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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老女人犯什麼花痴，不准你看上他！」易緣怒了，跳起來罵道。

那個畫面，大概一生……都無法忘了吧？

「那就好。」

「那是誰在剛才說有了守護，守護是誰呀……」

他低聲開口道：「你沒被嚇到吧？」

她知道，他在看。

「怎麼了？」旁邊的年輕男子跟著停下，詫異道。

他聽見前方走來的一對男女交談，將頭低下，帽子的陰影在這夜中終於讓他的臉變得模糊。

「不吃！」

收拾一番后，眾人的車隊開始返程，易緣靠著車窗，看著窗外這座都市繁華的流光溢彩，心不在焉，腦海都在想著那個人回身的那個剎那。

他頓了一下，又幽幽道：「還有那個許亮上校，也死沒良心，就這樣走了……」

他終究還是殺了人，殺人的感覺，終究還是不好受。

16歲青春年華的小姑娘最是相信緣分這玩意兒，易緣想想也對，只好道：「那……好吧。趕緊回家，我要吃炸雞！」

慕羽定定看著底下飛奔的車流，風輕卷著他的黑髮，打著他的臉，那些車至少還有燈光照耀前路，而他卻從獲得遺迹力量起，前路便是一片茫然，沒有一絲光亮。

她又想起那個人駕駛著機甲在夜空中絢爛而驚艷的表演，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背道而馳的兩道影子相互糅合、糾纏、交錯、分開，漸行漸遠。

這個夜，這場雨，無比的冷。

慕羽不敢在看夜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看見自己的手，滿是鮮紅，充斥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莉蘭、杯杯、漢特……那些曾經鮮活生動的生命都結束在這雙手上。

還有什麼，能比在一個雨夜中迎hetuｂｏｏk•com.com接第一個走進她情竇初開之心的人還來得更浪漫呢？她聽見許蘭蘭不停自豪地誇讚她很勇敢，但易緣知道，她的勇氣從來不曾有過。

「我不管，你現在就給我去找到他，不然我不回去了！」易緣氣得小臉都白了，又耍起小性子嚷嚷道。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人，她就一陣心慌。心想實在不成她就息影一年，天天上那人老家的小區等著去。

……

至少，她沒有勇氣對著那個清秀的男子說一聲「謝謝」。在每一次想要開口的瞬間，強烈的緊張感就讓她的音節卡在喉嚨中，怎麼也說不出口。

易緣知道，他在舞台下那片閃動著紅燈綠影的人海中，既不能親口說謝，那隻好用她的表演來彌補。

卸了妝的易緣怒瞪著許蘭蘭，暴跳如雷，喊道：「你怎麼也不看一看啊！就讓他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

「呼……呼……」

江芷馨喘著氣追隨那道背影的軌跡奔跑，在他消失的轉角停下，猛然回頭，昏黃燈光映照的小道寧靜死寂，人影無蹤。

「奇怪，今晚的軍人應該是警戒很嚴，這個人……怎麼這時候離開？」男子皺眉道，旋又洒然一笑：「管他呢！馨姐，快走吧，不然演唱會真的結束了……」

男子一愣，一邊喊追著江芷馨，他從沒見過從來都是端莊禮儀的江芷馨會這般發足狂奔。

慕羽忽然感到了一抹絕望，他以為從戰火脫離后，他灰暗的世界也許會迎來一縷陽光，而此刻，才發覺久違的絕望其實一直在滋長。

慕羽深吸一口氣，拉低了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似乎在逃避和_圖_書著被光明照耀。

她想了想，又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我只是為了謝謝他，才不是看上他了！」

「馨姐……」

踏踏的腳步聲，在這深沉的夜，在這寧靜的街，分外突兀。

不想易緣頭也不回，大喊一聲：「不許跟來！」

只有易緣一人看著紫黑色的天空，那些濛濛碎雨輕拂著她嬌嫩的臉蛋。誰又能想到，這個16歲的少女竟有如此堅強的一面，剛經歷過生死時刻，還能若無其事的表演。雖然她的聲音比起正常時有著一些起伏，發揮失常，但僅僅這份勇氣便足夠讓人刮目相看。

許蘭蘭雖然比易緣年長一輪，卻對易緣寵溺如寶，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哪裡捨得斥責易緣這個小公主，委委屈屈道：「他又不歸我管，又跑到觀眾席中，人家怎麼知道他走了嘛……」

「什麼？！他走了？你怎麼就讓他走了啊！！」

很多年前，有一個叫杯杯的女孩，消逝的方式和他很像。

易緣一怔，忽然尖叫道：「停車！」

易緣一怔，心知慕羽是問有沒有被衛遲敬劫持事件嚇到，不由一暖，卻仍然很緊張，斷斷續續地道：「開始……有點怕，現在……好多了。」

場館外的風有些冷，發著輕微而凄冷的捲動聲，與場館內的熱度高漲截然相反。慕羽從懷中掏出一根煙，顫顫點上，輕輕靠在牆壁上，抬頭看著幽藍深邃的黑夜。那片黑夜，對他來說，早已沒有神秘感。他曾無數次地在那裡直面死神，也無數次看著身邊的人被死神一一親吻。

這一眼，將心念與現實重疊。

江芷馨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道似曾相識的背影。https://m.hetubook.com.com她一直看著，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轉角處，才下定決心，銀牙一咬，霍然蹬著高跟鞋追了上去。

這夜的美，在他眼裡，充滿了罪惡。

眾人頓時笑成一片，連聲稱知道了，只有許蘭蘭在笑的時候，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擔憂的目光。

「好啦，好啦，都別鬧了。」柳輕眉看著這一大一小活寶，笑彎了腰，對易緣道：「緣緣，別在意了，你想呀，如果他和你有緣的話，你還怕會見不到他嗎？」

慕羽在人群中看著燈光匯聚的那個女孩，已感受到她的謝意，他默然看著，與四周瘋狂尖叫的人彷彿格格不入。

有時緣分是個胡鬧的孩子，它在愛最濃烈時毅然斷開，卻在情懷念時渴望再牽起另一方的手。只是時已非時，物亦非物，君已非君，我亦非我。

許蘭蘭的「嬌軀」就此僵硬在車門，還保持著下車的姿勢。易緣抬眼望著那座天橋，全力奔跑，目光一直緊緊鎖著輕依這天橋欄杆望著車來車往的身影。

天空開始碎碎下著雨，沒有了機甲耀眼的氣流，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那青春活力的少女身上，全然不知在不久前，正是這個洋溢著甜美笑容的女孩，從生死邊緣驚險而來。

於是茫茫人海中，他轉身，悄然離開。

「啊？等等我……」

「我、我……」

「沒事，現在進去還能聽上幾首，我認識的人可以放我們進去。」

易緣很討厭雨，但惟獨今晚的雨讓她很喜歡。

許蘭蘭莫名回頭，以為易緣哪裡不舒服了，關心道：「緣緣，怎麼了？」

他不過是一個殺人犯。

「喲，我們家緣緣也知道禮貌了啊？」葉琉璃也漸漸調整好了和圖書心態，故意拉長聲音道：「真、的、嗎——」

她生來就沒什麼運動細胞，已經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奔上天橋，待到了慕羽面前，已經累得彎腰不住喘氣，而腦袋忽然一片空白，剛才的驚喜興奮一下消弭無蹤，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江芷馨忽然停下，回頭看著那個軍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哎喲，我的小祖宗啊……這會怎麼找啊，乖，你不是要吃炸雞嗎？叔叔給你買炸雞吃去哈……」

話說出口，易緣忽然覺得自己不是那麼緊張了，她認真看著慕羽的側臉，在寂靜地只有車奔流的聲音好一會兒，她才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輕聲道：

「好吧，既然你沒看上，那姐姐可就看上了。」葉琉璃擠眉弄眼，臉帶花痴地和柳輕眉道：「輕眉姐，你不知道，那個慕羽那時候有多帥……那一轉身，舉槍，太果斷了，太MAN了……」

這高處的風，高處的清冷，多少平復了慕羽紛亂的心，他想起李爍說過的話，心想若是註定他的人生是灰暗的，那隻好昂然面對。但所求，只要他在乎的人不再受到傷害。

音樂響起，她綻放甜美得那麼乾淨的笑容，第一次如此傾心的舞動、歌唱。

「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葉琉璃本來只想調笑一下易緣，卻聽見這小丫頭片子沒輕沒重，柳眉不自覺地輕抖了三下，咬牙切齒拉長了聲音：「你說誰是，老、女、人？」

慕羽聽得出江芷馨的聲音，但這已無關緊要，他匆匆在輕薄的燈光下從江芷馨身邊擦肩而過。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粉腮，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呼喊：「謝謝！！」

江芷馨很久沒有這樣運動過了，嬌喘吁吁下，胸hetubook.com.com前的飽滿曲線起伏不定，讓昏黃夜下的她有一抹動人的嫵媚。她深深看了一眼小道的盡頭，玉眸懷著失落和慶幸的複雜情緒，輕聲地道：「沒什麼，以為碰到了一個老朋友……」

易緣聞言，小臉由白變得漲紅，急急道：「誰、誰看上他了，我只是……只是覺得沒和他說謝謝太沒禮貌了！」

許蘭蘭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無奈停車，卻見易緣一跳而起，急匆匆拉開了車門奔了出去，嚇得許蘭蘭連忙要追出去。

到了現在，柳輕眉自然知曉了演唱會在中途發生的事，雖然聽的時候膽顫心驚，但好歹沒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她畢竟經歷頗多，心態倒也恢復了輕鬆。

她停了下來，等待舒緩的音樂停息，柳輕眉和葉琉璃詫異看著她，因為這並不在之前的表演安排中。易緣緊緊抓著麥，忽然向著那片人海道：「今天，緣緣有了守護，下一首歌，送給我的守護。」

這片繁華而色彩繽紛的世界不屬於他，他的世界彷彿被註定在那個生死交錯的沉默色調中，無論他如何掙扎，最終的結果都蒼白無力。

旁邊的柳輕眉掩嘴輕笑，白了許蘭蘭一眼，道：「蘭蘭阿姨你也真是的，把我們家緣緣看上的男人弄丟了，活該受小公主的怒氣。」

「沒想到忙到現在，演唱會都快結束了吧？浩子你也真是的，幹嘛非要等我，害你也錯過了。」

慕羽腦海浮現起那個叫衛遲敬的軍人仰躺在半空中的畫面，還有他在地面不住抽搐的表情，慕羽一直注意看著他臨死前的模樣，他的眼眸渙散，卻充滿了不甘和怨念，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嗯。」

「真的啦！」易緣氣急敗壞道。

「我叫你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