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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打算跟他一塊兒回去玩幾天，也順便看看農村裡有沒有買賣可以做。查文斌一問才知道，這小子打算干點倒騰古玩的活計，也算對得起他這兩年的專業學問。

查文斌拍了拍超子的肩膀說道：「先去祭奠你媽。何老，你過來一下，我有點事兒問你。」

「爹，不是說好了不來嗎？」超子快步走了過去說道。

這種日子過了有一個多月，查文斌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繼續待了。省城這個大城市裡，沒有他想要的那種寧靜和隨和，越來越多的人把他當作神仙一般敬仰，這讓他覺得十分反感。恰值清明即將到來，他準備回去掃掃墓，心想，這往後的日子還是繼續回洪村做個農民算了。

第二日清晨，查文斌便和超子一塊兒上了山，把師父和父母的墳上都插了標，上了供品，點了香紙，又取了柴刀把墳包旁邊的雜草給鋤了，重新挖了一次排水溝，然後便下了山。

查文斌有些尷尬，連連說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醫生說還有一個月時間，我打算搬到她娘家住，到時候麻煩你給張羅張羅。」何老又看了一眼正在燒紙的何毅超說道，「先別告訴那小子，我怕他一時接受不了。」

所以，這說半句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加上漢語的博大精深，任憑怎麼和*圖*書解釋，到最後都能圓場。但高人與糊弄人的區別就在於，一個說半句是他為了自己不受天譴，但卻道出了真命理；另外一個說半句則是純粹為了圓謊，糊弄人。

當天夜裡，一大群人在何家聚著喝酒吃飯，自從查文斌回來后，趙元宵一有空便提著酒肉過來找他。這一晚，查文斌跟大傢伙兒說了自己的想法，決定把孩子託付給何老帶著，因為他需要更好的治療和調養，自己則打算回去了。

比如那句「下周三不要出門」就是這個道理。他可能知道那一天是對你不利的，但是具體是什麼事，或許他知道，或許他不知道，但是就這麼一說你便聽話不出去了。

卓雄也得先帶著橫肉臉回一趟四川，出來這麼久了還沒回去看過，兩人打算回去掃掃墓。一是祭奠卓玉貴，再怎麼，他也對自己有著養育之恩；還有一個，便是去祭奠蘄封山，那兒埋葬了自己太多的過去。

查文斌背過身子，眼中有了一絲漣漪，慢慢朝超子走去，嘴裏喃喃說道：「還有一個月零七天。」

「昨個兒夜裡夢到你媽說太冷了，睡不著，一個人睡有些孤單，我一早便過來了。」何老對著愛妻的墳墓跟超子說道，他和王夫人感情一直都很好，在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中從來就沒有紅過臉，也m.hetubook.com.com難怪會夢到她。

可還沒走到山頂呢，超子就見著一個身著卡其色衣服的人半蹲在那兒，燒的紙錢正隨著山風飄得到處都是。超子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起來了。

面對死亡的來臨，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心態，有恐懼，有不舍，有求生，有覓死，但像何老這樣已經看淡了生死的，那是真不多。要知道兩天前的晚上，他還在跟一群後生開懷暢飲，想必他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體了的。

這第二個原因呢，其實還是為了避免出現錯誤。這玄學是一門很深奧的東西，古往今來，又有誰敢說自己已經參破了天道，能道古今、預知未來？這裏面的學問太多了，也太複雜了，普通的學道者或許只要能夠揭開其中的一個小角那便是道有所成了，免不了也有算錯或是出岔子的時候，所以往往有些話說得就比較模稜兩可。

在離超子有十多米的地方，查文斌說道：「昨兒夜裡夢見老夫人，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這第一個原因呢，就是但凡天機這東西，是不能泄露得太多的。人各有命，命理之中定當有各自的旦夕禍福，若都被人一一點破，再覓法子破解，那樣便是亂了規矩。道士們能做點法，通點靈，免不了要和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打交道，說多了等於砸了和_圖_書它們的飯碗，那能有個好下場嗎？

借來村裡的摩托車，他們就趕往了王莊。這是超子老媽過世后的第一個清明節，何老年紀大了，超子怕他傷心，便和他老爹說好自己一個人去。

這家裡許久沒人住，免不了得打掃一番，下午又去鎮上添了些糧食酒水和生活用品，到了傍晚弄一鍋子滾著，小酒喝喝，倒也好不自在。

明天就是清明了，查文斌取出白天在鎮上買的白紙，用剪刀修了幾串「標」。其實就是白色的小招魂幡，剪的模樣就是一串串的銅錢，頭上用小紅紙一包，做個嘟嘟頭，掛在小木棍上挑著。

何老搖搖手：「我知道的，你是行家，怎麼會看不出，把我叫過來也是為這事兒吧。不是老婆子要找我，而是我自己大限已到。」說完，他顫顫巍巍地從兜里掏出一張紙給查文斌。查文斌接過來一看，那是一張省人民醫院的化驗單，上面清晰地寫著：肝癌晚期。

何老的年紀大了，背也駝了，滿頭的白髮。見超子和文斌來了，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了起來，雖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是那紅彤彤的眼圈兒早已把他出賣了。

人都是這樣，誰都想預料自己的下半生，但是查文斌說道也從來是說半句。什麼叫說半句呢？那便是算命看相的時候，只說一半。

何m.hetubook.com.com老笑笑道：「文斌，你已經看出來了吧，什麼都別說了。以後我家那小子，你多看著點，這孩子心眼是好，就是脾氣臭，容易犯渾。我家那老婆子說冷，還不得快點下去陪陪她，給她做個伴兒嗎？我老了，看得開了，早晚的事兒，到時候還麻煩你幫我倆都葬在這兒，這兒風水好，又是你親自選的位，我信得過你。」

這超子雖然還在考古隊的編製里待著，但是老王這麼一去，他也沒多大心思再干這個行當了，打算換點別的活計做做，他腦袋瓜子聰明。何老知道拗不過這個兒子，也就隨他去了。

要是昨天恰好還真就出了一個你本該發生的事兒，卻因為他的一席話讓你給躲過去了，那他也不算是泄露天機。因為他僅僅是跟你說了要去幹嗎，而沒有說你本來會怎樣。

經過半天的汽車顛簸，又換乘了小巴和三輪車，等他們兩人到家，都過了晌午。

當晚，只有冷怡然好像不怎麼捨得查文斌離開，顯得有些不開心。

原來啊，算命說半句算是他們這個行當里的潛規則，主要有兩個原因。

至於怎麼區別，真正的道士往往都是很清貧的，他們也不會接受別人的錢財，若真要給，他們也會取少量的一點，但也不是給自己用，而是拿去買些香燭供品和紙錢孝敬那些被他得罪的另外一個ｈｅtｕbｏｏｋ•cｏm.coｍ世界的朋友。

查文斌時至今日，他的女兒就是最好的例子。再一個，真正的道者是不會憑藉出賣這些東西換取錢財的，你若拿了小鬼的太多利益換自己的，那恐怕只有一個下場，就是有命賺錢沒命花錢。

查文斌這個人，雖然面對誰都是不卑不亢，但這種生活實在不是他想要的。太多的人把他視為高高在上的神明，有恭敬的，有崇拜的，更多的則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來尋未來的。

這一天要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你在家裡平平安安地過了，心裏就會想：這人算得挺準的，今天在家裡待著，果然什麼事兒都沒。其實在這之前算命的已經給你一個暗示，就是那一天對你原本是不利的，他告訴了你一個破解之法，只要按照這個法子，那便可以躲過去。到了第二天一看，喲，這昨天果真就讓自己躲過去了，免不了心裏就認為那人算得准，是他讓自己過了劫難。

他們還得去王莊呢，因為超子的老媽在那兒埋著。

這何老心知查文斌是個自由隨性的人，在這高樓林立的城市裡確實也待不慣，便也不作強求，再說他那兒子也成了大院里的一個小鬼精頭，老爺子們都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孫子看。

第二日，查文斌婉拒了趙元宵的好意，自個兒去買了車票。等他坐上車的時候，才發現隔壁的超子正在對著自己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