拚命想向後縮的右手，握到眼前，攤開一看，滿手血痕。

「嗯？」

「還記得我對你說的那句『你要幸福』嗎？我的心情，從一開始就沒變過。只要你能和安達幸福，我就會hｔｔｐs://www•heｔuｂｏok.com•ｃｏｍ開心。」

「換我了。」安達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向他露出一個微笑。

「去睡覺。」

好吧，我也不是傻瓜，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這種小概率事件，我心裏也清楚，根本沒有什麼「五子棋之神」，站在我身後的，不過是偷偷為我著想、一步步引導我下在正確的地方的南瑾而已。

我沉默了一下，發出艱澀的聲音：「可是，如果……」

「後來，我打聽到你的年級、班級，還有名字。可我一直鼓不起勇氣來和你說話。你根本不知道那個穿玩偶裝的人是誰，我怕貿然搭訕會給你留下莽撞的壞印象。我常常不自覺地在你會出入的地方盤桓，希望有一天能和你自然而然地認識。可是，好多次和你擦肩而過，你也毫無反應，讓我十分氣餒。」

「我已經給我叔父打過電話了，他可能會認識一些奇人，看會不會有知道食人怪底細的人可以幫忙。所以，你一定要堅持……」

「這麼說，是你先愛上我的？」我迷迷糊糊地問。

「可即使這樣，我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怕這個機會會被我搞砸，只好留下書，匆匆逃開。」

但是，在今天這個晚上，在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撮合他和雨柔時，他終於明白地說出了他對我的心意。他明知道我不可能放開安達，重新選擇他，為什麼一定要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呢？

安達用力握著我的手，眼神炙熱地凝望著我，他專註的神情甚至讓我忘記了手上的疼痛，也默默地回望著他。

「也許，知道遠方那個最重要的人在思念自己，也就夠了。」安達輕拍著我的肩膀。

但經過剛才和雨柔的一番談話，我忽然開始反省——我是不是太傲慢了一點兒？

我喉頭哽咽了一下，為什麼，為什麼他和雨柔都那麼死心眼呢？連說出的話都這麼相似。只要喜歡的人幸福就好，哪怕和他（她）牽手的人不是自己，自己也會笑著送上祝福，哪怕每一次看到他們都會像小美人魚走在刀尖上一樣不斷疼痛、淌血，也不會後悔和悲傷。這麼偉大的感情，為什麼卻得不到同等的回報呢？我忍不住勸道：「南瑾，為什麼不試著和雨柔……說不定，你也會覺得幸福呢？」

「理莎，你這是在幹嗎？」安達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你的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麼要自己掐自己？」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臉上濕漉漉的，安達正用紙巾幫我輕輕擦去淚痕。

「為什麼王子一定要變成魔物呢？變成魔物，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和王兄在一起了。」我抹著眼淚，輕聲說。

我還想再掙扎一下，安達摸摸我的頭，說：「你看，睡意都沒有了吧？」

看到安達這麼堅持，我也有點兒動搖了。其實，我確實已經到極限了，眼皮彷彿塗了強力膠一樣，每次上下眼瞼一搭上就得費好大的勁兒，才能再把它們分開。不知道是哭得太久還是睡意太濃的關係，我看到的東西都帶著一層模糊的光暈，好像在夢境里一樣。

聽到他這麼說，我一激動連忙問道：「這麼說，你早就知道雨柔喜歡你？」

「理莎，是你喚醒了我心中沉睡著的那一塊領域，是你喚起了我的柔情和愛心。所以，它就只認你一個人。其他人再好，也走不進我心裏。」

「不算不算。太簡單了！」我怎麼可能被這樣一個答案糊弄過去呢，趕緊趁勝追擊問道，「我是說，假如拿雨柔跟我比的話？」

安達說著，臉上露出夢幻般的笑容。

「呃……跟你比……」南瑾有點兒傷腦筋地皺起眉頭，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著太陽穴，似乎在想怎麼樣說比較好。

奇怪的是，南瑾就算輸了也一點兒都不沮喪，仍然保持著溫和的笑容，時不時還抬抬眼鏡，鼓勵地看我一眼。

我聽到他的建議，不由得雀躍起來。半夜，一盞燈，兩個人，為心愛的他讀故事，聽起來很浪漫呢。

就在這時，南瑾輕輕笑了一下。我看向他，他卻微微側過臉，低下了頭。他的表情被眼鏡和劉海的陰影遮得嚴嚴實實，我只能看到橘黃色的燈光照在他的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髮上形成一個溫暖的光暈。他一邊隨手擺弄著棋子，一邊輕聲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當然，沒輸過的人根本不懂啦。」

聽了安達的話，我瞪大了眼睛。什麼？我在之前就跟安達見過面嗎？

南瑾心疼地看著我。

我吐吐舌頭：「你知道，我根本下不來什麼圍棋。」

南瑾低頭笑了一下。他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和平時的溫和有點兒不一樣，充滿魄力。他雙眼緊緊直視著我。從沒見過一貫溫潤如玉的南瑾露出這種很有男人味的表情，我被他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心臟忍不住撲通撲通加速跳了起來。

「大家都希望能得到幸福啊。」

我挑釁地瞥了南瑾一眼，忍不住催促他：「再來，再來。」

「嗯？」我不太明白地看著他。

我安心地嘆了一口氣說：「所有的故事都是這樣，當中經過再多痛苦，最後也會雨過天晴，來個大團圓。」

一隻被黑色棋子包圍的白色紙鶴。

「一直一直一直……」

「真的會叫醒我嗎？」

王子鮮紅的眼中湧出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然而只要一想到在掌心上，王兄的名字會永遠與自己同在，王子便能笑著和王兄道別。

「絕對，我保證！」安達看我還在猶豫，乾脆蹲下身，一把把我橫抱起來。頭一次被人公主抱，我一下子漲紅了臉。

安達的眼裡充滿了柔情，把我的手背貼在他的臉頰上，我感到手背貼上去的地方暖暖的，啊，是安達臉紅了嗎？

「理莎，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跟我說話？」南瑾的聲音幽幽響起，「呵，我想你可能不記得了。對你來說，只是很普通的一句招呼，對我來說，卻彷彿打開了一扇嶄新的窗口。

還沒等我想通這件事，安達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把我拉起來。

「我不求你喜歡我，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陪在你身邊。」南瑾抬起頭，緊緊凝視著我，即使隔著鏡片，也能感覺到他的決心。

他笑著說：「要不，你來給我讀故事吧，正好，這本書我一直想看呢。」

「對啊。」我舉起右手放在臉頰邊，做招財貓狀，惡作劇地「喵」了一聲。

「南瑾……」

安達看著我，不解地問：「還在為王子傷心嗎？」

南瑾清清嗓子，從書柜上拿下一副圍棋，問我：「要下棋嗎？」

南瑾站起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端起我面前的咖啡，說：「我幫你再熱一下。」

南瑾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像怕被誰聽到一樣的輕聲說：「雨柔，挺好的。」

於是，我們就用這副裝在雕漆木盒裡、觸手溫涼、疑似玉石的高級圍棋子，開始下小學生最喜歡玩的五子棋……

等到南瑾走上樓梯，安達便坐到我對面，指著面前的棋子問：「要繼續玩下去嗎？」

「終於，那一天，我在小書店裡，看到你上樓來，我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看著你像一個精靈一樣，好奇地左看右看，一點點向我靠攏……甚至，站到了我的身邊，我緊張地想拿一本書作掩護，就在這個時候，你的手也觸到了我的……」

我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今天晚上我不能睡覺嗎……」

無奈，我只好就著這麼親密的姿勢開始讀《怪物王子》的故事。

隨即想起南瑾還坐在對面，我頓時有點兒愧疚。

安達把我安放在床上，起身鎖上了窗戶和門。我不解地望著他，他認真地跟我說：「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會害到別人了。」

「流血了……王子。」他輕聲說。

「不行！我不能睡著讓那個怪物出來！」我左右扭動著手腕，想從安達掌中掙脫出來。

「這個故事太悲傷了。」

「如果不幸，真的沒法阻止你變成怪物，那麼，我就殺了你，然後自殺。」鏗鏘有力的誓言回蕩在我胸口，我的眼淚又涌了上來，無可抑制的感動在我心中炸開，這就是我追求的愛情的境界呀！我知道安達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但是，同時，又有一股濃重的悲哀在我胸口盤桓不去。如果可能，我真不希望以現在這種方式領悟到愛情的真諦。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任何美好都會變得脆弱……

我不由得流下了眼淚，這是因為感動還和_圖_書是因為悲傷？也許兩者都有。

當他離開，我才發現他在棋盤上擺出了什麼——

「理莎，再堅持一下，這48小時很重要，你一定可以挺過去的。」

「我從小追求的意義就是不斷考第一名。什麼都要得第一名才有意義，我喜歡勝利后被所有人羡慕的時刻，所以我拚命學習，不斷做題。在我的生活中，除了能幫助我拿到第一名的事情，其他一切都被我堅決地摒棄在外。誇張點兒說，我根本搞不清路邊的花壇一年四季到底開什麼花。

王兄明白，王子的請求是發自內心的，他也不希望王子真的變成怪物。如果他能做什麼而讓王子感覺好受一點兒的話，即使他在刻下名字時看到王子的血而心疼如絞，他也會滿足王子的願望。

「是你去睡覺！」安達回過頭來，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望著我。

「對，是我。」

「貓叫？」南瑾好奇地問。

我當時急著要去照看雨柔，所以根本沒有在意那個穿玩偶裝的人說了什麼。沒想到，那就是安達……

王子最終還是變成了惡魔。他是為了守護自己的王兄而自願墮落成魔的。他故意以魔的樣子出現，吃掉了邪惡的王叔。第二天晚上，王子又吃掉了跟王叔私通的皇嫂。

聽他這麼一說，還真是，光顧著害羞了，我哪還記得睡覺啊！

安達翻到最後看了看，說：「不過最後是個好結局呢。」

「那你比我愛得深？」

「簡單，一人一個問題，如果哪一題不想回答的話，就學一聲貓叫。」

「因為，王子也想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王兄吧。一味善良，但卻保護不了最重要的人，王子也不是這麼軟弱的人。」安達解釋說。

「與其讓你這麼痛苦受折磨，我還寧可……」安達突然一臉痛苦地抱住我。

我紅著眼睛，低下頭去。

「那麼，為了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即使從此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也沒關係嗎？就算永遠那麼孤獨也沒關係嗎？」

「我從來不知道，紙鶴是什麼東西，或者說，摺紙鶴這種事情有什麼意義。但你說，班裡的同學生病了，你想讓所有人都折一隻紙鶴，送給那個住院的同學，祝福他早日康復。我第一次知道，除了爭取第一名之外，除了人和人之間的競爭之外，原來還有這種充滿愛心、不求回報的關係……我受到了很大的震動，尤其是，當你手把手教我折出一隻紙鶴后。我知道，我的手，可以寫出考卷的正確答案，可以在領獎台上籤下我自己的名字，但我從來沒想過，它還可以折出一隻紙鶴，一隻甚至很醜的紙鶴。」

「謝謝。」聽到我的道謝，南瑾臉上甚至閃現出一抹疑惑和不知所措。我不由得更愧疚了。

「嗯。」我用力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滴落下來。

「哈哈！我真是天才！」我忍不住自鳴得意起來，看，連這種圍剿與反圍剿的艱辛戰鬥中，我還能見縫插針地確保自己的勝利，實在是古往今來少有的五子棋天才啊！

安達馬上想到了我這麼做的原因，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你……你是為了不要睡著……」他心疼地舉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吹氣，「該有多疼啊……你怎麼忍得住……怪不得你一直在哭……不是故事太感人，是你疼得受不了才哭的，對不對？」

「嗯。」我趕緊埋下頭去，慌張地擦眼淚。

咖啡杯再一次空了。我終於開始覺得有一陣不可抗拒的倦意湧上來了，只好拚命地喝咖啡。南瑾不知道幫我倒了幾杯，只知道，我每打一個呵欠，都會聞到面前那杯咖啡暖暖的香氣。

怎麼……突然變成了南瑾對我的告白？這，這……我一直很感激南瑾，他從來沒有對我表明過他的心意，即使我們三個人都心知肚明。我知道，這也是他的一種溫柔，他在等我的選擇，他不想用告白來逼迫我做選擇，也不想因此破壞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南瑾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南瑾沉默了。在我緊張地等著他回答的空當，只能聽到棋子擺落到棋盤上的清脆的「啪啪」聲。

透過鏡片直射過來的目光彷彿灼熱的射線一樣投在我臉上，我的雙頰像是被燙到一樣泛起www.hetubook.com.com一片粉紅。

好歹是8負1平嘛。

「我知道你有多喜歡安達。」南瑾的聲音里似乎刻意加入了明亮的色調，是為了讓我聽起來更安心嗎？南瑾總是在各個細節上把我照顧得非常周到……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處有個心地善良且溫柔的王子。

我輕聲說：「上帝給了我最美的邂逅，可是……如果要你承受這樣的後果，我寧願沒有……開始……」

我一本正經地打開書，準備讀時，安達卻站起來，走到我坐的藤沙發旁邊，直接坐在地毯上，把頭靠在沙發扶手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著我。這副宛如趴在主人身邊的小狗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讓我一下子臉如紅布，注意力根本沒辦法集中在書本上。

王子住在城堡頂端的高塔牢獄之中。

「會一直，一直愛我？」

「知道你不擅長下圍棋。我是說，來下五子棋嗎？」

我點點頭，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

「做一輩子的朋友，好朋友。」他一字一句，打入我的內心。我實在沒法再勸，只能咬著嘴唇低下頭。

但王兄也知道了讓他恢復成人的方法——

我趕緊趁機問出第一個問題：「南瑾怎麼看雨柔的？」

王子緩緩說：「王兄，你能否在我手上刻下您的名字……我答應王兄，就算我變成了真正的怪物，也不會在王兄百年之前，帶給世界災厄……請刻下王兄的名字，好讓我即使變成了忘掉人心的醜陋怪物，也不會忘記這個約定……」

南瑾雖然落寞，卻仍然淡淡地對我說：「你要幸福。」這份心意讓我銘記於心。

原來，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跟安達有過這麼多的交集……

但是，我最終選擇了突然出現的安達。

「是，很深。」

「坐回去啦，我沒辦法念了。」我扭捏著說。

彷彿知道我的想法，安達單膝跪地，執起我的手，緊緊按在他的胸前，讓我感受他胸口的跳動：「理莎，我發誓，用生命來守護今晚的你。」

隨著安達的描述，我漸漸想起了那一天的事。雨柔在報到點的時候突然中暑了，我趕緊跑出校門去買水，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門口有人在發氣球，在那麼熱的天氣里，還穿著那一身不透氣的厚重的玩偶裝。我當時想，這個人好可憐，不知道會不會中暑。

這麼好的南瑾，為什麼不喜歡雨柔，而要喜歡我呢？

「呵呵，這也叫戰略？」

那支白蓮花造型的蠟燭最後奮力燃起一朵火花后，「噗」的一下滅了。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冒起一縷細細長長的青煙。

安達的聲音低低的，就像低音大提琴獨奏一樣，自然流露出一種寂寥、悲傷的感覺。他念的王子和王兄的對白，就像真的有這兩個人物在我面前道別一樣，完全把故事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情念出來了。我被他的聲音完全帶入了這個略帶黑暗色彩的奇幻故事中去，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控制不住地落下。安達不得不一邊抽紙巾給我，一邊慢慢念著故事。

「與其要我殺死我所珍惜的王子，我寧可讓你吃了我！寧可王子失去溫柔的心，毫無痛苦地活下去！寧可王子成為帶來災厄的真正怪物，然後殺了我！寧可……」

「這證明王兄是真正符合王族資格的人，就算我的身體變成怪物，這道傷痕不會消失……我想，吃人時內心的痛楚，或許可以因為這道傷口的存在而保存……我永遠不會忘記王兄的名字……」

「什麼戰略？」

四個小時過去了。

清掃完「戰場」，我們又擺開對戰架勢。我仍然沿用上一盤的戰略，興緻勃勃地四處廝殺，堵截南瑾的棋子。正「殺」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南瑾忽然誇張地把手裡的棋子放下，嘆了一口氣說：「你贏了。」

他見我面前的咖啡已經完全冷掉了，什麼也不說，就去廚房又熱了一杯端出來放在我面前。多少次，南瑾就是這樣默默地察覺到我的需要，不聲不響地就達成我的願望。這樣的事太多了，我甚至完全不在意，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接受下來。

兩個人凝視著對方，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珍貴的情誼。他們是親人，也就是世界上最親的人。

「沒想到，我竟然等到了你的主動邀約。我太幸福了……理莎，我終於和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