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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的名字取暖

作者:李萌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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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場戰爭

第二章 一場戰爭

林若然憤憤不平地說:「這麼惡劣的事件,僅僅是降職嗎?」
林若然打斷薄雪的話,說:「你讓你們經理把話說完,是她什麼人?」
你們見過領導拿一個部門的人的利益綁架一個員工嗎?
原來,芳姐的老闆在第一個老婆離家出走後,很傷心,天天去酒館喝酒。有一次他喝醉了,開車撞上了牆,受了重傷,剛好被路過的芳姐看到,送他去了醫院,還精心照顧他直到康復。後來他覺得芳姐在企劃方面很有天賦,就送她去名校學習,後來還讓她做了公司的企劃經理。
舒桐逗趣地說:「在城裡你不值錢,在山裡,你這樣的小姑娘還挺值錢的。那裡沒錢娶媳婦的人多的是,把你賣到有三兄弟的人家裡……」
看著她內疚的樣子,芳姐說:「好啦,你不需要感到抱歉。這是早晚的事,她把我當仇人看,早就想趕我走了,只是不敢而已。放心吧,我不會失去工作的。」
不提左小影還好,一提左小影,薄雪一下就清醒過來。她狠狠推了他一把,想從他後背上溜下來,卻推得舒桐差點兒摔倒。
一摸,額頭冰涼,全是冷汗。芳姐說:「那你還來幹嗎?為什麼不在醫院躺著呢?你這全是虛汗呢!」鍾晴連忙走過來,扶著薄雪坐下。
盛夏的中午,兩個人坐在舒桐開著冷氣的車上。薄雪狠狠吸了幾口涼氣,給自己補充著能量,閉目休息了好久,火熱的體溫才恢復到正常,氣息也順了很多。想到林助理那張嘚瑟的嘴臉,薄雪嘴裏含著冰沙,含糊不清地說:「是啊是啊,我們公司就跟山西黑煤窯一樣黑,老闆都是死變態!」
許久他才笑著說:「好吧,你是第二個拒絕收我禮物的人。第一個是你小影姐,她那時候也挺倔的,也跟我搞過階級分化。」
雖然只有幾步路,花了總共不到幾秒的時間,但舒桐全身也被淋濕了。
薄雪問:「去醫院幹嗎?」
第二天,薄雪病了。經過昨天那樣的折騰,不病才怪。但是想到林助理那個變態,她還是昏昏沉沉堅持去上班了。
胡不說說:「網上有本奇書,叫《養個女兒當老婆》,你看過沒有?這丫頭也不小了,你不如圈養她幾年,娶了當老婆算了,肥水不流……」
鍾晴大舒了一口氣說:「原來打電話的那個是你們總裁啊!嘖嘖!我等他很久了……哎喲喲,我不行了,心碎了一地……那可是我的總裁男神啊!眼光真是差,看上她這種女人……」
薄雪實在受不了她,撇了撇嘴說:「是有錢又帥的男人吧?」鍾晴被說中了心思,只好承認:「當然。」
想到芳姐他們對自己這麼好,卻要被連累挨罵和扣獎金,薄雪就只好咬牙忍了。
舒桐說:「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小影姐走前給我發過簡訊,托我照顧她父母還有你。這個理由充分嗎?」
薄雪說:「你送我回宿舍就行了,這裏的衣服我不要,我還不起錢!」
薄雪在洗手間吐著,但辦公室里的對話卻聽得一清二楚。她深知芳姐根本不是林若然的對手。
芳姐則出去給女兒餵奶了。她剛休完產假就來上班了,她家裡的老人每天會定時把孩子抱到公司附近,讓她餵奶。
舒桐的眉頭皺了皺,把車開進了一家商場,直接將她領到了一個女裝專櫃,讓服務員給她換一身乾淨衣服。
舒桐看著薄雪又抱著一摞宣傳單,很敬業地向路人發放,他看了很久,然後將車啟動了。
別看胡不說平時弔兒郎當,一聽說要救人,專業精神立馬來了,一秒鐘變正經。他立馬衝到急診室,一看是個瘦瘦弱弱的孩子,便說:「舒少,這不會是你的小情人吧?小影沒了,你真的受刺|激了?開始喜歡小蘿莉了?」
看到舒桐不說話,胡不說摸了摸薄雪的小臉,翻了翻她的眼睛和舌苔,一邊檢查一邊說:「看這年紀,有十五歲吧?看樣子是在小影之前的女人給你生的吧?真漂亮啊,像公主一樣。」
薄雪低著頭沒吭聲,她太明白了。江南國際是本市最大的房地產公司,成立不到十年就贏得了本地房產市場的最大份額。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多少人變著法子折騰他們公司。在企劃部上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親眼看見芳姐處理了很多起被舉報的事件。
舒桐皺著眉頭說:「你都沒有完全康復!你們公司真的是黑煤窯嗎?難道不能請病假?」
林若然許久沒有見到舒桐了,有些撒嬌地說:「舒總,你怎麼不接我電話?公司的事情我要向你彙報呢!」
舒桐覺得兩人這次見面比上次好多了,至少薄雪沒有那樣仇恨他了,態度也好了很多,至少願意跟他說幾句話。薄雪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心想著,人家大熱天給我送綠豆冰沙,也算是恩人了,所以不由得態度軟和了一些。更何況逝者已逝,還能怎麼樣?
說到左小影,薄雪的心突然疼了下。
後來她和小楊回來了,舒桐也看見了辦公室發生的事。
舒桐可沒有少取笑過他,還向他求證傳聞。
林若然趕走了芳姐這麼多的助理,當然不是跟每個助理都有仇,而是跟芳姐有仇,薄雪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這下可真好,給了林若然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舒桐開車經過的時候,就看見這樣的景象。
薄雪說:「沒關係。你躲車裡好了,我來送。這麼多,今天送不完,明天還得跑一趟,況且各售樓部都急著要新資料呢!」
鍾晴當然不知道內情,很天真地說:「我是她的堂妹啊。」
會議室在36樓。
把事情弄清楚了,鍾晴這大小姐也不想在這公司多待,收拾好了心情,高高興興地去逛街了。她說今天被林若然膈應到了,一定要大吃一頓,再血拚一把,安慰她幼小的、受傷的心靈。
林若然尖聲說:「本分的丫頭?現在的丫頭哪個本分了?現在的孩子啊,我看這個薄雪恐怕早就不是個處兒了吧?在學校說不定就……」
沒想到,林若然突然一個電話打到企劃部辦公室,極其不客氣地讓芳姐去一趟她的辦公室。
「發傳單?老姐,我可是讓我們雪兒來給你當助理,你怎麼派她去發傳單了?」鍾晴頓時火了,質問芳姐。
薄雪擦拭著宣傳頁,頭也不抬地說:「是啊,這些就是我們的作品。漂亮吧?」
舒桐乾脆閉著嘴不說話了。
薄雪哀怨地點了點頭。
天亮了,薄雪的燒已經完全退了,氣色也好多了。胡不說打了個呵欠說:「舒大少,你說你要怎麼報答我?你把我這個軒轅劍拿來劈柴,我是不是太憋屈了?我把我火辣的女朋友光溜溜地拋棄在家裡,來給你女兒治感冒,你說我屈不屈?」
她漱了口,緩緩從洗手間出來了,臉白得嚇人,走路都在飄。她走到林若然面前,用緩慢但是堅定有力的聲音似笑非笑地對林若然說:「林助理,請問你暗戀小楊哥嗎?」
胡不說做了個鬼臉說:「恭喜你老來得子!你長得這麼丑,卻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
舒桐面無表情地說:「嗯,漂亮!」
薄雪瞪著他,他忍不住樂了。
他話沒有說完,突然跳起來要往門外竄,因為舒桐已經撲過來要打他。他眼疾手快,一下子竄到了門外,笑嘻嘻地說:「舒大少,您少安毋躁,小的親自去給您女兒配藥。」
這不說還好,一說薄雪也覺得全身發燙起來。她剛被舒桐這麼一驚,嚇著了,連自己病了都忘記了。這下想起來了,她頭疼得更厲害,感覺自己都被燒糊塗了。
芳姐有點惱火了:「林助理,你,你怎麼能這樣說一個孩子?」
林若然萬萬沒有想到薄雪這丫頭能反將她一軍。關鍵是這丫頭嘴上說著這樣的話時,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這哪裡是個小姑娘應該有的表現啊?
舒桐回到辦公室不久,林若然就進來了。她剛準備說話,就被秘書的敲門聲打斷了。秘書說企劃部新來的助理薄和*圖*書雪想見總裁。舒桐還沒有發話,林若然就皺著眉頭訓秘書:「你怎麼當秘書的,都沒事來找總裁,像什麼樣子!」說完,她又對舒桐說:「這丫頭就是企劃部那個做假簡歷的小騙子,那篇軟文就是她寫的,鍾芳替她改的。」
林若然說:「不是垃圾你們會連一篇軟文都寫不好嗎?」
舒桐說:「趕緊的,救人要緊!」
她說「急什麼」的時候,語氣嗔怪,腰肢扭動。鍾晴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悄悄對薄雪說:「真風騷。」
兩個人都沉默了。
還特別加重了「女兒」這個詞。
林若然這臉翻得倒是挺快的,對待總裁如春天般溫暖,對待下屬則跟后媽一樣刻薄。她掛了總裁的電話后,立馬換了一種臉色,十分嘚瑟地說:「總裁等我等得急了,今天先放過你們。不過這事兒不會就這麼算了,回頭我再找你們算賬!」說著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這些年,林若然處處欺負鍾芳,鍾芳從來不告訴老闆,大家都不知道鍾芳這樣做的原因。鍾芳說:「舒總很忙很累,不應該和他說這些,讓他生氣。再說了,是因為我能力不行,才讓人看不起的。」
下雨天可以不發傳單,但是可以去給各售樓部送資料啊。於是,薄雪打著傘和司機一家一家地跑。她的鞋濕了,衣服也濕了,狂風暴雨之下,雨傘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林若然當然聽不懂她這般沒頭沒腦的話。
芳姐會以為她失蹤了吧。她昨天徹夜未歸,加上今天沒去上班,那個林助理不知道要怎麼興風作浪了!想到這裏,薄雪的頭更疼了,伸手撫了撫額頭。
舒桐沒有想到,這個瘦弱的孩子居然有這麼大的勁兒!
此話一說,所有的人都愕然。
和舒桐的沉穩內斂不同,胡不說是個典型的浪蕩子。他大半夜被舒桐從熱被窩裡叫起來,真是惱火死了。看見舒桐,他狠狠地捶了他一下,說:「你是不是悼念亡妻變傻了?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你把我叫起來,還是從那麼熱的被窩裡!」
這哪裡是在避雨?一半身子在屋檐下,一半身子在雨中,一隻手還很奇怪地將包抱在懷裡,這是什麼奇怪的姿勢?
舒桐不等她說完,便站起來說:「散會吧,希望以後不會再出這種事了。這一年我沒關注公司的事情,公司的紀律都鬆散了。我給你們三天假,出去放鬆放鬆,回家陪陪家人。三天後,大家回來上班,給我找回之前創業時的工作狀態。」說完,他腳步沉重地離開了會議室。
舒桐說完,靜靜地望著薄雪。她大大的眼睛紅了,涌滿淚水,然後流了滿面。他伸手將她擁入了懷裡,說:「放心,我會一輩子照顧你的。」
她勉強抬眸,定神一看,竟然是舒桐。
他照舊是一副憔悴落寞的樣子,穿著稍稍比原來整齊了,臉上是揶揄的笑:「江南國際是三無公司嗎?竟然這樣虐待員工,大中午讓你出來發傳單。」
舒桐狠狠給了他一拳頭,大聲地說:「說什麼呢,她只是個孩子!」
薄雪冷冷地問:「林助理,你一個公司的總裁助理,總裁不在,您要日理萬機,公務也繁忙。可您此時此刻不處理公務,卻在我們企劃部等著我和小楊司機回來,醋味十足地冷嘲熱諷,揪著小楊司機問和我到底有什麼關係,還這麼關心我是不是處女的事,請問你是小楊司機的什麼人?你不是暗戀他是什麼?」
芳姐說 :「是我……」
舒桐說:「放心,明天據說有暴雨,不會有太陽曬了!」
薄雪心裏暗暗有了個主意。
很久沒有來公司了,很多新的面孔他都不認識。據說中層都換了幾茬,高層也換了好幾個,帥不在,軍心動,這是必然的結果。
林若然大義凜然地說:「總裁,我覺得這件事情的影響太惡劣了!我們公司從成立以來從沒有發生這麼惡劣的事件,太影響公司的形象了。這件事人事總監也有責任。」人事總監是鍾芳的多年好友,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薄雪的簡歷就是她接收的。
薄雪還是乖乖地跟著他去了醫院。
薄雪在旁邊皺了皺眉頭說:「已經打了,她就在公司樓下,十分鐘就到。」
她有些不安,問:「你生氣了?」
舒桐實在受不了他,怒道:「你能不能說點人話?這是小影生前資助的孩子,你認真點兒。」
薄雪汗顏,道:「既然林助理覺得要改,那我們就改好了。」
林若然撇了撇嘴。
林若然好不容易抓著了機會,怎麼會就這樣放過薄雪?她冷哼了一聲說:「孩子?這丫頭可不簡單。鍾芳我告訴你,這丫頭可比你厲害多了。我早看出來了,她絕不是省油的燈,你可別被她騙了!」
舒桐也覺得自己話多了,怎麼能跟一個小姑娘說這種話?他連忙閉了嘴,裝作嚴肅的樣子,咳了一聲,說:「走吧,我帶你去醫院。」
她真的不怕別人趕她走,但是的確挺膈應——被人耍著玩,還不能反抗。
本來她只是太累了,想坐下休息休息再走,不想就這樣睡了過去。
林若然憤憤離去,她腦子裡一片混亂,只想著將來怎麼收拾這丫頭和這個部門的其他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在辦公室不遠的地方,舒桐正靜靜地隱在一個角落裡,看著發生的一切。
舒桐伸手在她額頭狠狠地敲了一下,說:「你現在的體溫估計都快有四十攝氏度了,你說去醫院幹嗎?」
舒桐靜靜地開著車,沒有回答她。
對林若然而言,總裁的話一向都是聖旨。
舒桐哭笑不得,卻若有所思。
薄雪嚇得「呀」了一聲,還以為遇上搶劫的了,嚇了一跳,趕緊把包護緊。看清楚是舒桐后,她才放心地跟著他跑。
舒桐問了薄雪的地址,然後問:「這是公司的宿舍?」
舒桐說:「我有朋友在這裏上班,順路過來看看。那天你告訴我,你在這家公司的企劃部上班啊。」
一想到這些,林若然就要瘋了!老闆對公司一個中層呵護備至,對她雖客氣、縱容,卻從來沒有給過關懷!
他說著還在薄雪的臉上揪了一把,舒桐看得心疼,伸手就去捶他,卻被他躲了過去。他嘖嘖讚歎道:「你瞧瞧,她皮膚跟雪一樣,這麼滑這麼嫩。這漂亮的小臉蛋兒,真是精緻!唉,我說舒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芳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是啊,是啊!林助理,您看您忙的,就不要太關注我們薄雪這丫頭了,我會好好管教她的。」
薄雪白了他一眼,說:「這可不是廢紙。這是我們部門的人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成果,跟自己孩子一樣。你看,這宣傳頁漂亮吧?是我們部門的老大芳姐親自設計的,設計師紅姐做的,漂亮吧?文字是不是很經典?是我們文案姐姐想的,她可有才華了……」
薄雪是經過思考才說這樣的話的。她並不是不趕流行,這種衣服她在電視上也看到過,一套衣服起碼得十萬元!天哪,她一個要靠打工掙學費的窮學生,怎麼能接受這種禮物?何況還是舒桐要送給她。
舒桐也是。
眾人突然也疑惑地看向林若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大家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看向林若然的眼神可真是複雜。饒是再跋扈,林若然也架不住眾人這種眼光,結結巴巴說:「臭丫頭,你、你說什麼!誰和這個司機有關係了!」
鍾芳早就不想再忍林若然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是的,這個丫頭是在校大學生,想來我們公司做兼職。她很優秀,但是礙於公司規定,我給她做了假簡歷,開了後門。這件事是我不對。」
舒桐看了她一眼,說:「沒有,只是頭一次看見你笑,覺得很美!」
舒桐握著方向盤,問:「你恨我是嗎?怪我害死了你小影姐?」
舒桐沒有說話,看著林若然。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搶了舒桐的話,立馬閉上了嘴。舒桐溫和地對秘書說:「讓她進來m.hetubook•com.com吧,倒杯果汁給她。」
聽說是這樣,胡不說認真地給薄雪量起了體溫。他嘆了口氣說:「難怪你大半夜把我這個國際知名專家拉過來給她看病,原來是這樣。她也算是你的女兒,小影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嗎?」
胡不說說:「飯局是有的,『419』開價也很高。可惜我只喜歡美女,對富婆沒興趣。」這個舒桐相信。
胡不說頓時泄了氣,這算不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然後自己跳了進去,又把自己埋了?
下車的時候,薄雪說:「謝謝你,但是我不跟你說再見。」
芳姐說:「你大概也看出來了,她針對我很久了。我之前的助理都被她趕走了,但她真正想對付的人是我。」
舒桐又不著痕迹地看了看她的制服,說:「需要大熱天出來發傳單嗎?」
薄雪說:「那就是因為我生活在舊社會啊!」
什麼報答、救命之恩,林若然才不相信。芳姐長得不漂亮,家世不好,工作能力也一般,林若然自然是不甘心,也咽不下這口氣,所以處處找芳姐的麻煩。
舒桐有點惱火地看著她說:「你睡在了辦公室,連門都沒有關!還問我怎麼進來的,這要是來個壞人,把你怎麼著了,你都不知道!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嗎?」
舒桐皺著眉頭說:「為什麼?」
薄雪從來都是十分冷靜的,這次居然嚇得夠嗆。她問:「你怎麼在這裏?你怎麼進來的?」
他把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里,獨自悲傷,拒絕了所有的人和事的打擾,包括自己的母親和最重要的事業。
其他小姑娘都不敢吭聲。薄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也越發冷淡:「她現在回不來,至少還要十分鐘。」
這句話讓林若然抓住了芳姐的把柄,她氣勢洶洶地說:「上班時間辦私事,出去給孩子餵奶成何體統?」
薄雪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睜眼就看見舒桐睡在旁邊的陪護床上。她皺了皺眉頭,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陽光,靜靜下了床。她將舒桐的手腕翻過來一看,竟然下午了!
「啊……」胡不說尖叫起來,彷彿見了鬼一樣,忙說:「別,千萬別!我哪裡有那麼老。有這麼個大侄女兒,別人會以為我已經四五十歲了,這讓我以後怎麼找女朋友?哥哥,叫哥哥!」
一聽到「孩子」這個詞,胡不說更來勁兒了,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說:「孩子?你的?女兒?私生的?」
林若然頓了一下,說:「就是這篇專訪。為什麼說我們只是華南地區較好的房地產公司,為什麼不說是最好的?我們就是最好的!」
一個小姑娘問芳姐:「你為什麼要忍她啊?你和舒總關係好,你得把她欺負你的事兒說出來!」
林若然一臉得意地說:「『我們是華南地區最好的房地產公司』不僅要在文章里體現出來,還要在標題里體現出來;封面也要做得醒目。以後宣傳就這樣說,我們就是華南地區最好的房地產公司。」說完這些,她大搖大擺地走了。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上竟然蓋著厚厚的毯子。一個身穿黑襯衣的男人坐在她身旁,靜靜地翻著資料。
芳姐說:「我沒錢沒色,這丫頭犯不著騙我。她是個本分的丫頭,希望你嘴下留情,不要這樣說她。」
想到這裏,舒桐突然一揮手站起來,所有的人都停止了爭吵,詫異地看著他。他皺著眉頭望著這些人,說:「我這麼久沒有來公司,你們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向我彙報嗎?就只當著我的面吵架?那你們繼續吵吧,我先走一步。林助理,你來主持會議,看著他們吵,不吵到六點不下班,誰也不許提前走,不然就扣年終獎!」說著,他看了眼神情尷尬的眾人,轉身走了。
要是林助理炒了她,她不覺得奇怪,可那個死變態竟然派她出來跑業務,讓她發傳單!
薄雪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接受狂風暴雨洗禮的小船,隨風浪顛簸,完全不受控制。
胡不說是最年輕的教授,可以說是醫學天才。雖然他是富二代,卻對經商沒有興趣,放著家裡的生意不做,非要學醫,偏偏他還成功了。他現在不僅是南城最好醫院的最好的醫生,也是國內乃至國際著名的專家。
薄雪的汗流得更多了,她難以置信地說:「我竟然睡了七個多小時?!天哪!」
鍾晴惱火死了,頭都沒有抬,大聲吼道:「這誰啊?嘴這麼臟……」
薄雪無語,到底是誰沒禮貌啊?
鍾芳因為上班時間擅自離崗,被公司罰了兩百塊錢,並在中層會議上被通報批評。
她大概能明白,為什麼老闆會把這麼重要的一個部門給年輕的芳姐負責。芳姐是學美術的,科班出身且文筆很好,加上她吃苦耐勞、膽大心細,是做企劃最好的人選。這樣善良、正直且有能力的人,是負責左小影助學基金的最好人選。
薄雪覺得很坦然。這是她的工作,比這更苦的日子她都捱過來了,並不算什麼。雖然精神上很勵志,但是她的身體卻受不住。因為生病,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連司機小楊都看不下去了,說:「咱們避避雨吧?」
舒桐已經忍到極限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真的受不了胡不說的這張貧嘴。胡不說他媽生他的時候,明明給他取名叫胡不說,就是讓他不要胡說,可是他偏偏長了張喜歡胡說的嘴。看著舒桐快發作的樣子,胡不說憋住笑說:「好好好,你老人家高尚,你偉大,你是個好爸爸。兔子不吃窩邊草,要不讓給我好了。你養大了把她給我當老婆,我也缺老婆……」
薄雪被舒桐一把塞進了車裡,她連忙去拿包。舒桐沒好氣地笑著問:「包里裝著錢嗎?怕淋濕了還是怕被搶?」
因為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所以舒桐跟他說話也毫不客氣:「是那麼熱的被窩還是那麼熱的美女?」被說中了真相的胡不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曖昧地撞了撞舒桐,說:「都熱,呵呵,都熱!」
薄雪嘆了口氣說:「別提了,得罪人了,被穿了小鞋。」頓了一下,又說,「不過這件事怪我。」
今天還是暴雨,林助理當然不能再派她出去發傳單了,因為街上一個人也沒有。但是林助理總能找到新的辦法折磨她。
也許是下雨前空氣煩悶,舒桐漸漸覺得不安起來,心情也越來越焦躁,耳邊早就聽不見中高層爭吵的聲音,心緒早就飛到了本城最繁華的商業街里。他彷彿看見一個瘦弱的、倔強的女孩在狂風中給路人發傳單。大雨傾盆,將她和那摞紙淋個透濕。
林助理就是這種人。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覺得你更像巴格達的難民和非洲的飢餓兒童。」
舒桐說:「我都來了七個小時了,可你一點知覺也沒有。你說要是有壞人來,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舒桐惱火地說:「我送你,要還什麼?」
薄雪說:「那你看我現在像蘆柴棒嗎?」
其實薄雪不是說他,她說的老闆是指頂頭上司林助理。誰叫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呢?
剛剛開始變天的時候,薄雪想著手頭還有最後一捆宣傳單,乾脆發完再走,也許可以在大雨來臨之前發完。舒桐那傢伙不是說了嗎,明天有特大暴雨,何必留個尾巴讓林助理找碴,找自己部門的麻煩?
很快護工就來了,領了命去買飯。薄雪說:「你一個人吃吧。謝謝你帶我來看病,費用我會還給你的,現在我得去公司了。」
舒桐說:「你都說了她是我女兒,她叫我爸爸,叫你哥哥,我哪裡有你這麼又老又丑的大侄兒啊?」
舒桐說:「少廢話,你不想生病就趕緊把濕衣服換下來。」
薄雪咬牙說道:「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薄雪無語。
林若然看了一眼薄雪,滿臉鄙夷地說:「我讓她現在滾回來,她就必須現在滾回來!」
舒桐搖了搖頭,將她抱上椅子。薄雪嚇得和-圖-書尖叫起來:「你幹嗎?」
芳姐剛生完孩子,寶寶還沒有斷奶,天天家裡、公司兩邊跑。她累,寶寶也苦,她早就想回家做全職媽媽了。
他開車駛出公司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的時候,正趕上一場瓢潑大雨。大雨砸得路人尖叫著奔跑,四處找躲的地方。這種雨勢,一秒鐘就能把人全身淋透。
當初左小影離開后,舒桐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創建江南國際上。第五年,江南國際就成了全市最大的房地產公司,他的財富資本也翻了十幾番。沒想到這一年的疏於打理,就讓公司出現了危機。
薄雪打量了一下病房,這是一間很豪華的套間,像五星酒店裡的房間一樣。這間病房是高幹病房,只有一定級別的官員才能住進來。每間病房都配備了一個護工,一對一服務。
鍾芳實在忍不住了,說:「這丫頭實習工資才兩千,在這個城市連飯都吃不飽。她要是有錢賄賂我,就不需要來咱們這裏做個實習助理了!」
專賣店的服務小姐呆了,手足無措地看著舒桐。舒桐愣了愣,只好抱歉地跟人家笑了笑,轉身去尋薄雪。
偏偏這孩子還特別敬業,嗓子嘶啞了依然堅持,保持甜甜的微笑。他想:如果每個發傳單的業務員都像她這樣,房子何愁賣不出去?
車平穩地開著。雖然下了暴雨,但是天氣依然十分悶熱。車裡開著空調,不一會兒,濕透的衣服也快風乾了,薄雪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薄雪道:「我就怕你們著急,所以就趕緊過來了。」
薄雪說:「因為我們不是朋友。」
她沒有在心裏罵林助理,只是責怪自己——這麼多年了,臭脾氣還是改不了。遇上林助理這種變態的瘋狗,她就應該繞著走。,就算被咬了也不能吭聲,怎麼可以被狗咬了就去咬狗呢?結果就是現在被瘋狗咬住不放了。
他擔心薄雪昨天淋了雨,會不會生病了,今天便早早地到了公司。他在企劃部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薄雪的影子。他不太方便問其他同事,便隔幾個小時就來企劃部轉轉,可薄雪一直沒有回來。
舒桐去天台透了口氣。下來后,他路過企劃部,看見一堆小姑娘正在安慰芳姐,薄雪挺拔瘦弱的身軀在裏面特別地顯眼。
薄雪一邊穿鞋一邊說:「是啊是啊,我們老闆是個黑心貨,連病假也不批准的!」說著飛快地跑了出去,留下舒桐在那裡幾乎要跳起來罵人了:「誰說我是個黑心貨了?!」
薄雪直視著他的眼睛說:「是的,同宿舍的姐姐介紹的,給她親戚當助理。時間是兩個月。」
她還想扒下芳姐的手繼續說,一抬頭,卻看見那天在超市遇上的阿姨昂頭挺胸地走進來了。林若然一看到鍾晴,立馬認出來了。她冷哼道:「原來是你啊。你是誰啊,來我們公司做什麼?這保安是幹什麼吃的,最近怎麼什麼人都往裡放啊?」
芳姐寬慰道:「算啦,算啦,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再說了,這些年我過的什麼日子,你們也看到了。要是在別的公司,我早就甩手不幹了,就是想著老闆對我這麼好,我才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大不了不幹了,回家奶孩子去!」
舒桐也「嗯」了一聲。
沒錯,所有的業務員在盛夏的中午都回去避暑了,林助理卻派她出來發傳單。說是臨時人手不夠,從企劃部借人。如果她不去,就扣部門員工們的獎金。
薄雪小心地將塑料袋打開,赫然是一堆花花綠綠的廣告單!
舒桐一向雷厲風行,手段強硬。左小影去世后,他幡然悔悟,對身邊的人也寬容了很多,特別是對跟了他很多年的林若然。他對林若然的所作所為基本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是因為她待在他身邊的時間長了,二是因為他的母親。這些年,因為左小影的事,他心裏對母親有氣,不怎麼回家,全是林若然在他母親身邊跑前跑后地伺候。
芳姐連忙去捂她的嘴。
薄雪嘴角掛著一抹諷刺的笑說:「林助理,您是總裁助理,在這個公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請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成天盯著員工的隱私,這是我未來老公應該關心的事,而不是您這種高貴、美麗、有素質、有修養的高層領導應該關心的事!」
不一會兒,林若然就衝到了企劃部,一進來就把內刊的樣稿往桌上一扔,十分囂張地大叫:「打電話,讓她趕緊給我回來!工作搞不好,還成天不守紀律!把我們公司當成什麼了?」
薄雪一邊撫去宣傳單上的水珠,一邊用干紙巾小心地擦了又擦,還自豪地向舒桐介紹同事們的勞動成果。
創業容易守業難。
舒桐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轉過身將她背在了背上,大踏步向外走去。
舒桐徹底無語,不想理他。
但是林助理暗戀自己的老闆多年,在公司一直以老闆娘自居。真正的老闆娘死了之後,她以為等了這麼多年,終於有機會了。不想老闆在公司公然提攜芳姐,她自然以為芳姐就是她的情敵。
舒桐左看右看,車裡沒有雨傘。他想了想,直接衝過去,將這倒霉的丫頭一把拉住,向車裡跑去。
薄雪借口要整理資料,留在了辦公室。她只是不想讓別人看見她脆弱的樣子。直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她才卸下所有的堅強、防備,再也支撐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芳姐氣得臉都白了,但她嘴笨,根本不是吵架的料兒,不知道怎麼反駁。
想著,她又覺得自己小心眼了,於是她咧嘴笑了笑說:「我是不是挺小把式的?把錢看得很重?努力跟你搞階級分化?」
薄雪腦子燒得糊塗,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說過。她覺得有點支撐不住了,舒桐嘆了口氣說:「站椅子上去。」
舒桐輕笑了一聲,說:「好吧,可憐的小傢伙,還沒有吃午飯吧?想吃什麼?」
薄雪恢復了冰冷,不再說話。
舒桐說:「你怎麼惹人家了?」
舒桐說:「我的大小姐,都午夜一點多了!我正想著,要是你不醒,我就抱你上醫院搶救了!」
林若然還說,她查出了芳姐聯合薄雪做假簡歷的事。人事部門將檔案拿了出來,一切真相大白。薄雪是南大的在校大學生,根本沒有畢業,但是簡歷上卻寫著「畢業生」。
芳姐再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說:「林助理,你不要這樣說。雪兒還是個孩子,你不要這樣說她。」
胡不說有錢,成功,外表英俊不凡,性格風流不羈。所以不僅迷倒了大票女護士和女醫生,更是迷倒了眾多患者。據說有富婆專門裝病來找他看病,強烈要求住院,就為了每天查房的時候,能看到他帥氣的樣子。更有江湖傳聞,有富婆開價請他參加飯局,還有高級富婆出錢請他「419」。
林若然跟在舒桐身邊這麼多年了,很會察言觀色。看到舒桐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自然明白舒桐是想維護鍾芳。她心裏憤憤不平,卻換了個撒嬌的嘴臉:「當然不是了,我也挺替她們難過的,她們平時人真不錯……」
小楊司機都快哭了,卻不敢接話。這躺著都中槍,要是再敢說一句話,他真是怕捲入這倆女人的戰爭中。
鍾晴的兩隻眼睛變得閃閃亮,「就在芳姐的婚禮上,我看見了你們的總裁。你沒有見過穿正裝的男人有多帥!他推著有999朵玫瑰的花車送給芳姐,還誇她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人,值得擁有。哇哇哇,就在那一時刻,我對他芳心暗許,這輩子非他不嫁了!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真是孤品!」鍾晴花痴道。
薄雪想一頭撞死。
薄雪示意芳姐不要開口,繼續平靜地問:「哪裡寫得不好了?你可以指出來,我們可以共同探討。」
林若然冷笑著說:「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公司一年交多少稅?四大班子的領導我都熟得很。工商局長還要來討好我呢,誰敢罰?」
舒桐靜靜地聽每個人說完后,直接宣布:「人事總監和鍾芳聯合造假,各和圖書降一級,由原來的副職接替他們的職位,扣一個月薪水。」
薄雪說:「對不起,我跟你不熟,不要你送!」說著轉身就走了。
下午四點多,原本是盛夏太陽最烈的時候,突然烏雲壓城,天瞬間變得要塌下來一樣,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攪得人心裏十分煩躁。
下著暴雨的天空黑壓壓的。薄雪醒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迷糊中,她感覺冰涼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暖和起來。
薄雪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說:「是啊,是啊。」
薄雪說:「嗯。本來我沒有資格住,是芳姐破例讓我住的。」
舒桐一直對林若然公事公辦,這一年自左小影死後,他連話都不想和她說,更不想跟她見面。林若然只能天天往舒女士那裡跑,打聽他的消息。
林若然當然越來越得意了,故意扯著大嗓門說:「鍾芳,你的工作能力我早就不滿意了,這丫頭給你當助理是不是走了後門給你送了錢?」
薄雪有些不明白。
薄雪說:「算了,謝謝你的冰沙和空調,我得繼續去幹活了。這幾捆宣傳單要是發不完,明天還得繼續呢,我可不想明天繼續在太陽下邊曬著。」
接電話的小姑娘說芳姐這會兒不在。林若然就怒了,問芳姐是不是擅自離崗。小姑娘一時嘴快地說:「她只是去給寶寶餵奶了。」
果然,廣告才發出去半天,江南國際就被其他房地產公司舉報了。
林若然當然不會放過芳姐,她指著芳姐說:「鍾經理,你成天活兒不好好乾,看你給我寫的那些策劃書就知道了,真是水平低!你的心思都用在哪裡了?看看你竟然把親戚帶到公司來了,嘖嘖嘖。對了,你的助理是你堂妹的同學,我就說嘛,這樣一個丫頭怎麼就做了你的助理呢?」
舒桐的眼睛只盯著薄雪,嘴上淡淡地回了句:「屈。胡教授,你說怎麼著吧,要不讓雪兒醒了親口說謝謝『胡叔叔』?」
舒桐的眼睛盯著薄雪,嘴裏卻說:「我這不是當爹了嗎,要努力工作養女兒!」
夏天的雨像嬰兒的情緒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剛剛天還黑得像世界末日一樣,這會兒又在傍晚六點多鍾的時候亮如白晝。就像愛情一樣,悄無聲息,來去不受控制。
有人舉報,就有人管!
薄雪這才明白林助理為什麼總是纏著芳姐。她說:「她可能礙於老闆的面子一直不敢開除你,但是這次若查到你幫我作假,老闆就算想幫你,也要考慮到公司的制度,所以不一定能保你。芳姐,真是對不住了。」
舒桐的心緊了一下,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她瘦弱的身影慢慢走進小區。
林若然這才放過薄雪,把矛頭重新指向芳姐。她冷笑著說:「你上班時間偷偷出去辦私事,作為中層,你給員工起的什麼表率?你要是能力強點兒,你上班時間出去喝茶我都不會管。可你能力不行,工作又做不好,還成天不好好乾活!真不知道舒總為什麼讓你當企劃總監,你哪裡配當這個職位?看看你,看看你們做的這些垃圾……」說著,她將內刊的樣稿往芳姐腳下一扔。芳姐性格溫柔,見狀立馬就要彎下腰去撿。薄雪用力地拉住了她,然後自己蹲下來,一張一張地將樣稿撿起來,撣去灰,平靜地說:「我們做的不是垃圾。」
芳姐他們安慰了一下薄雪,就各自下班了。
該振作了。
薄雪昏昏沉沉,沒有反應過來。
薄雪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裏內疚極了,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昨天突然發高燒,就去醫院掛了急診。」
薄雪還想掙扎,卻聽舒桐說:「少廢話,你再不去醫院,都要燒成白痴了!你對得起你小影姐把你養這麼大嗎?」
舒桐沒有防備,竟然真的讓她溜了下來,他回頭一看,薄雪又用那種倔強、冷冷的眼光盯著他。他真是討厭死這種眼光了。
她已經在驕陽似火的天空下奔跑了幾個小時,曬得像非洲人一樣,別說流汗,就差被曬出人油了。
薄雪翻了個白眼,無語地瞪著他,看他還怎麼胡說八道下去。
怕兩個丫頭越說越錯,芳姐示意她倆都不要吭聲,她也不吭聲,任著林若然在那裡大吼大叫,惹得隔壁辦公室的人都悄悄圍在旁邊觀看。
因為忙著藏廣告宣傳單,所以等她藏好準備去找避雨的地方的時候,才發現所有能避雨的店鋪里裡外外全是人,人擠得都站不下了。她很努力才佔到一個位置,稍稍能避下雨,但她還是被雨淋得全身濕透了。
就在這時,芳姐滿頭大汗地沖了進來,連連向林若然說:「對不起,臨時有點事……」
薄雪呆了,臉也紅了。
舒桐淡淡地看了一眼弱不禁風、曬得像非洲人一樣的她,說:「挺像的。」
薄雪已經被燒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暈了過去。她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模樣可憐無辜。
所以當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送完資料的薄雪高興地和小楊一同回到公司時,發現林助理正黑著臉和其他人在等著她。因為生病有些暈車,她回到辦公室就先衝到洗手間吐了。小楊見狀,連忙倒了杯熱水。他剛準備把水杯放在薄雪的辦公桌上,林助理當著大家的面教訓小楊:「你幹嗎?你跟這丫頭是什麼關係?剛來幾天就跟你搞上了?」
薄雪雖然才入職幾天,但是對企劃部有著極深的感情。可能這些宣傳單在別人眼裡和廢紙沒有什麼區別,但薄雪卻認為這是他們極其優秀的勞動成果。因為她知道這張紙產生的來之不易,是眾人心血的結晶。
薄雪找營銷部的人借了一套臨時工作制服,抱著一摞傳單,手也酸了,嘴也說破皮了,臉都笑得僵硬了,但是她還在堅持,保持甜甜的微笑向路人遞上傳單:「您好,有興趣可以看看我們新樓盤!」
漸漸地,她感覺到了頭暈眼花,耳鳴,就在她想著自己是不是要暈倒在大街上的時候,一杯清涼的綠茶冰沙遞到了她的面前。
薄雪說:「工商部門有規定,不能在宣傳廣告中出現『最好』、『第一』等字眼,不然會罰款。」
終於在薄雪面前佔了回上風,一雪前恥,真是快意!這丫頭牙尖嘴利的,腦子還特別靈活,一句話總能把他嗆死,這次總算扳回一局!
舒桐瞟了林若然一眼,說:「她們多年來的優秀表現足以抵這次的過錯。難道非要她們離職,林助理才開心嗎?」
可薄雪總喜歡用這種眼光盯著他。他強裝鎮定地對視她的目光:「你說得對,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我做不到跟小影一起死,所以我準備像你說的那樣,好好地活。」
這些年,左小影資助的孩子有二百多個,平時光是處理信件就夠薄雪忙的了。她一直想找個信得過的人來完成這個工作,還真讓她找到了。想到這裏,她的臉上泛起了笑意。
舒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說:「你在企劃部當助理?」
林若然說:「你有沒有收錢,我馬上就清楚了。我這就去人事部門查檔案。」
舒桐頓時就來了氣:「我以為是百元大鈔呢,怎麼是一堆廢紙?至於嗎?你將這塑料袋護著你的小腦袋瓜子,就不會淋成這樣;你將這塑料袋護著你的包,你包里的手機和錢就不至於被泡水,可是你這個小傻瓜竟然……」說著,舒桐都氣得不忍心說下去了。
比如說現在。
薄雪在心裏暗叫:「壞了!」,果然壞了。
舒桐愣了一下,咳了一聲:「不會吧?這又不是舊社會,哪裡會有這樣刻薄的老闆?」
薄雪一臉黑線地說:「賣我幹嗎?我又不值錢。」
薄雪聽到這裏,趕緊給芳姐打了個電話,讓她趕緊回來。
林若然叫道:「還要十分鐘?讓她現在、馬上給我滾回來!」
舒桐正在聽著中高層爭吵,各說各有理。他突然拿出手機看了下天氣預報。其實不用看也知道,這肯定是暴雨前的前兆。
之後芳姐很快懷孕了,林若然還是懷m•hetubook.com•com疑芳姐跟老闆的關係——因為她多次看見老闆竟然接送大著肚子的芳姐上下班,並且呵護備至,讓她嫉妒到抓狂。
她立馬換了一副奴才臉,用嗲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語氣說:「我這就給你拿過去,你急什麼呢?」
薄雪本來還想著他是仇人,不能沒骨氣地喝他買的東西。但是看著冰得冒氣兒的冰沙,實在抵擋不了誘惑,便十分不客氣地接過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這才覺得從沙漠中回到了現實,生命指數回來一半。
舒桐惱火地看著他。
薄雪坐在床邊有氣無力地說:「頭疼啊!現在都下午了,這可怎麼辦?會算曠工吧?」舒桐有點無語,心想:「你老闆都坐在這裏陪著你,你還怕礦工?」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反正現在都下午了,明天再去吧。我找護工去買吃的。」說著他開始按鈴。
舒桐突然覺得臉熱熱的。
一輩子?那麼長,那麼遠,無法想象。
舒桐疲憊地說:「前些時間去了小影老家,累,有事改天說吧。替我召開全部中高層會議,所有的人必須到場。」
薄雪哪裡知道,她只知道頭太痛,人太累,就趴在桌上睡了。
芳姐用力地戳了一下她的頭,說:「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先回家?要不是你,我們能這樣?」
芳姐聽說她病了,連忙來摸她的額頭。
胡不說:「呸呸呸!舒桐,你少來!說正經的,小影走後,你不是都廢了嗎?怎麼突然雄起了?」
小楊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一下子被說得漲紅了臉。
鍾晴說:「那你可以打電話跟我們說一下嘛!」
薄雪很內疚。其實剛開始,她就不該瞞天過海、做假簡歷,害得芳姐被拖下水。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再去找一份工作就好了,只是芳姐在這裏工作了這麼久,如果失去了工作……
她燒到了四十攝氏度,到醫院時都開始說胡話了。舒桐打電話叫來了一起長大的好友——胡不說。
薄雪連忙說:「她是我同學,來看我的。不好意思,打擾了……」
鍾芳冤枉死了,正想解釋,一個尖銳的聲音陰陽怪氣地傳了過來:「嘖嘖嘖,聽說有人失蹤了,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就說嘛,現在的小丫頭們真是不要臉。昨天晚上去跟人鬼混去了吧?」
可是舒女士也沒有自己兒子的消息。
胡不說:「……」
第二天內刊印出來了,幾萬份宣傳廣告發出去了。林若然很嘚瑟地跑到薄雪面前說:「小丫頭,沒有人罰我們吧?是我懂還是你懂?」
薄雪了解了他的意圖后,堅決拒絕。
車窗外驕陽似火,車內卻涼快得像天堂,兩個人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
正是抱著這種僥倖心理,所以薄雪才又發了一陣兒。卻不想大雨來得那麼快,她還來不及躲雨便被暴雨迎頭澆到腳。她下意識地先將這些宣傳單藏在了懷裡,然後迅速地從包里拿出一個塑料袋子,將這些廣告宣傳單裝了進去,再裝進包里,最後藏在了懷裡緊緊護著。
薄雪說:「我自來到公司,就聽說林助理三十多歲了還沒有結婚,難道就是在等小楊哥?」
所有的人都呆了,特別是小楊。他無辜被卷進來和薄雪配成一對就夠冤枉了,這下又和林助理被扯成了一對,他到底造了什麼孽!
林若然昂頭鄙視地看著她說:「鍾芳,我就說了,你能怎麼著!你說,你能把我怎麼著?」
林助理這下可算是逮著薄雪的小辮子了,極力地發揮她刻薄的本能:「你說啊,你跟這丫頭什麼關係?我請你來是做什麼的?我是讓你當司機開車的。你倒好,為了討好這個臭丫頭竟然替她幹活。她吐了關你什麼事?你給她端茶倒水的,你們是不是有一腿?」
林若然都呆了,說話更結巴了:「你、你、你這丫頭,說什麼呢!誰在等他?他算什麼啊?他一個破司機,他一個月多少錢?他算什麼階層?他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
薄雪覺得很無奈。她想替芳姐打抱不平,想了想還是作罷。人事部門正在查她的簡歷,如果查出來,她和芳姐都要被炒魷魚,何必多事?聽話就是了。
車開向了江南國際房產公司的總部。
車上,薄雪說:「謝謝你今天幫了我兩次,但是咱倆不算朋友是不是?我是個清貧的學生,咱們倆的消費水平不一樣。你給我買冰沙,我可以高興地吃,但是如果你送我那種衣服,我不能要,希望你理解。」
他太久沒去公司了,聽說業績越來越差,內部管理也混亂了起來。舒桐有些頭疼。想到薄雪那天晚上丟下的那句話「既然死不了,就好好活著吧!」他想著生活總得繼續,日子也得過下去,公司也有小影的心血,他也是時候調整調整自己的狀態,好好工作了。
直到她面色蒼白地走進了辦公室,鍾晴和鍾芳才舒了口氣。鍾芳說:「小祖宗哎,你跑道哪裡去了?想嚇死我們嗎?我們都去派出所了,人家說得過了二十四小時才能立案!」
氣氛緩和了,話題就好找了。舒桐打量了她一下,說:「這就是你暑假的工作?」
「女兒」這個詞說得舒桐心裏一動,他回答說:「可以這麼說吧!」
芳姐急了。
薄雪不知道,辦公室的人都炸開鍋了,連鍾晴都來了。大家急得團團轉,派了人分別在宿舍和辦公室等她,還派了人在市裡轉悠。大家心想著,她一個人在這裏,無親無故,能去哪裡呢?
本來林助理就交代過小楊,他不能幫薄雪。但是看著這麼瘦弱的小姑娘乾著這種活兒,他有些於心不忍,於是冒雨幫她送資料,卻不想早就有人將這事告訴了林助理。
薄雪倒是很坦然,示意她不要動。
她挪了兩步,發現腳軟得厲害,嘴上還在問:「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上班?你怎麼進來的?」
薄雪向來是那種不怕事兒的人。其實說實話,像她這樣經歷了這麼多事還一路走過來的人,死都不怕了,還怕林助理這種小人做什麼?
哪怕芳姐後來結婚了,林助理依然不放心,認為芳姐就是老闆的情人。因為芳姐結婚的時候,老闆除了給禮金,還另外送了一份嫁妝。
就在林若然不依不饒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立馬接了,電話里傳來總裁的聲音:「林助理,我要的策劃方案你拿到哪裡去了?」
工商部門迅速地到了薄雪所在的公司,開始查廣告,最後交了一筆罰款。因為這件事,舒桐都出面了。他把所有管理層召集起來開會,查廣告的事。他問林若然,林若然當然不會承認,說是芳姐寫的,並且要企劃部的員工分攤這筆罰款。芳姐在會議上說不是她寫的,卻不敢說是林若然改的廣告,所以責任自然落在了薄雪身上。
薄雪說:「簡單來說吧,我遇上了一條狗,它突然咬了我一口,我慣性地回咬了它一口。咬完后,別人告訴我,這是條變態多年的瘋狗,於是我就被這隻狗追著咬了。」
她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驚出一身冷汗,頭皮都發麻了。舒桐頭也不抬地說:「你現在知道怕了?」
舒桐將手抵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下,才努力壓制住笑聲,說:「所以你就被打擊報復了?」
薄雪說:「我前天出去發傳單,淋了場雨,手機被水泡壞了……」
薄雪說:「她是個人,不是西瓜,不會滾。」一旁的姑娘們想笑卻不敢笑,憋得臉通紅。
不過他發現了一件事。他抬頭看著舒桐,舒桐被看得全身發怵,問:「你幹嗎這種表情看著我?不會是性取向出了問題吧?你可別指望你給雪兒治好了感冒,就讓我以身相許,我可是在你們醫院交錢划價了的。」
林若然徹底怒了:「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芳姐生了孩子,她依然懷疑芳姐跟老闆的關係——芳姐生孩子那天,老闆竟然放著重要的會議不開,和芳姐的家人一起守在醫院里等著孩子降臨……
「是不是還疼?」舒桐醒了問。
芳姐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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