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皇甫秧又拿起一塊點心丟進嘴裏，口吃不清地把話題轉移到了陸笑眉的身上。
「要是那時候你問，我就會告訴你的。」林逍揚起笑容，「從以前到現在，只有小秧一個人會保護我，只要是小秧想要知道的事情，我統統都會讓你知道。」
不知道那些把皇甫秧看作怪獸的無辜人類會做何感想。
短暫的沉默過後，兩人竟然同時出聲。
於是皇甫秧又懵了。
但是，當這個外號的主人是她所認識的林逍，她就覺得委屈和生氣。
最初她覺得隱型人這個外號很有趣，甚至還很諷刺，她也許也會和其他女生一樣嘲笑這個連書都會拿反的自戀狂。
盛仕軒站直了身子，抬手擦去唇邊那抹多餘的水珠。
就連她的粗神經都無法忽略今天再見到他時的震撼，而他的表現卻讓她覺得，他們兩人只是昨天剛剛互道過晚安的朋友。
「心誠則靈吧。」陸笑眉微微地笑了笑，臉上又是一紅。
方才還坐在桌邊的林逍此刻已經來到了陸笑眉的身邊，他笑盈盈地幫她拿穩了菜盤，彷彿一點也不介意那些濺到他潔白衣裳上的菜汁。
廚房內盈滿了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電磁爐里翻滾著香濃高湯，煮著米飯的電飯煲眼看著也要功德圓滿，皇甫秧饒著正在切魚的陸媽媽轉來轉去，絲毫找不到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要紙巾嗎？」隨後在皇甫秧身邊坐下的林逍笑眯眯地遞去一張面巾紙，理所當然地被任逸萌很有骨氣地無視掉了。
「對，對不起……」倒是陸笑眉開始緊張地面紅耳赤起來，說話也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了，「衣服，衣服……我去拿東西幫你擦……」
沒來由的，生氣。
2
寫功課？老娘，你也太扯了。
「如果我知道小秧還會回來的話，我就不會這樣了。」他慢慢地朝她走去，溫潤的月光盈盈于睫，隨著他眨動的雙眼落下細碎的清輝。
看著他太過平靜的笑容，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氣騰地在她的心中燃起。
……
當任逸萌青著臉跟在盛仕軒的後面走進餐廳時，剩下的分貝值又自動打了個五折。
於是皇甫秧華麗地認命了。
看樣子這頓飯好象不關她什麼事了……
他帶著笑意的眼神里，竟然隱約地浮動著冰冷的銳氣。
於是眾小孩很有危機意識地四散開去，沒命地四處閃躲，一時間操場上變得格外地清凈。
「小秧要去哪裡？不會是上樓寫功課吧？」笑面虎閃亮登場。
囧。
「皇甫秧，今天下午不需要跟我回家。」他淡淡地說了句，並沒有抬頭。
自從她傷了這條腿之後，每到天氣轉冷的季節，尤其是更寒露重的夜晚，膝上的傷就會隱隱地疼痛著。
「那好，明天我要去買一個！」皇甫秧拿過雜誌，拖著下巴研究起上面林林總總造型各異的巫毒娃娃，最後終於把視線鎖定在了一個穿著黑色衣服，背著一隻裝滿珍珠小口袋的娃娃身上。
她知道他是不想離開的，因為她看到他緊緊地貼在車窗玻璃上的小臉，分明掛著淚珠。
「笑眉，你知道這個叫『巫毒娃娃』的是什麼東西嗎？」皇甫秧舉起雜誌，指著某一彩頁照片上被白線纏滿各種造型的小娃娃問道，「上面寫著這玩意好象可以保佑你追到心上人？」
皇甫秧得意洋洋地蹺起了小腿，那滿足的神情彷彿是在宣告著一個艱難的大任務大功告成了。
「你以前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皇甫秧的聲音低下來，皺著眉頭的表情像是在譴責著他對她有所隱瞞。
「吃吃看，這是笑眉做的喔。」皇甫夫人也不遺餘力地推薦著。
他抬起手指輕輕地劃過自己光滑的臉蛋，抿起櫻花似的嘴唇輕嘆了口氣。
窗外，月光依舊。
於是，熱騰騰的飯菜逐一上桌，一張圓桌多坐了林逍一個人，就顯得熱鬧了許多，也似乎擁擠了許多，皇甫秧很憋屈地縮在林逍和皇甫夫人中間，對安排座位的皇甫夫人怨念不已。
1
他剛才的話，好奇怪。
「是呀，自從小學二年級之後，你們就沒再見過面了對不對？」皇甫夫人笑吟吟地站在兩人中間，一手搭在隱型人——林逍的肩上，兩人的笑容如出一轍，彷彿林逍才是他的孩子，而不是以一副破表情傻站在那裡的皇甫秧。
「真正的父母？」皇甫秧挑起了眉毛，顯然是對這個回答非常驚詫，「難道……」
皇甫秧一個激靈轉過身來，拉扯出一個歪斜的笑容。
皇甫秧懵了。
「喂，原來學校餐廳這麼安靜啊，我還以為會很熱鬧很擁擠的呢。」粗神經的皇甫秧大咧咧地在一張桌子上坐下，拿起筷子照著一顆貢丸插去。
「不好，是大一班的那個母夜叉。」欺負人的男孩中，有一個露出了害怕的表ｍ.ｈeｔubｏoｋ.cｏm.com情，長大了準是個孬種。
一道城牆華麗地在皇甫秧的面前豎起。
她以為，皇甫秧會對那天的挑戰束手無策，她以為勝利者理所當然地應該是自己，畢竟她離他那麼近，幾乎每天都會在一起。
這十年，他究竟去了哪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究竟為什麼會又再次回到她的面前。
「我被我真正的父母接走，到了別的城市生活。」林逍平靜地回答著她的問題，眼底的光芒柔和而淡定。
十年以前，那個被她罩了三年的小男孩，那個總是粘在她身邊的小男孩，那個第一次見面就丟了她一臉沙的小男孩，在被一輛黑色的轎車接走之後，再也沒有了音信。
秀才遇到兵，形式比人強，皇甫秧只好強迫自己定下神來，盯住面前這個臉蛋精緻得和她有得一拼的少年，慢騰騰地開始啟動大腦中回憶的齒輪。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們比賽輸掉的！」幼兒園的小操場上，幾個拖著鼻涕，臉蛋髒兮兮的小男孩正在欺負一個穿著白衣裳的孩子。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陸笑眉偷偷地跑到了皇甫秧的身邊，輕聲在她的耳邊詫異地問著，「為什麼這個……隱型人會到我們家來，而且好象跟皇甫夫人很熟？」
就在她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到底她做錯了什麼事時，那孩子已經甩胳膊甩腿地呼哧呼哧跑遠了。
「喂，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奇怪？」皇甫秧回過神來，加快腳步趕上了已經離她有幾步之遙的林逍，「你知道我們年段的女生都怎麼叫你嗎？」
沒想到大胆的人比比皆是，除了不怕會長威懾氣場的超級塞亞人皇甫秧，還有傳說中被她罩著的一些不太相干的人。
「住手！你們幾個人欺負一個算什麼？！」稚嫩的呼喝聲幾乎清亮地穿透了整個晴空，年幼的皇甫秧自小就有著超凡的暴力探測雷達，此刻她正努力地甩著一雙小腿，揮舞著拳頭從操場的另一頭朝這裏跑過來。
皇甫秧拿個小碗縮在後面扒著飯，鬱悶地看著皇甫夫人的筷子一次又一次地橫過她的面前落進林逍的碗里，而林逍也不拒絕，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地享用著陸媽媽的好手藝，一舉手一投足都自然得像是在吃自家飯。
他不但沒有對她丟出暗器惡語相向，還擦擦眼淚，涎著一張可愛無敵的笑臉朝皇甫秧粘了過去，好象皇甫秧是只有著豐|滿羽翼的老母雞，可供他遮風擋雨。
漂亮清矜的聲線，來自於那個坐在圓桌旁的少年，那個被帝都學園高二年段所有女生一致無視為隱型人的男生。
林逍也沒有拒絕，只是很自然地將菜盤整個接過來，目送著陸笑眉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
皇甫家大宅。
當欺負人的孩子們作鳥獸狀四散開去之後，皇甫秧立刻做了一個防禦動作，因為她怕林逍又會冷不丁地丟個什麼過來偷襲她。
「好了，小秧也別傻站著了，快去廚房幫忙看看晚飯好了沒有，因為林逍要在這裏吃飯，所以今天晚上有加菜喔！」皇甫夫人溫和地叮囑了一句，便返身上樓，似乎是奈不得入夜的寒氣，想回屋去加件衣服。
無論發生什麼狀況，周五下午都不可以跟他一起行動，這便是讓皇甫秧成為他保鏢的唯一一個交換條件。
想當年林逍糊了皇甫秧一臉的沙土跑開之後，皇甫秧就下決心再也不管這個吃裡爬外不知好歹好心當作驢肝肺的禍水，但是林逍的運氣確實是有夠差，男生看不貫他細皮嫩肉，女生也因為他長得太漂亮而無視性別地嫉妒起他來，於是，皇甫秧三天兩頭就會看到他被一些惟恐天下不亂的小孩欺負的畫面。
空蕩蕩的客廳里已經沒有什麼值錢的傢具了，只留下一張古舊卻乾淨的沙發和一張很大的圓形木桌，原來的大液晶彩電已經換成了十分平民的中型彩電，而皇甫夫人正穿著一襲她最喜歡的絲緞睡袍，外面套著一件針勾小外套，坐在沙發上邊研究著時裝雜誌，邊織著毛衣。
這是本少女時尚雜誌，這一版刊登的便是最近非常流行的一種來自泰國的祈願娃娃——巫毒娃娃，每個巫毒娃娃都有自己的名字和造型，祈願的內容當然也不一樣，就像普通的護身符一樣，分為學業、健康、戀愛等許多種類。
皇甫秧也很自然地在陸笑眉的床上坐了下來，邊吃著點心，邊拿起她床頭的一本舊雜誌百無聊賴地翻看著。
「小秧。」他轉過身來，面頰上帶著一抹漸漸熟悉起來的笑。
「不不不，我去廚房幫忙陸媽媽洗碗。」皇甫秧念頭一轉準備往廚房沖，但皇甫夫人的聲音再次如懿旨一般砸下：
「好。」聽到他這麼說，皇甫秧終於抬起頭來。
皇甫秧的影子很凄涼地掛在操場的草坪中，老天還很應景地派來了一陣秋風，挾著一片枯黃的落葉，幽幽落在她影子的旁邊。
m.hetubook.com.com「就是它了！」她拍板定案。
「這條路很長呢。」他清清爽爽地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被風吹得貼在臉頰的衣領，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要找皇甫秧搭話。
「好懷念當初小秧罩著我的時光呢。」端坐在桌前的林逍又喝了一口茶水，很習慣地說著「呢」這個極少為男生所用的語氣詞，聽起來竟然和他的人格外地搭襯，「要不是你轉學到帝都，我想我大概沒機會再次見到你。」
「誒？」發現矛頭朝向了自己，陸笑眉又是一驚，臉頰上的紅暈更為明顯，方才想說的話被嚇得一股腦地自動藏了起來，「我，那個……」
一個影子悄悄地切入大片的光斑中。
「呃，還是小姐先說吧。」陸笑眉的臉悄悄地紅了紅。
林逍一臉愜意地昂著頭，彷彿很享受這陣清爽的涼風，沒道理，他穿的明明比身邊的皇甫秧少，兩個人的表現卻像是處於不同季節的人一樣。
帝都學園的餐廳里香氣四逸，自助方式的餐點也深受大家的喜愛，整齊排列的一列列長桌上坐滿了來吃午飯的學生，大家邊享用著美食，邊交換著自己剛聽來的八卦，氣氛喧而不鬧，感覺融洽又溫馨。
於是，天生有保護弱者這項功能的神力女超人皇甫秧又正義了一把，以難能可貴的肚量將他那天的所作所為忽略不計，英勇地把林逍從水深火熱當中解救了出來。
4
「漂亮的母夜叉……」另一個垂涎著補充道，不用說了，就是一小色胚。
「都是你剛才拖了後腿，跑慢了一步，否則我們也不會輸給大二班了！」一個光頭小男孩看起來頗有大BOSS風範，胸前掛著的小手帕早就不知道哪去了，只剩下一根歪歪扭扭的別針還留在衣襟上，他只好抬起袖子一抹鼻涕，高聲質問著包圍圈中那個瑟縮著不敢出聲的孩子。
陸笑眉也好奇地湊過頭去看。
平坦蜿蜒的山路上，秋風送來一陣陣入夜的涼意。
「真的嗎？有這麼靈？」明顯不是什麼唯物論主義者的皇甫秧睜大了眼睛，像是撿到寶了一般追問著。
「盛仕軒。」林逍站在離他不足兩米的地方，雙手悠閑地插在口袋裡，晶瑩的面龐上掛著一抹淺笑，混合著孩子一般的天真和女子特有的嬌媚。
不是任逸萌。
「小姐……你要偷誰的心啊……」她小心翼翼地問著，語氣里竟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於是她裝模做樣地拿了個土豆跑到流理台旁邊去發獃。
而盛仕軒則是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悠閑地吃著面前的午餐，漂亮狹長的桃花眼不著痕迹地挨個瞟過坐在這一桌的每個人，最後悄悄地在林逍的身上停滯了一下。
「我咋知道。」皇甫秧的表情整個就很驢，她斜眼睨著陸笑眉，「聽你的口氣好象有點高興……」
皇甫秧莫名其妙地看著林逍橫伸過她面前的手，不滿地撅了撅嘴巴：「你這樣打擾到我吃飯了。」
這小小的食堂從未這般光芒耀眼過，全校的風雲人物大概都聚集於此了吧。
最後，當一臉王子般微笑的林逍跟在皇甫秧的身後走進餐廳時，終於全餐廳的人都安靜了。
恍惚間，皇甫秧覺得林逍的笑容變得有些不可捉摸，但只是一瞬，他的表情就恢復了妖嬈而天真的模樣，眼神如溪水一般清澈見底。
陸媽媽端來了茶水，她機械地拿過一杯，也顧不得燙，馬上仰頭喝了一大口。
那孩子定定地看著她，並沒有露出友善的笑，但剛才那副害怕的表情也漸漸地消失了，皇甫秧覺得他對於她救世主一般的出現，一定是還沒緩過神來。
「你告訴我，你這十年都去了哪裡？」皇甫秧深深地呼吸著，問出心底最大的疑問。
一陣秋風鑽進沒關緊的窗戶，陸笑眉瘦小的肩膀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啊，對了。」皇甫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放下手中的餐具，回身在自己的書包里摸索了半天，最後拿出一個用紙袋包裝好的小玩意來。
陸笑眉點了點頭，漸漸斂起了方才緊張的神態，拿起一塊曲奇餅乾放在嘴裏慢慢地嚼著。
「這個你拿去戴著吧，一定要掛在鑰匙上或者手機上，否則估計不會靈。」她將小玩意很隨意地丟在了盛仕軒面前，一臉輕鬆的表情，還頗為得意地看了看任逸萌，彷彿完成了什麼天大的任務。
「咳咳咳，咳咳。」皇甫秧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咳著，費力地將因為進了沙而流著淚的雙眼撐開一條小縫，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學二年級……
大家依舊吃飯的吃飯，聊天的聊天。
「小姐，可以把飯盛出來了喔，或者拿些筷子先擺到餐桌上去。」好心的陸媽媽千方百計地給皇甫秧找活兒干，以防她繼續站在這裏虐待食物。
皇甫秧彆扭地把手插在口袋裡，縮著脖子低著頭，一路踢著hetubook.com.com碎石子，努力地忽略掉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和身邊的那個人。
午飯時間。
想起他歸納剛才的話，任逸萌心中一跳，放下剛才龔子辰遞來給她擦臉的紙巾，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逼視著盛仕軒。
於是，皇甫秧半得意半友好地主動朝著美人伸出手去，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結果卻突然被一把揚起的塵土給蒙了一頭一臉，連連咳嗽。
「小姐！」陸笑眉果然嚇了一大跳，她手忙腳亂地合上日記本，忙不迭地往抽屜里胡亂塞去，「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林逍對她的態度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那橫跨兩版的彩頁上，那隻黑色的巫毒娃娃看起來特別地顯眼，簡介也特別地具有說服力。
而巫毒娃娃的名字是——偷心大盜。
她還是沒能保護他到最後。
「小秧，陪我走走吧，剛好我有話想對你說。」林逍也沒有像普通客人那樣拒絕主人的相送，而是順著皇甫夫人的話一起圍剿皇甫秧。
這個場景對皇甫秧來說再熟悉不過，但是假如那個圓桌旁坐著一個上午剛剛見過還一點也不認識的怪人，正拿著她家的茶杯悠閑地喝茶，整個畫面的感覺就說不出的詭異。
皇甫秧嘴裏的一口茶毫不猶豫地噴在了地毯上。
「小姐……」
「笑眉，晚安啊。」最大隻的女怪獸朝陸笑眉無力地揮了兩下爪子，東倒西歪地走出房間，並隨手帶上了門。
看來皇甫秧的輕功已經出神入化了。
卧室里橙橘色的燈光也始終溫暖怡人，瓷盤子里的小點心還在散發著甜蜜的香氣。
只是想急切地向自己證明，他是有人愛著的啊。
皇甫秧死擰著眉頭，腦袋裡忽然響起了一首年代久遠的老歌：
還有背上那醜陋的傷疤，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消了吧。
什麼表情都沒有。
他為什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叫著她的名字？難道他覺得這分隔十年的時光根本不值得一提嗎？
「小，小姐，今天晚上不吃土豆泥……」已經回到廚房的陸笑眉小心翼翼地出聲打斷了皇甫秧的思緒，青著臉看著皇甫秧把一顆完好的土豆捏出了汁……
但是，總覺得，事情在朝她的意料之外發展了。
皇甫秧呆在原地繼續驢著。
人說女人善變，其實最善變的是小P孩。
「對了！」
被欺負的林逍依舊是楚楚可憐梨花帶雨，要不是皇甫秧親身經歷，她絕對不相信那天那個彪悍的小男孩跟面前這個是同一個人。
哼唧，不知道是哪個不經世事的小女老師又著了這傢伙的道了……
「誰讓你們欺負女孩子的！真是不要臉！」皇甫秧已經跑到了受欺負的孩子面前，仍舊舉著拳頭朝著那些男孩消失的方向頗有威脅性地揮動著。
嘖嘖，真是個標緻的小美人。
終於，滿桌的菜被幾個人風捲殘雲地消滅乾淨，皇甫秧放下飯碗想靜悄悄地離席，沒想到卻被眼尖的皇甫夫人逮了個正著。
於是一桌人其樂融融地吃著飯，話題也漸漸地從皇甫秧的身上扯遠了開去，皇甫秧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這才嘩啦啦地松下來，伸了筷子迅速地夾起一塊雞肉塞進嘴裏。
……
現在只希望這頓飯早早吃完，大家早早散夥，該走的走該留的留，而她也能早點擺脫這個奇怪的氣場。
那是皇甫秧唯一的一次救人受挫。
「啊，因為今天是星期五嗎？」總算她還沒忘記和他的約定。
林逍揚起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語氣里有淡淡的撒嬌成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小秧只可以保護我一個人，好不好？」
一個初一年的小學妹激動得從椅子上翻了下去，湯匙掉在地面上的聲音十分清晰。
「林……林逍……」坐在皇甫秧對面的陸笑眉放下飯碗，紅著臉抬手將一盤菜朝著林逍的方向推過去，「吃這個。」
「我先去睡覺啦，明天早上記得叫我起床喔。」林逍那個傢伙真是把她搞得頭暈腦脹，就算生理上已經發出了睏倦的信號，心理上可能還得數數綿羊才能完全進入睡眠狀態吧。
那一天，她不顧身後老師的勸阻和同學的叫喊，追著那輛車不服輸地跑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最後摔倒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小秧，你是在保護他嗎？這些天，你一直都在保護他？」林逍的手依舊沒有放下，他漂亮晶瑩的手指輕輕捏住紙袋的一角，另一手斜撐著下巴，用一種不明所以的眼神凝視著她，「給他娃娃，是因為他是很重要的人嗎？」
不妙了，事情大大的不妙，大BOOS二BOOS外加林逍，好象越來越棘手了。
雖然沒撞到，但陸笑眉還是嚇了一跳，她身子一歪，險些翻倒了菜盤，皇甫秧剛剎住腳步想要回頭去扶她，沒想到有人的動作竟然比她更快。
盛仕軒停下了吃飯的動作，拿起那個被賦予了華麗使命的娃娃，微微一笑，正要放進口袋，便隨即被一隻ｍ•ｈeｔubｏok.cｏｍ.ｃｏm橫伸過來的手給截住了動作。
餐廳後方的水池邊，一個少年頎長的身子正微微地彎曲著，優美的頸項稍稍轉成一個合適的角度，能讓他的嘴唇碰到水龍頭裡汩汩流出的水。
陽光的照耀下，嘩嘩奔流的自來水中彷彿鑲嵌著金線，少許甘甜的液體順著少年的嘴唇滑入他乾澀的喉間。
就在那聲「隱型人」脫口而出時，皇甫夫人首先發現了皇甫秧的存在，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兒，笑眯眯地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啊，我想起來了。」陸笑眉輕輕一呼，「今天我好象看到易茗的手機上就掛了一個巫毒娃娃，班上的許多女生似乎也都有，聽說這種娃娃特別靈，只要一隨身戴上就會立即見效呢。」
「我……我沒有……」那孩子的聲音如蚊鳴一般細弱，還混合著顫抖的抽噎聲，聽起來好不可憐，但還是鼓起勇氣試圖為自己申辯，「是後面的人推了我一把……」
「我！我不是女孩子！」怒喝聲在她的耳邊炸開，方才還怯懦得像只小蝦米的孩子已經跳了起來，指著他救命恩人的鼻子毫不客氣地大聲吼著。
陸笑眉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皇甫秧，再看了看林逍。
說完這句話，她低下頭來，仔細地端詳起那個孩子。
她有些怔忪地回過頭，眼神落在了面前裝著巫毒娃娃的紙袋上，一股說不清的感覺像汽水的泡沫一般緩慢地湧上來，填滿了她呼吸的空隙。
的確，看到最先坐下的任逸萌瞄準了這張桌子，原本坐在這裏的幾個同學立馬自動清場，為會長大人專門空出一張桌。
因為風的緣故，皇甫秧並沒有聽清楚他剛才說了些什麼，只當他現在才要回答，便仰起了腦袋，專心去聽。
好吧，除了長相還是那麼禍水……
林逍……林逍……林……逍……
有怪獸，有怪獸，有怪獸，纏著我，大怪獸，老怪獸，丑怪獸，粘著我，一口又一口吃掉我本來很愉快的生活。
3
「還不是那個麻煩的任意門，叫我追什麼BOSS二號……」皇甫秧揉了揉鼻尖，不滿地哼了一聲。
突然，面前美味的午餐似乎都失去了香氣。
只是一下，便移了開去。
連任逸萌都怔怔地感覺到這三人之間奇怪的氣流，也無從探究這個皇甫秧和所謂的「隱型人」林逍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只有默不作聲地往嘴裏送飯。
「我有敲門啊。」皇甫秧很無辜地撓撓頭，接著在桌子上放下一疊還冒著熱氣的小點心，粲然一笑，「吃吧，是陸媽媽剛剛烤出來的。」
她的右膝上蓋著一塊薄薄的毯子，酸澀的疼痛一陣一陣地從骨髓的深處緩慢地傳達到肌膚的表面。
陸笑眉輕吐一口氣，抬手翻開了日記本，眼底悄悄地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皇甫夫人的話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特赦令，原本像植物一般長在了地上的皇甫秧拔腿就往廚房沖，差點撞到了正端著一盤菜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來的陸笑眉。
啊，吃不下了。
貢丸不聽話，光滑的表面讓它順著筷子用力的相反方向、即往斜上方一蹦，「砰」地一下落在了對面某人的湯碗里，油膩的湯水噗地濺了那人一臉。
盛仕軒站起了身子，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拖起餐盤，走向消毒櫃，剛剛抬起頭的皇甫秧只來得及看到他的側臉。
盛仕軒眸光一暗，拿住紙袋的那隻手忽地撤回，因為林逍手指輕輕的拉力，小小的紙袋掉回了皇甫秧的面前。
「我，我哪有。」陸笑眉結巴著否定掉，立刻跑去廚房，似乎是幫忙她的母親泡茶去了。
「果然我是個危險的男人呢。」
「會長！全食堂的人都在看著你！要冷靜要冷靜！」每次總是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龔子晨很忠心外加狗腿地湊在任逸萌的耳邊念叨著。
整個食堂都聽見了筷子顫抖著掉在桌上的聲音。
又是……形勢比人強……嗎……
她現在只祈禱不要突然從哪裡冒出來一個人說這傢伙是她的什麼多年失散的兄弟之類的……
陸笑眉一愣，隨即便接過雜誌翻看了起來。
「據說上次一個新來的同學偷拿了她的文具，就被她改造得面目全非了……」又一個男孩顫顫巍巍地提出了他們不應該繼續再呆在這裏的有力理由。
5
因為身體狀況的緣故，每周五的下午，盛仕軒會例行向學校請假，到醫院去做系統的健康檢查。
「小秧，你還傻站著幹嗎，不過去跟人家打個招呼嗎？你們當初可是全班最要好的兩個孩子呢！」皇甫夫人依舊抬手招呼著。
不妙，皇甫秧最討厭的就是拐彎和變化，一旦碰上和這些有關的事情，她的腦袋就會瞬間短路，就像橫衝直撞不懂得拐彎一樣，總會撞到牆的。
但是，他現在竟然以這種姿態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個很陌生的林逍，一個似乎跟和*圖*書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林逍。
「沒錯，之前我一直跟養母生活在一起。」林逍點了點頭。
「呵……」還沒等陸笑眉糾結完畢，沒耐心的皇甫秧就已經大大地打了個呵欠，抬起手胡亂地撥了撥自己的一頭艷麗的蘑菇短髮，一副腦動力不足的樣子。
什麼嘛，沒事跑來跟她講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想讓她繼續罩著的話，直說就可以了嘛。
烏黑漂亮的頭髮，又彎又細的眉毛，葡萄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襯著長而卷的睫毛，紅而微翹的櫻唇更是如畫龍點睛般地為這張天使般的面龐增色不少。
少年不緊不慢地關緊了水龍頭，「嘩嘩」聲一下子離得很遠，秋日的蟲鳴聲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響起。
他琉璃色的眸子里映著一抹天真的笑意，語氣里不著痕迹地流露著撒嬌的痕迹，白凈的臉龐看起來卻有著和他的眼神毫不相符的嫵媚。
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安靜的林逍。
當這段往事被塞進腦海，皇甫秧再也不能繼續裝傻粉飾太平了。
「你就是那個愛哭鼻子的林逍？！」這，這氣質也差太多了……
「哦。」皇甫秧發出了一個沒有意義的象聲詞，雙眼依舊死死地盯著地面，像是在找有沒有誰不小心掉了錢。
聽聽，這像是媽媽對女兒說的話么。
好怪，總覺得就是哪裡怪怪的。
「笑眉，你有記日記的習慣啊，我都不知道？」破壞力超群的某人又來搗亂了。
二樓的某一間卧室里亮著一盞暖橘色的小燈，陸笑眉正趴在桌上安靜地寫著日記，空氣里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氣氛說不出的寧逸。
「知道嗎？你一個人的愛，便可抵過全世界。」
「林逍是怎麼知道小秧轉到了帝都的？」皇甫夫人微笑著為林逍夾了一塊糖醋裡脊，偏著頭問道。
她也顧不得丈量城牆的厚度是否可以媲美林逍的臉皮，拍拍暈呼呼的腦袋一頭扎進了廚房。
「喔，任意門，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皇甫秧這才發現了坐在她對面一臉湯漬加抽搐表情的任逸萌，一滴湯順著她的鼻尖滑下，整張臉看起來格外生動。
她撓了撓腦袋。
有些冰涼的小手撫平了那個折角，另一隻手緩緩地搭在了自己的右膝上。
其他男孩哪裡管他的辯解，心裏只惦記著方才的失敗，氣呼呼地再次捲起了袖子，再次朝他圍了過來。
……
皇甫秧一怔，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暈頭轉向，於是急忙低下頭去扒了兩口飯，嘴裏不明不白地嘟囔著什麼。
那孩子柔順的黑頭髮已經被扯得亂七八糟，潔白的衣裳上也粘著泥土的污漬，漂亮的臉蛋上滿是淚痕，一雙小手正顫抖著抱住腦袋，瑟縮著小小的身體想要躲避那些男孩們雨點般落在他身上的拳頭。
「因為她今天的登場方式比較特別。」林逍優雅地把碗拿得稍微高了些，方便皇甫夫人將菜放進他的碗里，同時也報以禮貌的微笑表示感謝，「小秧從小就是一頭紅髮，想不讓人注意都難，於是我特別拜託老師幫我到學生處查了她的資料，才證實了她的確就是我認識的那個皇甫秧，也順便拿到了你們家的地址，這就來拜訪了。」
情況愈發地詭異了。
淡泊的月光彷彿香醇的白蘭地，透明的金銀色順著彎曲的山路緩慢地流淌著。
「小秧，今天有客人喔。」皇甫夫人很高桿地將皇甫秧飄忽不定的視線引到了少年的身上，接著微笑著側過頭去，示意陸媽媽再去倒一杯茶來。
「不要浪費掉這段路啊，小秧。」林逍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看她，「有什麼問題想問的話，就問吧。」
「我只是想讓大家都愛我而已。」林逍忽然再次停住了腳步，低幽的聲音被風吹得很遠，「貪心地，急切地，想要很多很多的愛……當你不在的時候……」
「別一直站在這裏，會感冒的。」林逍見她呆站在原地沒有再說話，便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繼續往前走。
「不用了，你幫媽媽送送林逍吧，這山路黑漆漆的不好走，萬一他遇到危險就不好了。」
不需要……跟我回家？
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變，他的骨子裡還是當年那個懦弱而不自信的孩子，甚至比當初更加自卑。
「會長，對不起，要不是因為其他桌子都沒有空位了……」陸笑眉依舊是賠著笑臉做著打圓場的工作。
這種搬不上檯面的事情還是交給娃娃來做就好了，她是為了更加偉大的事業而存在的，比如維護宇宙的和平與發展……
「小秧長大了呢。」
當皇甫秧和盛仕軒以及陸笑眉一起走進餐廳時，整個餐廳的分貝頓時減小了一半。
陸笑眉怔怔地看著方才被皇甫秧關上的門，慢慢地轉回頭來，抽出了剛才慌亂中被她塞進抽屜而捲起了一個折角的日記本。
沒有人注意到他眉間那抹淺淺的褶皺。
正和任逸萌兩人大眼瞪小眼用常人難以理解的X光波無聲對轟的皇甫秧在聽到這句話時，立即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