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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眼下的重點也不是何為積弊，而是天子革除積弊的決心和舉措。

晚飯很簡單。

出了司徒府，裴茂與荀彧並肩則行，回到太守府。

「理當如是。只不過郡太守姑息，各縣也無力清查，具體數字無從知曉。」

一瞬間，裴茂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臣說完了。」楊修一本正經地說道，放下碗，咧嘴一笑，只是笑得有些不自然。

所以，對荀彧的問題，他不敢掉以輕心。

屬吏應了一聲，又向裴茂行禮，轉身下去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太原的確比河東更適合立都。

不管是眼前，還是將來，朝廷都必須考慮涼州人的意見，也會妥善安排涼州的政策，不可能再由關東人主導，動不動就打算棄涼。

裴茂說了一半，就停住了。

荀彧正看著他，雖然沒什麼激烈的表情，卻讓他覺得羞愧。

天子是光武的子孫，他再興大漢，不是炎漢的延續，還能是什麼？

但人就是這樣。有的相處幾十年，也只是泛和-圖-書泛之交，很難成為真正的朋友。有的只見過幾面，就一見如故，托以腹心。

進了門，裴茂就忍不住問道：「文若何以依違不定，你明明知道安邑最合適立都？」

話一出口，楊修就後悔了，生生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埋頭喝粥。

「巨光，恕我直言，安邑並不適合立都。」

甚至後者才是關鍵。

「這麼說，河東的戶口損失並沒有那麼嚴重，大部分人還在本地，只是成了豪強們的部曲？」

毫無疑問，賈詡代表的涼州勢力擁有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

「巨光，你父子銳意進取，自是幸事。只是過猶不及，反而不美。」

相比之下，他對另一位王佐之才就很不以為然。

「文若，你是說，天子有意放棄洛陽，重回西京？縱使如此，也不影響在安邑建都……」

荀彧扭頭看著裴茂，忍俊不禁。

裴茂一驚，再次下意識地長身而起。

「陛下，臣可沒有嫌棄的意思。」楊修笑道。

雖說不和圖書是以前那樣一碗麥飯、一碟醬，多了一些肉，甚至還有一杯酒。

「臣只是說，雖說河東這幾年屢經戰亂，但這些豪族卻沒受影響。不僅沒受影響，他們的實力反而更強了。就臣耳聞目見，他們這幾年侵佔拋荒耕地，招攬部曲，煮鹽鑄鐵，個個腦滿腸肥。若非親眼目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我心急，實在是機不可失。我粗略算過了，集衛范二氏之財力、物力，修行宮還有些不足，需要安邑各族捐獻一些。若不趁此機會落實，將來再募捐，還有多少人願意，可就不好說了。」

裴茂皺起了眉頭，久久不語。

這其中既有他們年齡相仿、志趣相投的原因，也有荀彧名實相副，的確有真才實幹的原因。

衛固、范先敢造反，不就是因為有實力么。部曲逾千，存糧至少能支撐半年，他們飄了。

裴茂應聲答道：「自然是平定天下，還於舊都，再興大漢。」

「與涼州一般，如何安置匈奴人，也是天ｗww.hｅｔubooｋ•cｏｍ.ｃｏm子必須考慮的事項之一。教化必不可少，征討同樣不可或缺。匈奴人擅殺單于，若朝廷不能定，匈奴人以為朝廷可欺，時時興兵南下，安邑尚可安否？」

荀彧擺擺手，示意裴茂不要激動。

長子裴潛天天泡在鐵官不露面，應該也是為這個計劃打造軍械。

劉協留楊修吃了一頓晚飯。

他與荀彧交往的時間並不長。仔細算起來，也就是兩三個月。

「再興之漢，是光武所建炎漢的延續嗎？」

劉協卻一點也不驚訝。

荀彧微微頜首。「天子雖年少，卻見識高遠，非我等可及。再造大漢，絕非還於舊都這麼簡單。」

「為何？」裴茂長身而起。

「如果只是平定天下，如舊劍新硎，不論將來是定都洛陽，還是定都長安，都不影響如今在安邑建都。可若是天子並不滿足於此，欲將舊劍回爐，千錘百鍊，再鑄神器，那定都安邑就不合適了。」

裴茂欲言又止，看向荀彧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疑惑。

劉協瞅https://m.hetubook.com.com了他一眼。「怎麼不說了？」

「說完了就走吧，朕還有事。」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

與天子共進晚餐，哪怕是只給他一碗清水，他也會甘之如飴。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辦法：平定匈奴人的叛亂，重新將美稷的單于庭置於朝廷的控制之下。

天子準備親征美稷，可能就是這個計劃。

荀彧上了堂，在主席坐定，與迎上來的屬吏交待了幾句，吩咐晚餐前不見其他人。

劉協瞅瞅楊修。「不想吃就放下，朕留著做夜宵。」

荀彧十指交叉，置於腹前，低著頭，沉思片刻，再次抬起頭時，眼神中多了幾分篤定。

其他人或許不如衛固、范先這麼豪橫，但實力也不弱。

他和荀彧便是如此。

裴茂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重新坐了回去，眼睛卻盯著荀彧不放。

他頓了頓，一聲輕嘆，眼神深處，藏著一絲隱憂。

他剛剛苦口婆心地勸阻的，也正是這個計劃。

劉協放下了筷子，取過一旁的布巾，擦了擦嘴。htｔps://m.ｈeｔｕbook•coｍ•cｏｍ

裴茂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涼州。

可是在楊修看來，天子還是太節儉了。

匈奴人的單于王庭就在美稷，對太原和西河形成了居高臨下的威脅。太原有雁門諸塞可守，西河卻已經淪為匈奴人的牧場多年。匈奴人沿河谷而下，數日便可到達河東。

「自光武皇帝定都洛陽，於今一百七十年，積弊已深。若不能回爐重煉，縱使天子聖明，也不過延續一兩代人而已。中興終究只是剎那盛世，難以長久。」

朝廷的積弊是個敏感的話題，同時也是他和荀彧不多的分歧之一。若要分出勝負，絕不是晚餐前這點時間能夠的。

「陛下，臣受猗氏、解縣的豪族款待，都比你這御膳豐盛。」楊修一邊吃一邊說。

「文若，天子竟有此鴻鵠之志？」

裴茂連連點頭，卻沒有接荀彧的話題。

作為四戰之地，河東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中原或者關中，而是來自於北邊的高原。

「巨光以為，天子之志為何？」

如果不是被朝廷幾萬大軍圍著，他們絕不會輕易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