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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焉呼嘯地沉下裂谷，隔絕了那道目光，再看不到這場兇猛的烈火，在那個孩子純真的心中，留下了怎樣無法愈合的傷口。

所以你……無力反抗。這世界，從來不會完全聽從一個人的心意。

星海小隊忠實執行了林宗的命令，前方的異常很快就被確認。

女孩清麗的臉上流出出傷感的表情，林宗還沒看清，她已經果斷關閉了通訊。林宗莫名地感到心裏堵得慌，許佳雯這個年紀，本該是青春飛揚，在溫暖的陽光下咯咯笑著，然而，太多的陰影載入給了她，像是一團巨大深沉的雲，遮蔽得陽光落在她所在的世界里，大概都變質成了灰色。

要拯救無辜的平民，就要殺死星海小隊，儘管相處短暫，難道你真的能殺死這些仍稱得上的戰友么？

林宗恰好就在此時望見一直一動不動的終焉機體竟然有了動作，他心中一動，立刻接通慕羽的通訊，關懷地道：「上校，怎麼了？」

一個好的機師，機體已經成為他軀體的延伸，他的每一道思想，都會在手指的本能運動中，閃電般化成一道指令，讓機體執行自我大腦的命令。所以終焉也在他的本能之下，緩緩側過了頭。

林宗聞言，眸子低垂，閃過一絲黯淡，勉強露出一個溫和笑容，道：「放心吧，他是職業軍人，雖然暫時接受不了……但終究會習慣的。」

……

httｐs://ｍ•ｈｅｔuｂook•ｃｏm•ｃoｍ慕羽望著他稜角分明的臉，看出他的果決和堅毅，無言以對。慕羽理解林宗的選擇，在那種情況下，對於一名小隊隊長來說，的確應該優先保證團隊的安全。可是，屠殺平民這樣的事，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說，都是錯誤的。

唯有慕羽的終焉如被石化了一般，呆立不動。終焉本是華美的光澤在火海中顯得黯淡，沉默中丟了靈魂。它的靈魂慕羽，此刻渾身癱軟在駕駛艙中，四周撲騰而來的焰火，像是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嘲諷。

大句的通訊夾雜著滋滋干擾音，因為在水流的環境中，電子通訊的信號受到了明顯削弱，雖然還是能聽得見，但清晰度卻很難辨認。

小隊成員們將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再也沒有出現脫離於計劃之外的事。不久之後，他們穿越了這道漫長的裂谷，安全到達了狼河河畔，馬不停蹄地執行下一階段任務，紛紛潛入狼河，藉助了狼河的掩護，向著帝都步步逼近。

因為無論怎麼抉擇，都是錯的。

「三號機報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確認無存活目標。」

慕羽猛地回神，竟然在一剎那就做出了決定，他故作鎮定地搖搖頭，道：「不，沒什麼。」

星海小隊地耐心等待這五艘戰列艦的離開，但事與願違，那五艘戰列艦不僅hetubook.com.com沒有離開，反而又有幾批戰列艦趕來與之會和。林宗心裏生疑，眉頭微微凝起，這裡是雷若的大後方，這幾隻戰列艦顯然不是一個部隊的，他們……聚集在此，是想要做什麼？

終焉沉默地起飛，在重新紮入裂谷的深淵時，慕羽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孩子依舊哆嗦地趴著，竟然連他們離開都不敢起來，只是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機體離開。

「全員抓緊時間，確認沒有倖存目標！」林宗扶著耳邊的通訊器，果決地厲喝道：「這裏的動靜很大，不能確認雷若軍是否發現了異常。總之，必須加快清掃時間！」

他的目光像能穿透一切的光，輕易就鑽入駕駛艙，刺入慕羽的心，讓慕羽的心為之重重跳了一下。

「隊長，前面檢測到有異常。」

那是一個孩子，不過七八歲光景。

「是飛彈！！！」

為什麼明明是錯誤的東西，最後只能選擇？

——沒有熱源反應？！

「呵，是嗎？」許佳雯自嘲一笑：「像我們一樣么？習慣於將罪孽美化為迫不得已，然後心安理得。」

林宗一驚，立刻調出光學影像，赫然又有七艘戰艦從後方緩緩駛來，在無形間包圍住了沉在海底的星海小隊。

但幸運女神對他們的眷顧似乎僅到此為止。

林宗的特種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對於這樣的干擾通訊倒已經習慣和圖書。他聽見大句的通訊，出於安全謹慎的判斷，立刻下令道：「全隊停止行動，開啟最大隱藏模式，機體雜訊減至最小，確認異常情況。」

林宗神情一正，似乎忘了剛才想要說的話，不再和慕羽對話，立刻沉聲下令道：「各機體注意，立刻撤離該地區，按照原定計劃行進，加快速度，在原定計劃時間內達到目標地！」

——嘖，到底搞什麼鬼？！

「隊長，前方緊急情況！發現大量熱源！！」大句猛然叫了起來，語調驟然拔高了八度：

那目光里，依然恐懼居多，但不再是單純的恐懼。慕羽匆匆一瞥間，就看到了他的仇恨、他的悲傷、他死裡逃生的喜悅。

正思慮間，忽然許佳雯的通訊又跳了出來，她急促地道：「隊長，後方有異常。」

世界上很多事，並不是非黑即白，所以，也不是殺與不殺這麼簡單，殺與不殺，都是錯，也都是正確的。

林宗不敢再想下去，怕一直被強迫堅定的信念會因此動搖，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立在火焰中的終焉，它沉默的影子被火光吞噬，像一片落葉，在命運的狂流中漂泊不定。

「草！」林宗低低地咒罵了一聲，低聲地道：「全員待命，二級戰鬥準備，以避免戰鬥為第一要務。」

水流衝擊著機體，重量以噸計算的機體在艱難地挺進著。這裏距離雷若帝都已經非常接近了，每個小www.hetubook.com.com隊成員都神色肅穆，對於他們來說，到達帝都后，也意味著他們的人生差不多走到盡頭了。

「隊長……」許佳雯的臉彈出通訊屏幕，她表情略微猶豫，但還是擔憂地道：「上校他……沒事吧？」

慕羽瞳孔猛地放大，眸子里生出光。那孩子的眼睛睜得更加大了，流露出本不應屬於他這個天真爛漫年紀的恐懼，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台最為美麗可怕的機體看到了他。他瘦小的身軀顫抖得更加厲害，附著于身上綠色植被的火光為之動蕩不安。

「是！」

他猜不透這樣的事，但卻知道，在那漫長的未來中，會有很多這樣的錯誤不得不發生，而恐怕他，也會和現在一樣，無從選擇。

他咬著唇，勉力打起精神，精神感知忽然在某處一頓。慕羽一怔，猛然扭頭向某處望去。

你很強，又如何？你終究不是真正的神靈，在命運面前不堪一擊。你若心不存仁慈，便可阻止這悲劇的發生，可是你若心存仁慈，又怎麼忍心阻止這悲劇？

然後這位雷厲風行的隊長轉眼拋棄了難得流露的柔軟，駕駛著一號機體，率領著星海小隊迅速撤離。他連解釋都沒有給慕羽，只是通過通訊，以命令的口氣對慕羽道：「慕羽上校，請立刻隨我小隊撤離此區域，注意保持于陣型中部！」

他滿臉泥土，瑟瑟發抖趴在地上，睜大著驚恐的眼睛一動都不敢動。他身上ｍ.hetｕbｏok.ｃoｍ.ｃｏm披著一種巨大的綠色植被，烈火在上面狂野燃燒著，但那些綠色植被像被賦予了某種恩賜般，隔絕了火勢蔓延至孩子的身上。

「是！」

經過了屠殺村民的意外事件后，星海小隊的成員明顯因此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在接下來的行進中，言語上的交流變得極少，多數只是出於作戰需要而相互通訊，歡聲笑語再也沒有出現過。在這支精銳小隊身上，慕羽只看到了壓抑的死寂。

「明白！」

「八號機報告，熱源掃描正常，沒有發現目標存活！」

五艘雷若少將級戰列艦正在前方的水面上游弋。

林宗一噎，沉默片刻后，張了張嘴，正欲言又止時，通訊器里傳來了星海小隊各個機體的清掃報告。

火勢騰騰地燃燒著，吞噬著光，機體三三兩兩地肅然走動，黑洞洞的槍口保持警戒地平端著。

林宗望著他的表情，臉色黯淡，低聲地道：「上校，做出這樣的事，實在迫不得已，我們並不奢望得到你的理解，但務必請你繼續配合我小隊以完成任務。任務之後……我將承擔一切責任。」

親眼看過戰爭的人，又何嘗不是都是如此呢？

慕羽木然望著星海小隊認真地執行最後的滅絕命令，四面火勢的溫度漸漸透過了終焉厚重的裝甲，往駕駛艙中吹進了熱度，愈發沉默。

慕羽搖頭，沉重地緩緩道：「這樣的事，該怎麼承擔責任呢？又有誰能承擔起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