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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鳥之歌

作者:花舞陌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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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朵 紅色櫻草

第十四朵 紅色櫻草

「晝音,你怎麼了?」葵紗的聲音里有濃濃的歉意,這些日子以來,她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沒有心思打理小店的生意,也不復以往的開朗,幾乎忽略了身旁每一個人的感受,包括百姬,包括晝音。
作為離自己最近的人之一,晝音是不是已經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疲倦了?
「葵紗……」洛棠緊緊地抱住她,他自己都有些手足無措,「你聽我說,我們……」

2

睜開雙眼,葵紗在那雙熟悉的眸子里看見了一個驚惶失措的自己,雪花輕輕地落在她的眼睫上,冰冰涼的,她卻捨不得眨眼。
伴隨著第七根弦和晝音的聖潔歌聲,荒涼的大地彷彿被春的女神的溫暖雙手輕輕撫過,即便是極凍的嚴寒也會收起他囂張的嘴臉,落荒而逃。枯槁的枝條被塗上一層厚厚的新綠,抽出的枝芽綻放著前所未有的生命力。新生的細胞不斷在枝芽上暴開,綻放成一片一片相連的綠葉,編織出一張巨大的綠色之網,彷彿一個新的世界正在破殼而出,正在接替舊世界。
一個頭髮被風吹得凌亂的少年騎著一匹戰馬,決絕地抽出了腰間的寶劍,他的騎士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卻彷彿要與在場的所有人為敵。
平坦的芙希露山山頂,索朗城最高的地方,要是以前,站在這裏可以毫無遮蔽地一覽索朗城的美景,再加上緩緩而過的山風和沁涼的空氣,心曠神怡。
良久,女神空靈的聲音開始回蕩在大殿當中。
彷彿是一陣風,少年已經來到了廣場中央,白色的戰馬因為他忽然地拉住韁繩而長嘶一聲,高高地揚起前蹄,少年依舊穩穩地坐在馬上,高高揮舞的寶劍揮出一道炫目的亮光,捆綁住葵紗的麻繩應聲而斷,卻沒有傷到她分毫,所有人都驚愕得來不及反應,那個在葵紗腳下堆上柴火的大漢已經被揚起的馬蹄掀翻在地。
「……除掉他!」

5

……
是消逝……還是新生……
「人們都說那女孩是魔族的姦細,而且……而且,那個女孩……」騎士猶豫了一下,放輕了聲音,「即將被火刑的女孩,好像是在乘風鳥祭奠上,沒有接受洛棠花球的那個……」
從王城到廣場,不長的一段路,洛棠只覺得自己跑過了億萬個光年,穿越了一層又一層的回憶和心防,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現在他的眼前,在廣場的中央,葵紗被高高地綁在十字架上,有人往她的身上扔石頭,扔果皮,還有兩個大漢將柴火堆到她的腳下。
「啊,那束花。」圍觀的人群中,一個少女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指了指小女孩手中的那束乾花,又指了指葵紗,「這不是她的小店裡賣的東西嗎……」
沉睡了整整百年的乘風鳥重新開放,解除了困擾了索朗人民一百年的詛咒。
「洛棠,我很喜歡你哦。」
只要跟她在一起,即使是失去性命,即使是墮入地獄,也都甘之如飴。
金髮少年在山崖邊長身而立,山風將他的長發掠起,湖藍色的披風如海面的波浪般輕揚著,澄凈的雙眼和絕美的面容,彷彿是一個俯瞰人間的神。
「聽我的話,快快撤離這裏。」狄亞斯忍住疼痛繼續勸梨貝卡走,他不想下一個受傷的會是面前這個少女。
這些日子以來,她好么。
天使不再降臨的經緯,
……
「姐姐!」百姬在廚房烘烤餅乾,忙得抽不開身,「好像有客人來我們小店了,麻煩你去招呼著,我的餅乾就要出爐啦!」
狄亞斯率領的大部隊源源不斷地趕來,真正的戰鬥就此開始。騎士團的士兵們毫不退縮,面對強大的敵人都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那麼幼小又柔軟的身體,那麼害怕的表情,這樣一個無害的生命,為什麼要剝奪她生存的權利。
「我不希望打仗。」葵紗重重地嘆了口氣,抱起雙臂,全然沒發現自己已經鼻頭微酸,眼眶發紅。
……
葵紗黯然低頭,放下手中的花灑走出門去,屋外的溫度比玻璃花房內要低了不少,她本能地瑟縮起脖子,雪片輕輕地落在她挺翹的鼻尖上,剎那間暈染開的涼意並沒有讓她走出回憶。
一想到那些可能發生的事情,葵紗的手指冰涼,幾乎站不住腳。
不敢再去回想當初看到那個場面時的心情,國王的提議會不會讓洛棠的身邊從此有了另一個女孩的陪伴,她甚至連他的回答都不敢聽,當場落荒而逃。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這才注意到四周的環境。
「都是你們毀了我們的家園,都是你們!」
「看她這麼護著那個魔族的賤種,難道……」
我的夢中天使,你是否聽見。
被點名的少年顯然是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他抬起頭,見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一時竟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白色的雪地上有出來覓食的小動物留下的腳印,漆黑的夜空,星羅棋布,原本是個美好的冬夜,卻因為魔族即將襲擊小城的傳言而蒙上了一層陰影,這份靜謐居然顯得慘淡不堪。
為什麼,他們要用這種眼神看她?
誰都沒有再說話。
熟悉的聲音帶著驚喜和壓抑的情感,輕輕敲打著她的耳膜。
目及之處,戰火紛飛,魔族大面積地侵略著人類的領地,身穿鎧甲的皇家騎士團英勇抗敵,卻還是阻止不了原本美麗的家園變成一塊塊廢墟,殘垣斷壁。
暖暖的客廳。
她吃痛地睜大了眼睛。
「沒事吧!」狄亞斯一邊與魔族女子交戰一邊說。
神啊……請再多給她一點時間。
就在彎腰剪花枝的時候,小巧的剪刀扎破了葵紗的指尖,她小聲地驚呼起來,隨即便看著傷口處越來越大的血點愣愣地出神。
洛棠。
還記得,那時候的她說,這是她聽過最醉人的旋律。
她不可以有事。
「孩子,我以索朗女神的名義,祝福你。」
最近好像經常這樣。
就在她發現她居然依舊在等待他到來的時候,她才終究明白,這個冬天,不會和往常一樣了。
「不會的……姐,你看,風雪已經停了,雪光這麼亮,晝音一個大男人,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不會的……」百姬在回答葵紗的同時,彷彿也在說服著自己。
第一弦,第二弦,第三弦……晝音的指尖依次撥過,輕靈的音符悠悠滑落雲端,水汽在他的眼底悄悄凝結。
「晝音,你怎麼了?」葵紗擔心地想要去拉他的衣袖,晝音卻驀地轉過身去,步履踉蹌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拉緊了披風,一步步地踏上冗長的階梯,抬手緩緩地推開了神殿的大門。
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如同夢囈。
葵紗竟然來不及閃避,石子砸在她的額角,鮮血汩汩地湧出。
一片黑壓壓的烏雲緩緩向索朗城飄來,開始人們還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危機。當那片烏雲越來越近時,守護城門的士兵們才發出最高警備——一雙雙黑色的翅膀完全蓋住了的陽光,大地頓然失色。人們只能看到無數藍綠色不祥的光芒。面對這場即將來臨,足以毀滅全族的災難,百姓已經是驚弓之鳥,四散而逃。
無名的怒火直衝頭頂,洛棠幾乎將自己的牙齒咬碎。
人類與魔族殊死搏鬥,血流成河……
洛棠很快判斷出有一個黑色翅膀的魔族正試圖襲擊他,此刻的洛棠身如上弦之箭,憑著要保護好葵紗的強烈意志,根本不管面前的究竟是魔是神,只要想擋他的道路,都不會手軟。但www.hetubook.com.com是他不能對懷裡的葵紗放手,於是他放下馬韁,拔出腰間的利劍,快速地向這隻魔族揮舞起來。
……
「這個時候還開玩笑。」狄亞斯話音未落就幫梨貝卡擋下一劍,手臂擦出一條長約3公分的口子,鮮血從一塊塊護甲連接的地方流出來。
愛情的芬芳叫人心醉。
就好像是一場早已安排好的陰謀,魔族的影子讓整個城市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當中。
當新綠慢慢成長成翠綠,嫩芽慢慢茁壯成枝幹,只見白色的花苞從綠葉中垂下,變成水滴狀,搖曳在溫暖的微風中。在陽光的照射下,白色的花苞散發出銀色耀眼的光芒,然後就像真正的光明用儘力氣從花苞的裂縫中破繭而出似的,終於白色的花瓣四散開來,飄向空中。
天空中,草地上,山崖間,到處可見白色的花瓣在飄舞,彷彿天使張開的神聖翅膀。
沒錯。
「居安思危固然重要,但我認為,眼下的第一要務,是安撫大家的情緒,讓居民們的生活恢復正常。」狄亞斯沉著地開口。
他到底該怎麼辦……
最後一絲力氣隨著這句告白漸漸地流失,葵紗唇邊的微笑,凝固成一個美麗的圓弧。
自欺欺人地當作那些傷害,從來沒有發生過。
洛棠看著眼前的女孩,輕輕閉上了雙眼。
保衛索朗大陸!
「知道了,我就來。」葵紗條件反射地答應了一句,忙不迭地向聲源奔去。
意識逐漸模糊了,她深深地依進他的胸膛,無論如何,都想記住他的懷抱。
「如果……」她的雙眼緩緩地閉上,微笑地輕語著,像是講給自己聽,「如果來生,我還能遇見你……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看那些最美最美的風景……」
當白色的花盛放的這一刻,那種彷彿是從潘多拉的寶盒最底層泛濫出來的希望,瞬間包裹住整個索朗城,天地純白如雪,恍若創世之初。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幾乎覆蓋了整座城市,這些天來,氣溫驟降,溫室里的花朵似乎也被這些突如其來的寒流給弄得奄奄一息,可急壞了葵紗。
「國王陛下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我們要為國王陛下報仇!殺掉這些魔族的人!」
「好。」他強忍住眼淚,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我帶你去。」
話音一落,蘭伊塔剛要隨著那名報信的騎士趕往廣場去救葵紗,卻在王城門口被大臣攔下。
……
只是遺憾,他已經等不到紅色櫻草開花了。
「又這麼不小心。」
數十道白光交錯閃過,用肉眼判斷根本不知道是否砍中魔族,只有漫天飄散的黑色羽毛捲成一個漩渦。
「剛才那個小姑娘真是可愛,眼睛一藍一綠,像只波斯貓。」她像閑聊一般對晝音說道,一抬眼卻發現晝音的臉色難看得可怕。
寒氣撲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希望這份冰冷能夠凍結她心頭的陰霾,讓她可以,暫時什麼都不要想。
話音剛落,晝音只覺得懷中一熱,他低下頭,解開披風搭扣,發現懷中七弦琴的第七根弦正閃耀著銀白色的光芒。他抬頭剛要說話,只見豐|滿無暇的女神像周身居然出現了龜裂,萬丈的光芒從裂縫中迸出,晝音退後兩步,本能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把魔族趕出我們的家園!
「別擔心。」他分別拍了拍葵紗和百姬的腦袋,「我出去一趟,去找些柴火和糧食,最近風聲緊,你們姐妹這幾天就不要出門了。」
終於……最後的一絲黑暗在大家團結一心的力量中消失,人們歡欣鼓舞,手舞足蹈。這也意味著百年的詛咒終於要從這個被封閉的城市中消失了,迎接他們的將使更加燦爛的未來。
「記得曾經有一首民謠裏面唱過……那首歌的名字就叫作《花語》。」
心中壓抑的情緒再也無法隱藏,蘭伊塔仰天大吼,抽出腰間的寶劍,跨上戰馬,號令騎士團,向著廣場的方向追擊而去!
葵紗的心猛地一抽。
在陽光的照射下,葵紗雙眼那深淺不一的顏色,愈發地明顯起來。
「您說什麼?」蘭伊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平日輔佐國王左右,德高望重的大臣,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並不是魔族的姦細,她只是個無辜的女孩!」
「不——」
……
忽然,一陣嘈雜的聲響在隔壁的巷子中響起,似乎是棍棒敲打什麼的悶響,還夾雜著女人的哀叫聲和孩子的哭聲,幾個男子憤怒的聲音此起彼伏。
無數的人在呻|吟著,隨著家園的毀滅,詛咒的力量一點點地強大,開始侵蝕著他們的身心,痛苦無比。
蘭伊塔在趕往城門迎敵的時候,就已經大聲命令,讓騎士團兵分兩路,大部隊迎擊魔族,另一部分,負責疏散平民到安全的避難所。
萬丈的光華自斷崖處拔地而起與天相接,絕美的少年籠罩在光暈之中,飛舞的金髮,深藍的雙眼,彷彿就是一尊神。
小女孩像是找到了依靠般,躲在葵紗的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腿,小聲抽噎著。
就在他們安靜地依偎著的時候,爆炸聲轟然在兩人的身後不遠的地方響起,廝打聲和砍殺聲越來越近,洛棠警惕地扶著葵紗站起身來,面色凝重。
他凝視良久,薄唇牽起一抹淺笑,晶瑩的指尖緩緩地滑過每一根琴弦。
四周是蔥鬱的樹木,看起來已經不在索朗城的中心,大概是靠近山的方向,魔族是從另外一個方向攻進索朗城,蘭伊塔率領騎士團出城抗敵,這裏暫時沒有什麼危險,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波及的範圍越來越廣,家園即將被戰火焚毀,索朗城的人民的棲息之地就會消失,換言之,就等同於索朗城的人民離開了家園,沒有了乘風鳥的庇佑,詛咒會就讓所有的人死去,連逃亡都逃不出死神的手掌心……留下是死,離開亦是死,這詛咒,何其殘酷!
是自己愚蠢的行為強迫他做出忘了她的決定,可她這個始作俑者卻依舊抱著過去不放,她甚至自私地希望他可以回到她身邊來。
踏雪而行,腳步有些虛浮,滿眼望去皆是清冷的白色,葵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到哪個方向。
彷彿只是擁抱著,就能靈犀相通,傳達所有的情感。
心上築起的堤防因為她的眼淚而全數瓦解,不再去追究她的心之所向,至少這一刻,她是需要他的,至少他明白,沒有人會想他這樣在乎她,他必須永遠在她身邊,保護著她。
在這個無聲的畫面里,唯有女神的聲音最後一次地在晝音的耳畔響起:
廝殺還在繼續,並愈演愈烈。
微微一笑,他想起他答應過要唱給她的歌曲,如流泉般的聲音輕輕地唱起,這首《花語》,希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傳達到她的心裏。
「……她,她的眼睛!」一位中年婦女尖叫著暈了過去。
假如人民再與騎士為敵……

6

眼下,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葵紗是他們的敵人,如果皇家騎士團的人出手相救,那麼索朗城的人民,還會認為騎士們是他們的守護者么?
如果我不小心流下一滴淚水,那是因為我不願意忘記你是誰。
「你醒了?」
等待著挽救索朗大陸,等待著守護他最心愛的那個人,一直到他微笑著離去。
「我怎麼不能來?消滅魔族,人人有責。」梨貝卡揮揮手上的長槍,回答的倒是輕描淡寫,甚至帶著一絲調侃。
蘭伊塔痛苦地彎下身去。
狄亞斯驀然一怔,難以想象這樣一句話是從她這www•hetubook•com•com張櫻桃小口中說出,心中的擔心和不舍變成了一種感動和佩服,他的眼底泛起會心的笑意,默默地握緊了手中的寶劍,準備用自己所有的力量來保護這個無比堅強的少女。
他心裏想的,擔心著的,一直都是葵紗。
「對,我的爸爸媽媽現在卧床不起,都是魔族害的!」
天涯的罅隙里,是乘風鳥的種子隨風吹。
「晝音,你怎麼知道那麼多花的花語?」
晝音在哪裡?
在人們的驚呼聲中,戰馬絲毫沒有減速,少年生生地在熙攘的人群中破開一條路,向著廣場的最中央衝去。
「什麼?!」蘭伊塔震驚地退後了幾步,隨即咬牙搖了搖頭,「魔族的陰影讓人們都接近瘋狂了,他們已經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見晝音。
「姐,你怎麼了?」百姬看見葵紗過於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地想去握她的手。
看見倒在地上的魔族女子,和葵紗護住魔族小女孩的畫面,驚呼聲此起彼伏。
蘭伊塔的手下浴血奮戰,但卻仍舊在魔族強大的攻擊下,一個個倒下。蘭伊塔心中被憤怒和悲傷填滿,他的雙眼泛起嗜血的紅光,與兩個魔族男子戰得難分難解,看得出來,其中一個魔族戰士是精英,與蘭伊塔來回了數個回合都分不出高下,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背後襲來一把放著寒光的鐵鐮,正不偏不倚地向蘭伊塔頭部襲來。
然後涅盤重生!
在晝音隱隱覺得不安的時候,另外一種更加強大的感覺猛地攫住了他的心。
「蘭伊塔。」大臣面色鐵青地看著洛棠離去的方向,沉聲道,「去攔下他,帶上你最精銳的部下,必須攔下他!就算傷了他,殺了他,也要攔下他!」
淚水已然漫過面頰,她不顧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伸出雙臂將面前的這個人牢牢地抱緊,將臉深深地埋進他的頸窩。
為什麼她在他們眼裡看到的,只有徹骨的恨和近乎恐懼的厭惡?
葵紗站在窗前,雙眉緊皺,雙手更是緊緊地握在一起,十指糾結。
……
「你給我讓開!」其中一個大漢握緊了手中的木棍,逼近了葵紗,「這個小賤種是魔族的後代,是魔族就要全部除掉,要除掉!」
身下的戰馬風馳電掣地前行著,但洛棠扔不滿足地拉扯著韁繩,幾乎全身繃緊地夾著馬腹,能不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好讓他親眼去確認,她還好好的。
晝音緩緩地將手探入懷中,美麗的七弦琴尚有餘溫,第七弦正閃耀著柔和的銀光。
……
無悔的愛。
隨後趕來的蘭伊塔正好看見白色的戰馬像一陣風帶著兩人離去,與此同時,索朗城的城門處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哭泣聲混雜在一起,天空頃刻間變成了黑灰色,彷彿末日就要降臨。
耀眼的千萬光華中,神殿正在崩塌著。
葵紗眨了眨眼,眼睫之間竟有水汽緩緩地氤氳起來。
那雙藍綠異色的雙瞳讓大漢們恐懼又憤怒,原本他們只是趁著黎明結伴上山打柴的樵夫,卻看見了這對魔族的母女。瘋狂的傳言,親人的病故,長期壓抑在這不安的氣氛中,他們終於不可遏止地爆發了。
「不好了——!」一個樵夫模樣的人遠遠地朝這裏跑來,他神情驚恐,臉色煞白,斷斷續續地喊著,「我早起去山上打柴……發現,發現,神殿消失了!那麼大的一座神殿,就這樣憑空不見了!」
越來越盛的光芒當中,他挺拔的輪廓正在漸漸變淡,消逝,唯有唇角的笑容,是那樣滿足而幸福。
腦海中儘是與她共有的回憶,上一世的,這一世的,無一不充滿著悲傷的甜蜜。
儘管,不舍。
乘風鳥!
……
一百年前的那場大戰是索朗城最濃重的一筆歷史,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儘管人類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可那毀滅的家園和逝去的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時時刻刻地在提醒著他們戰爭的殘忍。
那個時候的她不知道。
有什麼,正在蓬勃旺盛地生長著……
她有多久沒有看到他了。
那些層層疊疊密密匝匝地纏繞住她的心的記憶。
冬天到了,她有沒有著涼,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因為照顧花兒而忘記了好好照顧自己,有沒有因為喝了那污染的河水而倒下。
小女孩好像聽懂了葵紗的話,她抬起粉|嫩的臉龐朝葵紗甜甜一笑,揮舞著手裡的乾花像是在向她道謝。
在隊長的帶頭之下,騎士們紛紛起誓,整齊的聲音中充滿了決心和力量。
自從葵紗遇見那個有著異色雙眼小女孩的那天起,整個城市陷入了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慌當中。
「那暫時先這樣吧。」蘭伊塔若有所思地看了洛棠一眼,鏗鏘有力地下達了命令,「保衛家園是我們的天職,大家務必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眾志成城,驅散謠言。」
強烈的金光彷彿撕裂的朝陽,少年的軀體消失在光暈的中間,彷彿一場盛大的煙花之宴,光芒如雨點一般四散開去,融進空氣里,融進泥土裡,融進索朗城人民的母親河裡……
蘭伊塔如一尊石雕般站在原地,巨大的痛苦讓他無法做出下一步的反應。
傳言被證實了。
古老的城堡,公主為等待愛而安睡。
「鐺」一聲,蘭伊塔回過頭去,只見狄亞斯的利劍擋住了剛才那把鐵鐮。
他的雙眉緊緊地蹙著,今早剛遇見黎貝卡,聽說她的好幾個原盜賊團的朋友都因為喝了河水而一病不起,市集的生意一落千丈,幾乎沒有幾個商販再去那裡擺攤子了。
魔族黑色的翅膀被這片光芒刺穿,如颶風般的黑色羽毛被風刮起來,在光芒的照射下碎成粉末,魔族一個個折斷翅膀從天空中墜落。
他微笑著,淚流滿面。
如果可以,他們多麼希望索朗成能夠永遠得到女神的庇佑,和平安寧。
而人類,憑藉乘風鳥的神祈和祝福,再次擊敗了魔族。
我的夢中天使,你是否看見。
蘭伊塔抬起頭,只見洛棠騎著戰馬飛快地朝城門跑去,兩個衛兵本能地想要將他攔下,卻被他毫不留情地用寶劍揮開,他修長的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馬兒長嘶一聲,用最快的速度朝著廣場奔去。
悲憤的喊聲此起彼伏,葵紗已經感覺不到痛,耳邊只剩下嗡嗡的餘響,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任憑人們拉扯著她的手臂,有人朝她的身上擲石子,有人朝她的裙角吐著口水,她被大漢們推搡著不知道帶向哪裡,手腳冰涼,眼前模糊一片。
硝煙瀰漫的戰場……
初升的朝陽,金燦燦的光線緩緩地落在這個小巷中。
「洛棠。」蘭伊塔毫不客氣地點了他的名字,「說說你的想法。」
那天小女孩天真燦爛的笑容和眼下驚恐受傷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葵紗心下一陣不忍,一股衝動使她大步邁上前去,揮開了大漢們粗壯的手臂,將小女孩護在自己的身後。
索朗小鎮另一邊的樹林中,洛棠正一手懷抱著依然昏迷不醒的葵紗,一手策馬加鞭直往前去,彷彿想就這樣賓士到一個只有他們兩個的世界中去。
明明都是共同生活在索朗大陸上的同胞……
愛——與死——
拉扯中,小女孩哭喊著,雙手無力地揮動著,一束已經面目全非的乾花依舊緊緊地握在她的小手中。
「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他環顧著四周,憂色漸漸地浮上他的面頰。自從救下葵紗之後,他全部的思緒都被她填滿,再沒有什麼其他的念頭,直到現在,他在慢慢地意識到了形式的嚴峻。
額頭和圖書和四肢都傳來隱約的疼痛,手彷彿被人緊緊地握住,身體卻似乎被誰呵護般地輕摟著。
葵紗心下一驚,本能地朝著傳來聲響的巷子當中跑去,拐過彎,她看見幾個大漢手中拿著茶碗粗的木棒,正憤怒地朝一個女人的身上打去。
洛棠……她到底有多久沒見過他了?
「……我該怎麼做。」晝音緩緩啟唇,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向誰尋求著幫助。
葵紗掉進他幽深的眼底,只是搖了搖頭,唇邊扯出一抹苦笑。
女人痛苦地躲閃著,雙眼死死地瞪著那些大漢,嘴裏高叫著沒人能聽懂的話語,死死地護住懷中不斷哭泣的小女孩。
附和的聲浪越來越高,甚至有人開始朝葵紗的方向投擲石塊。
只要她希望的,沒有什麼不可以,即使戰火蔓延,就算死神即將降臨,反正他已經決定,從此不離,她在哪裡,他就在哪裡。
洛棠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昏迷的葵紗,目光久久地留戀在她的臉龐,像呵護珍寶一般將她護在胸前,接著抬起頭,冷冽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這樣的畫面看得葵紗心裏暖洋洋的,但心底的那一抹失落卻怎麼也揮散不去,曾幾何時,在每個冬天來臨之前,都會有一個人從家裡抱來上好的木柴和很厚的羽絨被子,不管她是微笑著說不用,還是嚷嚷著抱怨太佔地方,他都會不由分說地讓她收下。
葵紗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地掃過她面前的這些人……
——傷害她的人,即使是全世界,他也不惜與之為敵。
一百年前……
澄凈湖的河水,吟唱著詩人傷悲。
在混戰中,狄亞斯赫然發現了一個雖然穿著戰盔,但看上去依然嬌小的身影。因為頭戴面具而不能辨認容貌,狄亞斯心中有一絲擔憂,試圖慢慢地靠近那個身影。就在那時,他眼見一把銳利的長槍打掉了那個頭盔,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那個在他腦海不斷徘徊,卻又是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臉龐——那個個性嬌蠻,卻眼神銳利的少女梨貝卡。這讓狄亞斯本來冰冷的表情抹上一層難得的焦慮。雖然對於感情,他並不喜歡膚淺的表達在外表上,但是在這樣一個性命攸關的時刻,還有什麼情感需要隱藏?
一起歡笑,一起哭泣。
可怕的寂靜。
那樣緩慢鄭重的動作,就像他踽踽獨行的一百年,在生命終結前的時刻,遇上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即使他們相處還不到一年,可他已經滿足。
「除掉她!除掉她!」
壁爐里,木柴已經燃盡。
不會來了吧……洛棠。
一夜未眠。
「洛棠,求你。」葵紗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執著地看著他的雙眸,「我怕,以後再沒有機會……所以,帶我走,出城去,你說的那些美麗的風景,我想去看……哪怕是一眼,也好……」
「不能去。」大臣目光威嚴,捋著鬍鬚,命令王城門口的衛兵攔下蘭伊塔的去路,聲音低沉而殘忍,「這個女孩,她必須被燒死。」
他的手指靈巧地彈奏著七弦琴,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忽然想要唱歌。
「晝音,最近大家都在說,魔族又要攻打人類了,這件事是真的嗎?」葵紗抱膝坐在火爐邊,憂心忡忡地抬頭看著晝音。
雖然七弦琴的第一弦「警」的斷裂已經預示著魔族的復甦,但他沒有想到竟然會來的這麼快!
「我在歷史書上看到過……百年前那場戰役,雖然我們人類最終獲勝,但家園被毀,血流成河死傷無數……我不想要戰爭,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百姬搖著頭,有些難過地咬著下唇說道。
麻木的疼痛緩慢地自額角暈開,直到四肢百骸。
而今年冬天……他沒有來。
「讓開!」爆裂的怒吼就在人群的後方響起。
「不要說,不要說。」洛棠哽咽著摟緊她的身軀,「我不要來生,不信下輩子,我只記得這一世,我們說好的……」
手指堅定地撥動第七弦,銀色的光芒即刻流淌過晝音的身體,剎那間,厚重的烏雲被銀光層層撥開,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與銀光相遇,纏繞一線,美不勝收。
少年的雙瞳倏然一顫,這句話他似乎已經等待了千年萬年。
「要是你再不滾開,那你就也是魔族的幫凶,我們不會對你客氣的!」一個小男孩撿起一個石子,用力地朝葵紗丟去。
「快點燒死這個索朗城的叛徒!魔族的姦細!祭奠我們的索朗女神!」
「怎麼會……」其中一個大漢接連退後了幾步,手中的木棒掉在了地上,「她怎麼也有不同顏色的雙眼!」
「什麼?」葵紗睜大了雙眼,雙腿一軟幾乎跌坐下去,「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忽然,一個可怕的黑影迅速把洛棠的馬擋住——他移動的速度非常之快,黑色的翅膀時張時合,在枯槁的林間像沒有肉體的鬼魅一樣穿梭。
他握了握腰間的寶劍,眼底沉澱下堅定的光芒:「即使這樣,也不能讓無辜的人失去生命。」
絕望漸漸地在她的身體里蔓延。
厚重的大門慢慢地在身後關上,屏蔽了所有的光線,唯有女神像散發著藍光。
她強打騎精神,定睛看了看面前這個一直守護著她的少年,詫異地發現他清俊的臉龐上多出了許多以往沒有的倦色,一絲擔憂浮上心頭。
像夢一樣窩心,彷彿置身溫暖的海底。
「洛棠……」葵紗勉強地勾出一個微笑,「帶我走好不好?」
「妖怪!魔鬼!打死你們!」
葵紗緩緩地睜開雙眼。
「花痴,你看,前面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大草原了,不知道冬天的草原還會不會像夏天一樣漂亮,花痴……你看啊……你看,還有那座山,山頭的積雪,就像畫一樣美……」
那麼痛……那麼痛……
忽明忽暗的光線。
「這束花就送給小妹妹吧。」葵紗溫和地開口。
「可是……」葵紗還想說些什麼,忽然聽得外面一陣嘈雜,似乎是小孩子的哭鬧聲。
頭一次看到如此軟弱需要依靠的她,洛棠的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鼻尖泛酸,只能用更大的力量去回抱她,讓她感覺到,他在。
花語:無悔的愛
「她為什麼要這麼護著這個魔族的小賤種?!」又一把帶著怒氣的聲音在人群中炸開,「難道魔族把我們害得還不夠慘嗎?」
還記得,他曾經為她唱過一首動聽的樂曲。
圍觀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誰附和了一聲。
難怪自己最近身體總是覺得有異樣的負荷,難怪這段時間總是打不起精神,原本以為自己是因為葵紗的事情而擔心,沒想到卻因為是感應到了魔族的存在。
「她不過是個孩子而已。」葵紗看著手持木棒的大漢們,聲音微微地顫抖著,「她們是無辜的。」
……
神殿中央的女神像依舊聖潔美麗,周身籠罩著淡淡的光暈,像是感應到晝音的來臨一般,那幽藍的光芒更盛,能看清神殿中緩慢漂游的點點浮塵。
……
白色的戰馬風馳電掣地朝城外奔去,她柔順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呼吸漸漸地困難起來。
「魔族攻城了。」他緊緊地握著葵紗的雙手,似在給她力量,又像是在鼓勵著自己,「我們都要平平安安的。」
那魔族戰士猙獰面目上的,藍綠異色,泛著血紅色光芒的眼睛……
沐浴到能夠洗滌心靈聖光的騎士們也從奄奄一息中慢慢愈合傷口,恢復體力。連那些混亂中逃出索朗小鎮,因為詛咒而瀕死的人們也漸漸恢復了意識。
說完,晝音不顧葵紗的挽留,先一步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水歷984年。
回憶的長夢裡,是你如櫻草般彎彎的眉。和*圖*書
無數的刀斧朝著這個方向襲來,他轉身,低吼一聲,英勇地揮劍迎擊!
「怎麼回事!」蘭伊塔站起身來,雙眉緊皺,因為過度操勞,原本英姿颯爽的他在幾天之間就彷彿老了十歲,「為什麼要燒死一個女孩?」
晝音的感覺沒有錯。
梨貝卡看到這樣的情景心裏疼痛萬分,更堅定了要留下來的心:「別小看人!雖然我是女兒之身,但是可不怕這些魔族,自己的城市,要用自己的雙手保護。」
如果我不小心流下一滴淚水,那是因為,我不願意忘記,你是誰……
盛開河畔彼岸的薔薇,
——使命感。
他的生命,因為女神的垂愛而延續了一百年的生命,不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么?
「……不要!」她認出了被打暈的女人和哭泣的小女孩就是那天來過她家小店,拿走一束乾花的母女。
「洛棠……洛棠……」
儘管身為騎士,保家衛國是他們的宿命,但他們比誰都清楚殺戮的可怕,即使面對的是恨之入骨的敵人。
晝音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唇邊習慣性地噙起一抹淡笑。
葵紗驚訝地發現小女孩的眼睛一綠一藍,像混血的波斯貓咪,分外可愛,看著她可愛的笑,她也回以笑容,正想彎下腰來逗逗小女孩,沒想到女子卻將小女孩一把抱了起來,匆匆地離開了。
「百姬。」她不安地喚著自己的妹妹,「晝音已經出去這麼久了,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葵紗正要接話,卻被晝音不急不慢地先搶了白:「你這幾天都沒睡好,溫室里的花我來照顧就行,你多睡一會去吧。」
葵紗看著他清俊的側臉消失在門后,心底莫名地抽疼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沒來由地想要留住他。
少年倔強的身影在她的腦海里漸漸成型。
一百年以前的他沒能將她留在身邊,一百年後,她的幸福就由他來守護。
「那一定是一首很美的歌!晝音,你下次唱給我聽好不好?」
看,果然,要是他不在她身邊保護她的話,她的日子就過得這樣糟糕。
的確啊。
太陽緩緩地從山的那一頭升起。
拯救索朗城!
蘭伊塔睜大了雙眼,他想要反駁,可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可是,謠言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
蔚藍的琉璃瓦,純白的水晶玻璃,在晝音的視線里,以緩慢的速度,如羽毛一般安靜地飄落。
分離的這些日子,他的耳邊不再有她的歡聲笑語,他的眼前也不再有她俏麗活潑的身影,他的手無法再牽住她的,十指相扣。
身為騎士,他已經無法保護索朗城了,那麼,身為一個男人,他要保護她。
凌晨,風雪明顯地小了下來。
大家都拿起了武器,心裏被勇氣填滿,誓要與殘餘的魔族展開最後的殊死戰鬥。
親耳聽到她即將被處以火刑的消息,他的理智在一剎那間被淹沒,所有曾經發過的再也不見她的誓言,長久的心防,轟然崩裂。
葵紗站在玻璃花房裡,默默地看著雪花緩緩地飄落,穿著厚袍子的小姑娘挎著籃子在街上轉著圈子,調皮地用手去抓雪花玩,淘氣的小男孩惡作劇地揉起一團薄雪,趁小姑娘不注意時一把捂在了她紅彤彤的臉蛋上,小姑娘氣得去追打他,一不小心腳下一滑跌了一跤,小男孩停下了準備逃跑的步子,臉上掠過一絲歉疚與擔心,連忙跑了回來把她扶了起來。
這樣頑強的生命力,這樣迷人淡雅的香氣,這樣美麗聖潔的樣子……那被微風帶起的一片片如同羽毛一般的花瓣……
假如人類再度與魔族開戰,身先士卒的,必然是所有索朗城人民為之驕傲的皇家騎士團。而洛棠,洛棠,那個自以為她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等待著他的歸來的洛棠……
葵紗,這個花痴,她不可以有事……
河水一天比一天渾濁,就連陽光也不再普照大地,冰雪肆虐。
一席話卻讓騎士們都陷入了沉默。
她搖了搖頭,甩去那些紛繁複雜的思緒,重新回到花房內。
末日有什麼可怕。
淡淡的寒氣遊走在凝固的空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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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蘭伊塔帶領的先頭小部隊趕到城門口的時候,立刻迎擊上來勢洶洶的魔族。有些魔族從天空飛過,騎士團的士兵只好拚命向天空發射羽箭,想要把魔族射落。而有些魔族則降落地面,攻擊騎在馬上的騎士團隊員,一時只見刀光劍影。蘭伊塔努力迎敵,而雖然他也算身手不凡,但畢竟不能以一敵百。何況面對的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一個個面目猙獰的魔族,力大無窮。
冬天的來臨,彷彿就只在一夜之間。
時隔一百年,魔族捲土重來,與人類再次開戰。
「花痴,馬上就到,馬上就到了……」

幾個大漢越逼越近,看著他們眼底瘋狂的神色,葵紗咬牙極力讓自己不要顫抖得這麼厲害,只是蹲下身子,緊緊地抱住了那個還在哭泣的小女孩。
「只有這樣,才能拯救索朗城的人民,如果在魔族攻城之前,就讓城裡的百姓對騎士團失去信任,後果將不堪設想。」大臣極力平穩住自己的聲線,「葵紗和洛棠,他們都會是索朗大陸的英雄。」
風,就像燃燒著的火焰,在耳畔灼燒著。
那被詛咒壓抑了百年,神祈的花朵,乘風鳥,在索朗大陸上重新怒放了!美不勝收,彷彿要將壓抑了百年的美麗噴薄而出,羽毛一般的花瓣乘著風飛遍了索朗城的每一個地方,聖潔的光芒籠罩了整個索朗大陸。
……
溫暖的淚滴緩緩滑下少年的臉龐。
「那些因為喝了河水而病倒的人們要怎麼解釋呢?」其中一個騎士說出自己的疑問,「一直以來,索朗城的河就像我們的母親河,是受過女神的祝福的,就連冬天河面也不會結冰,為我們提供甘甜的水源,大家對它都很有感情。但這次河水遭到污染,讓這麼多人生了怪病,大家肯定會覺得十分不安和恐慌,再加上這些流傳的謠言,就只能認定是魔族所為了,我覺得治病和治水,也是關鍵,尤其要查處河水變質的原因。」
他終於撥動了第七弦,這根名為……「愛」的弦。
「沒事。」葵紗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拿起了掛在門后的厚斗篷,「我出門去附近走走,看看晝音回來了沒。」
清冽的山風呼呼地吹著,雪片打在晝音的臉上微微有些疼。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我?」晝音微微一怔,隨即綻開熟悉的微笑,「受傷的人是你,怎麼反倒是你問我怎麼了呢?」
他親手在後園埋下種子,每一天溫柔澆灌,只盼它開花的那一天,能夠告訴她……告訴她紅色櫻草的花語——

白色的戰馬依舊矯健地馳騁著。
木柴在火焰的燒灼下發出劈啪的響聲。
醫者們,甚至是王城中的醫官,對怪病束手無策。
一起生,一起死。
騎士們紛紛頷首對蘭伊塔的話表示贊同,只有一個人彷彿心不在焉,眼神空洞沒有焦點。
就因為有晝音陪在她的身邊,他才忍痛離開,可是她正在受苦受罪的時候,晝音又在哪裡?
神殿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晝音下意識地護住了懷中不斷發光發熱的七弦琴,強烈的光芒中,他努力地試著睜開了雙眼。
顛簸中,葵紗恢復了一點意識,她掙扎著睜開雙眼,朦朧間只見眼前被四散飛開的黑色羽毛籠罩,讓她誤以為自己也許已經置身地獄,但是立刻她感覺到了熟悉的溫暖體溫和劇烈心跳。
https://www.hetubook.com.com啊!」
沉默了百年的魔族……竟然已經出現在了索朗小城……
「姐,天都還沒有亮,這個時候出門會不會危險……」百姬有些焦急地勸阻著。
「稍後我會去拜訪王城中的醫官和城裡的幾位德高望重的醫者。」蘭伊塔沉吟道,「經過幾日的調查和診治,也許他們會有一些結論。」
他的臂膀,他的溫度,他凝視她的目光……她全部都可恥地懷念著。
路途遙遠,空蕩蕩的大街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唯有凜冽的冬風無休止地來來去去。
他還有擔心她的資格么?
晝音靠在門邊,看著兩張年輕美麗的臉上那分外相似的表情,心底微微地抽痛。

不管是騎士也好,平民也好,彷彿有無窮的力量源源不斷地進入他們的身體,所有的人團結一致,英勇抗敵!
「又是魔族的詛咒!」
他的目光所傳達的意思只有一個。
木瑾花未至花期,鳳凰鳥一去未歸。
少年緊緊地護著身前的少女,微笑著。
如果我唱出童謠的結尾,那是因為我想起你是誰。
可為什麼,他的心卻那麼痛呢……就好像刀劍一寸一寸地把他的胸膛劃開,把他的心凌遲一般地片片搗碎……
「我想洛棠的意思也和大家一樣。」見他遲遲沒有開口,狄亞斯再次出聲替他解圍,「我們分頭想辦法。」
一場浩大而安靜的消逝。
還是充滿活力和元氣的樣子,比較適合葵紗。
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這麼快……」晝音的視線彷彿透過葵紗看到了很遠的地方,他輕咬下唇,將眼睛眨了又眨,彷彿是不相信自己剛才所看到的。
撥動了第七弦,他的生命就預示著終結,那由女神賜予的永生,將會轉移到另外一個生命之上,代替他,世世代代守護著索朗城,直到終結。
葵紗聳了聳肩膀,轉身正要回屋,看到身後的晝音,眼底即刻瀰漫上溫馨的顏色。
無論是做事情還是走路甚至是睡覺前,她都莫名其妙地覺得煩躁,而煩躁過後又開始長久地發獃,直到另外一個人出聲喊她,或是碰她。
「疼嗎?」他抬起眼帘,雙眉微微蹙起,輕聲問道。
驀地,彷彿是一陣風,疾速地擦過他的身邊。
「我明白,我曾經也在舞會上見過她,她深得國王的歡心。」大臣的語氣放緩,似乎也帶著些許不忍和憐惜,「可是眼下廣場上的群眾越來越多,他們已經被魔族的陰影逼迫得快要發瘋,暫不說他們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眼下魔族蠢蠢欲動,要是我們的騎士團在這個時候去鎮壓人民的暴動,你想想會有什麼後果?」
索朗城在近乎死寂的氣氛中沉默了那麼多天,這份嘈雜就顯得更加的引人注目,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個巷子里的響動,都好奇地圍過來看看熱鬧。
他竟然沒有保護她。
「到底是誰放出的流言!搞得人心惶惶!」平日風度翩翩的蘭伊塔,臉上已然沒有了笑容,他用力地握住佩劍,語氣裡帶著些許憤怒,「即使那些傳言是真的,難道百姓都不相信我們皇家騎士隊嗎,一百年前人類戰勝魔族,一百年後的我們,照樣可以保衛家園!」
「沒關係,我不會走遠的,你好好獃在家裡。」葵紗系好了斗篷,不顧百姬一再的挽留,踏出了家門。
也許是感覺到她漸漸無力的身軀,他冰涼的淚滴落在她的發頂。
她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到關於魔族可能已經潛伏在索朗小城裡的事情。
擺著各式各樣乾花和香水的小鋪子前面,站著一位戴著面紗的女子和一個小女孩,兩人的關係像是母女,小女孩約莫三四歲大,緊緊地攥著一束乾花,怎麼也不肯鬆手,咿咿呀呀地叫著,小臉皺成一團,哭鬧著要媽媽買下這束漂亮的乾花,而戴面紗的女子的表情卻不甚耐煩,她似乎是在趕路的過程中,不料卻被女兒拖住了腳步,她皺著眉頭想把小女孩拉走,卻怎麼也拉不動,看見葵紗推門出來,她的表情更是驚了一驚,低下頭去,想將小女孩手上的乾花奪下來。
何時回,何時回。

4

「冥冥註定,百年後魔族復甦,捲土重來,一場大戰即將來臨。乘風鳥被詛咒束縛,已經沒有了神力,假如家園被毀,索朗城的子民相當於離開了家園,必定會因為詛咒而喪命,晝音,我賜你力量,以索朗女神的名義,撥響第七弦,請守護索朗大陸和所有的人民。」

1

她啞著嗓子,哽咽著,一次又一次地叫著他的名字,彷彿怎麼也叫不夠。

3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魔族重生,即將反攻索朗城的傳言一時間傳遍了整個小城,鬧得人心惶惶,女人和孩子幾乎都不敢邁出家門一步,就連平時一向熱鬧的早市集,也變得清冷寥落,溫馨而熱鬧的索朗城彷彿在一夕之間就變成了一座死氣沉沉的城市。
不詳的念頭在蘭伊塔的心中油然而生,他一拉馬韁,毅然調轉方向,高聲號令騎士團朝著城門的方向奔去。
女子似乎是愣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瞥了葵紗一眼,抬手將面紗遮得更嚴實些,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不再搶奪小女孩手裡的乾花。
先是水源突然變得渾濁,百年來,索朗城裡的人民世世代代飲用索朗河中的水,河水清涼甘甜,更傳說有治百病的功效,可是就在這幾天,接連著有許多人在引用了河水之後病倒,病情還相當嚴重,連醫者都束手無策。
「你怎麼來了?」狄亞斯關切的語氣中帶著不滿和焦慮。
不久,竟然有人親眼看見了魔族的人,即使只是個孩子,但那妖異的藍綠雙色瞳讓那人當場就嚇得四肢發軟,忘記了怎麼說話。
她想和他一起,去看那些他曾經描繪的山川河流,那些繁茂的花兒,那些廣袤的平原,和湛藍的天……
水歷984年,索朗大陸的歷史,再次銘刻這一天。
他頭一次嘗到,無望的思念是多麼痛苦的滋味。
緊接著,國王也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病,竟然昏迷不醒,一時間國家無人掌權,幾位大臣忙得焦頭爛額,王后和公主們更是急得不知所措。
明明祭典上一起開心地跳舞,一起開心地慶祝索朗城的節日……
飽含疼惜的聲音讓她凝滯的目光變得生動起來,葵紗抬起頭,發現自己指尖的血跡已被小心地擦去,晝音正輕柔地朝傷口上吹著氣,有些暖暖的。
直到……第七弦。
皇家騎士團的使命是保衛索朗城,假如現在為了一個女孩和群眾們發生衝突,伺機而動的魔族又在這個時候大舉進攻,豈不是內憂外患。
「隊長,廣場上發生騷動了!」一名騎士神色緊張地衝進圓桌會議殿,向蘭伊塔報告他剛才看到的一切,「好多民眾聚集在廣場上,一個女孩被綁在廣場中央的十字架上,看樣子人們好像是想把她用火刑燒死,因為那些人的情緒太過憤怒,人數實在太多,場面怎麼也控制不住!」
「來的真是及時!」蘭伊塔彷彿被注入了強心劑,剛才的疲憊一掃而光,一劍刺穿了面對的魔族男子的心臟。
有什麼,正在悄悄地破土而出……
葵紗嚇得連連後退,大漢們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其中一個舉起木棍,一下就將魔族的女子打得暈了過去,她懷中的孩子哭得更凶,大漢扔下木棍,粗魯地去扯孩子的手臂,想要將她從女人懷裡拉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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