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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螢有耀

作者:松風al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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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朽木可雕

第五章 朽木可雕

「唉,蟲蟲,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好想做題?怕是被辛靜那傢伙傳染了什麼奇怪的惡疾。」顧螢獨立做對了兩道數學題之後,突然產生了對其他題目躍躍欲試的衝動,幻想自己可以大展拳腳。
她話音剛落,原本氛圍沉重的教室里瞬間炸了鍋似的笑聲不斷。
「沈清耀是我偶像,以後再讓我聽到你們八卦這些不堪入耳的東西,你們就給我等著。」顧螢氣勢洶洶地抱著雙臂掃視幾個正在閑談的同學,「你們好歹也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尊重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陳越,你還是班長呢,帶頭損人不利己,真是可笑!」
「是不是覺得自己有幾個題做錯了就能顯得自己沒抄?老師也是從學生走過來的,跟我耍小聰明,你們還太嫩。」趙震海得意地輕笑了一聲,「趙浩然,你自從上了高中,狀態明顯下降,你入學成績年級第五十三名,分班考試在我們班屬於中游,但最近交的幾次作業你都是全班『唯二』出錯的,是不是……因為跟某人同桌,受到了不好的影響?」
「他這是要成『民科』的節奏?別隔段時間聲稱自己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吧?哈哈哈……那可是要同時震驚古典音樂圈和學術圈了。」
「這有什麼,天才的世界我們哪懂。你想,Edward Witten(愛德華·威騰)本科還是學歷史和語言學的呢,後來成了頂尖的理論物理學家,然後憑著巧妙的物理直覺,一次又一次地超越數學界,不僅是當代物理學家中H指數最高的一位,還斬獲了數學界的最高獎項菲爾茲獎。」
「首先,不要用中文或者拼音來標註單詞……」沈清耀輕咳兩聲說道,「一會兒放學去買一本講詞根詞綴的單詞書吧。背單詞不要機械地讀和抄寫,要過腦子,你是在學習語言,而不是在訓練肌肉記憶,抄寫一百遍不過腦子有什麼用?另外,你要試著用英語的模式來思考,而不是先在大腦中轉化成中文,再把中文翻譯成英語,做這麼多無用功能不慢嗎?」
「安靜!安靜!」趙震海憋得臉通紅也不知道怎麼反駁,瞪著顧螢厲聲說,「顧螢,你作業重新做,把第四章的課後題全給我做一遍!一道題都不能少!我講課你不想聽就別聽,我也教不了你這樣的學生!」
趙震海愣了愣,便瞭然了什麼似的輕蔑一嗤,轉身大步走到講台上,嚴厲申斥:「你們正值努力奮鬥的年紀,這個時候應該全力衝刺,爭取考一個好的大學!這關係著你們的未來!尤其是某些男生,不要因為我們班某位女同學長得漂亮就心猿意馬,心思全不在學習上了!可以這麼說,能在我們實驗中學培優班的,除了個別找關係進來的,其餘個個都是考明華的苗子!等你們考上明華大學,想談戀愛沒有人再管你們!此刻,你們腦子裡應該只有學習,聽懂了嗎?」
頓了頓,他又不疾不徐地對她說:「我發現你最大的問題是出在心態上,這直接導致了你做題習慣很差。你一拿到題目,就開始暗示自己數學很難,遇到再容易的問題連試錯都不敢。或者嘗試一次,失敗了,就認為自己肯定做不出來,之後就開始病急亂投醫瞎寫一通應付了事,那肯定正確率低。一直沒有正反饋,那麼學起來也很痛苦,這個狀態長期持續,就逐漸演變成習得性無助。可能經常有所謂的學霸告訴你,他們學數學完全不費力,你學不好是因為太笨了,簡單的題目都做不出。但是你要知道,在真正的『數學』面前,就算是這個世界上頂尖的智者,也要經歷不斷地碰壁摸索,才能朝真理邁出微小的一步。我希望你無論面對什麼樣的題目,無論是別人告訴你無比簡單的,還是你覺得束手無策的,都能保持這樣持續探索的心態,不要畏首畏尾不敢嘗試,只管做下去,直到做出和_圖_書來為止。」
「我們看到sin和cos同時出現又不是特殊值,一般會下意識地嘗試用倍角公式來化簡,是一個從有到無的過程,但這道題的解法不太尋常,反其道而行之,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把這個式子上下同乘一個sin x/8,看似這步處理之後更加煩瑣了,但這樣處理之後再化簡,反而能夠消去大部分項,最後結果為2。」趙震海用紅色粉筆把關鍵步驟畫了出來,又捏著粉筆敲了兩下,「這個方法記住,以後見到類似的,要能想到。」
他的嗓音如和煦春風拂過耳際,又充滿了某種堅定的力量,顧螢久久不能言語,彷彿一隻被鎖在牢籠里數年的雀鳥,第一次被告知她也是可以振翅翱翔的。她不由得把記憶拉回到自己從小學到初中學數學時的經歷,母親親自輔導時說過的話猶在耳畔——

「數學……這麼簡單嗎?」顧螢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把自己之前熬到半夜都做不完的作業半個小時就寫完了。
「就你,唱國歌都能五音不全,還搞音樂?夢裡什麼都有。」
台下窸窸窣窣一片,話已經說得如此直白,任誰都聽得出趙震海意有所指,紛紛把眼神投向顧螢和趙浩然。
「蟲蟲,你別笑了,我苦中作樂,你也不能作壁上觀,看好戲吧?」顧螢單手托著下巴翻書,暗暗在心裏吐槽,「對你表示強烈譴責。」
「哈?我搞化競的,沒關注過這個。不是,他一個彈鋼琴的,搞什麼數學,這跨界也太猛了吧!」
「母語。」
她思緒百轉千回,久久難以回神,直到手中的作業本被踱步到她身邊的數學老師趙震海抽走才驟然恢復意識。
「喂喂,我聽八卦說,他不知道為什麼魔怔去搞數學了,他家裡因為這事兒燒了他很多數學書,希望他專心自己的鋼琴事業。」
顧螢「撲哧」一聲笑出來:「當然是嚇唬他們的。我媽怎麼可能讓我去讀八中?只不過他們那群乖學生太老實,被我一說就唬住了而已。」
「嘿,看你們這群好孩子沒什麼見識,我好心勸一句,你們最好去打聽打聽我顧螢是什麼樣的人。我是八中出來的,八中是什麼地方你們肯定也清楚,最亂的中學,在八中,追我的男生能從這裏排到校門口。」顧螢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懂了嗎?」
「喲,沈清耀是你偶像,你也不問問人家沈清耀想不想要你這個『腦殘』粉啊?」賀斌「嘎嘣嘎嘣」嚼著一口花生豆弔兒郎當地說,「管好你自己吧,沒多久就月考了,月考哦。你月考能全科及格再來操心人家『天才』的人生吧。」
「我沒有嗎?那麼多次考試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顧螢疑惑。
「那他們要是反應過來,來找你麻煩怎麼辦?」沈清耀聞言啼笑皆非,可算是對她服氣得五體投地。
「她說,每個人都有擅長的事情和不擅長的事情,她擅長數學,我擅長吃喝玩樂。我不擅長學習,就和她在很多事情上軟弱可欺一樣。」顧螢解釋道。
「就是,鋼琴天賦那麼高他都能說放棄就放棄,還有什麼不能放棄的?天才又怎麼了,指不定一輩子跨界來跨界去,最後落個一事無成,哈哈哈……」
「並不是,據說出事前他已經在MIT的數學系就讀一年了,還頗受系裡做代數數論的大佬賞識,已經嘗試在做問題了。」
「你……你媽媽就在六樓辦公室,我下課就去跟她講講今天的事兒,你等著吧。」趙震海乾瞪著眼,又氣不過,把掌心捏斷了一截的粉筆丟了過去。
「對哦,本小姐今時不同往日!我有秘密武器了,講得快我也不怕。」顧螢抿嘴一笑,抬筆把常用的不等式定理和結論抄在了題目旁邊,一邊用搭樂高的心態琢磨著,一邊開始嘗試一步一步往下寫,雖毫無章法竟然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快便湊到了需要證明的結論。
「你們學霸隨便看到個什麼數學題都能發出這麼多人生感慨的嗎?」顧螢盯著解題過程看了一會兒,也只能看出這出題人心懷叵測,故意給做題的人挖坑。
顧螢若有所思地抬頭,恰好看到趙震海正在用工整的板書寫著一道三角函數題的計算過程。
「你說得也太有道理了吧!」顧螢一副頓悟的模樣。
「你英語肯定很棒!」
趙震海瞥了一眼趙浩然,不屑地輕哼一聲,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把顧螢的作業夾起來給他看:「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布置作業是沒有邏輯,瞎布置的?我這難度都是遞增的,從基礎到綜合。她前面簡單的題都寫了個錯誤的答案,到了最後兩道綜合性的不等式證明題反而全做對了,這屬於什麼?典型的抄都不會抄!」
沈清耀還未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幽幽地問了一句:「你真的那麼……那麼社會嗎?」他實在找不到什麼更準確的形容詞。
沈清耀沒說話。
「不會做就多看書,瞎做什麼?這寫的都是什麼?你自己覺得能這麼做嗎?書上例題怎麼寫的給我默寫一遍!」
顧螢受到了鼓舞,接著用同樣的方法——尋找自己手裡能用的零件,弄清楚需要組合成的形狀,通過一定的方法逐漸搭建——竟然也很快推出了結論,只不過中間用到了比上一道題沒用到的放縮變型。
「我算是明白為什麼你不想來上學了。」沈清耀能清楚地感到周圍滲透過來的源源不斷的惡意,戲謔的、嘲弄的、輕蔑的、不屑的、下作的、幸災樂禍的……像是幾面密不透風的牆重重地壓過來,擠得人快要窒息。
顧螢詫異地扭頭瞄了一眼趙浩然,甚至都忘了替自己辯解——她這位同桌自打開學以來就沒拿正眼瞧過她一回,當然,這或許跟他身高太高習慣了「目中無人」有關係。
「哈哈哈,你不愧是物競人!」
「謝謝老師!」顧螢從書立中間把數學書抽出來,笑嘻嘻地接話。
「欸,你們看了這兩天的微博熱搜了嗎?」前排幾個學生一下課就聚在一起開始八卦起來,「有媒體報道說沈清耀可能會一直昏迷下去,原因不明。」
「那你中文也太好了吧。」
「當然啦。莊子曾在《天道》中講過一則故事——輪扁斫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于其間。意思是學習要在自己的反覆練習中領悟其奧義,否則得到的都是精髓之外的糟粕。老師給我這麼多題做,又准許我不吸取糟粕,我當然謝謝您咯。」顧螢有理有據,講得頭頭是道,其實心裏想的是:反正我有更好的老師,誰怕誰。
「我看你的數學老師對你的偏見可不是一星半點兒。」沈清耀無奈地嘆道,「不過,他講課講得確實還不錯,你媽媽讓你在這個班也不是沒有道理。」
「道理倒是沒錯,只是,她怎麼知道你不擅長,你都沒有真正試過。」沈清耀不以為然。
與沈清耀異口同聲反駁的是顧螢的同桌趙浩然。
教室里的笑聲越演越烈,大有排山倒海之勢。
「辛靜是誰?」
顧螢反倒樂了:「謝謝老師。」
「我如果直接告訴你怎麼做,那豈不成了我寫作業?」沈清耀笑了笑,說得氣定神閑,「你按照我說的嘗試一下,想不起來的就回頭翻翻課本。這題用到的都是基礎知識,也沒有什麼技巧性。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老師看我不順眼,就算拐著彎想方設法罵我,也不得不邊罵邊誇我漂亮,說明我確實不是一般的漂亮,當然要謝謝誇獎。」顧螢一邊重新把自己散落的作業本碼放整齊,一邊漫不經心地笑著說。
「這是兩道非常簡單的不等式證明題。」沈清耀大致掃了一眼題目,「你先不要把和-圖-書它當成一個題目去解,因為你的解題習慣太差了,你日常做題簡直就等同於在不斷強化自己錯誤的習慣。簡單來說,你暫且可以當自己在拼樂高。首先,你把自己能用到的不同形狀的零件,也就是學過的定理擺列出來;然後,你要去觀察題目讓你證明的是什麼樣的結論,也就是積木最終的形態;最後,你只需要把它們組合出來就好。過程中不確定就試一試,總有一個方案是可行的,其他的別管。」
下課鈴就在這時響了起來,趙震海老師是實驗中學出了名的「不拖堂」,備課非常認真,一節課的內容絕對會控制在45分鐘內講完,哪怕是今天因為顧螢耽擱了幾分鐘,也沒影響他「下課鈴一響就下課」的習慣。
「你們怎麼說我都行,我都大肚能容,不跟你們這些人計較,沒意思,但你們要是敢再背後詆毀沈清耀一次,」顧螢冷笑了一聲,加重了語氣道,「讓我聽到的話,就別怪我不顧同窗的情分了。」
「你們這些小女生一個個的當瘋狂粉絲,不就看人家沈清耀長得帥?你真的懂他的音樂嗎?除了尖叫『鋼琴王子』還能幹點兒啥?嘿,就你,不說別的,就問你欣賞得了古典音樂嗎?我看,你的品位也就能欣賞GAmEmFCFG(經典卡農和弦)吧?」陳越咧著嘴嗤笑一聲,「天天花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趙浩然驚訝地抬頭看了看顧螢寫的作業,又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她。
「嗯,很好。」沈清耀其實有點驚訝,他本以為她怎麼也會在變型那一步上卡一下的,「剛剛你的語文老師說你是朽木,我倒覺得我可以雕給她看。」
「你再試試下面那道題,比這道稍微複雜一點,但也不難。」沈清耀的語氣也多少帶了些愉悅,「這次我希望你保持思路清晰,寫每一步的時候都仔細想想自己的目的和推理邏輯。」
顧螢賞了他們一記白眼,回到自己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發獃了許久,卻還是收了心,拿了下一節課要用的英語課本開始預習,虛心請教道:「蟲蟲,英語要怎麼學呀?」
「顧螢,別人不聽課能考滿分,你不聽課能考幾分?」趙震海捏著她的作業本掃了幾眼,然後「嘩啦啦」甩在她的桌子上,「哦,我說你低著頭忙些什麼,原來是忙著抄作業啊。」
「行,我不跟你浪費時間。」趙震海又瞪了顧螢一眼,抬頭看了一眼掛在教室後面的掛鐘,沉沉吁了口氣才繼續道,「打開課本第112頁。」
「你懂什麼!Witten在當時許多物理學家認為弦論Not even wrong(甚至不是錯的)時持續研究弦論,在這個過程中他使用Jones Polynomial(瓊斯多項式)來解釋Chern-Simons theory(陳-西蒙斯理論),這項理論對於低維拓撲結構有深遠影響,並推導出量子不變數,同時,他也因為對純數學的重大貢獻獲得了菲爾茲獎的榮譽。」
她曾經很多次想要反駁,但是母親當了多年優秀教師,從來不允許學生挑戰自己的權威,尤其是她這樣的「差生」,彷彿她無論說什麼都是錯的,都是為了偷懶找借口。母親總有無數個例子證明,自己教出來的學生都多麼優秀,而她又是怎樣的愚鈍懶惰。
「嗯,你做對了。」沈清耀淡淡說道,「只是其中有一步是多餘的,不過已經不錯了。」
「不是,我們聊天關你什麼事啊?」陳越被嚇了一跳,雖然不滿,卻也被顧螢的氣勢震懾住了,開口時聲音都有點兒發顫。
「真的假的?數學害人不淺啊,坑了多少人誤入歧途。」
「這麼低級的錯誤也犯,你說你是真的笨還是不認真?你就這個態度學習?能學好才見鬼了!」
賀斌和陳越相繼變了臉色,再看剛剛七嘴八舌的其他同學早就埋頭看書了m•hetubook.com•com,一副各掃門前雪不想摻和的姿態。
「好啦,學英語了。」顧螢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課本。
「你做不出來就把這道題的過程背下來,把定理都背下來,死記硬背你都不會?」
「喲,這是法治社會,你搞得跟黑社會似的,古惑仔香港電影看多了吧。」賀斌雖是如此說,卻也沒了吃花生豆的胃口。
「天啊,他那樣年少成名的人生贏家會因為什麼抑鬱?這等才華就是老天賞飯吃,我真不能理解有什麼好抑鬱的。我要是他,我天天樂得睡不著。」
沈清耀此時已經笑得喘不過氣來。
「沒有,我這個同桌挺好的。」趙浩然低下頭悶聲說,「而且我剛剛確實看到了是她自己做出來了最後兩道題。」
「不說就不說唄,無聊。」賀斌也隨便抽了一本書做做樣子,「我還要學習呢,誰像你,花痴。」
顧螢聞言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問道:「我做對了嗎?就……這麼容易嗎?」她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寫的過程,回想自己之前不會做的時候,竟然想不起自己當時是在哪一步被難住了。
「我聽說他近兩年不知道為什麼得了抑鬱症,還挺嚴重的。」
「啊?怎麼會這樣……像他這樣的天才如果不在了,是全人類的損失吧。」
「你什麼意思?」趙震海愣了愣。
「其實有時候人生也是如此,你必須走一些彎路,才能真正捨棄一些贅余的、臃腫的瑣碎負累,而後,豁然天地大。」沈清耀悠然感嘆道,「如果執著于永遠選擇當下最優的途徑,反而容易走入死胡同,局部最優解往往並非全局最優解。」
「我看你比他們聰明多了。」沈清耀剛剛聽了那麼多輕蔑自己的言論,其實多少有點兒不爽,卻也想裝作不屑一顧,這會兒被她這麼一針見血地一講,笑得脾氣都沒了。
「這個故事我媽從小就在我耳邊念叨,說讓我多做題,多練習,盡信書不如無書。我倒著背都能背下來。」顧螢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又心裏不滿道,「真討厭老師拿我的外表說事兒,本來同學就不喜歡我,現在男生不得更繞著我走,人緣還不得更差,唉。」
陳越正笑得開懷,忽然聽到「哐當」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自己的桌子被人一腳踹得差點兒翻過去。
「Witten我知道!Calabi-Yau manifold(卡比-丘流形)!超弦理論的教主!十一維空間!弦論是目前公認的最有可能統一物理各個理論的底層框架!」
「還有超弦緊化!M理論,宇宙終極理論!」
「就你懂!你學了多少?我才不信你懂這些!該不會是背誦維基百科吧?」
「《輪扁斫輪》的故事原來還能這麼用,我也是服了你。」沈清耀朗聲笑著說。
「競賽也就是玩玩,和真正的數學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哪有人半路出家還能這麼快成神的?傑克蘇的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嘿,你還謝,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臉皮怎麼這麼厚?」趙震海氣得把粉筆都捏斷了,用被粉筆染得灰白的食指指著顧螢道,「屢教不改,你還謝,你謝什麼?」
「數學不簡單,但這些題確實不難。」沈清耀柔聲輕笑道。
「耐心一點,別總是想著內容太多就破罐子破摔。」沈清耀眼看她把書頁「嘩啦啦」翻得飛快,哭笑不得,「慢慢來,有我在。」
「我閨密,隔壁班的,和顧澤一個班。我們實驗高中的高一(1)班和高一(2)班是培優班,兩個班的生源勢均力敵,是實驗中學組織新生分班考試成績前一百名的學生。因為實驗中學本身生源就是我們省最好的,所以能在實驗中學的分班考試里殺進前一百的,基本上每個都是學霸。」顧螢倒是慶幸媽媽留了個心眼兒,沒把她跟顧澤弄到同一個班去,不然還不得天天刀光劍影,「她啊,小時候被人欺負得眼睛哭腫都不敢吭聲,每www.hetubook.com•com次都是我出面替她擺平。但是吧,她做起數學題來是真的勇,從小學到初中幾乎沒有不是滿分的情況。她從小到大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做題,別人呢,是打遊戲上癮,她呀,是做題上癮,你說奇葩不奇葩?」
「你這講了等於沒講嘛!」顧螢本以為他要把步驟說一遍,結果聽完還是不會做。
「老師,告狀是小學生行為吧。」說話的是坐在教室另一端最後一排的閔文哲,家裡有些背景,因此哪怕是校長跟他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您還是趕緊上課吧。」
「好了好了!沈清耀厲害倒是厲害,只是他別又一個興起,半路不幹了,又去搞體育了。你可真別說,我記得以前在網上看到過一個新聞報道,說他小時候擊劍還真的拿過一個什麼全國性的獎項,什麼獎我忘了,反正挺厲害的,不是業餘愛好那種,據說後來是為了保護手才不練了。」
「背後碎嘴,還說得那麼難聽,賤不賤哪?」顧螢叉腰冷著臉看陳越,「哦,天才可能一事無成,你們又能成什麼事兒?就算沈清耀這輩子什麼都不幹了,他取得的成就也是你們這些無聊的閑人望塵莫及的。」
顧螢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乖乖聽他的,先用自動鉛筆把題目給出的已知條件圈了出來,然後在課本上找到對應的知識點章節,邊找邊在心裏說:「培優班講課的速度也太快了,現在不過剛剛開學,都已經講了這麼多內容了。」
「就是。」陳越也順坡下驢。
「喂,算了算了。」沈清耀沒想到顧螢會突然發這麼大火,嚇了一跳,又怕真的鬧出什麼事,只得趕緊勸著。
「不會的。他們這些優等生,最愛面子,就算髮現自己被騙了,也不會回頭找我,否則豈不是承認自己是女生隨口一嚇唬就退縮的慫包嗎?他們一定要裝作不屑一顧的樣子,才顯得高人一等。」顧螢言之鑿鑿。
「你們別聽營銷號瞎帶節奏,不是有官方消息澄清過謠言了嗎?只是輕傷,怎麼會一直昏迷不醒?」
「什麼全人類的損失?如果不出這麼大的新聞,你們是不是都不關注古典音樂呀?沈清耀早就水平下滑嚴重,要說巔峰,應該是停留在十四五歲吧,之後每況愈下,大多數圈內人提起他都是感嘆傷仲永的態度。鋼琴這個東西,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沈清耀出道就是個王者,結果小小年紀就隕落了,實在是可惜。」
「你不要理他們了,真的。」沈清耀實在是不關心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會如何看他。
「倒也不是,只不過是最近太閑了,想得有點多。」沈清耀低聲笑了笑,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倒也是很不錯的體驗。」
「那你們怎麼會成為閨密?」沈清耀好奇,兩個性格、愛好截然相反的女孩子,竟然也能成為摯友。
開學的時候,趙浩然因為一米九的身高不得不坐在最後一排,顧螢則因為成績太差被安排到了最後一排,二人自然而然成了同桌,但平時說話也僅限於「嗯」「讓一下」「對」之類無關緊要的詞。趙浩然會突然在這種時候替她說話,簡直比鐵樹開花還要稀罕。
「這你倒是想錯了,他是真的在扎紮實實學數學的,不算『民科』。可能是國內報道得少的緣故,沈清耀在美國的時候拿過不少數學競賽的大小獎項。對了,你們沒關注前年的IMO嗎?沈清耀代表美國隊參賽,拿了金牌,還是滿分金牌,不是鬧著玩。」
「她沒抄。」沈清耀暗暗反駁,卻與另一個少年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這題是這麼做嗎?該怎麼做?啊?顧螢,我問你,老師上課怎麼講的?看你寫出這一步就知道你沒好好聽課!你記的筆記在哪兒?拿出來給我看看!」
「你一個小姑娘,能把我們怎麼樣啊?」陳越強撐著面子問,「誰怕誰啊。」
「那是什麼?怎麼聽上去這麼中二……像某個日漫的背景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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