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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茂眉梢輕揚。

裴茂忽然一陣心煩意亂，命人停了車，走到路邊的阡陌上，負手而望。

劉巴笑笑。「也就是說，河東並非沒有糧，只是苦樂不均。」

趁著裴潛空閑，裴茂突然問了一句。

鐵官之行帶給他的震撼宛如餘波，久久不能平息。

裴茂也沒有堅持，含笑點頭。

裴茂舉目看去，見一條小溪旁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很像荀攸。

他很想問問荀攸是從哪兒看出他不放心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弱冠離鄉，在朝中為郎，與河東大族交往不算多，還真不清楚他們的心思。不過我猜想他們應該是力有不逮吧。畢竟河東戶口有限，耕地也不多，人口最多時也不足十萬戶。」

作為家主，他不能不慎重。

「當聞子初高見。」裴茂面帶微笑。「不瞞你說，我之所以姍姍來遲，就是無計可施，不敢來見你。」

「文行有幹才，管理鐵官綽綽有餘，令君大可放心。」

進了城，他直奔和圖書太守府。

他總覺得裏面有些事不對勁，卻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

裴茂再次打量了劉巴兩眼，假咳了兩聲。

天子雖然年少，毫無疑問是非常之人。

做天子近臣，將來外放郡縣，牧守一方，那才是正途。

「令君，我正與子初說及錢糧之事。你來得正好，一起商議。子初雖年少，卻是荊州俊傑。劉牧多次延請入幕不就，如今不遠千里，趕來河東，為天子效力，誠為忠貞之士。對了，他與文行曾有一面之緣。此次赴朝，也有文行的一份功勞。」

裴茂想了想，提起衣擺，走過雜草叢生的小山坡，來到荀攸身邊。

如果天子沒有這個意思，河東大族自然也就沒這意願，他出面也沒有意義。

「如今有多少戶？」

尤其是天子。

見裴茂走進來，荀彧起身介紹。

這是很正常的利益交換，但鐵官之行卻讓他意識到，現在並非正常時期，不能以常理論。

他有種感覺，這個劉巴來者不善和_圖_書，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看著裴潛忙前忙后，熟練的處理各種細碎的雜務，有時還要拿起剛剛完工的甲片，與工匠商議討論兩句，裴茂忽然有點擔心起來。

荀攸點點頭，再也沒有回頭看裴茂一眼。

「多謝侍中。」

快進安邑城門時，他叫過一個侍從，讓他趕回鐵官，傳話裴潛，讓他盡心做事。

——

「謝大人。」裴潛將裴茂送到門外，看著裴茂上了車，回到工坊，看著那些忙碌的工匠和起落的鐵鎚，忽然有些擔心起來。

對河東，對裴氏，這都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因為一時失誤錯過了，他將後悔一生。

先是荀攸，現在又有劉巴，裴潛在荊州數年，交遊這麼廣嗎？

「裴君，那人……好像是荀侍中。」一旁的隨從忽然說道。

荀攸回頭看了裴茂一眼，笑了起來。

以常理揣摩天子的心思，能行嗎？

他聽裴潛說過，荀攸為人城府極深，很少與人交往。

裴潛微怔，眼中的ｗｗｗ•ｈｅtｕbｏok.cｏm•ｃｏｍ熱情漸漸散去。

「小子，過猶不及。」裴茂語重心長的囑咐了一句，轉身離開。

「聽文行提起過，說是肥嫩可口。只不過釣了半天，也沒釣著一條，正準備去鐵官問罪。」

「子初，這位是尚書令裴君，諱茂，字巨光，河東聞喜名族。」

劉巴再次拱手，從容說道：「敢問令君，河東人是有心無力，還是心有猶豫，不敢全力以赴。」

荀攸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令君是從鐵官來么？」

「令君說笑了，我哪裡是有雅興，只是嘴饞而已。好些天沒吃肉了，口中寡淡，釣幾條魚作湯，祭祭五臟神。」

「令君也來釣魚？」

裴茂避而不答。「這個你應該問荀府君，他比我清楚。」

他當然可以出面聯絡，但那是為了讓天子定都安邑，哪怕是臨時舉措。

「那我粗略估計一下，以五萬戶計。在有部分耕地拋荒的情況下，五萬戶當有足夠的土地耕種，每戶三十畝總該有的。畝產三石，hｔｔｐs://wwｗ•hｅｔｕｂｏok•ｃｏm.cｏm收什一之稅，那就是四十五萬石。」

年輕人起身，拱手施禮。「零陵劉巴，字子初，見過令君。」

「文行，若是天子委任你為鐵官丞，你願意嗎？」

「是的。」裴茂停住腳步，期待地看著荀攸。

裴茂上了車，沿著官道向前。

裴茂很詫異。

回到車上，裴茂吩咐回安邑。

安邑城遙遙在望。

裴茂笑著搖搖手。「我可沒這麼耐心。侍中真有雅興，軍機倥傯，還能抽空垂釣。」

裴茂皺起了眉頭，不安地看向荀彧。

他能猜到荀彧找他有什麼事，無非是希望他出面聯絡河東大族，再貢獻一些糧食。

裴茂哈哈大笑。「那你可就怪錯人了。河東白魚冬天會在深水處越冬，在支流小溪是釣不著的。令君若有興趣，我著人尋一條船來，你我找個合適的地方垂釣，保證令君能大快朵頤。」

荀攸嘴角輕挑。「多謝令君，下次吧。這幾條魚雖說不是白魚，卻還算肥美，解饞足矣。」

可若是一時衝動，卻也ｈｔtps://ｍ•ｈｅtuｂook•cｏm.cｏm可能行差踏錯，欲速則不達。

荀攸提起手中的釣桿，取下拚命扭動身體的魚，放入一旁的水桶中。

——

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

侍從轉身去了，裴茂才鬆了一口氣，橫亘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荀彧正在見客，堂上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風塵僕僕，臉色疲憊，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荀攸的侍從早就看到了裴茂，卻沒有做出反應，按著腰間的長刀，遠遠地站著。

他熱心於軍械打造，是想協助天子完成平叛，可不是想做鐵官丞。

裴茂拱手還禮。兩人寒暄了幾句，荀彧請裴茂入座。

荀彧會心一笑，卻不說破。

「子初，河東戶口有限，供養不起朝廷，你有何見解，不妨直言，正好請令君點撥。」

「那也得侍中有這樣的閑情才行。」裴茂走到荀攸身中，低頭看了看桶里的魚。「令君聽說過河東白魚嗎？」

站了片刻，荀攸也不說話，裴茂識趣地告退。

他也只是試探一下，並沒有非結交不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