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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公告里所說，學校里很快就組織起心理諮詢的活動，每位學生都要去心理診療所里待上至少五分鐘。

「也不是不夠好，只是造價昂貴，一般家庭負擔不起。」向飛白眼睛里蒙上一層黯淡，「而且，目前的智能假肢，是將電子裝置和人體神經系統連接起來，需要做外科手術。」

「老師的白髮是為我們而生，在我們眼裡格外美麗。」向飛白說。

「這是她的工作，她必須完成。」向飛白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

鹿小嫻努力維持著面上平靜，撥拉了下劉海：「有嗎？」

女老師端著水杯坐下，讓兩人坐在桌子對面，語氣和緩地說：「當時開設這個心理診療室的時候，校方的意思是讓我一個班一個班地去講解心理健康知識。是我提議，我要一對一。」

就像胖班長說的，她又沒病，憑什麼強迫她去心理諮詢啊？健康的人是有尊嚴的！

「我不信。」陸曼撿起筷子，撥拉著飯盤裡的青椒肉絲，「下次向飛白再說你什麼，你肯定又不開心。」

「那是什麼？」陸曼狠狠點了一下鹿小嫻的太陽穴。

鹿小嫻趕緊乖巧地喊了一聲：「阿姨好，這不是我男朋友，你可別跟我媽亂說啊。」然後趕緊扯了下向飛白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回答。

向飛白點頭：「他們遠遠比我們想象得更痛苦。我見過一個失去手掌的女孩，她才八歲，就要面臨艱難的人生。如果這個機器假肢能做到價格低廉，並且不需要做外科手術，那將會給她帶去很多幫助。」

「還明日冠軍，別在小組賽里墊底我就放心了。」鹹魚王嗤之以鼻。

「你？」輔導員目光里充滿了懷疑。

「你一個男生，怎麼懂？」長捲髮愕然。

鹿小嫻也覺得對方很眼熟，看了長捲髮一眼，沒想到長捲髮飛快地扭過頭，不再看她了。她仔細想了一下，忽然記起，這不就是和媽媽經常在一起散步的樓下阿姨？

冷淡清爽的少年，就連吃飯都略顯拘謹。

「是給殘疾人士設計的智能假肢，自由度和扭矩差不多能達到預期，但是神經控制這塊還要繼續加強。」向飛白簡單解釋。

陸曼坐在她對面，看得目瞪口呆：「我說，鹿小嫻，你額頭上的傷真的好了？是不是當時摔倒的時候，有腦震蕩沒被發現？」

陸曼將作業本狠狠一摔：「忘了就忘了，你們沒去過的隨便過去一個人就是了，唧唧歪歪什麼？」

「還有，我們也可以參加競技賽，這個是獨立報名的，我給大家看地圖。」向飛白攤開了一張花花綠綠的地圖。

「也是。」樂文櫟不再說話了。

向飛白和樂文櫟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你們兩個沒事吧？怎麼整天神經兮兮的？」

樂文櫟挨著鹿小嫻坐下，向飛白則端著飯盤，不動聲色地坐在陸曼旁邊。

就拿他們製作的機器人來說，一個小型機器人都要兩三萬元的成本。智能假肢更加精密和複雜，成本怎麼可能降低呢？

「我是你的隊友，沒有性別。」鹿小嫻反將一軍。

鹿小嫻趕緊解釋：「我和向飛白一起組隊，參加機器人大賽。他特別喜歡研究機器人。」

胖班長否定：「不是，那個學生不是因為感情而自殺的。」

「有，別人議論兩句就緊張得不行，應變素質也太差了吧？」向飛白懶洋洋地說。

「不是，你們這些女生，就是在乎顏值。」胖班長煞有其事地說，「是我聽說，學校之所以要增開心理診療所，是因為一年多前，學校里有個學生跳樓自殺了。那個慘啊……」

「它有名字嗎？」向飛白回頭問安桔。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自習，不過按照順序，應該輪到鹿小嫻的班級去心理診療所。

鹿小嫻看著題本，心裏默默做了一道選擇題，然後翻看後面的答案，發現自己做錯了。

存在即意義，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堅強，可以無視生命里的失去。

鹿小嫻和陸曼都嚇了一跳，看清楚來人是樂文櫟，才放心下來：「是你啊，來了也不說一聲。」

「你就笨，倒下的時候也不看準向飛白，倒在他懷裡不但不會受傷，還能親密接觸，一箭雙鵰。」

「就算是互通，也是互通肉類，你吃蔬菜吃得這麼起勁？」樂文櫟目光里充滿了懷疑。

「你能改錯嗎？」

他目送公家車離開。

「咸老師，」鹿小嫻眼神一亮。「沒想到你也看好我？有眼光，有見識，謝謝你！」

「你以前不是叫人家小白的嗎？現在怎麼喊老白了？」陸曼不適應。

鹿小嫻認命地閉上眼睛，心裏默念，死了死了。

眼看即將露陷，鹿小嫻慌忙一指遠處：「公交車來了，我得走了！」

「市場上的假肢不夠好嗎？」

鹿小嫻問：「第三是什麼？」

學校門口的小賣部，名字里雖然帶個「小」字，營業範圍卻很大。這裏不僅售出各種文具、資料書、參考書和工具書，貨架上還應運而生地擺上許多日用品，來滿足寄宿生們的各種需求。

一旦有了名字，所有的想象都有了具象。慘烈是真的，惋惜也是真的，留給眾人的震撼也都加倍。

「很簡單啊。」向飛白走到染髮劑的貨架前，隨手拿了幾瓶，認真看了一下說明，將其中一瓶塞到長捲髮手裡，「買這個。」

鹿小嫻展開圖紙，發現上面畫著一隻機械手，上面用直線標註著「發動機」「神經控制系統」「彎曲感測器」「控制器」等名詞。

陸曼懨懨地剝桔子，瓮聲瓮氣地說：「有什麼行李可收拾的呀，說回不就回了嗎？」

可是少女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她只是覺得眼前的男生忽然變得熟悉起來，和兩年前站在領獎台上的少年https://www.hetubook.com.com終於重合了。

「不是，只是平時看一些科學畫報，還有科技類的公眾號。」向飛白彬彬有禮地回答。

兩名女老師狐疑地對視一眼。

「這個……為了效率。」鹿小嫻胡謅。

向飛白卻將水筆放回原位，說：「這支出水不順利，我還要再看看。」

鹿小嫻也覺得神清氣爽：「向飛白，你看吧，其實很多事情嘗試一下，並沒有想象得那麼糟糕。」

「卡路里太高了，我幫你分擔一些。」樂文櫟從鹿小嫻盤子里夾走一塊烤雞腿肉。

「不懂就算了。」鹿小嫻碰了一鼻子灰，繼續低頭啃雞腿。

……

樂文櫟呵呵一笑：「老白，這麼不給女孩子面子啊？」

長捲髮跟鹿小嫻只有幾面之緣，沒聊過多少天，但因為在N大當後勤老師，所以鹿小嫻對她有點印象。現在在這裏遇見，長捲髮不肯和鹿小嫻視線相交，便是不想打招呼了。

鹿小嫻一下子呆住，她滿腦子都是向飛白，居然忘了安桔交待自己喊人的事了。

陸曼直翻白眼。

安桔說：「我知道，很多同學對我有戒心，不願意和我說心裡話。沒關係，你們可以對著這個機器人說，它會錄製下來。你們想讓我回答，我就回答。不想讓我回答我就當做沒聽過，讓音頻永遠爛在我的電腦里。從頭打尾，我都可以不知道你是誰，哪班的。這個提議，怎麼樣？」

其實，這根本就不是通往她家的公交車。

「這套題本好嗎？」鹿小嫻拿起一本紅皮的英語四六級題本。

「謝……」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吸引過來不少目光。

鹿小嫻猛然睜開眼睛，笑了起來。

她拎著行李和書包，快步跑開。身後，傳來了向飛白的聲音：「你等一等，我有事沒和你說！」

「我以後不會隨便生氣了。」

因為她真的是「賊」啊！

鹿小嫻搖頭：「對於我來說，最好的happyending，是喜歡了一個善良的人。有沒有回報，都無所謂了。」

「誰笨了？」鹿小嫻撅起嘴巴。

當她看到那幅智能假肢的設計圖的時候，就明白了。

「你耍賴，不想送我水筆了？」向飛白揚了揚手裡的一隻水筆。

「到了。」向飛白打開宿舍門。

「不是特別。」

「你就說嘛。」

向飛白溜了幾眼：「太簡單，提高不了水平。」

十月的風，夾雜著樹葉的清香，還有不知名的暗暗心動。一瞬間，鹿小嫻竟有些醍醐灌頂的感覺。

鹿小嫻點頭：「我和向飛白組隊了，但是還需要互相磨合。我們打算諮詢老師如何培養團隊精神。」

陸曼看出氣氛有點僵，轉移話題：「組隊至少要五個人，我們才四個人，本來就差一個人，所以更不能把小鹿排除在外。」

畢竟，對方是老師。

鹿小嫻走回到座位上，對陸曼吐了下舌頭：「謝啦。」

向飛白拿過來，翻看了幾頁：「知識點太偏，對考試起不到什麼幫助。」

鹿小嫻忍不住轉了轉手腕。

鹿小嫻擠出一個僵笑，連連點頭。

「那你就犯錯到你改正為止。」陸曼語氣十分無所謂，「反正都這樣了，隨便吧。」

抽屜里放著各種零部件和絕緣膠帶，還有一個牛皮紙本子。向飛白將本子抽出來，遞給鹿小嫻。

「我就愛吃素，怎麼了？」向飛白冷淡地說。

總不能說，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吧？

誰……誰是學霸女神？

午飯時間，陸曼在食堂又看到了一個元氣滿滿的鹿小嫻。

「八歲，那她怎麼讀書寫字？」鹿小嫻有些唏噓，但轉念一想，又搖頭說，「可是向飛白，你要把智能假肢做到價格低廉，也太不容易了。」

鹿小嫻隨手翻看設計圖紙，發現上面用鉛筆畫著許多機器人模型，有普通的四輪機器人，小型雙足機器人，掃地機器人，拳擊機器人。最後幾頁，居然還有泡茶機器人和煮粥機器人。

長捲髮喜笑顏開：「小同學，你學習很好吧？我就說，優等生就是不一樣，禮貌懂事，尊敬老師。」

只聽長捲髮偷偷和同伴討論：「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早戀？」

鹿小嫻摸著額頭上的繃帶，笑了。

風卷著黃沙撲在坦克上，只砸出細小的聲響。坦克靜靜地佇立在沙漠之中，蓄勢待發。

「不能。」

鹿小嫻在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快要輪到自己的時候，正好下課放學，這樣她就不用去心理診療室了。

「你們怎麼都不發表意見？」胖班長好奇。

遠處有風襲來。

鹿小嫻眼神一亮：「安老師，這真是個好辦法！」

鹿小嫻將看到向飛白的那幅智能假肢設計圖告訴了陸曼。陸曼聽完，一頭霧水：「這、這有什麼？很特別嗎？」

「……」鹹魚王震驚，「你什麼意思？」

向飛白沉默五秒，說：「等我想到你能做什麼，再告訴你。」

向飛白伸手夠到另一瓶同品牌的染髮劑，遞給長捲髮的同伴：「老師，我幫你夠下來。」

向飛白繼續說：「現在來分配一下任務。專業的分組應該是——機械、電力、控制和視覺及地圖重構，但是大家的基礎都不太好，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吧。前期的機械設計我來做，出了圖紙之後大家一起實驗論證。樂文櫟除了負責採購零部件之外，也要負責一部分的電機測試。陸曼負責雜務，主要是把一些買不到的零部件用3D印表機做出來。我們人少，所以樂文櫟從現在要加強編程部分，當然我也會參与其中。鹿小嫻——」

她頓時心跳如雷，表面上裝作下樓梯，卻將身體藏在拐角處，支起一邊耳和圖書朵靜靜地聽著。只聽輔導員說：「你們班上都去心理諮詢了，就你不去，向飛白，你怎麼這麼執拗？」

「這你都能忘？」有個男生質疑。

不知道人家的演技很差嗎？

鹿小嫻倒是覺得無所謂，可是班上卻炸開了鍋。

鹿小嫻一把將校服外套拉開，往頭上一蒙，低著頭瓮聲瓮氣地說：「我跟你一起進去。」

「是啊，青菜纖維豐富，比吃肉強多了。」陸曼將火腿腸夾給向飛白。

鹿小嫻嘿嘿一笑：「謝謝老師，不過我和向飛白心理都挺健康的。」

「不過就是去混五分鐘，你別這麼認真。」

鹿小嫻一邊默默吃飯，一邊悄悄觀察向飛白。這張飯桌上沒人說話了，她終於有空間去記住向飛白的任何一個細節。

「去學校公告欄了啊。」樂文櫟語氣自然，「我們學校增設了心理諮詢室，好像要對學生們一對一心理輔導。」

一名容貌秀麗的女老師站在熱水器前，轉過身，愕然地打量兩人。她微微一笑：「怎麼是兩個同學一起來？」

「我就是不想去。」

這驀然親密的接觸，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校醫無語，默默扭頭。

房間里立即響起了一個機械的聲音：「同學好，非常榮幸，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

鹿小嫻訕笑，故意轉移話題：「對了，你們兩個幹什麼去了？怎麼比我們晚這麼多吃飯？」

「得了吧，不就是去聊個五分鐘嗎？不讓你學習還不好了？」也有人覺得空出五分鐘的自在時間很不錯。

「很像我熟人的女兒。哎，現在的女孩子，上了大學之後都會談戀愛了……」長捲髮低聲說，「我回頭跟她媽媽說一下。」

鹹魚王有些臉紅，語重心長地說：「不，要，談，戀，愛。」

誰知她還沒來得及在心裏吐槽兩句，向飛白突然一指鹿小嫻：「老師，她學習比我還好，是機械自動化專業的學霸女神。我們就是一塊出來探討英語四六級，互幫互助，沒有戀愛關係。」

「哎呀，謝謝這位小同學。」長捲髮臉頰微紅，將染髮劑放入購物籃里，「你研究過染髮劑嗎？」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向飛白這廝，以前以為他是高冷男神，現在她對他有了新的認識。

向飛白也放鬆了許多，問安桔：「這個是交互機器人？是你的？」

「染髮劑中大多數含有苯二胺，也就是PDP，被國際癌症研究機構列為第三類致癌物。還有，PDP是一種接觸過敏原，會傷害皮膚的。所以那幾瓶，不行。」向飛白口齒流利地說，「這一瓶的成分里含有石墨烯，是一種相對安全的材料，無毒無副，可以放心使用。」

鹿小嫻急得心裏火急火燎的，卻又不好說出口。偏偏向飛白不急不慢的，試試這個，試試那個，就是不確定買那支。

幸運的是，宿管阿姨在嗑瓜子兒。當向飛白和鹿小嫻進門的時候，她正忙著往紙疊的垃圾桶里吐瓜子皮。

「上上周剛體檢過，正常啊。」鹹魚王扭頭問身邊的陸曼，「你和她關係好，她平時身體有什麼情況嗎？」

「在別人那裡可以，在我這裏不行！」

向飛白點了點頭。

「你看你，幹嘛又這樣說我？」鹿小嫻嘴裏塞滿雞肉，口齒髮音都不太清楚了。

陸曼搖頭：「為了愛情自殺，還真的是難以想象。」

鹿小嫻聽著這番對話，汗毛都倒豎了。她緊張地扯著向飛白的衣角，小聲說：「咱們走吧。」

鹿小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上彷彿被人重重一擊，難過極了。如果胖班長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她也不會這樣難受。

「真深奧，我不懂。」陸曼翻了個白眼，繼續低頭扒飯。

鹿小嫻在旁邊目睹這一幕，忍不住撇了撇嘴。

「這是學校統一要求的。」

鹿小嫻答應一聲，拉著向飛白的手，快步走下樓梯。走到下一層，向飛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們在磨合？」

「我會努力，我會加油，我會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鹿小嫻說完這句豪言壯語之後，拿起烤雞腿狠狠咬下一口。

鹿小嫻抓著吊繩，透過窗戶看外面，心臟還在噗通噗通地跳。只見向飛白站在街頭，頎長身影如同一株青松。

第二支機器人參賽隊伍，就這樣烏龍地誕生了。

「這是我和向飛白的小秘密。」鹿小嫻笑得一臉甜蜜。

向飛白的盤子里，居然是白綠相間，沒有一絲兒肉丁。倒不是說吃肉有多健康，這個年紀的孩子，沒有油水是很難熬的。

鹿小嫻頓時覺得內心受到了暴擊，內心裡小狼崽已經被激到暴怒，但就是撲在鐵網上，無法越籠而出。

送走鹹魚王，鹿小嫻被挪到最裡面的一個病房裡休息。

向飛白一臉真誠：「是的，我們根本沒時間。」

鹿小嫻看得狼血沸騰。

「向飛白，你肯定已經設計過不少機器人了，我和樂文櫟想要拿過來學習一下。你回頭把圖紙交給鹿小嫻，讓鹿小嫻轉交給我們。」陸曼飛快地說。

胖班長壓低了聲音：「聽說那個人是期末考試作弊，被巡考抓住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鬧到要退學。」

她趕緊拉著向飛白往其他貨架上：「讓你來，是因為我還想送你一支水筆，謝謝你對我的幫助。你看看，喜歡哪個？」

……

向飛白靠在桌子邊上，語氣無謂地說：「以前參加過許多機器人比賽，參賽內容雜七雜八，也就是那時候吧，我設計了許多種類的機器人，雖然有些機器人只是機械臂，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工智慧。」

鹿小嫻懷著對班上男生的鄙夷走出教室，意外地看到樓梯口那一頭，輔導員和向飛白正面對面站著。

「啊…www.hetubook.com.com…還想再挑挑。」長捲髮不自然地撥拉了下頭髮，裝作剛發現鹿小嫻，「這位同學看起來很面熟，你不是住在麗都小區嗎？交男朋友？」

陸曼嗤之以鼻：「這麼多學生，怎麼一對一？我們大學為了申報重點項目，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安桔意外地抬了抬眉毛：「JIBO，就叫這個名字吧，榮幸之至。」

她問向飛白：「你搞定老師就行了，幹嘛還說我學習好？」

樂文櫟穿一身藍白條紋的運動服，皮膚上有微微汗意，顯然剛從球場上下來。他笑容略涼：「我也想打招呼，但是你們聊得也太嗨了。」他盯著鹿小嫻，「你喜歡老白？」

砰——

向飛白閃電般地扭頭，當看到桌子上一個圓滾滾的白色小型機器人的時候，居然立即撲了過去。機器人只有二十厘米左右高，半圓形的腦袋上有一個黑色的切面，切面上有一個灰色圓球。

鹿小嫻扭頭，發現樂文櫟和向飛白站在一旁，趕緊往旁邊讓了讓。

「這是參賽的規則，大家都看一下。」樂文櫟給每個人都發了一些資料，「全國範圍內會有24支隊伍晉級總決賽，我們現在的一個小目標就是，先拿下分區賽。」

正說著，藍色醫療簾被人「刺啦」一聲拉開。

「我不這樣說，老師能放過我們嗎？」向飛白有些不滿，「倒是你，我和你之間明明沒什麼，為什麼總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鹿小嫻個子高，男女校服又是統一樣式，把頭蒙起來，別人還真的不容易分辨出她是女生。向飛白瞥了她一眼，發現活脫脫像一個中東少女，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是炎夏的大中午，不少男生光著膀子穿梭在走廊上。不過好在向飛白不緊不慢地走在她前面，擋住了她大部分視線，所以鹿小嫻並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等出了小賣部，鹿小嫻兩腿都癱軟了。

向飛白不常笑，也不好相處，但她總覺得他渾身都洋溢著溫暖氣息。就算他沒有來看望她的傷勢，可是一想到他，她就能被治愈。

一瞬間，熱血傳遍全身，新世界轟然來臨。

鹿小嫻萬般無奈地站起來，磨磨蹭蹭地往外走。迎面碰到已經回來的同學，正繪聲繪色地描述：「心理諮詢師是個特別美的女老師，身材特棒……」

鹿小嫻的內心世界里炸起了煙花。

「你怎麼回事，神不守舍的。」陸曼斜看她一眼。

要不是這所大食堂，許多學生都要忍不下寄宿的痛苦。

陸曼看見，趕緊擋在鹹魚王面前，訕笑著說：「咸老師，那我替小嫻謝謝你了，你都不知道你這個決定有多英明，你拯救了一個明日冠軍。」

鹿小嫻有些發愁：「我覺得我應該先夯實基礎。」

嘖嘖，女人吶。

校醫將聽診器收起來，在鹿小嫻手指上扎出一滴血，放到血糖測試紙上，過了一會兒才說：「心跳、血壓、瞳孔都正常，就是血糖有點低。」

陸曼白了他一眼，安慰說：「小嫻，別理他，不知道他今天吃了炮灰還是槍葯，這麼沖！」

陸曼歪著頭看了看地圖：「好像坦克大戰啊。」

鹿小嫻有個學藝術的表姐，經常和鹿小嫻說，女人是藝術品，但是男人這種生物的審美水平，其實永遠都停滯在十幾歲的時候。他們不會配色，不分美醜，不知道流行與時尚，原因是——

因為滿心裏都挂念著放學后的「約會」，鹿小嫻沒留意到陸曼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恐懼。

「我又沒病，憑什麼要我去心理診療室啊？」胖班長推了推眼鏡。

「原來如此。」安桔抬手捋了下長發，溫溫和和地說，「這個機器人其實是大家的『樹洞』。」

自習之後，樂文櫟和陸曼去聯繫3D印表機的事情，鹿小嫻跟向飛白一起回宿舍。

鹿小嫻一愣：「那你和殘疾人交流過很多？」

小心機被人看穿，鹿小嫻語塞。

長捲髮頓時高興了：「我說呢，一看就知道你是好學生。」

陸曼趕緊打岔，將鹹魚王往推：「咸老師，鹿小嫻是說你相信她能拿到大獎是很有眼光的，她什麼其他的意思也沒有！」

「你在這裏等我。」向飛白遠遠望見門禁，扭頭對鹿小嫻說。

鹿小嫻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她是憋了一肚子的話，比如說自己的爸媽要離婚了，自己最近情緒變得很差。可是心思被人一秒看穿，她還是沒辦法說出來。

套路，又是套路。

她頓時目露鄙夷，哼了一聲。

女老師說：「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安桔，以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現在——」

陸曼大大方方地將飯盤往中間推了推：「火腿，還有很多，隨便夾。」她說完，往向飛白盤子里溜了一眼：「哇，向飛白，你這是減肥呢？」

「你還說，剛才要不是我幫你兜著，你就完蛋了。」陸曼看著鹿小嫻額頭上繃帶，嘖嘖地說，「你說你真夠笨的，裝暈還磕到腦袋，哎！」

女老師並沒有生氣，而是笑意更深：「我是覺得，那些理論知識沒有太大作用。再說，真正有心理障礙的人，很多是不會主動求助的。我要求一對一，就是想給他們一個密閉安全的空間，讓他們說出內心的想法。」

她頓住，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

「樹洞？」

「隊友不應該有性別之分。」

「怎麼？你有話要對機器人說嗎？」安桔笑眯眯地問她。

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實他們比誰都要敏感。

「兔死狐悲，有什麼好發表意見的？」陸曼幽幽地說。「我也是……」

當年喜歡上向飛白，是因為他是最強音，響在山巔雲端。如今她發現，那個讓她難忘的最強音，是那樣善良溫柔。

樂文櫟哼了一聲：「我怎麼就不能叫www.hetubook.com.com他老白了？比我大一個月，就是老！白！老白！」他氣呼呼地說，「鹿小嫻，你勸你別對老白動心思了，他這個人是千年冰山，萬里雪封，不會被你打動的。你看你進醫務室了，他來看過你嗎？他關心過你嗎？」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鹿小嫻送到醫務室。校醫給鹿小嫻包紮完傷口之後，一邊給鹿小嫻聽心跳，一邊問鹹魚王：「咸老師，這個同學身體狀況怎麼樣？」

是他，就是他。

「其實就是坦克大戰，但戰鬥的主題是機器人。當然，競技賽里的機器人，外形更偏向于坦克。」樂文櫟解釋。

陸曼歪著頭：「因為你昨天上午還在生氣，這會兒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你這思維轉變得也太神奇了吧？」

「就是，誰愛去誰去唄，這種拉壯丁的感覺是要鬧哪樣啊？」陸曼前排的一名女生狠狠地一摔書。

「很多設計稿都在家裡，在我身邊的就這幾張，你們先看看。」向飛白打開抽屜。

「你怎麼想通的？」陸曼好奇。

「別，你別禍害人家向飛白，我就謝謝你。」鹹魚王伸出三根手指頭，「第一，在愛好之外，要兼顧學習，別給我掛科。第二，拉不到資金，自己解散，別影響別人。第三，第三……」

鹿小嫻踏進宿舍，迅速掃視了一眼周圍。上次來這裏，還是跟著陸曼來鬧事。當時狀況亂糟糟的，她都沒認真打量這間男生宿舍。

鹿小嫻怔了怔：「我喜歡他，不求回報。」

鹿小嫻伸出一半腦袋，只看到向飛白挺直的脊樑，以及後腦勺利落的發線。她想也沒想，立即沖了出來：「輔導員，我跟他一起去吧！」

鹿小嫻兩眼放光，似乎看到了金光閃閃的未來。她目光一掃，看到書架上方有一捲紙，好奇地問：「那個也是設計圖嗎？」

可是鹿小嫻實在不能等下去了。

「我、我給忘了……」鹿小嫻結結巴巴。

鹿小嫻有些難過：「陸曼，你說我喜歡向飛白這件事，錯了嗎？」

「這個啊……只是不成熟的想法。」向飛白將那捲紙拿下來。

從十幾歲開始，他們的關注點就只有女人的容貌和身材。

「就叫JIBO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心理醫生使用人工智慧來進行診療。」向飛白說，「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的一名專家，在2014年進行眾籌，就是要做一個名叫JIBO的機器人，那是機器人情感化設計的先驅。」

果真如此。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你們吃飯也不喊著我們？來來來，大家互通有無啊。」

鹿小嫻大口咀嚼，使勁將雞肉吞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橙汁，才說：「陸曼，我想通了，以後不會再糾結向飛白對我的態度了。」

那兩名女老師對視一眼，對暗號一樣地點了點頭，將手裡的染髮劑放回貨架，作勢就要走出超市。

向飛白還真的略微彎腰，仔細觀察起水筆起來。鹿小嫻暗自鬆了一口氣，裝模作樣地挑起了文具。

那是一個類似VR遊戲里的戰鬥畫面，黃皮坦克的稜角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主炮慢慢轉了過來，黑洞洞的炮洞威懾力十足。

「那不是，鹿小嫻也要為團隊出一份力。」陸曼不肯退讓。

「謝謝。」向飛白扭頭看了一眼掛在肩膀上的那隻手，白皙細嫩，臉頰居然有點紅。

「女生不能進男生宿舍的吧。」向飛白愕然。

向飛白卻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坦然說：「老師誤會了，我和她只是同學關係。對了，我應該可以給你們一些購買染髮劑的建議。」

「我想例外。」

鹿小嫻尷尬地點了點頭。

安桔點頭：「是我的，你是第一個對它感興趣的同學。」

她有些羞愧，又有些歡喜。上午的那些不快，一掃而空。

「不幹，我沒病。」死鴨子還在嘴硬。

輔導員滿意地點頭：「嗯，這才像話，快去快去，別耽誤其他同學。」

直到走進自己教室，她的心依然跳得很快。

「到底為什麼，你別賣關子了行不行？」陸曼兩眼一瞪。

陸曼立即佯裝苦大仇深的模樣：「她最近熬夜太多了，一心想要參加機器人大賽。你不讓她參加，她受不了這個打擊唄。」

鹿小嫻無語：「……」

陸曼撇嘴：「切，我才沒興趣知道呢。」說著，她繼續埋頭做試卷，眉眼間有些陰鬱。

「鹿小嫻，心理老師喊的下一個人是誰？」班上有同學在問。

「鹿小嫻，該你了。」胖班長喊名字。

「你要是鬧著玩的呢，就儘早別鬧了。你跟小白，沒戲！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樂文櫟轉身就走，離開了醫務室。

聽到自己的名字，鹿小嫻立即立正。

「這周周末學校放假，你不回家找幾件換洗衣服嗎？我看你都沒怎麼收拾行李。」鹿小嫻從書包里翻出一隻桔子，扔給陸曼。

安桔搖了搖頭：「沒有，你要給它起名字嗎？」

「那就這麼說定了。」鹿小嫻蹦蹦跳跳地離開。

「蛋白質超標，我樂意幫你犧牲。」來而不往非禮也，鹿小嫻不客氣地從樂文櫟盤子里夾走一塊豬頭肉。

向飛白定定地看了陸曼一眼，扭頭對鹿小嫻說：「那好吧，我要在教室里上下自習，等一個小時后，你跟我回宿舍取。」

「送，你挑好了我就趕緊付錢。」鹿小嫻急得汗都要淌下來了。

「如果你的需求只是夯實基礎的話，為什麼要我幫你選呢？」向飛白語氣淡淡。

「什麼？」立即湊過去幾個小腦袋。

女老師們連連點頭：「是我們誤會了，你們天天學習，哪裡有時間談戀愛？都說大學里戀愛成風，我們都不贊同的。現在你們這樣自覺，真好。」

突然，胖班長神秘兮兮地招手：「哎，過來，我給你們講個八卦。」

「當然是在一起嘍，還能怎和*圖*書樣？」陸曼理直氣壯。

他一口答應：「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說。」

「咳咳，我忘打蔬菜了，得補充維生素。」鹿小嫻夾過去幾塊肉片，然後從向飛白盤子里夾過來一些蔬菜，「向飛白，謝了啊。」

鹿小嫻仔細看那地圖，上面基本上有兩個陣營，標註著基地區、補給戰區、公路、傳送帶等。

他將機器人小心地拿起來，機器人立即用萌系聲音說：「小心輕放啊，這位客官！」

「我認為，只有價格親民，技術成果得到普及，人工智慧才真正得有意義。」向飛白篤定地說，「就算很難，也要去做。」

窗外天光清亮，越過簌簌而搖的樹葉，灑在他的半邊身體上。鹿小嫻透過光影看見，他的眼睛清澈如琉璃。

「陸曼，沒想到鹹魚王都看出我和向飛白有發展可能，我是不是很有希望？」鹿小嫻興奮不已。

「陸曼，你知道感情的最好歸宿是什麼嗎？」鹿小嫻一本正經地說。

鹿小嫻聽不下去了，哼哼了兩聲，作病弱狀：「我，我鹿小嫻才不是一條鹹魚呢……」

機器人又換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歡迎吐槽，歡迎傾訴，我會接納閣下任何的情緒垃圾哦。」

只見他沒有任何猶豫地，用筷子將她夾過去的肉片，輕輕放入口中。

「一個專業一個專業地來唄，那有什麼？」樂文櫟嘖嘖地說，「只是苦了新來的心理醫生。」

陸曼趕緊上前說：「小嫻，咸老師答應你和向飛白組隊了，你快謝謝他呀。」

胖班長不甘心話題被轉移，補充了一句：「我聽說，那個跳樓的男生名叫譚一堯，名字倒是挺有氣質的。」

所有的事情，都從鹿小嫻這驚天一暈之後發生了轉變。

向飛白沒接話，而是快步走到心理診療室里，敲了敲門。鹿小嫻跟在他身旁，聲音洪亮地喊了一聲：「到！」

「謝謝啊，小同學。」另一個女老師接過染髮劑，將一縷頭髮拂到耳後，「哎，人老了，不染頭髮不行。」

陸曼撓了撓頭：「那保存機器人的設計圖紙，她總可以做吧？」

鹿小嫻成功混入男生宿舍，心臟緊張得咚咚直跳。

陸曼噗嗤笑了出來：「你在我這個情感專家面前，班門弄斧？」

陸曼直接抄起桌子上的物理書，狠狠砸在胖班長的頭上。胖班長討了個沒趣，捂著腦袋離開。

眾人紛紛沉默。

「要不我們還是去心理診療室說說吧？」

我喜歡你。

書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小型機器人，還有兩個類似機械臂的半成品，終端伸出五顏六色的線頭。

放學后，鹿小嫻、向飛白、樂文櫟、陸曼四個人聚在教室里，開始商討參賽細節。

至於二絕，就是這寬敞到可以跑飛機的大食堂，打飯窗口一眼望不到邊，菜色豐富，品類齊全，讓C高中在本市教育局面前一直都倍有面子。

鹿小嫻一愣：「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現在再暈一次，還來得及嗎？」

「那這本呢？」

「你的確應該一個班一個班地去講課，最好在大禮堂，一鍋端了最好。」向飛白不客氣地說，「拿工資的人，何必那麼認真。」

她害怕自己下一秒鐘，就會說出那句話——

樂文櫟驚訝，指著自己說：「陸曼，我和向飛白一個宿舍的，要圖紙的話我就可以給你們了。」

可能是錯覺，她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向飛白的後背僵了一下。

這滑稽的場面把鹿小嫻逗笑了。

「我看像，應該是N大的吧？你問這個做什麼？」同伴問。

公家車車門「咣當」一聲關上。

「行，只要宿管阿姨也不把你當女生。」

「回頭再說吧！」鹿小嫻逃走。

向飛白是沒有爸爸媽媽的人，可能家境窘迫得只能吃得起蔬菜啊！

從心理診療室里出來，向飛白明顯心情很好。

然而就在這時，向飛白卻從筆架后抬起頭來，向長捲髮禮貌地一笑：「老師，你們不是買染髮劑嗎？怎麼不買？」

鹿小嫻和陸曼也好奇地湊上去：「什麼八卦？那個心理諮詢師，長得特別好看？」

「這是什麼？」鹿小嫻直覺，這個設計不太一樣。

鹿小嫻敏感，趕緊支棱起耳朵。

「向飛白，放學之後有時間嗎？陪我去趟小賣部。」鹿小嫻邀約，「這個周末，我要回家，所以想挑幾本英語四六級習題。你幫我，可以嗎？」

鹿小嫻連忙和陸曼交流了下眼神，後者也惶恐地察覺到了自己說錯了話。她們心照不宣地想到了同一個方向——

自己的這雙手，並沒有取得過傲人的成就，也沒有做過驚天動地的事迹，但若是失去哪怕一根手指，就會天塌地陷。

眾人卻沒有了繼續討論的興緻，四散離開。

「你醒了？」鹹魚王驚喜。

她再挑了一道題，在A和C之間猶豫了五秒鐘，選了C。結果翻看答案，那道題應該選B。

「哎，這孩子也太實誠了，我也是為她好……她要參加就參加，我能攔得住嗎？」鹹魚王窘迫地搓著手。

兩個大概四十多歲的女老師在附近挑選染髮膏。忽然其中一個長捲髮看了一眼鹿小嫻。

她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衝動，不自覺地摟住向飛白的肩膀，在上面拍了拍：「你的想法真好，我支持你。」

「沒事，就是互通有無，你說的嘛。」鹿小嫻神色如常。

「我沒有排除她，而是暫時想不到她要做什麼。」

「這麼多？」鹿小嫻驚訝。

說完，她看向另一邊。

鹿小嫻的脾性是，一旦心情舒爽，就會把飯盤裡堆上一隻烤雞腿。食堂的烤雞腿是本校一絕，外酥里嫩不必說，那一口|爆漿別提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