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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下。

靳嘉致洗澡速度很快，他出來就看見艾伽在廚房煮麵。

視線里，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波動，唇角緊緊抿著。

四周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停止鍵，前一秒還在呼嘯的風和雨也忽然沒了聲息。

艾伽仰頭想了想：「去我家老房子。我給你畫畫吧，我最近技術提高不少，畫室老師都誇我。」

洗完澡的她穿的是靳嘉致的睡衣，衣服長褲子也長，走路還會踩到褲腳。

他想移開視線，卻怎麼都移不開。

那天爺爺奶奶在醫院和向宛之大吵一架，兩家從那天起，感情淡了許多。

向宛之看了靳嘉致一眼，直接伸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嗯」了聲，又看向她：「只剩一個多月了。」

向宛之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連忙帶著艾伽去了最近的醫院。

小區大門前幾天在壞了，還沒維修，邊緣的金屬質感鋒利得要命。夏天衣服薄，斷開的金屬條就在她鎖骨附近颳了很深的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無論寒暑假，靳嘉致永遠在上各種班，參加各種各樣的競賽，拿數不清的獎盃。

事情要從很多年前說起。

不應該啊！以靳嘉致他媽的性格，應該是要將他照顧得很好啊，怎麼現在看起來，家裡很久沒人開火的樣子。

靳嘉致目光很深，心跳聲比雨聲還大，停滯了兩秒，他喉結滾了下，說：「你說的。」

兩人就這樣無聲對峙著，誰都沒說話。

兩人吃完飯沒事幹，雨越下越大，艾伽對打遊戲不感興趣，打了會兒覺得沒勁。

兩人沉默地吃著泡麵。

靳嘉致不理她，轉身往房間和_圖_書走：「去洗澡，我給你拿衣服。」

靳嘉致沒想到向宛之真會打人，一時沒防備，身體往旁邊的金屬大門上撞去。

她觀察著靳嘉致的臉色：「那你回來幹什麼？不怕你媽發現嗎？難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靳嘉致坐過去。

艾伽看著他，心更落不下來，下意識地去抓他的手。

那天下午，靳嘉致又去參加她叫不出名字的競賽。她在家練習畫畫，練得眼睛發酸。她決定讓眼睛休息一下，便低頭往窗外看，然後就看見了靳嘉致。

靳嘉致整個人怔住，臉色猛地一變，狼狽地低頭看她。艾伽扯了下衣服領子，眼睛直勾勾地回看著他。

房間里冷氣「呼呼」地吹，艾伽不知是凍的還是這麼回事，肌膚上起了一點一點的小顆粒。她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握緊他的手，目光也盯著他。

「你媽知道嗎？」

時間就像催化劑，好多東西忍了太久了，他厭倦了。

艾伽端著面走到餐桌旁坐下來，又抬頭看他，見他不動，便說：「過來啊。」

「我是一輩子都忘不了，是我的錯。」靳嘉致垂著眼睫，神色陰鬱，整個人有一種無力感，「那天如果……」

看了看時間確實到了晚飯時間，她跑去廚房看了看，又打開冰箱看了看，發現都是速食。

她那時很不明白，明明靳嘉致已經那麼優秀了，為什麼還不滿意呢。

艾伽大大咧咧對這傷口並不在意，洗澡時被水泡了，看起來比昨天還更嚴重了點。

戚佳雪說他們是相愛相殺，可能天生就不對付。

靳嘉致抬眸看向她和_圖_書：「那你說去哪裡？」

「靳……」

艾伽其實明白，靳家是標準的精英家庭，當年能和艾家關係好，因為靳嘉致的爸爸是艾爺爺的學生，而且那時艾翰彬也還是業內看好的新銳設計師，沒自甘墮落成現在的地步。後來靳嘉致的爸爸事業上越來越成功，靳嘉致越來越優秀，兩家的差距越來越大，分道揚鑣是遲早的事情。

艾伽沒多想，跑下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喂，你逃課啊？」

她笑了下，撐起下巴，盯著他：「小可憐，你缺愛多久了？」

靳嘉致點點頭。

靳嘉致往後退了一步，目光怎麼都不去看她。淋了一場大雨，他整個人濕淋淋的，現在被雨淋過應該是冷的，可他整個人很燙。

靳嘉致沉默了幾秒，眼底對她有幾分懷疑。

靳嘉致的家長雖然優秀，但對靳嘉致總有種對待商品的感覺，彷彿這個兒子只是他們的展示品，靳嘉致必須要保持優秀。

感受到她手上的溫度，他才從情緒里走出來，艱難地發出一個單音節的字：「嗯。」

艾伽飛快從跑回樓上拿了鑰匙和畫板。

靳嘉致擋在艾伽身前：「媽是我不想去。」

很多年前，雙方家長會開玩笑說他們是姐弟。但他倆間，哪怕互相不對付，艾伽也沒說過是他姐姐。

他還是不作聲。

靳嘉致的情緒明烈又隱忍，矛盾的情緒在胸口橫衝直撞，他氣艾伽去管別人傷了自己，又氣自己傷她更深。

艾伽沒耐心哄人，低哼一聲：「你這莫名其妙的脾氣也要改改，不然誰受得了你啊。」

半個小時前，wｗｗ.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coｍ向宛之還和奶奶說今天下午靳嘉致參加個什個么杯的決賽，這個獎項很有含金量。

靳嘉致嘴角扯了下，表情沒有好轉，眼尾紅得嚇人。

艾伽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出聲：「我身上有別的疤呢，更嚴重的疤，你別忘了是誰給的。」

向宛之不敢置信地看著靳嘉致，她抿著唇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比賽已經開始了，靳嘉致你這麼會在這裏？」

季時安說他倆很驕傲，誰都不願意讓一步。

特別是靳嘉致的母親向宛之，艾伽不止一次看見她幾乎病態地訓斥靳嘉致。

艾伽忽然望向他，他抬眸和她對視。

站在門口的物業傻了，靳嘉致也一愣，臉色比艾伽還白。

也是從那之後，她跟靳嘉致的關係也越來越差。似乎那個烈日當空的下午，少年落寞的身影，是她幻想出來的。

只有一次意外，是初一那年的暑假，那是艾伽在四季苑住的最後一年。

只是——

四周靜止，她明目張胆地湊近過來。

後來她一點點長大，才明白她所羡慕的不過也是表面。

艾伽像摸狗一樣摸了下他腦袋：「乖，以後姐姐不和你鬧了，會好好照顧你的。」

艾伽仰頭望著他，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面。最後她眨了下眼睛，靜了兩秒，說：「行。」

後來，艾伽的父親艾翰彬越來越不爭氣，向宛之對他們更是看不起，再後來搬家了，兩家就沒了來往。

「我忘不了。」

突然想起什麼，靳嘉致拿著醫藥箱過來，目光示意她將袖子拉起來。

可他們都不知道，靳嘉致他不怕輸。

誰知剛走到小https://m.hetubook.com.com區門口，就迎面撞上了向宛之。

靳嘉致那時沒現在這麼乖，懶懶道：「嗯。」

「什麼？」艾伽微怔。

靳嘉致見她不滿的神色，沒忍住低頭悶笑：「走吧，艾大畫家。」

艾伽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十分明艷：「昨天只是破了點皮，夏知果都那麼感動，那讓我留這道疤的人，是不是也感動死了，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長久以來，他倆之間就像是一場曠日持久的主動權戰爭，誰低頭誰就輸了。

「我沒怪你。」

「你家只有泡麵，所以我們就吃泡麵吧。」

向宛之最近因為艾伽成績不好本就看艾伽不順眼，火氣一下子上來了：「艾伽你自己自甘墮落還要帶著別人嗎？」

靳嘉致盯了她一眼又收回，抿著唇矜貴得很，又一副不願和她講話的模樣。

靳嘉致眼睫眨了下，不作聲。

傷口很深，縫了十幾針，留下了一道疤。

靳嘉致太多想說，可又說不出來。

艾伽那時候真的很羡慕他，覺得他長得好看又聰明，還有恩愛幸福的父母。

他笑出聲：「知道的話怎麼叫逃？」

他看見了，看見了少女脆弱的脖頸，少女精緻的鎖骨，濕發黏在白得晃眼的皮膚上，雨珠從耳後滑落……他閉上了眼。

那是聰明如他，也能用那種幼稚手段來掩蓋心意。

艾伽靜了幾秒：「你生日是10月28日，還有一個多月啊。」

艾伽被他盯得心也被提了起來，她眨了下眼睛，有些怪自己衝動。

艾伽的爺爺是業內名聲赫赫的建築大師，除了建設設計師這個身份外，他油畫水平也很高，前幾年還開www.hetubook.com.com過畫展。艾伽的爸爸當年也是很有美術天賦，所以艾伽沒多大時就開始學習畫畫。

艾伽剛到蘇城的那幾年，和靳嘉致的關係並不差，甚至是他帶著她走過蘇城的大街小巷，帶她將這座陌生的城市變得熟悉。

情景太陌生，他愣了下，直到艾伽叫他，他才反應過來。

如果可以，他真想和艾伽說，你別用我受不了的聲音和樣子和我說話。

靳嘉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艾伽推了他一下：「你這是在懷疑未來大畫家嗎？」

艾伽察覺到他氣壓變低，明白他也是關心自己，耐著性子又說了幾句沒事，可這少爺的臉色並沒有好轉。

靳嘉致還沒出聲，向宛之的目光便看到他身邊的艾伽。

艾伽確實比靳嘉致大兩個多月。

她抿了下唇：「保護王子殿下得到的榮譽勳章。」

「你給我畫個畫吧，我馬上生日了。」

艾伽下意識拉了他一下，沒拉住，反而自己撞了上去。

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她給奶奶打了電話，說在同學家躲雨不用等她吃飯。

她尾音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

艾伽煩悶地抓了下頭髮：「我都說我是心甘情願的，你還要我怎麼哄你？」

艾伽「哦」了聲，看著他僵硬的背影，忍不住又笑起來。

少女身上那件睡衣開了兩顆扣子，他視線順著領口鑽進去。黑色的衣領貼在細膩的肌膚上，精緻的鎖骨下方有一道很顯眼的疤，很醜。

艾伽點點頭：「也是。」

那為什麼現在靳嘉致還坐在樹下？

靳嘉致忽然說：「我們以後能不能別吵架了？」

艾伽乾咳一聲：「你也別放在心上，我說了那個疤是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