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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小嫻心頭一暖，低頭輕輕微笑起來。

「後來，我哥哥看出了端倪。他把我喊到一旁，問我是不是故意收斂球技？我承認了，也告訴他，我喜歡菲亞，我不要她被辭退。哥哥笑話我，說我傻，他說他有辦法把菲亞留在我身邊。」

肉的香氣，一絲絲地瀰漫開來。

鹿小嫻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驚呆了。

他沒有反應。

鹿小嫻望著他的背影，獃獃地自言自語：「別說掛科了，我感覺……我都要掛了。」

他要寫的字很簡單，一點一橫是起筆。可就在寫到第三筆的撇的時候，指尖忽然有了凹凸感，像越過了一道小小的坡。

谷倩輕蔑地笑了，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濮羅：「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因為這附近有在建項目在施工，所以到了晚上，農民工收工，周圍沒有半個人影，只有高樓的輪廓佇立在黑暗中。

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你別背我……我們之間要有界限感。」樂文櫟趴在向飛白背上，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

「掰啊，我肯定贏你。」

「操縱員不是你和樂文櫟嗎？」

「鹿小嫻，你最好給我整明白了。」樂文櫟伸出一根手指，使勁點著鹿小嫻的腦門，「這隊是你組起來的，比賽也是你要參加的，別因為個人情緒拖我們後腿，還把自己搞垮了！」

這段故事的信息量太大，她最初聯想到了姐弟戀，但很快又開始擔憂起情敵菲亞的命運起來。

陸曼蹭了過來，聲音甜嗲：「帥哥，詞典能借我嗎？」

可是女生的力氣到底是小，根本就搬不動樂文櫟這種一米八的大個子。陸曼咬著牙，使了好幾次勁，都沒能把樂文櫟扶起來。

陸曼翻了個白眼，還想說什麼，忽然聽到輕微的一聲「啪嗒」，接著一根黑色水筆就咕嚕嚕滾到腳邊。

鹿小嫻徹底火了，跺了跺腳：「誰慫了！我今天就要問出來，向飛白到底喜不喜歡我！」

樂文櫟頭也不抬：「正常點。」

「我們是朋友，逃不了干係的。」向飛白聳了聳肩膀。

在他身後，濮羅弔兒郎當地站著，抬著眉毛，向鹿小嫻打了一個的招呼。

鹿小嫻從食堂出來，和陸曼告別，走到八號女生宿舍樓下，左顧右盼，發現濮羅沒來。

「看在咱倆是朋友的份上，我讓你嘴贏一回。」

「因為我只認識你一個女生。陸曼不算，你看起來比較好欺負。」濮羅說得理直氣壯。

「她還說什麼了？」

「嗯，這還差不多。」

向飛白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離開，濮羅在身後喊：「今天的夜宵先欠著，以後我再請！」

陳昭蹲在講台上，正和兩名學生一起調試一台步兵機器人。鹿小嫻怎麼看，都覺得他們的機器人更威猛。

鹿小嫻翻了個白眼，該說這個人是實誠呢，還是損呢？

陸曼從身後拿出一隻胡蘿蔔，又拿出一盒塑料包裝的小肉塊，用牙籤一根根地紮起來，又把牙籤肉插在胡蘿蔔上。整個胡蘿蔔，像小時候過年時，大街上買糖葫蘆老頭的行頭。

「還有呢？」鹿小嫻忍著心痛。

「又怎麼了？」

「陸曼說的對，男生和女生要有界限感。」向飛白示威地回看樂文櫟。

「再低調他們就聽不見了。」

陸曼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說：「失戀，沒見過啊？」

鹿小嫻心裏這樣打算著，腳下不敢鬆懈。猛然，她感到手心一暖，原來是向飛白抓住了她的手。

一切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可是鹿小嫻知道並沒有。她倒是希望能落下一滴膠，將她和他包裹在其中，然後億萬年以後，成為一枚琥珀。

「我們是朋友，在一起吃肉怎麼了？」向飛白扔過去一瓶啤酒，「大櫟櫟，說吧，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

「知道了知道了，你一個人有我兩個強壯。」向飛白忍著笑。

濮羅到底做過什麼，讓這一宿舍的人情緒激動成這樣？

陸曼翻著手裡的詞典：「還不是因為你那個室友？」

他的背影有些寂寥，有些落寞。陸曼不自覺地就挨著坐下來，手肘支在膝蓋上，用雙手捧著臉。

此時，他們正好走到了湖邊，陣陣水汽瀰漫著撲上來，涼涼地往脖子里鑽。因為這條路純粹是觀賞用途，所以沒有多少學生逗留。

「你好，我找谷倩。」

濮羅眯了眯眼睛：「你的態度很有問題，是不是谷倩背後說我壞話，你沒告訴我？」

大概在想，這是哪個專業的傻子？

樂文櫟氣得臉色鐵青，剛想說什麼，向飛白眼疾手快地往他嘴裏塞了一塊烤肉。

那男生落荒而逃。

樂文櫟看了一眼鹿小嫻，盯著向飛白，眼光讓人後背發毛。

向飛白遠遠看了一眼樂文櫟：「他喝醉了，得趕緊把他架走。」

鹿小嫻不高興：「你的故事編得挺好的，我真的以為菲亞是一個女孩子。」

鹿小嫻無語。

向飛白「刷」地站了起來，彎腰將黑色水筆撿起來，走到鹿小嫻身邊，將筆狠狠地塞到她手裡。

向飛白伸出食指，按到鹿小嫻的後背上。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藍色的套頭抓絨衫，毛茸茸的布面十分柔軟，稍微用力就會陷進一塊。

「行了，你們兩個別嚇到學妹。」谷倩將宿舍門關上，接過鹿小嫻手中的信封，「濮羅是我的前和_圖_書男友，已經被我QQ、微信、電話和簡訊都拉黑，連宿舍電話線我都拔了，他還是不死心，讓你送信來。」

「嗯？」

谷倩站起身來。就著明亮的燈光，鹿小嫻也觀察到谷倩其人。她長得很漂亮，雙瞳烏黑，櫻桃小口，燈光在她額角上方反射出一塊光區，那是因為皮膚緊緻細膩才會這樣。同時，鹿小嫻也注意到，其他兩名女生依然各干各的，沒有注意到這邊。

濮羅這才抬起頭，撥了撥額前的劉海，語氣里透著深深的無奈：「我也沒辦法啊……我比陳昭有錢，比他更帥，更有魅力，不和陳昭比機器人，那和他比什麼呢？」

鹿小嫻一陣尷尬。平心而論，她和樂文櫟沒有熟到這份兒上。

鹿小嫻聽得心裏酸澀：「那後來呢？」

她說完之後，就緊張地閉上了眼睛。教室里安靜如水，只有牆上的掛鐘還在滴滴答答地走著。

谷倩也好奇地問：「比起濮羅，我更佩服追隨他的那些小嘍羅，居然能忍受濮羅這種人。」

「啊？」鹿小嫻蒙圈，這是什麼理由？

樂文櫟轉過視線，瓮聲瓮氣地說：「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明天開始，我就徹底忘了這事。」

濮羅理直氣壯地說：「不要錢，那我請你夜宵吧。」

正想著，旁邊冷不丁地伸出一隻手，將她拉到一旁。

「幹嘛呀大櫟櫟？你剛才還說得好好的，那個『失什麼戀』不超過一個小時……」陸曼目瞪口呆。

「幼稚！愚蠢！」谷倩憤憤然按下了開關，錄音消失了。

真的要問嗎？

鹿小嫻目光往上挪，看到濮羅站在面前，運動裝襯托得他格外帥氣。他一手扶著肩膀上的純黑雙肩背包，一手拿著一隻信封。

陸曼前幾天也嘮叨過，對比陳昭的戰隊，他們自己的團隊人數太少了。

鹿小嫻愣了愣，突然一股怒火衝上來：「正因為都在一個隊伍里，所以我才不能亂說話，弄得大家都尷尬！」

向飛白上前一步，剛要觸碰到鹿小嫻的後背，立即聽到少女的制止聲：「等一下！」

黑暗中，她沒發現，向飛白聽到「一損俱損」的時候，目光頓時黯然。

向飛白倒是沒管他，坐下來轉動著胡蘿蔔，語氣自然：「吃，我看這邊已經熟了。」

向飛白望了望窗外的夜空：「沒什麼，這裏安靜。」

「那怎麼辦？」鹿小嫻急問，「她被辭退了嗎？」

谷倩沒說話，按下錄音筆上的開關，然後找到錄音文件，點開了001號錄音音頻。只聽錄音筆里頓時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

陸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被我說中了？講真的，你剛才還說鹿小嫻的個人情緒會影響我們團隊，你看看你，你就客觀了，就中立了？咱們幾個人的關係不會真的往狗血方向發展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鬥起嘴來。陸曼和鹿小嫻相視而笑，用嘴型說了一個詞：「幼稚。」

像青春，可以有無數種可能，無數種選擇。

「他說他喜歡過無數個女生，都記不清誰是誰了。得，本來還以為他喜歡小鹿呢……」陸曼不悅地嘀咕。

在這之前，向飛白他們已經熬了不少通宵，終於將參賽所需要的全部機器人都製作調試完畢。官方規定，參賽所需要的機器人兵種主要是基地、英雄機器人、步兵機器人和空中機器人。其中，英雄機器人是比賽的主力，具有射擊、補給和運輸的功能。

濮羅將信封遞給她：「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502室的谷倩。」

向飛白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崩潰了：「哥哥就出錢，把菲亞買下來了。終於，她可以不用失業了。」

「這麼說，你不想承認自己長得帥。」

「你在這裏做什麼？」向飛白一邊問，一邊往教室門的玻璃窗上望去。只看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我贏了，你要把秘密告訴我！」鹿小嫻興奮地轉過身，「說啊，你喜歡過什麼樣的女生啊？」

向飛白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轉移了話題：「等會兒到了教室，你要練習操縱機器人。」

陸曼笑了起來：「真好。」

樂文櫟一怔，聳了聳肩膀：「這年頭，誰失戀還能超過一個小時？土不土啊？喊他們一起來吃烤肉！」

「不用。」向飛白簡單利索地打斷了他的話，「人數不在多而在於精，這個時候聯隊不是一個好辦法，萬一對方反悔要拆分，或者出了其他狀況，可是會被取消參賽資格的。」

「沒有。」他否認，卻心虛地加快腳步，和她拉開了一步遠的距離。

「她怎麼了？」樂文櫟皺起眉頭。

「沒什麼，他消停兩周了，我要看看他這次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谷倩利索地拆開信封，發現裏面竟然裝著一隻錄音筆。

中二少女哼哼：「陳昭最喜歡機器人，濮羅這是跟他杠上了。」

「你不會是穿越來的吧？」鹿小嫻半開玩笑，「都什麼年代了，告白還玩高中那一套啊？」

「別那麼苛刻嘛，就算練習也要先祝賀我們報名成功！」濮羅摟過鹿小嫻的肩膀，「走，吃飯去，慶祝我們Artinx戰隊正式成立。」

「因為是你的八卦啊。」鹿小嫻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喜歡小白是吧？」樂文櫟盯著鹿小嫻，「不過我可告訴你，小白很受歡迎。可能對於他來說，你只是個分母。」

向飛白笑眯眯地問：「你還要聽嗎？我還喜歡過很多機器人……」

「我就是。」

「不用請了，她減肥。」向飛白輕輕扯了下鹿小嫻的臉頰，「戰隊里不能有胖子。」

夜風微涼。

濮羅十分自覺地將手從鹿小嫻肩膀上拿開，往褲子上蹭了蹭。向飛白這才臉色稍霽，轉身走下樓梯。

鹿小嫻尷尬：「學姐，我真不知道是這樣。」

陸曼噗嗤一笑：「原來你眼裡，我是個女生啊？」

「我希望每個隊員都對機器百分百地熟悉，這樣才能更好地參加比賽。」向飛白說。

陸曼嚇得頭皮發麻，趕緊拉住他：「喂！你低調點，會把老師引來的！」

鹿小嫻驚喜：「你們怎麼說服他的？」

鹿小嫻睜開眼睛，發現向飛白還在望著夜空，似乎陷入了思考。她覺得不對勁：「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你快走啊！」樂文櫟回頭，那幾名老師快追上來了。

樂文櫟依然沒說話，獃獃地坐在那裡。陸曼終於沉不住氣，伸出手，將他脖后的帽子拉到頭上。

鹿小嫻忽然心跳加速，不自覺地轉過身，躲開了向飛白的目光。這一扭頭，她看到了門外的樂文櫟和陸曼。

「讀完呢？」陸曼問。

他拉著她的手一起奔跑，看她看過來，又飛快地挪開目光，似乎在躲避著什麼。鹿小嫻的心情在這一瞬間變得非常好，將他的手攥得緊緊的。

有男生下了晚自習，從教室出來的時候，目光驚愕地繞過兩人。走過去之後，還不忘回頭觀望。

他眼神匆忙，不敢多做停留，轉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她也不想多辯解什麼，只想交差了事，拿起信封轉身就上了樓。這是大三的宿舍，現在的時間快到晚自習，所以準備考研的女生都紛紛往外走。

「是谷倩學姐說的。」鹿小嫻整理了一下背包說，「看得出來，她已經不喜歡你了，你何必死纏爛打。」

中二少女哼了一聲：「不會是炸彈吧？」

可是她偏偏就邁出了作死的第一步。

「那你就別亂喂別人吃肉！又不是男朋友女朋友，幹嘛要這樣曖昧！」向飛白沒好氣地說。

向飛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打群架，人在精，不在多。而且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陳昭，而是全國。如果你和所有的參賽團隊相比，可以發現比我們人多的隊伍比比皆是。到時候你怎麼辦？難道棄賽？」

夜色里，少年襯衫上的格子紋像是許多條交叉的路，轟轟烈烈地奔赴著一個方向，又被另一條路囂張地截去。

那道坡就橫在蝴蝶骨下面，勒住了少女獨有的柔軟。向飛白猛然明白了那是什麼，兩頰頓時滾燙。

「沒有，再說就算是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向飛白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鹿小嫻尷尬地笑了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來看看陳昭他們的隊伍。說真的，他們人好多。」

信息量又爆炸了。

鹿小嫻滿心地失望，可再也沒有勇氣說出第二遍，只得胡亂找了個問題：「你，你上次說你喜歡過很多女生，能挑一個你印象最深的，給我講講嗎？」

他聚精會神地在書上寫寫畫畫，右臂微聳，腰背挺拔，維持的姿勢線條非常利索。如果造物主是個畫家，那麼他在勾勒向飛白的時候，一定是信心十足，下筆鋒銳。

鹿小嫻抽了抽鼻子：「聞見肉香，憑著我靈敏的嗅覺，就這樣找到你們了。」她用胳膊肘搗了搗向飛白，「是吧，挺香的吧？」

「向飛白？」

她一邊解釋，一邊往回扯包帶。可是濮羅緊緊攥著，就是不鬆手。

「我們已經搞定鹹魚王。」向飛白抖了抖手裡的報名表，「這個時候他可不能當一名鹹魚。」

「還給你的肉。」向飛白說。

「不用浪費電話費，我來。」樂文櫟站起身，攏起雙手，往西四樓方向高聲喊，「向飛白，鹿小嫻——」

「我知道。」向飛白沒抬頭。

「喂，大櫟櫟，我們也算一個小團體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鹿小嫻哼哼。

「不是說迷路了嗎？」陸曼迎上去，翻了個白眼。

陸曼還是覺得手賤，又把他的帽子拉下來。於是，拉上去，拉下來。很快，樂文櫟的頭髮就毛成一團。

笑容立即凝固在陸曼臉上。她沒好氣地將詞典拿過來抱在懷裡：「我拿去看了，你要我再給你。」

鹿小嫻的心情猶如過山車。

垃圾傾泄在路中央，臭氣熏天。等老師們繞過垃圾，發現他們四個人已經逃得不見蹤影了。

她調皮地笑：「我在你後背寫字，如果你猜出我寫的是什麼，那我就告訴你我的一個秘密。反之，你在我後背寫字，如果我猜出來了，那你就要告訴我，你喜歡過誰。」

「在我眼裡，機器人也是一種人類，有時候是比我們還要小的小孩子。」向飛白鄭重其事地回答。

小樹林里，樂文櫟望著遠處氣急敗壞的老師，扭頭看向飛白：「你幹嘛跑，是我們燒烤，你們兩個只是吃肉。」

「你要寫三遍，不然我猜不出來怎麼辦。還有哦，盡量寫簡單點。」鹿小嫻可憐巴巴地回頭看他。

校園偏僻的一角。

她夾起一塊肉，遞送到樂文櫟嘴邊。樂文櫟臉一紅，用筷子將那塊肉夾過來扔進嘴裏，說：「男生和女生之間要有界限感。」

樂文櫟又仰頭喝了一口啤酒，正要說什麼和圖書，遠處忽然傳來吆喝聲：「哎，你們幾個是哪個專業的學生？在這裏燒火，不知道有消防危險嗎？」

「谷倩，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沒關係，反正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爛人，一事無成。」濮羅的聲音傳了出來。

「沒聽到……」向飛白真的側耳傾聽起來。

樂文櫟抬起頭，看著陸曼，認認真真地說：「我只是不想讓你叫我帥哥，肉麻兮兮。」

向飛白舔了下乾燥的嘴唇，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我喜歡過很多人，說起話長。」

「這個，大櫟櫟啊……」鹿小嫻苦苦編造著理由。

她一把拉住他，脫口而出：「你喜歡鹿小嫻吧？」

「不用了……」鹿小嫻趕緊拒絕。

沒想到話音剛落，兩個剛才還像鬥雞的男生立即同仇敵愾地她們吼：「誰幼稚？你以為你們就不幼稚了？」

濮羅白了她一眼：「讓你送，你就送，別多問。」

鹿小嫻趕緊否認：「沒有沒有，她一直誇你是好人呢！」

衝動之下，她扭頭就往外跑。

「如果是真心喜歡一個人，就不會讓那個人感到任何不愉快。」向飛白無動於衷，「濮羅這個人沒底線，你最好少跟他接觸。」

鹿小嫻突然心情大好，追上向飛白：「向飛白，你說實話，你有沒有喜歡過誰啊？」

「哦。」鹿小嫻坐下來，搓著毛衣袖子，靜了一會兒才鄭重其事地說，「向飛白，我喜歡你。」

堆成小山的易拉罐，嘩啦一聲倒了。陸曼這才意識到，向飛白喝得有點多。她趕緊換了個套路：「聽，他們剛才回答你了，你沒聽見？」

他的音量有些高，立即引來了自習室里不少目光。鹿小嫻一躍而起，將樂文櫟拽到教室外面，怯怯地說：「你說話別那麼大聲……」

俗話說，他們的確很幼稚，才會組成了一個機器人小組吧。也正因為都很幼稚，才成為了彼此眼中的好朋友。

鹿小嫻：「……」

向飛白和濮羅對視一眼，腦海中紛紛浮現出鹹魚王吹鬍子瞪眼的那張臉，十分鎮定地開口回答：「耍賴。」

向飛白輕笑，很自然地講述了起來：「她叫菲亞，是我上小學時遇到的女孩子，眼睛大大，個子不高，但是十分威猛，特長是打羽毛球。我學球的時候，就是她陪我練球。」

樂文櫟眼神茫然，忽然說了一聲：「好。」

鹿小嫻聽得直冒冷汗。這信息量很大啊……

向飛白淡淡地說：「我對你的秘密不感興趣。」

「連你也說我幼稚？」濮羅的臉沉浸在陰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少年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沉靜，也格外真誠。

「我告訴你們，要不是我崴了腳，我根本不可能讓小白背我。」樂文櫟還在嘴硬。

只不過是，這個好人有點犯神經……

「你不介意啦？」陸曼歪著頭觀察樂文櫟。

鹿小嫻走進去，故意弄出了聲響。向飛白聞聲，抬頭看她：「是你？你怎麼來了？」

「你耍賴！」鹿小嫻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我問的是，你喜歡過人嗎？靈長類！」

陸曼扭頭一看，發現樂文櫟踩上了一塊磚頭，崴了腳踝，正蹲坐在地上揉腿。她趕緊折返回去：「大櫟櫟，你沒事吧？」

自習室里，樂文櫟正在低頭看書，一身白色帽衫顯得格外青春。

「吃肉，先吃肉，其他的事等會兒再說。」陸曼趕緊將兩人拉過去，對樂文櫟露出諂媚的笑，「你看我沒騙你，他們聽見你喊他們了，這不就來了？」

「那你來寫啊，是不是不敢挑戰啊？」鹿小嫻轉過身，將後背對著向飛白，「一個遊戲而已，怕什麼。」

鹿小嫻走上前，沒好氣地將錄音筆遞給他：「幼稚。」

錄音筆里繼續傳出濮羅的聲音：「你要跟誰好都行，就是不能和陳昭！這個人居心叵測，陰險狡詐，嫉妒心很強……」

厚鏡片撇嘴：「濮羅那情商，能有人跟他組隊嗎？好像比賽要五個人吧？」

終於，樂文櫟忍不住了，扭頭看陸曼：「無聊不無聊？」

鹿小嫻瞪眼：「幹什麼？」

「向飛白就那樣重要？你看你閱讀理解都做多久了？」樂文櫟的語氣很不客氣。

鹿小嫻還沒解讀出那眼神代表著什麼，樂文櫟就轉身離開。陸曼趕緊追上去，他卻走得飛快。

樂文櫟猛然僵住。

這個南方城市沒有秋天，第一片泛黃的楓葉，就是冬天的預警。

「行行行，我們都幼稚，行了吧？」鹿小嫻吐了吐舌頭。

「老白你什麼意思……」

「女孩子怎麼對八卦這麼感興趣？」

「去醫院吧，萬一那幾個老師們堵在醫務室呢？」向飛白彎下腰，作勢要把樂文櫟背起來。這一次，樂文櫟別彆扭扭地趴上了他的後背。

「濮羅不敢的！」厚鏡片很快又改口，「不對，應該是他不捨得。」

「你是擔心人少啊？要不，我再招幾個隊員進來，或者和外校聯隊，強強聯合。」濮羅附和。

「啊？你說了什麼？」向飛白如大夢初醒，恍然回頭。

「三個！」

鹿小嫻趕緊掏出信封，低聲說：「學姐，濮羅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鹿小嫻無奈，只能承受：「是我。」

「她說你雖然作天作地，但本質上勉強算個好人吧，本來吃喝不愁前途無量，幹嘛非要跟陳昭過不去？就算你在機器人比賽上贏了陳昭又如何？打敗了他，其實也說明不了什麼，沒意義。」鹿小嫻幾乎生出一些同情。

樂文櫟眼裡擦火：「男生和男生之間也要界限感的，好不好！」

「和圖書行了，哪天想起誰，我再給你講吧。」向飛白敷衍了一句，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我去上晚自習了，你也自覺點。大一考試最嚴，你別掛科了。」

那個人的神情明明是冰冷的，她卻覺得可愛至極。

「知道了，無聊。」

這這這什麼情況？

「我們是朋友！」向飛白冷冷地拋出一句話。

樂文櫟的眼神有些複雜。他望著教室里的兩人，眼眸深得像幽深的潭水，絲絲冒著寒氣。

陸曼一邊用筷子翻著肉片，一邊問：「哎，畢業之後，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我就想請她吃夜宵。怎麼了，你還管這個？」濮羅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向飛白。

「讀碩士。」

樂文櫟悶頭喝了一口：「我覺得，我們朋友的緣分盡了。」

「不管怎麼樣，戰書我下了，就等著陳昭顏面掃地了。」濮羅從包里掏出一張卡，「謝謝你，密碼是你姓名的雙份縮寫。」

「要不喝酒去吧，失戀跟啤酒很配。」陸曼指著玻璃窗外的燈光，「醉了，你才會忘記你的故事。」

她扭頭，看到少年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接下來，兩人瞬間衝到鹿小嫻面前：「你大一的吧？是濮羅讓你來的？他都說什麼了？你和濮羅什麼關係？」

「賭什麼？」向飛白回頭看她。

「那當然了，性格上再爺們兒，也不是真爺們兒。」樂文櫟見陸曼沒有任何不自然，也放鬆下來：「牙籤肉呢？是不是該上了？」

她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下一段錄音：「陳昭沒有你想的那麼完美，我會證明這一點。谷倩，機器人比賽上，我會讓陳昭輸給我，我會證明我比他聰明！不僅如此，我還要讓他在全國機器人大賽上輸給我。如果他將來去國外比賽，我也要讓他輸給我！誰讓他贏了我最愛的你……」

彷彿是大夢初醒般，不等谷倩說話，中二少女和厚鏡片齊刷刷看向這邊，異口同聲地大喊：「濮羅？那個神經病？」

樂文櫟哈哈一笑，將胡蘿蔔放在火上烤了起來：「這麼多肉，喊向飛白他們一起啊……」

陸曼隔著手機屏幕，恨不得掐死鹿小嫻，結果一抬頭，發現鹿小嫻和向飛白腳步匆匆地往這邊趕來，兩人的身影被路燈拉得修長。

「別羅嗦了，快跑！」鹿小嫻用一隻手幫忙扶著樂文櫟，一邊催促著陸曼。陸曼瞥見路邊擺放著兩隻藍色垃圾桶，計上心頭，上前兩腳將垃圾桶踢翻，這才跟鹿小嫻跑起來。

這樣說來，濮羅只所以這樣恨陳昭，是因為陳昭就是谷倩的現任男友？這奪愛之恨，果然刻骨。

「為什麼非得讓我送呢？」

四個人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下東西，撒腿就往黑暗深處跑。前方五百米處是一片小樹林，跑進去貓著，根本就連影子也抓不著。

陸曼追了出來，順手把教室門關上：「樂文櫟，說誰分母呢你？」

「難道她不是嗎？」樂文櫟一向好脾氣，此時也有些生氣，「從來不敢接受真相，一個人在那裡胡亂猜測，有本事你表白去啊！」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痛呼。

「那是，那是。」鹿小嫻笑眯眯地應聲，「學姐們，告辭啊。」

向飛白眨巴了兩下眼睛，沒有回答。

「你別太過分，信不信我把你放下來掰手腕……」

鹿小嫻抬頭，看到是他，動了兩下嘴唇：「謝……」

陸曼蹲下來，用手機的亮光照著樂文櫟的腳踝：「哎，腫得老高了，還得麻煩小白把他背到醫務室啊。」

鹿小嫻：「……」

向飛白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對了，到底是誰這麼沒底線，居然跟濮羅這種人組隊？」厚鏡片追問。

鹿小嫻秒回：【迷路了……】

陸曼趕緊側身，用微信給鹿小嫻發了個定位，然後發文字【到哪兒了？趕緊帶著小白死過來！】

「我把菲亞帶回了家，經過檢查，發現她的系統太落後了，判斷不精準，所以才會接不到基礎球以外的球，於是就和哥哥重新編程，進行升級改造。」向飛白忍著笑，聲音都變了，「現在菲亞的球技大大提升了，不僅能陪練，還能和人對打。人們都誇她，是一個很棒的陪練機器人。」

她這才推門進去，只見宿舍里一共有三名女生，一個戴著耳機聽歌玩電腦，一副中二少女的打扮。一個是短髮，正在低頭玩手機，鹿小嫻只看得見她眼鏡上厚厚的鏡片。還有一名穿綠裙子的黑髮女生坐在靠門的書桌旁，正詫異地扭頭看鹿小嫻：「你是？」

鹿小嫻找到502室，敲了敲門，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誰啊？門沒關，進來吧。」

鹿小嫻的思路徹底跟不上了。這……買賣人口？

「就是，濮羅除了當個禍害，沒別的本事。」中二少女附和。

「說你慫，你還真認慫了？」樂文櫟語帶嘲諷。

鹿小嫻驚呆了，看著向飛白，久久沒有說話。他，他他他他不會已經結婚了吧？

理由還沒湊夠100個字，向飛白就湊了過來，一口把那塊烤肉給咬下來，用力咀嚼起來。

她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說了出來，最後補了一句：「濮羅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兒，他可能是真的喜歡谷倩，就是喜歡的方式讓人接受不了。」

十月的天黑得晚，六點二十，紅燦燦的晚霞早已退場，天幕上布滿了夜的陰翳。

從宿舍樓下來，鹿小嫻遠遠地就看到站在路燈下的濮羅。他很高很瘦，拖出一道長長的燈影，居然有幾分寂寥的意味。

「哦。」向飛白扭過頭，掩藏自己的臉紅。

昏黃htｔps://ｗｗｗ•ｈetuｂｏｏk•coｍ•ｃom的路燈下，陸曼和樂文櫟坐在路邊花壇邊上，身邊的啤酒易拉罐堆得像小山。他們面前有一堆小小的篝火，上面架著一隻簡易木架。一隻易拉罐被劈去一半，架在火上烤著，裏面的五塊肉片滋滋作響。

陸曼和鹿小嫻齊刷刷地石化。這兩個男生是不是忘記吃藥了，居然互相喂彼此吃肉……

陸曼將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架在肩膀上：「不行，我扶著你走！」

向飛白笑了笑，搖頭：「沒有，我收起了自己的球風，故意打基礎球，就是想讓菲亞能接到我的球，讓她留下來。」

樂文櫟望著鹿小嫻的背影，不慌不忙地說：「走，去看看。」

「你怎麼喜歡在這麼高的樓層自習啊？爬樓多累啊。」鹿小嫻裝作閑聊的樣子，故作輕鬆地走到他身旁。因為電梯不對學生開放，所以很少有學生會爬這麼高的樓層來自習。

他收回手指，獃獃地看著鹿小嫻。

當機器人全部準備完畢，鹿小嫻反而沒了當時的熱血和自信。她跑到機器人協會的教室外偷看過，發現教室里的桌子上擺放著電腦和各種元部件，至少有十名學生在分別調試、測試機器人。

鹿小嫻等了很久，不見他再寫，還以為他寫完了，回頭笑著說：「這麼簡單！是一個『廣』字！」

樂文櫟頭也不回，腳步飛快。陸曼一直跟著他下了兩層樓，才勉強追上。

有時候，越是柔軟的部分，就越是有力量。

「菲亞看起來很強，但其實只能打基礎球。」向飛白說，「我的球技漸漸進步，球風也刁鑽了起來，她很快就接不到我的球了。有一天，教練說，她已經很老了，我是她陪練的最後一名學員。如果我不再需要她，那麼她就要被淘汰了。淘汰，就意味著她要被辭退了……」

「你……你！」樂文櫟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都說了，男生和男生之間更需要界限感！別亂來啊老白！」

「跑腿費。」

「寫就寫。」

「你玩失戀，本身就很無聊啊。」陸曼報以一個甜甜的笑，「愛情這東西就是一種無用功，讓你痛苦，令你蹉跎，使你不人不鬼。」

「樂文櫟，你今天吃了槍葯啦？」陸曼氣得直跺腳。

樂文櫟像沒聽見一樣，又往前遞了遞，還避開了鹿小嫻的手，看來是非要鹿小嫻吃他喂來的肉。

陸曼咕噥了一句：「男生和女生要有界限感。」

果真是一個傲慢無禮的傢伙，誰先邀約誰早到，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糟了！」陸曼霍然起身，「老師來了，快跑！」

可是沒有琥珀，也沒有聲音。

她一邊腹誹，一邊狠狠踢了踢身旁的一顆小樹。一顆小石子咕嚕嚕地竄出去，正滾到一雙白色高幫運動鞋前。

全國機器人大賽開始報名。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一把將她的包帶從濮羅手裡拽出來。鹿小嫻抬頭，看到身邊居然站著向飛白。

「不會。」樂文櫟簡短地說出兩個字，然後挑了個台階坐了下來。

陸曼瞪他一眼，從衛衣口袋裡摸出手機，剛要撥號碼，就被樂文櫟的手給撥開了。

就在這時，前方冷不丁伸來一隻手，將樂文櫟一把抬了過去。那是向飛白，他也折返回來，就那麼雙手一架，居然把他整個人扛在背上。

「你想幹什麼？」向飛白伸手一扯，讓鹿小嫻站到他身後。

鹿小嫻偷偷地觀察向飛白的表情，他緊抿著唇，似乎是真的生氣了。於是，她小心地措辭說：「濮羅沒惡意的，他找我就是為了……」

樂文櫟和陸曼一起順著方向看去，只見鹿小嫻失魂落魄地坐在課桌旁，正盯著一篇閱讀理解發愣。

眾人：「……」

分母，永遠被除的那一個，只有分子才是成功的那一類群體。

「我不是不敢接受，我是……」鹿小嫻心頭鈍痛，猛然抬起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他瓮聲瓮氣的，全然不似平常那樣冷靜。鹿小嫻忽然想到了什麼，抿唇笑了：「你在擔心我啊？」

鹿小嫻發愁：「可是規定里還有，我們至少要有一名指導老師。這個我們該怎麼解決呢？」

她徹底無語，這個人到底有多自戀啊？她決定收回自己剛剛生出的那一點同情心。

「看成績就決定要不要讀博吧，不讀就進科研所工作。」樂文櫟仰頭喝了一口啤酒，喉結蠕動。

鹿小嫻一直跑到西四樓的最頂層，冷風灌進毛衣裏面，才冷靜下來。她望著空蕩蕩的走廊發獃，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鹿小嫻還想說什麼，樂文櫟就伸手將一塊烤肉遞送到她嘴邊，那意思是要她張口吃掉。

鹿小嫻有些害怕，低聲說：「我看樂文櫟有點不對勁。」

谷倩將錄音筆遞給鹿小嫻，想了想，說：「你回去告訴濮羅，說如果贏能讓他解氣，那我祝他馬到成功。但如果他輸了，就老老實實別再生事。」

鹿小嫻心頭微動，停住腳步：「要不我們打個賭？」

「用不了這個，以後你別惹我，就當是感謝我了。」鹿小嫻轉身就走，結果包帶立即被濮羅拉住。

發完，陸曼不得不佩服自己有先見之明。她本來就怕向飛白喝醉了自己hold不住，十分鐘前給鹿小嫻發了微信。

鹿小嫻忐忑不安地來到最中間的那個教室，從半掩的門縫裡看到了正在自習的向飛白。

……

教室里，只有他一個人。

「啊？」濮羅煩惱地撓著頭髮，「那我們就五個人，能獲勝嗎？」

向飛白只覺得心臟像是被狠狠重擊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竟然不自覺地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