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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道天下

作者:庄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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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望西北 第七十七章 天子之威

第二卷 望西北

第七十七章 天子之威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一向倨傲自負的韓遂突然這麼客氣,肯定是有為難的事要請示。
劉協翻身上馬,返回大營。
荀文倩不安地看著蔡琰。「令史,你……你不覺得可怕么?」
光陰流逝,他與真正的劉協漸漸難分彼此,曾經為了裝逼背的那些詩詞如今都漸漸模糊了。
劉協不再說話,重新垂下了眼皮。
寒冬行軍,席地而坐不方便,都是用馬扎。君臣對坐,各捧一杯熱茶,邊喝邊說,倒也是其樂融融。說了幾句閑話,劉協便問起了前面的戰況。
韓遂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故交談不上,有過幾面之緣。他與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更親近些。這幾年,因北宮伯玉、李文侯事,與臣斷了音訊,幾無來往。」
韓遂神情尷尬,起身告退,倒退著出了大帳。站在御帳外,韓遂轉身之際,偷偷看了一眼旁邊賈詡的帳篷,遲疑片刻后,打消了向賈詡請計的想法,大步出營。
蔡琰頓了頓,又低聲說道:「我聽說華太醫為了畫這些圖,僅是和*圖*書人體就解剖了幾十個。」
「道德仁藝,藝為末節,不足為貴。」蔡琰不以為然。「若以畫論,我這滿紙山水,不及華太醫的一紙人體圖。」
與自己的富貴相比,宋建的死活並不重要,將士的犧牲也不重要。
荀文倩恍然。「這樣的圖豈能與令史的丹青相提並論?」
不遠處的蔡琰回頭,神情興奮。「陛下又作詩了?」
韓遂本想爭辯兩句,被劉協的眼神一看,頓時覺得後背發涼,連忙將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哦,原來如此。」劉協淡淡地說道:「那就不必在乎他了。朝廷自有制度,圍而後降者,不赦。他主動請降,可以罪減一等,不用族誅了。只誅首惡,其他人沒為官奴婢吧。」
荀文倩見狀,輕輕掙脫了劉協的手,請劉協先下山,她要看蔡琰作畫。劉協也沒勉強,囑咐她小心,自顧自的下山去了。
直到散騎侍郎曹昂策馬奔到山腳下。
「走吧,有事了。」劉協伸手去攙荀文倩,動作從容,看不出半點異www.hetubook.com.com樣。
要不然,為什麼不直接來朕面前請降,卻去找你韓大將軍?
劉協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放下茶杯。
韓遂臉色微變,隨即說道:「陛下,如此一來,只怕宋建不肯降,只能強攻了。」
召集幾萬郡兵,又舉行了閱兵儀式,趕了幾百里路,跑到枹罕來,要說沒做強攻的準備,那他的心思就有不臣的嫌疑了。
劉協歪著頭想了想,啞然失笑。
「陛下,臣以為,宋建不過是枹罕一匹夫,不近德教,不知禮數,雖是漢人,其實與那些山裡的蠻夷無異。自以為當年隨段公征戰幾年,有些見識,便不知天高地厚,佔據這小小的枹罕城,自立為王。與他計較,未免惹人發笑。再者,這莽莽群山之中,稱王稱霸者不知幾許,總不能一一剿滅。既然他迷途知返,主動請降,陛下不妨就網開一面,饒他不死。」
荀文倩走到蔡琰身後,看著她剛剛勾勒出輪廓的畫稿,贊了一聲:「令史真是多才多hetubook•com•com藝,翰墨、丹青,無一不精。」
他其實不會做詩,只是偶有所感,隨口蹦兩句名篇罷了。剛才這兩句肯定不是同一首詩里的,就連是不是同一人所作,他都不太清楚。
——
「就是將人的皮肉剖開,一一分解,然後將骨肉血脈,全都描繪成圖。聽說為了搞懂心跳,他還解剖了兩個活人。一個從前胸打開,一個從後背打開……」
「韓卿與宋建是故交?」
「不然。」蔡琰收住筆,指指眼前的畫。「我這畫不過是粉飾而已,多一筆少一筆並不重要,甚至可以向壁虛造。人體圖卻不能有一絲訛誤,否則教錯了,將來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害了性命。」
劉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也沒有注意到荀文倩情緒的變化。
「你覺得如何?」
蔡琰詫異地看了荀文倩一眼,隨即恍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協下了山,曹昂迎上來行禮,說是鎮西大將軍韓遂求見。
「眼前有景道不得,偷得浮生半日閑。」劉協笑道:「以後若是有空,要多出來走走www.hetubook•com•com。」
「好,可惜妾文學有限,不知好在何處。」荀文倩揚聲道:「令史,你可曾聽見陛下的新詩?」
「韓卿怎麼看宋建的請降?」
蔡琰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半晌后,她淡淡地說道:「我見過比這更可怕的。」
宋建早不降,晚不降,大軍一到就請降,哪有這麼容易的事?這分明是一場有默契的討價還價。
可是她反覆考慮,還是想不出自己哪句放說得不對,只能默默地放在心裡。
韓遂在帳外等著,身邊一個親衛也沒有。見劉協走來,他遠遠地就躬身行禮,神態恭謹。劉協見狀,心裏便有了主意。
「解剖?」
韓遂連忙放下茶杯,肅然道:「托陛下天威,大軍剛到,宋建便知天命,派人請降來了。臣不敢自作主張,特地請詔。」
韓遂瞬間做出了決定。「臣愚鈍,臣就這回復宋建。」
就知道這老小子主動上門沒好事,果然是給我出難題來了。
「看來貴人有些天沒去營里了。」蔡琰笑了起來,一邊信筆揮灑,一邊解釋起來。「太醫署新召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少學徒,吉太醫、華太醫無暇指導,便將他們的醫術寫成講義,讓學徒們時時自學。其中涉及人體的部分,華太醫親筆畫了不少圖,將皮肉筋骨一一列明,以便學徒們對圖施術……」
荀文倩嚇了一跳,臉色蒼白。「令史,你別說了。」
荀文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手卻很自然地伸了出來,落在劉協手中。等反應過來時,腳已經隨著劉協往下移動。
劉協眼皮一抬。「韓卿沒做強攻的準備么?」
這樣的回答既可以表示不認同,又不會造成直接衝突,是君子和而不同的常見反應,荀文倩從小見慣了。只有那種引為知己的至交,或者性情耿直的士人,才會直言不諱。
劉協入帳,命人準備熱茶,又招呼韓遂就坐。
「什麼人體圖?」荀文倩好奇地問道。
劉協垂下眼皮,淺淺的呷了一口茶。
見劉協看著遠處,半晌不語,荀文倩心中不安,以為是劉協對自己的回答不滿,只是出於身份,或者有所忌諱,這才沒有回應。
「唯。」荀文倩應了一聲,隨即又道:「陛下剛才是做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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